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幫扶者”還是“矛盾導火索”？“隔代撫育”之痛如何解

“隔代撫育”是我國目前主要的育兒形式之一。在年輕人工作越來越忙碌、家庭代際關系由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轉(zhuǎn)型時期，家庭育兒很多時候處于兩代人齊上陣的狀態(tài)。人們很難簡單地將兩代人歸納為“無私的奉獻者”和“自私的利己主義者”，因為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的，并非簡單的好與壞，而是夾雜著現(xiàn)實妥協(xié)、情感讓渡、責任邊際模糊以及代際沖突難以避免的斑駁圖景。

從某種意義上說，“隔代撫育”一方面是當代小家庭的“幫扶者”，另一方面也成為家庭矛盾與養(yǎng)育理念沖突的導火索。

年輕夫婦因工作繁忙，且缺乏更多優(yōu)質(zhì)育兒資源，時常處于無能為力的狀態(tài)。而依靠老一輩帶娃，又可能面臨老人身心壓力陡增、晚年生活品質(zhì)需求提高、撫育意愿降低、只催生不愿帶、科學撫育能力不足等多種問題。

同在一個屋檐下，家庭內(nèi)部的多重親密關系正面臨一系列挑戰(zhàn)和考驗，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碰撞、撕扯，在獨立與依賴之間搖擺、糾結(jié)。

給負重前行的“隔代撫育”解壓松綁，成為萬千家庭的呼喚；發(fā)展社會化普惠托育服務，成為“三孩時代”的期盼。

上篇：新“三世同堂”危機四伏

半月談記者 艾福梅 李平

祖輩幫忙育兒是我國延續(xù)千年的傳統(tǒng)。但隨著時代快速發(fā)展和社會急劇轉(zhuǎn)型，年輕父母生活工作半徑不斷擴大，知識水平不斷提高，與老一輩觀念分歧逐漸加深，依舊延續(xù)的這種祖孫三代共處的家庭模式導致矛盾層出不窮。

在一些矛盾較深的家庭里，巨大的精神壓力捆綁著每一位家庭成員。尤其是對于發(fā)泄找不到渠道、身體日益變差的老人來說，處于更不利的狀態(tài)?！梆B(yǎng)完兒子養(yǎng)孫子”，老有所養(yǎng)竟是這個意思？歲月遲暮，老人究竟該繼續(xù)發(fā)揮“燃燈精神”，還是為自己而活？

面對現(xiàn)實，眾多家庭當前只能在隔代育兒的撕扯中磕磕絆絆前行，許多老人還要在“祖孫同堂、其樂融融”的表象下不斷妥協(xié)和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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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同堂，辛苦備嘗

祖孫同堂，既是一種血脈的延續(xù)，也是一種親情的見證。孫輩的出生，往往讓老人感覺欣喜和幸福，但“隔代撫育”，三世同堂，現(xiàn)實磨礪之下也讓一些家庭埋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雷。

58歲的張巧霞最近很忙，4歲的外孫女感冒后變得更加黏人。張巧霞不僅要獨自帶去推拿，還得細心照顧吃喝，耐心陪伴玩耍。“女婿在外地工作周末才能回來，女兒工作也忙，天天加班，只能我多承擔多操心。”她說。

張巧霞是寧夏固原人，3年前退休后去成都幫獨生女兒帶娃。老伴尚未退休，這幾年她只能在節(jié)假日或有事時匆忙回趟老家?！袄习樽约涸诩覜]人照料，我很不放心，可我多待一天，女兒就得請假或者把孩子帶去單位，很不方便?！?/p>

作為雙職工家庭，張巧霞的女兒就是自己父母幫忙養(yǎng)大的。所以，盡管自己的風濕老毛病在成都更加嚴重，帶孩子事情繁雜瑣碎、責任大壓力大，張巧霞依然覺得這是自己該盡的義務。

像張巧霞這樣的老人比比皆是。對于家住銀川的嚴爺爺來說，自從兩個兒子結(jié)婚生子，夫妻倆就當起了“牛郎織女”，一人幫一個兒子照顧孩子，周末才能聚在一起。十幾年過去，眼看孩子長大，就在老兩口覺得“快要解放了”時，一個兒子生了二胎，他們就只能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

在我國，無論農(nóng)村還是城市，祖輩幫忙照料孩子的現(xiàn)象非常普遍。

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yè)委員會2017年在北京、廣州、成都等6個城市開展的“中國城市家庭教養(yǎng)中祖輩參與問題研究”顯示，79.7%的城市家庭存在祖輩參與兒童教養(yǎng)的情況，且兒童年齡越小，祖輩參與教養(yǎng)的比例就越高。

走訪小區(qū)、公園、學校不難發(fā)現(xiàn)，不僅帶著孩子遛彎、玩耍的八九成是老人，承擔接送上下學責任的也多是老人。在一個小區(qū)廣場，半月談記者看到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奶奶提著滑板車，費力地追在小孫女后面，氣喘吁吁?！爱斈陰Т髮O女，還不覺得太吃力，現(xiàn)在體力和精力真是跟不上了，不追怕出事，追又追不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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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經(jīng)驗主義”遇上“科學育兒”

盡管祖輩有更多人生閱歷，對孩子成長過程中犯錯的包容度更高，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年輕父母的經(jīng)驗短板，中和他們的育兒焦慮，但這種模式導致的一些家庭矛盾和社會問題也不容忽視。

從“是否剃頭發(fā)”到“穿多少衣服”，從“吃鹽有勁”到“追逐喂飯”，從“這邊立規(guī)矩”到“那邊拆臺慣毛病”……自女兒出生，張女士和父母之間就如何帶孩子發(fā)生的爭吵就沒有停過。

寧夏大學心理學專家王淑蓮說，隔代育兒最大的弊端就是祖輩更傾向于傳統(tǒng)經(jīng)驗，不能與時俱進，與年輕父母在教育理念和方法上有差異。同時，隔代親在育兒時還缺乏邊界意識和原則，從而滋生家庭矛盾。

“別說普通祖輩，我是心理方面專家，但在面對自己孫子時，有時候也會在奶奶和專家的角色中搖擺。從專家的角度應該對孩子的一些要求和行為說'不’，但作為奶奶，看著可愛的孫子就會放松要求。”王淑蓮說。

王淑蓮認為，照顧孩子是需要付出全部體力和精力的事情，持續(xù)時間又長，這對于六七十歲的老人來說，辛苦不言而喻。不論老人照顧得如何，年輕父母首先要心懷感恩，多看多夸長處，不要老盯著短處。老年人也要與時俱進，我國醫(yī)療衛(wèi)生觀念、教育理念相比幾十年前已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不要總拿老經(jīng)驗說事，要相信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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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老人的晚年太透支

隔代育兒造就“老漂族”，衍生多方面問題。老年人通常被認為是流動性較低的群體，然而，隨著年輕人越走越遠，老年人為了支持兒女事業(yè)、照料孫輩，不得不“漂”在陌生的城市，面臨語言不通、文化差異、兩地分居、異地就醫(yī)難等種種問題。

張巧霞說，盡管自己已經(jīng)備案了異地就醫(yī)，但只有住院時才能享受政策優(yōu)惠，門診就醫(yī)回原籍不現(xiàn)實，自費又貴?！靶^(qū)里很多外地來看娃的老人都面臨這個問題，大家都很無奈，特別希望政府能早日解決。”

之江實驗室智能社會治理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平認為，現(xiàn)在的老年人和以前也不一樣了，高品質(zhì)養(yǎng)老需求的上升和照顧孩子之間產(chǎn)生了沖突矛盾。當下很多老年人對于自己晚年生活的幸福和生活品質(zhì)的要求，遠遠高于上一代老年人。他們有一種自我獨立的需求，尤其是在一些沿海發(fā)達地區(qū)，不僅是城市，一些農(nóng)村地區(qū)的老年人也越來越有這個想法。他們不再把自己看作是為子女服務，或者說無條件為家庭奉獻的個體，而是認為自己應該有高品質(zhì)的生活，有自己自由生活的權利。

何況，由老年人帶孩子，在他們年紀不那么大時或許還說得過去，如果他們年事已高，仍讓他們?nèi)プ鲞@么辛苦的事，甚至還要帶二胎三胎，確實不合情理。

盡管許多家庭都意識到隔代育兒的問題，但大多數(shù)普通家庭的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夫妻中一方辭職，家政服務水平的參差不齊也讓他們不放心保姆獨自帶娃，因此只能把隔代育兒進行到底。

中篇：家庭矛盾，在多重“擰巴”的親密關系中爆發(fā)

梁晨 王春燕 李平

當一個家庭有了孩子，在喜悅和幸福的同時，新的矛盾和難題也不期而至，令人頭疼。當產(chǎn)假結(jié)束，年輕人需要回歸社會時，長輩們“披掛上陣”，成為育兒主力軍。原本相安無事的兩代人之間，矛盾就可能潛滋暗長。

家庭是社會的最小單元，不斷改變的現(xiàn)實生活和價值觀念碰撞加上代際鴻溝，導致同一個屋檐下的多重親密關系面臨諸多變數(shù)，家庭矛盾易發(fā)多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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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都不對！

“我怎么做都不對！”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很難相信，同樣一句話出現(xiàn)在相互指責的母女二人口中。

65歲的老人李鮮華幫著女兒帶了兩年外孫，憋了一肚子委屈。在她看來，自己退休后來幫忙帶孩子是一種犧牲，然而女兒不僅不感激，還對她的很多行為不滿意，指責她帶孩子的方式方法不對。

“不要隨便給孩子買零食，不健康；給孩子做飯不能加醬油，不健康；你買的玩具不好，你買的衣服不好；不要說他膽子小，不要嚇唬他；不要給他看手機?！崩铛r華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李鮮華的女兒劉娜也很委屈，她坦言母親犧牲很大，但不能因為老人幫忙帶孩子，就認為她做什么都是對的。

劉娜說，自從母親跟她一起生活，自己似乎又成了不懂事的孩子，哪兒哪兒都不對?！拔液孟駮r時刻刻都被她控制著，太令人抓狂了?！?/p>

像李鮮華和劉娜這樣的矛盾，一旦發(fā)生在婆媳之間，則會再加重幾分。

讓80后宋浩為難的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母親對他們夫妻倆的消費習慣不理解?！百I這么多鞋穿得過來嗎？買這么多個包，背得過來嗎？”“口口聲聲說還房貸壓力大，為什么還總點外賣？”宋浩不知該如何解釋，老人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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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生活考驗傳統(tǒng)親密關系

——夫妻分擔，考驗“合伙人”關系

黃梅戲唱道“夫妻雙雙把家還”，但當下的現(xiàn)實生活中，“雙職工”各自忙碌，可能需要“996”，可能需要聚會應酬，許多人還要經(jīng)過超長通勤、擠過晚高峰才能到家，雙方能一起吃飯都很難。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育兒困難過多，會造成孩子父母壓力過大，這種壓力也容易傳導到孩子身上，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長。當前，不少一孩家庭都面臨育兒困難，如果考慮二孩、三孩，就會面臨更多挑戰(zhàn)。

婚姻使夫妻成為“合伙人”，面對家庭責任、義務，就應該明確分工、并肩作戰(zhàn)、共同分擔，互相提供溫暖和力量支撐，誰也不能置身事外、獨善其身。

——守好邊界，考驗婆媳關系

婆媳關系一向被稱為家庭永恒的難題，具有相似性和普遍性?；谖覈鴤鹘y(tǒng)，育兒大多是婆婆或丈母娘來幫忙。婆媳本無血緣關系，因為一段婚姻而變成親人。有了孩子之后，婆婆喜歡替兒子分擔、看孫輩成長，喜歡用自己的經(jīng)驗來指導兒媳，這往往導致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兒媳的反感。婆媳生活在一起時間長了，關系處理不好，也會增加夫妻矛盾，從而讓家庭矛盾趨于激烈。

婆媳相處關鍵在于把握一個度，各自守好自己的邊界。互相幫襯而不動輒越界，就是最好。

——寵溺依賴，考驗祖孫關系

人們常說 “隔代親”。的確，老人對孩子的感情相比于父母對孩子的感情不太一樣。不過，缺點也相對明顯——老人帶，存在隔代寵等問題。

還有特別重要的一點，就是兩代人知識層面不一樣，視野不一樣，反應程度不一樣等。所以，老人帶小孩的話，肯定是跟父母帶不一樣的，包括對電子產(chǎn)品的管控、對整個信息社會的接受程度、與學校的溝通等，都存在差異。

在三代同堂家庭中，應以孩子父母為核心。父母對子女有直接的責任和義務，不能推給老人了事，要多跟老人溝通解釋。老人也不應把孫輩視為情感的所有寄托，甚至爭奪孫輩。老人應當以正確的方式引導孩子，堅持原則和底線，不縱容孩子的一些不利于成長的行為。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老人既然承擔了一部分父母的責任，也應秉持這樣的原則。同時，要有明確的“界限感”，在父母教育孩子時不要“護短”，維護父母的尊嚴。

——老來分居，考驗老伴關系

老年人照顧第三代，面臨的最嚴重問題，莫過于一輩子相守的老夫妻被迫分居。

因為女性往往更擅長照顧孩子，退休也較早，所以往往是奶奶或姥姥照顧孫輩，爺爺或姥爺則在老家務農(nóng)、工作或照顧更老的老人。不少老年人感慨，帶娃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在大城市做“老漂族”有諸多問題，身體、心理不適，孤獨感、自卑感經(jīng)常涌上心頭，卻無人傾訴，還掛念在老家的老伴。

從社會管理層面，應落實老年人異地醫(yī)保措施，在社區(qū)醫(yī)院建立老年人心理健康科室，規(guī)范家政保姆市場，保障退休金發(fā)放等。從家庭層面，孩子父母應該對孩子承擔主要撫養(yǎng)義務，對老年人肯幫忙心存感激，多關注他們的身心健康，鼓勵分居兩地的老人多視頻聊天。偶爾給老人“放放假”，讓其回家團聚，到孩子能自主上下學時，就盡早結(jié)束老人的分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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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關系也需適度“斷舍離”

其實不難看出，上述種種關系里，只有夫妻關系才是最基本的，婆媳關系、祖孫關系，按理說是不應該時刻捆綁在一起的。許多家庭或是出于現(xiàn)實壓力，或是出于親情，還無法做到對這些親密關系“斷舍離”：老人一方面承受身心壓力幫助子女照顧家庭，一方面又離不開子孫繞膝的感覺；子女一方面對隔代育兒有諸多抱怨，一方面又難以承受沒有老人幫忙的壓力。因此，矛盾才會一再涌現(xiàn)。

親密關系適度“斷舍離”并非拋棄親情。再好的親情，也需要喘息的空間，傳統(tǒng)三代同堂的家庭模式顯然已無法適應當下社會。如何盡快完成傳統(tǒng)家庭向現(xiàn)代家庭轉(zhuǎn)型，是家庭、社會都必須面對的問題。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宋健認為，同住一個屋檐下，代際間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不同，難免產(chǎn)生摩擦和彼此適應性問題，在住房價格居高不下、居住空間相對狹小的城市家庭更是如此。

此類家庭矛盾背后實際上是育兒責任的合理分擔問題。祖輩無論是心甘情愿地承擔照料孫輩的責任，還是選擇享受寬松自由的晚年生活，都應該被認可和尊重。當前需要盡快完善社會化普惠托育服務，解除家庭的育兒之困。(作者梁晨系工信部新聞宣傳中心編輯，王春燕、李平系半月談記者)

下篇：“隔代撫育”的結(jié)，讓公共服務來解

半月談記者 袁秋岳 田曉航 李平

0～3歲幼兒照看問題橫在年輕父母眼前，壓在祖輩肩上。為破解這一難題，托育、親子早教園等社會公共服務正在探索中不斷發(fā)展。

在這一過程中，從頂層設計到基層落實，尚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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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多元托育服務

“把孩子送托簡直是救了命?！奔易〕啥际懈咝聟^(qū)的王琳和愛人正值事業(yè)上升期，兒子已經(jīng)快2歲了，交由雙方長輩輪流照看。老人的過度寵溺導致孩子脾氣越來越大，有基礎病的奶奶和外婆也相繼因勞累病倒。

通過朋友介紹，王琳找到小區(qū)里一家托育機構，早上8點入園，下午5點接娃，一日三餐都能在托育機構解決。入托兩個月，老人身體漸漸恢復，孩子生活更有規(guī)律，還學會了自主進食，不用在家追著喂了。

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人口監(jiān)測與家庭發(fā)展司司長楊文莊介紹，2019年以來國家出臺多個文件，對大力發(fā)展托育服務，降低生育、養(yǎng)育、教育成本提出了明確要求，初步建立了托育服務標準規(guī)范體系。

今年8月，發(fā)展改革委下達2021年中央預算內(nèi)投資70億元，支持養(yǎng)老和托育服務體系建設?！丁笆奈濉狈e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工程和托育建設實施方案》明確指出，要進一步改善養(yǎng)老、托育服務基礎設施條件，不斷發(fā)展和完善普惠托育服務體系。

除了托育服務，各地社區(qū)和早期教育機構等也在積極探索多元方式，賦能早期教育，減輕家庭帶娃負擔。

在成都市成華區(qū)天長社區(qū)黨群服務中心“童萌親子園”，年近60歲的廖玲帶著2歲的外孫女魚丸，與老師一起跟著早教兒歌《Baby Shark》開心地跳著。一曲結(jié)束，魚丸又在老師的引導下玩起了拋球。這樣一節(jié)親子早教課45分鐘，加上課前課后的玩耍，魚丸周一到周五每天都可以在這里待上小半天，每個月收費499元。

“之前商場、公園、小區(qū)都耍煩了，簡直不曉得咋帶，累得很。我現(xiàn)在回去還會教她爸媽咋跟娃娃耍?！睆奈鞑岬匠啥紒韼团畠簬薜牧瘟?，在親子園還交到了朋友，帶娃的日子變得愉快多了。

成都童萌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理事長郭丹介紹，在家門口搭建場所緩解老人獨自帶娃的焦慮和壓力，需求十分旺盛。童萌親子園通過“公益+低價收費”方式，入駐社區(qū)黨群服務中心，為社區(qū)居民提供便捷、優(yōu)質(zhì)的親子服務。

童萌親子園目前已在四川、廣東、江蘇等9省份建立親子園100余個，服務全國2萬余有0～3歲嬰幼兒的家庭，布點和規(guī)模仍在不斷擴張。

為了更好地探索社區(qū)家庭早教模式，今年3月，成都市金牛區(qū)成立了四川省首個區(qū)縣兒童早期教育與發(fā)展研究培訓中心。過去3年，金牛社區(qū)早教項目已服務社區(qū)0～3歲嬰幼兒及家庭超過10萬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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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成本是關鍵

楊文莊認為，解決生育養(yǎng)育難題，要緊盯生育養(yǎng)育成本高這個核心問題，降成本、提質(zhì)量，對標公辦、普惠幼兒園收費標準，大力發(fā)展普惠托育服務。

為了努力實現(xiàn)“十四五”規(guī)劃中每千人擁有3歲以下嬰幼兒托位數(shù)4.5個的目標，各級政府紛紛行動起來，鼓勵和引導社會力量參與普惠托育事業(yè)。

但招生壓力大、投資回本慢、備案路徑不夠清晰等現(xiàn)實問題，讓一些想要從事普惠托育服務的企業(yè)頭疼不已。

成都幼力星球托育中心是一家依托于社區(qū)的普惠性托育機構，目前在成都有兩家分園，招生規(guī)模均在45人左右，收費每月2000余元，屬于典型的中小型普惠托育機構。

成都幼力星球托育服務有限公司董事長周寧介紹，由于普惠托育收費較低，在社區(qū)優(yōu)惠了托育場地水電費和房租的情況下，需要滿班運行才能保證不虧本，招生壓力很大。在正常運營情況下，至少需要4年回本，第5年才能真正盈利。

招生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三方面：一是幼兒從入托到上幼兒園大多只有1年，入托時間短，流動性大；二是非一線城市老人代養(yǎng)經(jīng)濟成本尚可接受，送托意愿相比北上廣等城市更弱；三是托育行業(yè)缺乏專業(yè)營銷人才。

去年12月，一家嘗試在成都運營社區(qū)普惠托育的連鎖早教機構，在艱難運營數(shù)月后，因定價過低且生源不足，資金鏈斷裂，以失敗收場。

受訪托育機構運營者認為，許多投身普惠托育的企業(yè)最初都希望響應政策號召，為降低社會養(yǎng)育負擔出一份力。在辦托過程中，他們也確實眼看著許多父母、老人從壓得喘不過氣的養(yǎng)育負擔中被解放，化解了許多家庭矛盾，“但我們首先要'活下來’，希望相關部門能幫我們出謀劃策，解決一些實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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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化制度剛性，

完善托育立法和政策體系

幼有所育和老有所養(yǎng)都是國家基本公共服務的組成部分，一老一小同步推進才能形成合力。受訪專家建議，為了避免走彎路、走錯路，應進一步完善托育相關立法和現(xiàn)有托育服務政策。

在新修訂的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中，明確規(guī)定了托育服務的發(fā)展原則、支持措施、工作機制和罰則，為托育服務規(guī)范發(fā)展提供了法律保障。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張力認為，托育服務政策落地需要強化制度剛性。他建議，在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修訂完成后應及時跟進，圍繞托育服務制定法律、行政法規(guī)，將現(xiàn)有行業(yè)標準、指南中的基本要求，以法律規(guī)范的形式明確固定下來，將政府及其相關部門的職責劃分清楚。

楊文莊表示，要繼續(xù)推進發(fā)展普惠托育服務專項行動，發(fā)揮中央預算內(nèi)投資的撬動作用，大力支持社會力量和公辦機構，發(fā)展社區(qū)托育服務設施和綜合托育服務機構。特別是鼓勵國有企業(yè)積極參與各級政府推動的普惠托育服務體系建設。

此外，應當從建立家長信心出發(fā)，科學設置托育機構質(zhì)量和安全規(guī)范。據(jù)張力介紹，國家衛(wèi)健委組織編寫了《托育機構嬰幼兒傷害預防指南(試行)》《托育機構保育指導大綱(試行)》，這些舉措未來將與修訂后的人口與計劃生育法形成合力，共同提振家長信心。

在張力看來，相關主管部門還會根據(jù)《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優(yōu)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的決定》，制定家庭托育點管理辦法，規(guī)范家庭托育服務健康發(fā)展，支持隔代照料、家庭互助等照護模式。

浙江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兼職研究員夏學民認為，為更好更專業(yè)地照顧0～3歲孩子，我們可以像發(fā)展養(yǎng)老護理員那樣，鼓勵發(fā)展育嬰師職業(yè)。這是一個正式的職業(yè)，培養(yǎng)渠道有很多，可以在社會上考證，可以在學校里培養(yǎng)，也可以通過成人教育、高水平職業(yè)教育等，促進在崗在職人員轉(zhuǎn)崗轉(zhuǎn)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