說一說我們鎮(zhèn)江的特色方言

作者/許金龍

§ 江蘇地處江淮下游境跨吳方言、江淮方言和北方方言三個(gè)方言區(qū)。同一座城市例如金壇、靖江、啟東??有可能存在兩種或兩種以上截然不同的方言 同樣的一種方言在不同的方位也略有微殊。

※同樣一個(gè)“魚”字蘇州話念“?ng” , 常熟話念“enài” 。

※同樣一個(gè)“太湖” 蘇州城里念“tawu” ,而到了吳中區(qū)一帶則念“taowu” 。 同樣“太監(jiān)”一詞蘇州城里念“ta gan” ,而到了吳中區(qū)一帶則念“taogan” 。

※蘇州話的“醬”與“匠”的讀音截然不一樣前者念“ziang”,后者卻念“siáng”,顯得更加的嗲。還有“槍ciang” , “七cie” , “十se”等等不能一一枚舉。

※同樣一個(gè)字在方言中可以有兩種以上的念法都是可以的但要看在什么情況下。家jia,ga 你ni, na, nong 戒jiegai 小孩孩子小囡 怎么na nen ?? 。

§ 至少到隋唐宋時(shí)期古代先民都是講吳語。隨著永嘉南渡中原人口海量涌入南北文化交融鎮(zhèn)江話漸漸融進(jìn)北方語系。滿清大量旗兵駐扎、京滬鐵路開通、水陸碼頭發(fā)展饑荒逼迫江淮勞工南下再次加劇了鎮(zhèn)江話的淮語化。

盡管千百年來鎮(zhèn)江話不斷發(fā)生變化但還是保留著不少古吳語、吳音的遺痕。例如老鎮(zhèn)江話當(dāng)中的“老底子ze ” “舊年子ze ” “結(jié)棍” “揩油” “推板” “難漫” “吃嘎gà ” “司門汀” “不來司” “不靈光” “清湯寡水” “悶聲大發(fā)財(cái)”等。

鎮(zhèn)江所轄三市四區(qū)方言的區(qū)別非常明顯。丹陽是純粹的吳方言 “四門八腔” 句容話是匯集了吳語與南京官話南片與北片、有的一個(gè)村與一個(gè)村都不一樣揚(yáng)中話屬于通泰方言典型的語言標(biāo)記有“杲昃” “鯽格頭子” “落把把” 。丹徒各鄉(xiāng)鎮(zhèn)語言各異高橋、高資上黨、上會(huì)、榮炳話一聽就明南鄉(xiāng)話接近吳語丹陽話諫壁、東鄉(xiāng)話屬于江淮官話與吳方言的過渡帶越往東越顯示出吳方言的特點(diǎn)。老丹徒話有些特殊讀音也被城區(qū)的人們所接受。例如上黨念táng ,擋(念dàng)風(fēng) 圌念cuí 山黃墟念qú 。

老城廂京口方言中保留著較多吳方言痕跡又稱城里話。城外的潤州區(qū)受近代交通、港口、商業(yè)、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和移民文化影響?yīng)咎K北的腔調(diào)愈加明顯。

§ 同一方言系的語言相通可是有的話卻大相徑庭甚至?xí)a(chǎn)生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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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江話“潽” 煮開溢出 重慶話也講“潽” 長江沿線都這么說。

※鎮(zhèn)江話“沒處放” 淮安話“沒落丟” 講法和意思都差不多。

※鎮(zhèn)江話稱嗓子叫“喉嚨” 淮海一帶則叫“tengze” 。

※鎮(zhèn)江話有時(shí)候稱打噴嚏叫“打阿察” 淮漣一帶則叫“打涕泌” 。

※鎮(zhèn)江話小孩子稱“小把戲” “伢兒” “小老爹” “小老伢” “小討債鬼” “小霞子細(xì)伢子的連讀音 ” “小奶黃子” “小奶抱子” “小伢伢” “小毛伢” “伢花子”??外地話小孩子的稱謂各有千秋如 “小揪” “小人nin ” “小鬼ju ” “小廝sie ”“小囡nan ” “囡囡” “阿囡” “小崴” “唔ng子” “囡唔nan ng ”??

※同樣一個(gè)“我”字、 “吃”字江蘇境內(nèi)自北向南由各種讀音有的則令人汗顏。

※茄子鎮(zhèn)江話叫cuizi,與錘子同音而四川話cuizi則是指男人的生殖器是罵人的話。老公是現(xiàn)代人對丈夫的稱呼可是老蘇州話卻是情夫的意思不可以亂講。就像現(xiàn)在人們常常講的“小姐”一樣完全改變了過去“富貴人家女兒”的原意。

§ 所有方言都是中華民族語言的組成部分無高低貴賤之分。南蠻北侉是相對而言。徐州人以自己為中心他們稱長江以南的人為蠻子徐州以北的人為侉子其實(shí)這是一種本土觀念。蠻子和侉子的劃分只能是相對而言我們江淮一帶人習(xí)慣上習(xí)慣稱黃淮往北的人為侉子實(shí)際上安徽的皖北一直到滁州 山東河南講的都是侉話 蘇滬浙的人為蠻子稱泰興一帶人為“杲昃” 稱淮安以東的人為媢子。舊時(shí)鎮(zhèn)江有稱淮安人為“山陽媢子”的因?yàn)榛窗矚v史上舊稱山陽縣 曾屬山陽郡治 舊上海人稱鎮(zhèn)江人為“江北豬玀” 因?yàn)殒?zhèn)江話屬江淮次方言。

§ 鎮(zhèn)江話有些詞匯生動(dòng)形象句句精美。跟其它方言一樣富有濃厚的趣味性。例如【手捏子(ze)】 【圍嘎子】 【橋爪子】 【河坎子】 【墻拐子】 【洼噠子d? ze 】 【被窩筒】【信瓤子】 【信殼子】 【袖籠子】 【鞋碗子】 【飯米川子】 【千腳泥】 【穿材】 。

形容詞豐富多彩張口就來。光是方言成語就收有1200個(gè)之多。例如 【闊闊乃乃】【鼻塌咀歪】 【富而好禮】 【嬉大六剛】 【窩眉挌紤】 【鹽燒污鹵納】 【一鋪狼煙】 【精神大六谷】 【忍生受苦】 【二五難尷】 【噢里浡糟】 【拗五憋六】 【白幾邋刮】 【鼻涕拉呼】【半生蠟熟】 【呆不六猴】 【倒敗狼牙】 【覿哩不搭】 【干巴塞噎】 【花里胡皂】 【灰朗不老鼠】 【冷滋骨嘟】 【麻惶蟣躁】 【泥呼邋糗qiu 】 【皮而沓彳 (ci) 】 【牽絲蔓扽】 【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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掆急斗】 【偷奸愾懶】 【訛吃揢拿】 【忤而不鬼】 【小兒咸氣】 【搖七骨啷】 【油嘰抹裉】【迂而其萃】 【卓古正經(jīng)】 ??

動(dòng)詞和形容詞當(dāng)中的疊尾詞更加重了詞匯的色彩。

※動(dòng)詞中 夢湫湫 夢噱噱 泥糊糊 病歪歪 雷哼哼 屁厥噘 淚簌簌血滴滴 水滴滴 汗披披 汗漉漉 汗滴滴 汗沙唦?沙唦? 雨唰su?唰

※形容詞中又分為雪字頭雪亮的雪細(xì)的雪薄的  兮字頭兮臭的兮疼的兮臟的  偏正倒裝型冰澈的熏甜的透酥的  疊首型雅雅的幽幽的汁汁的 疊尾型 [疊尾型又分為表示顏色(黑黢黢,紅憨焓黃巴巴)  口感嗅感(臭咂咂,酸嘰嘰筋拽拽)  手感觀感身感(糙哈哈濕闊ku?闊麻瑟瑟)  形態(tài)表象的(肉焯焯筋冒冒文縐縐) ] 。 還有 不拉兮嘰、沙型(懸不拉兮瘦不拉嘰散不拉沙)  不拉郎型(危險(xiǎn)不拉瘦不郎筋,雜七不拉)  幾嘰型(嫏幾嫏嘰崴幾崴嘰,洼w?幾洼嘰)  里不巴型(懊里不糟臭里不頭啰里不嗦,洋里不腔)  ABAB型(木癡木癡六咕六咕,爛濃爛濃) , AABB型(波波俏俏 巴巴癩癩嘰嘰噪噪)  A里AB型(抖里抖瘦懵里懵懂 疙里疙瘩)  數(shù)目型(一跐一滑二五難尷三花兩繞 四仰八叉五流四散六栽六栽七高六低歪七八縐z?u 十花九裂板板六十四一推六二五) 氣味味道類的(齆(ong)仲味,咸澀味,貓臊味,傷食味) 。不完全統(tǒng)計(jì)有450個(gè)之多。

兒化音是區(qū)別鎮(zhèn)江話與蘇北話的重要標(biāo)志也是清代以后鎮(zhèn)江方言逐步“京化”的佐證。有一些詞匯就是北京話,例如 自咁自個(gè)兒 、發(fā)歡、沙捺子ze 、大發(fā)了、人五人六??。

以前鎮(zhèn)江城里話的兒尾音特別顯著如湯圓兒、滑水兒、酒端兒、奶瓶兒、臍兒、鉛qian筆頭兒、圍嘴兒 城外則不然?，F(xiàn)在城里城外的語言界限逐漸被打破了會(huì)講五條街、南門大街一帶老鎮(zhèn)江話的人已經(jīng)是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代派的鎮(zhèn)江話。因此現(xiàn)在的鎮(zhèn)江話已經(jīng)沒有城里話城外的區(qū)別了。

§ 與吳方言一樣鎮(zhèn)江話也有文讀白讀之分譬如 “教師”的“教”的聲母是“j” 而口語中的白讀詞“教書”的“教”的聲母則是“g” 。文讀時(shí)聲母是j/q/x韻母是齊齒呼 白讀時(shí)聲母是g/k/h韻母是開口呼讀音完全相同。 例如

教師——教(gao)的曲子學(xué)不會(huì) 解放軍——解(gai)繃繃解(gai)鈕子

發(fā)酵——漲酵(gao) 酵(gao)頭 家庭家扣——家(ga)尅張家(ga)長、李家(ga)短

時(shí)間——房間(gan)  茭白——茭(gao)瓜 攪拌——作攪(gao)、斗攪(gao) 

夾生——皮夾(g?)子 校(jiao)對——校(gao)秤 比較——較(gao)手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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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景——五條街(gai) 街(gai)道 豬八戒——戒(gai)煙戒(gai)指兒

秸稈——芝麻秸(gai)  芥末——芥(gai)藍(lán)辣芥(gai)末 瞎子——瞎(h?)打六栽

鉛筆頭兒——鉛(ka n)桶量子鉛(ka n)吊子 推敲——敲(ka o)大鼓敲(ka o)門

下午下車——一下(ha)工夫一下(ha)頭

新老派鎮(zhèn)江話讀音的區(qū)別還具體表現(xiàn)在下列一類字的的發(fā)音上例如戰(zhàn)、氈、單、詹、展、善、沾、纏、陜、閃、繕、鱔等等老派音聲母是j/q/x,新派音則作z/c/s。  《鎮(zhèn)江方言大全》列舉了84組例詞

老派鎮(zhèn)江話有詞不達(dá)意的地方南方一帶皆如此比較含糊 。例如 【大蒜青蒜 】【蒜苗蒜苔 】 【長膀子長袖子 】 【短膀子短袖子 】 【晃膀子散步 】 【媳婦兒媳婦 】 。

§ 鎮(zhèn)江話口頭有、手頭無的字在動(dòng)詞里面尤其居多。不完全統(tǒng)計(jì)有500個(gè)以上例如 砹ái 軋ya碎  摽biao 吸附、干等  倀ca ng? 來回磨蕩 跐貼住滑動(dòng)  囥kang 藏  搐cu? 跌擦破揩擦遞湊 窻cuáng 顛簸慢挪步  踧cu? 嘚瑟  捽cuǐ 一掰兩半  撻多動(dòng)量 啜cuo? 難得吃上一頓 相應(yīng)的還有醝cuo ?馇c?飱sun 唰su? 撾zu?邩huo? 扚di 捏拽  尥l iao 牲口甩蹶子  渳mi 慢飲  齁hou 太咸 掯kang 往下按捺  劥keng? 低頭彎腰  豤kang 表皮污垢舍不得花錢 寣hu 睡著了  憷chu 發(fā)愣  踔cuo 聚集、聚攏  戽hu 翻、潑灑 諔chu 奸、刁  剋kei 挨揍 申斥  黐ci 飣 吃颒p??頭挨批評或訓(xùn)斥 瀌biao 直噴  襾ya 掩小縫  ?ci 噴射  餳xing 回溫、回軟 疚jiu痙抽筋  掆嗓gang sang 吵架  磏nian 在床上或者地上仰面翻滾 餱瘶h?u se 懊惱  跧suan? 用力追攆、奔跑  奅pao 面部浮腫 皅p??水魚兒噗水  匑gǒng 鉆進(jìn)去  擵m? 改變位置調(diào)正擢升 勆lǎng 勆茶杯勆了他一刀汽車往前直駺  蹣pán 從淺水當(dāng)中蹚過去 鏃z? 刨地  虼單腳跳蹦  挖wa,w?  邩huo? 隔水蒸熱蒸熟 齆?ng 后悔不務(wù)心  莰kan 把容器口朝下倒置 擓kuǎi 來回搔癢挎 環(huán)kuán 過度彎曲蜷縮收縮  擗從液體表面輕輕舀起  炸(z?) 紤jìu筋抽筋  欬kái 欬氣欬飽  愾ka i/剴愾時(shí)辰愾死倚靠 亨慲man? 性格內(nèi)向 自閉少語  掐k?、 qi? 揪卡住倒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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湔jiǎn 不下水只用毛巾搓澡  掗ya (掗檔,掗八萬,再掗一口一劈四掗 堽/杠/扛/矼/掆一道堽杠子扛腰扛了一粒砂矼土被掆了一下 躣que/焴y?/伆w?:?/柸pěi/椑běi 手指被躣que了一下焴y?住筋了 手腕被伆w?:?了一下抷pěi我的手肘部椑běi住筋了??

鎮(zhèn)江方言的俚語里頭有些字絕不是人們隨心所欲的胡編亂造而是自古就有根有據(jù)。其中多為古語遺存是有案可稽的古雅之語。 例如嗍suo 用唇裹食吮吸  訛wo爾六l?三歪門邪道、坑蒙拐騙  波斯獻(xiàn)寶擺瘆 七嘭八諼。

§ 鎮(zhèn)江話中的數(shù)字睄語sáo yǜ) 、隱語、連頭詞既反映了舊時(shí)生意人、商販們的語言智慧又反映了詞匯的豐富性。

※ 數(shù)字睄語 巷兒羅一、十  關(guān)兒羅二  鋸巴羅三  寬巴羅四  瓦子羅五  交子羅六  條兒羅七  太子羅又稱眉毛數(shù) 八  掃巴羅九 , 大巷兒十一  巷拐十五或一百五 。

※ 代稱隱語八木子米 三六子酒  二餅眼鏡兒??

※ 數(shù)字連頭詞一屄屌糟二五難尷三花兩繞 四仰八叉五春八歹六角正正七憉八諼 舊畀拉亨十番十調(diào)。

§ 鎮(zhèn)江話有些藏尾、暗喻詞匯隱諱、詼諧且幽默。

※藏尾詞 常常用于自己人對話時(shí)的暗語重頭在隱藏的那個(gè)字。

例如豬頭三牲 引申為生疏、鄉(xiāng)巴佬、不懂行 二五難尷 引申為豆腐干 撐船擺渡 引申為肚  雞毛撣帚 引申為走人  金生麗水 引申為液體 忍饑受餓腹中饑腸轆轆 人頭馬面 引申為面孔 龍頭拐杖 引申為丈人 流水賬 引申為買帳  目不識(shí)丁 引申為洋釘  氣咕嘮叨 引申為瓦刀 七上八下 引申為下去、下手、下水  死皮賴花 引申為花心、花花腸子 烏其馬黑 引申為喝 一鋪狼煙 引申為香煙。  獐貓鹿兔 引申為嘔吐 。

※ 暗喻詞 例如八木子米 小八字手銬 三六子酒 沖手小偷 扛皮空著肚子挨餓  吊棒子男女之間調(diào)情 老拐子(人販子) 擠瞇眨眼睛 鬧海洗澡 爛板凳坐著不想走 尖屁股坐不住 。

※ 還有海量的俚語、順口溜、歇后語收錄在《鎮(zhèn)江方言大全》中值得回味其中含有一些歷史典故和鎮(zhèn)江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