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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富英談戲及其他(上)

 高軼群 2020-08-17

前記

 1963年,文化部決定:請人記錄名演員的藝術(shù)生活。譚富英同志向北京京劇院有關(guān)方面提出,請我擔(dān)任他口述的記錄,我深知自己不善于干這種工作,但富英同志和我友誼較深,而且他又一再要求,我只好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

 當(dāng)時,由于他心臟有病,在家中休養(yǎng),我們約定:他的身體好就談,否則,就不談。從1963年6月18日起,到8月15日止。將近兩個月,共談十八次。時間都是上午。地點是前門外大外廊營1號,他家“英秀堂”北屋,后來,由于他病情較重,就停止了,再也沒有繼續(xù)下去。

 近兩年來,富英同志和我,很少見面,即使見了,也都不愿意或許是“不敢”再談此事。今年3月8日下午,我到友誼醫(yī)院探望他時,他才又提了起來,并且興奮地說:“等我病好出院后,咱們再接著干!”當(dāng)然,我是欣然答應(yīng),誰曾想到,這就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3月21日,他就與世長辭。

 他的十八次談話,大都是有關(guān)家世、親友方面的。關(guān)于他豐富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及精湛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還沒有正式談到,于是成了“未完成的杰作”。這些老戲曲藝術(shù)家,每一位離開世界時,都帶走了一批寶貴的財富,這對于我們的藝術(shù)寶藏,是多么重大的損失啊!

 這些談話,只是一些素材,并未加工整理過?,F(xiàn)在抄錄出來,獻給富英同志,作為我們友誼的紀念。

 1977年4月25日 張艾丁記

譚富英

?。?)譚氏是湖北武昌府江夏縣(今武昌)賓陽門外(今大東門外田家灣)人氏,前輩開米糧店為生。

?。?)富英高祖父名成奎。曾在縣衙當(dāng)差。

?。?)曾祖父名志道,業(yè)余愛好戲劇,后乃正式演出。先學(xué)漢劇,后改京劇。唱老旦。喉狹音亢,有類于鷚(音溜,一種小鳥,聲高且尖,聽得很遠),俗稱鷚為“叫天子”,故以“叫天”稱之,真名轉(zhuǎn)隱。太平天國時,武昌淪為戰(zhàn)場,志道偕妻及子鑫培,由水路乘船至天津,搭班“跑廉外”(跑農(nóng)村,唱野臺戲),后至北京搭“三慶班”。曾與程長庚合演《朱砂痣》,時稱“雙絕”?!稊嗪蟆贰掇o朝》《釣金龜》等戲,均所擅長。

?。?)志道并非黃鐘大呂的嗓子,音亮而尖,又因形瘦,適于扮演老旦,有時也演須生。念白仍為湖北音,有類漢?。ń袢站﹦∧畎字校员A糁稽c“湖廣韻”)。

 (5)志道去世時,年七十九歲,鑫培年四十,志道逝世前對兒子說:我們是四十年父子。

?。?)祖父名金福,鑫培是他的字。由于“五行缺金”,所以名字中,共用了四個“金”字(按“鑫”字始見于《玉篇》,義闕,今人名、店名多用之者。略借“興”字之音,或取多金之意)。他初次入皇宮演唱時,名單呈上后,西太后不認識這個字,就問李蓮英,李說念“興”。西太后又問:“為什么取這么個怪名字呢?”李說是為了“五行缺金”的緣故。西太后說:“何必要四個金呢?有一個金就夠他吃了!”因此,宮廷中都稱他譚金培(《升平署檔案》中,即作譚金培)。

譚鑫培、祝惺元之《探母》

 (7)鑫培(以下皆稱“叫天”)生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死于民國六年(1917年)陰歷三月。享年七十歲。富英二月入“富連成”,跟著就是閏二月,三月時,叫天就死了。

?。?)叫天無兄弟姐妹,妻侯氏(妻弟侯幼云,唱武旦)。叫天與祖母結(jié)婚時,是在天津,時間是英法聯(lián)軍侵入北京后一年。咸豐十一年(1861年),咸豐帝死了,正在國喪時期,了草結(jié)婚,未動響器。

?。?)叫天有子八人,女二人。他最不喜歡唱《碰碑》,理由是自己也有八個兒子。

 (10)叫天長子名嘉善,唱武生,他的長女是裘盛戎的岳母。

?。?1)次子名嘉瑞,人稱“譚二”,早年演武丑,后改操琴(叫天的唱片,除梅雨田操琴的《洪羊洞》、《賣馬》外,其他均為譚二操琴),叫天對兒子的操琴,很不滿意。

 (12)三子名嘉祥,唱青衣、武且。中年發(fā)胖后改小生。貫大元之父貫紫林,就是他的學(xué)生。

?。?3)四子名嘉榮,演武生。

?。?4)五子名嘉賓,即小培(富英之父),演武生、老生(“小榮椿”科班出身)。

?。?5)六子名嘉樂,因系近視眼,讀書,未入劇界。

?。?6)七子名嘉祐,家中稱為“八爺”,唱武行,因為二子嘉瑞是正月初七生日,小名“七兒”,因此家中忌七爺,七子改稱八爺(富英之八叔父)。

?。?7)八子名嘉祿,家中稱為“九爺”,乃富英之九叔父,也是近視眼,讀書。

?。?8)長女許上海夏月潤,次女(最?。┰S名須生王又宸,今尚健在。

王又宸、吳迪生合影

 (19)北京前門外大外廊營1號,即“英秀堂”,譚家居住已八十余年,富英父子,都生在這個院子里。

?。?0)民國六年(1917年)春,廣東督軍陸榮廷入京。時大總統(tǒng)黎元洪為了籠絡(luò)各委省督軍,以保持自己大總統(tǒng)的地位,對來京之各省督軍都是大擺酒宴,熱烈歡迎。陸督入京,黎設(shè)宴于那家花園(今金魚胡同和平賓館),園中有禮堂,有戲臺,無樓。民國初,那氏亦出借外用,當(dāng)時,警察總監(jiān)李達三(天津人)強約叫天參加堂會演出。譚因體弱多病,不欲前往。李謂“黎大總統(tǒng)是你的同鄉(xiāng),怎能拒絕呢?”結(jié)果,只得帶病參加。演《洪羊洞》半出,即“病房”一場。演出時,發(fā)高燒,歸來后又病又累又生氣,不久去世,享年七十一歲。據(jù)當(dāng)時配戲演八賢王的賈洪林(賈麗川之子,人稱“賈狗兒”)說:“那天,譚老板的嗓子極好。以這一次的《洪羊洞》演得最神,簡直把楊延昭唱活了,跟真的一樣。”賈對他都不敢正視,賈說:“這大約就是所謂回光返照’了。”事實上是譚氏觸景生情,供題發(fā)揮,就演得分外出色了。由于“黎大總統(tǒng)是同鄉(xiāng)”這句話,人們皆以為譚氏乃湖北黃陂(黎的故鄉(xiāng))人。事實上,譚與黎僅為湖北大同鄉(xiāng)而已。

?。?1)叫天十幾歲時,即隨父親(老叫天)在天津搭班唱武生,除父親外,他還向天津老藝人學(xué)習(xí)過。

?。?2)叫天與父親來京后,即加入“三慶班”搭班學(xué)藝。叫天先拜程長庚,后拜余三勝為師。

?。?3)掌“三慶班”之程長庚,安徽“徽派”創(chuàng)始人?!巴馐^”之一,無子,程章甫乃其義子,打鼓。章甫之子繼先,唱小生,與梅蘭芳早年合作多年。葉盛蘭、俞振飛均為繼先之弟子。

?。?4)叫天雖拜程長庚為師,但他并不唱程的戲。因為他更近余(三勝,湖廣派)的。

?。?5)余三勝,隸“春臺班”,湖北羅田人,屬漢派,或稱湖廣派。無子,買一徒,后認為子,即有名旦角余紫云(“十三絕”中之王寶釧)。紫云子即叔巖,唱老生。叔巖無子,僅有二女。

?。?6)叫天在“三慶班”時,因班主程長庚捧楊月樓,自已感到不得意,就把石頭胡同的房子賣與梅巧玲。用錢退了包銀,赴上海搭班,由上海返京后,請人向余三勝說項,擬學(xué)《賣馬》《桑園寄子》《捉放》等三出戲。余說:“必須正式拜師始可,因我并非教戲匠也?!苯刑煺娇念^拜師。不但這三出,就是其它各戲,叫天也受益不少。

 (27)余三勝之《賣馬》在當(dāng)時是很著名的,每演必滿座。當(dāng)時,還有這樣一段小故事:余在天津同幾個老友斗紙牌,其中有位老人,贏了錢,心情愉快,邊斗牌邊唱:“店主東帶過來了——”余是輸家,跟著就帶著氣說:“又是他娘的黃驃馬!'由此可見余氏《賣馬》之盛行一時了。

 (28)1915年,余叔巖拜叫天為師。因嗓子不好,只教靠把戲,不多教唱工戲。后來他的成就完全是勤學(xué)苦練的。

 (29)余叔巖未成名時,常去聽叫天的戲。有一次,買了些包子,揣在棉袍懷中(系有腰帶),聽得入迷,忘記吃了。散場后,在路上還琢磨著?;丶液?,一脫棉袍子,包子掉了一地。晚上睡覺時,還不斷揣摩、回憶。有時,一個腔想不出時,踹起被子來,把太太都給嚇醒了。有時半夜起來后,到外屋摸著黑練習(xí)身段,一不小心就把茶杯給打壞了。

余叔巖

?。?0)余叔巖之弟子譚富英及孟小冬。

?。?1)叫天在三十多歲時,在京頗不得意,遂接受京東三河縣溫家莊地主溫某之聘,赴他主辦的一個科班去任教。接聘后,并未立即動身,在京準備了一年之后才去的。這一年主要的工作,是向京劇界老前輩學(xué)曲牌。將一般用的曲牌全學(xué)會后,才去教書的。他是同父親“老叫天”一塊去的,父親教老生、老旦,他教武生、武老生,人稱“老先生”、“少先生”。叫天每月掙薪金十六兩銀子,京東人稱羨不已,說“小叫天”每月掙一斤銀子,真不得了!后來老叫天因年老,教不動了,就只有小叫天在教。教了一二年后,就回北京了?;乇本┖?,就加入了“三慶班”。上海有名的武戲之祖,名叫李春來的,就是那個班社的學(xué)生。他叫老叫天為老師,與小叫天同輩。

?。?2)叫天同晉劇老達子紅二人交好,而且是盟兄弟(老達子紅要大叫天十來歲),感情很好。二人曾經(jīng)一塊背著行李跑過廉外(下農(nóng)村)趕野臺子戲。叫天的《連營寨》就是向他學(xué)的,這是從晉劇移植的,此后京劇才有了《連營寨》(《哭靈牌》)。原先唱的是全部,前部叫《伐東吳》,是黃忠中箭,叫天前部演黃忠,后部演劉備。入民國后,就不唱《伐東吳》的黃忠,只唱《哭靈牌》的劉備了。

?。?3)叫天在“三慶班”時,包銀為季薪,三月一算。程長庚為八百八吊(八吊為車錢——意即八百兩),楊月樓為六百六吊,叫天為五百五吊。楊月樓繼程長庚掌“三慶”時,才將包銀改為“分制”(拿戲份,拿現(xiàn)份),買多分多,買少分少(現(xiàn)錢現(xiàn)落)。

?。?4)張二奎乃票友下海,不講四聲。不用湖廣韻,純用大京白話,稱為“奎派”。以王帽戲(袍帶戲)著名,擅長《打金枝》、《金水橋》等戲。張二奎的弟子是楊月樓(小樓父),擅長文武老生,猴子戲也很著名,人稱楊猴子。

?。?5)叫天曾與楊月樓同演《霸王莊》,叫天飾黃天霸,楊飾朱光祖。

 (36)楊月樓之子,即名武生楊小樓。月樓曾生二子,均死去。因叫天兒子很多,故生下小樓后,即認叫天為義父,取名譚嘉訓(xùn)(譚子均以嘉”字排行),一直在譚家生活,直至娶親時,才認祖歸宗,復(fù)楊姓,名不變,仍名嘉訓(xùn),以示不忘。

?。?7)“湖廣派”尚有一王九齡,“四喜部”,以《除三害》《罵王朗》《戰(zhàn)蒲關(guān)》及《五彩輿》之海瑞、《官門掛帶》之李世民等為最著名,與程長庚同時,叫天曾向他學(xué)習(xí)過。

?。?8)言菊朋(蒙族)拜劉景然(盛通之父)為師,劉的老師是天津人,周春奎(唱老生),比張二奎晚一輩。周曾與叫天唱《四進士》,周飾宋士杰,叫天飾毛朋。

 (39)汪桂芬(大頭),湖北人,常為程長庚操琴。程死后,登臺演出,聲譽大起。人皆以為程長庚復(fù)生,工《讓成都》《朱砂痣》等。只會文戲,曾與叫天合演《戰(zhàn)長沙》飾黃忠,時稱“雙絕”。汪也唱老旦,如《滑油山》等,亦甚工,并與龔云甫一對一的唱《滑油山》,很好。但汪乃老生嗓,而非老旦嗓也。

?。?0)叫天在武生短打戲《八大拿》(“十三絕”中《惡虎村》)中飾黃天霸。過去,他和楊月樓合演《霸王莊》說好互換著唱,楊飾黃天霸,叫天飾朱光祖。由于楊的身體魁偉,扮出來,無論如何不像朱光祖。因而第二天換演時,叫天開始化妝黃天霸了。楊臨時要求還是由他演黃天霸,叫天就又臨時改裝,重新化妝朱光祖。

?。?1)叫天的武戲,如《挑滑車》等,都是武戲文唱。一招一勢,滿腔滿調(diào),毫不馬虎。

 (42)叫天會的戲很多。嗓子好時,唱文戲,不好時,改唱武戲。

?。?3)叫天是能唱關(guān)公戲的,比如《戰(zhàn)長沙》就是他扮關(guān)公。后來在宮中演唱時,因為身材的關(guān)系,才改唱黃忠,由汪桂芬扮關(guān)公,金秀山扮魏延。

?。?4)叫天從上海回北京后,就在“中和”(過去的舞臺,沒有坐西向東的,因為按迷信說法,那是“白虎臺”,不吉利。原先,中和劇場的舞臺是坐南朝北的,現(xiàn)在則改為坐西向東了)成立了“同春班”,自為班主。同班中,有旦角田桂鳳(小桂鳳),武生楊小樓,花臉黃潤甫等人。

 (45)田桂鳳在最紅時期,曾以玩笑戲《送灰面》列在叫天《捉放曹》之后,觀眾無一退場,其魅力可知(為什么田桂鳳的《送灰面》會放在大軸子叫天的《捉放曹》后面呢?那是因為那天田來晚了,叫天先唱?!端突颐妗泛笊?,座仍不散,田的魅力,可想而知)。當(dāng)時一般戲迷,頗多小公務(wù)員,下班后就到“中和”門口去問:“小桂鳳唱完沒有?”沒有唱就買票,唱完了,不買票就走了。后來,由于年紀大了(花旦有如櫻桃桑葚,貨賣當(dāng)時,年紀大了,就不成了。老生則不然,年紀越大、火候越純,藝術(shù)更加精進了),不能唱了。跟著“同春班”,也改名為“同慶班”。

田桂鳳、劉趕三之《小上墳》

?。?6)有一次,為了“戲份”問題,發(fā)生了誤會,叫天臨時決定,不上園子演出。觀眾不依,把園子砸了。當(dāng)時,正是楊小樓的《連環(huán)套》,后面就懸叫天的大軸子《武家坡》(與陳德霖合演)。事后叫天登報聲明道款,并定于某日改演,戲碼仍舊,那天又是滿座。叫天的戲是倒數(shù)第二,大軸子是楊小樓的《連環(huán)套》。楊呢,由于報復(fù),那一天,也沒露,說是到天津去了。叫天就叫人去取打衣褲襖,準備觀眾不答應(yīng)時,自己加演《連環(huán)套》。還好,觀眾看完他的戲后,沒聽《連環(huán)套》,也都很滿意地走了,因而,他就沒唱《連環(huán)套》。

?。?7)叫天自從“內(nèi)廷供奉”確定后,就不唱武戲了,因為怕內(nèi)廷讓唱。

?。?8)頤和園的戲臺,原先是毫無防寒設(shè)備的。因此,在冬天唱戲時,冷得夠受。八國聯(lián)軍之役,西太后歸京后,才想了些辦法,讓在園內(nèi)加鉛皮做的圍子(即罩棚),才算好了一點,否則,連旦角涂粉都涂不開?;樄茨樀墓P,都得直呵氣才成。叫天在那里唱過《定軍山》。由于冷,外面扎大靠,里面套的是狐皮袍子。由于靠大,皮袍瘦,所以看不出來,但是皮袍裹腿,穿上后,就等于兩身靠,穿了那么多,還要舞大刀,要不是功夫深,真辦不了。今天演出時,靠內(nèi)襯薄箭衣,或紗箭衣,又輕又薄,就不同了。

?。?9)叫天未入內(nèi)廷唱戲時,在外面唱營業(yè)戲《戰(zhàn)長沙》,關(guān)公、黃忠都演,正如《群英會·借東風(fēng)》之魯肅與孔明一樣。后入宮演唱,西太后點他同汪桂芬合演。叫天自認臉瘦,扮關(guān)公不如汪桂芬有氣派,乃專演黃忠,這樣一來,更合適,人們都說,他演黃忠,比關(guān)公要好得多。

 (50)天津人唱老生的張勝奎,與叫天同輩,同為同光年間人(程長庚、余三勝、張二奎等要早一輩,為道光、咸豐時人)。他們曾合演《四進士》:張飾宋士杰、叫天飾毛朋。因毛朋為老生,宋士杰為老外(衰派)的緣故。直到后來,言菊朋與子少朋(馬派)合演時,言也演毛朋,譚富英也是一樣,遂成慣例。

?。?1)張勝奎唱戲,只要戲碼一定,臨時不能更改,因為,演出前,他在家中準備的就是這一出,要改,下次再說。

?。?2)叫天說:“我除去沒有唱過旦角,此外什么都唱。”

?。?3)民國初,滿族溥侗(王爺,即紅豆館主)有次參加堂會,演了《金山寺》的白蛇和《單刀會》的關(guān)公。叫天說:“我可唱不了白蛇,所以你還真比我強。”

?。?4)《翠屏山),叫天飾石秀,后面殺山時,唱梆子。為了演這個戲他曾向武術(shù)家學(xué)“六合刀”。

?。?5)叫天每去上海演出時,必先休息十余天,休息時,先到杭州靈隱寺及寧波普陀山上香,然后上演。某次,叫天在上海休息時,有譚富英二伯父嘉瑞的一位姓沈的朋友,往見叫天,請他給說說《一箭仇》中史文恭的槍架子。叫天躺在床上,吸了半小時的鴉片后,就走下床來用煙槍和沈某比試起來。就這樣,把槍架子教給沈某了。由此可見,叫天的武藝很高明、很豐富的。

?。?6)清未民初,學(xué)譚派的,有孟小如、桂俊卿及張毓庭(票友)等,當(dāng)時曾有“無腔不是譚”之語。

?。?7)民國后,因“班”字與妓院之南班沒什么分別,因此叫天將“同慶班”改為“同慶社”。

?。?8)叫天是個戲曲改革家,不論是唱詞、念白服裝等,都有所改革。

?。?9)關(guān)于改動老戲的唱詞,等名演員出頭才成,這樣,觀眾才認,否則,多唱或是少唱,特別是少唱了,觀眾是不答應(yīng)的。據(jù)說:余三勝與胡喜祿同演《探母》,余已登場,而胡久不至,余乃唱“我好比”數(shù)十句以待之,至胡上場始已?!独鎴@佳話》中說有某名演員扮好戲要上場了,公主才來,他安慰公主說:“不要緊,慢慢扮,我在前場盯著”。結(jié)果,他唱了很多的“我好比”才補救了這個戲,獲得掌聲不少。因此,后來唱《探母》時,大家都主張多唱,不敢少唱。到了叫天時,這出《探母》,雖然沒有一百二十八句,也有個五六十句。后來,經(jīng)過精簡,還有八個“我好比……”,叫天認為,這是介紹楊家將,弄得活像鼓詞,脫離藝術(shù),脫離劇情。這才再加精簡,成為現(xiàn)在的形式。

?。?0)對于一些戲劇的改動,叫天是在光緒末年才動的,因為老前輩都已作古,阻力也就小了。

?。?1)《二進宮》中,楊波的老唱詞,還有“四季花”、“漁樵耕讀”(呂蒙正、姜太公等)、“琴棋書畫”等,不但唱得多,而且脫離劇情,叫天也給精簡成后來的樣子。

?。?2)北京“第一舞臺”,是仿照上?!疤祗肝枧_”的。開幕時,喜幛著火,幾乎發(fā)生了大問題,后來在日寇侵略時期,還是給火燒了。這個劇場是轉(zhuǎn)臺,老式的,用人推的。后來,這個舞臺曾由楊小樓等人來主持。舞臺建成后不久,就有人約叫天在該臺演出《打漁殺家》,說來點布景,叫天欣然答應(yīng)了。于是在臺上出現(xiàn)一座茅屋,蕭恩是從茅屋出來的。但當(dāng)唱到“清晨起開柴扉”時,還得用手來作虛擬動作。因此,叫天說:“這可不成!”從此他就再也沒有試用過布景。

?。?3)叫天的《盜魂鈴》,是向山西梆子名演員老達子紅學(xué)的。出臺后,先唱京劇,后唱梆子(“遵奉了……”),見蜘蛛精時,唱花臉,是模仿《牧虎關(guān)》高旺調(diào)戲韃婆時那一段唱的(把“高老爺來至在……”改為“八老爺……”,其中并無大鼓、小曲。這戲,在叫天演來,是作“歇工戲”來演的,當(dāng)他六十多歲,到上海演這個戲時,三張桌子,他爬了上去,比試了半天,不敢跳,又爬了下來,這正是描繪了豬八戒這個人物。可是,上海有位文武老生名叫楊四立的,卻真的從三張桌子上翻了下來。有人就說:譚不賣力。叫天認為:這不是為自己年老辯護,他創(chuàng)造豬八戒那一人物時,就是那樣設(shè)計的,要真翻下來,就不成其為豬八戒了。叫天有武丑的功底,這才能唱豬八戒。

?。?4)《珠簾寨》(《沙陀國》)是叫天與王瑤琴改編的,原意是不滿民國那一般軍閥才改的。本為花臉戲,叫天唱時,勾白眉、眼窩、紅臉,用老生唱花臉腔,改得很別致,因而就流傳下來了。

?。?5)叫天是擁護西太后的,西太后死后,他曾請了十三個大廟住持為她念經(jīng)超度。改《珠簾寨》的原因也在此。

?。?6)每逢大年初一,叫天一定唱《定軍山》,原因是黃忠從左邊上場(下場門),所謂“左青龍、右白虎”,蓋取其吉利也。嚴顏是從右邊(上場門)上場的。但從下場門上場亮相時,是比較別扭的。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就不能同一般由上場門上場時起霸一樣。改成出場后,站住了,轉(zhuǎn)過身來再亮相。

?。?7)過去龍長勝唱《定軍山》時,戴帥盔,白滿,用紅纓大刀。叫天自己臉小,遂改為扎巾,戴白三綹,用象鼻子刀。

?。?8)今日演《金雁橋》(《擒張任》)時,黃忠的扮相,還是老的。

 (69)叫天在演《打漁殺家》時,究竟是穿靸(音灑)鞋?還是穿薄底呢?為了這個問題,上海報紙上還打過筆戰(zhàn)(鄭正秋、徐慕云、蘇少卿等)。事實上,叫天兩種都穿過。原先是穿薄底的,有一次在內(nèi)廷演出時,看見宮內(nèi)正排一出應(yīng)景戲,戲中有鬧漁船的情節(jié),做了很多魚鱗靸鞋。人家就說:“你在演《打漁殺家》時,前面打魚為什么不可以穿呢?”他覺得有道理,就開始穿了,后面在家時,又改成薄底,演了幾場后,為了穿靸鞋,必須打裹腿,又非現(xiàn)打不成,太麻煩,就不穿了。馬連良和譚富英演時,都曾先穿靸鞋,后換薄底,后來嫌麻煩,就都改為薄底了。

譚富英、徐碧云之《打漁殺家》

?。?0)原先演《空城計》時,諸葛亮是長錘唱上,叫天認為這是孔明初出祁山,而且是和魏方主將司馬懿初次會戰(zhàn),理應(yīng)表現(xiàn)整齊嚴肅的氣氛,于是,他把原先安在《六出祁山》斬鄭文前面的發(fā)點(發(fā)兵點將)起霸、升帳等搬到《失空斬》前面來了,因為這樣更合適。后來,他唱《六出祁山》時,就改為長錘唱上了。

?。?1)原先的《失空斬》在派將后找上馬謖時,也有一大段什么“靠山扎寨”等白語。叫天認為:第一,前面給王平就講過一次了,再講就顯得重復(fù);第二,給王平講時,有白無唱,就可用;而現(xiàn)在對馬謖講時,有唱,就不必再說了。因此,他改為:“今逢大敵,非比尋常,我有言,將軍聽了!”這就簡明多了。

 (72)后人演《失空斬》時,孔明有句詞是:“聞得司馬兵出祁山”,據(jù)說是根據(jù)叫天來的。事實上,叫天念的是“兵至祁山”,后人以訛傳訛,就變成“兵出”——不通了。

 (73)金秀山與黃潤甫在《穆柯寨》中,分飾孟良、焦贊,孟良被打下馬來后,他說:“你我三關(guān)大將,讓丫頭打下馬來,如何交令!”這交令的“令”字念得很好,有俏頭觀眾照例叫好。叫天認為:“如何交令”不好,因為他們不向元帥報告,有何不可?同時,又要合乎劇情,又要保留效果,他給金秀山改了一句“成何體統(tǒng)”!就要好多了(“統(tǒng)”字用鼻音,有效果)。

?。?4)《擊鼓罵曹》中,曹操命令張遼:“張將軍,將他(禰衡)叉出帳去!”演張遼的那位演員,毫不用力,只是一抬手,馬馬虎虎就算完事。叫天大為不滿,說:“張遼是個大將,如何會那樣有氣無力,馬虎從事呢?”后來張春彥演張遼,就很賣力,叫天大為稱贊,說:“這才是張遼呢!”

?。?5)西太后對于京戲,很有研究。光緒則會打鼓。

?。?6)《南北合》(又名《八本雁門關(guān)》)是西太后主持在宮內(nèi)排的,特請陸華云(小生,于連泉的岳父)來排,就因為排這個戲,后來累得吐血死了,當(dāng)戲排到“南北合”時,原先是蕭太后出關(guān)迎接佘太君,交印時,要跪著迎接并交印,佘太君接印后,攙起蕭太后,蕭讓佘先行,這就等于投降一樣。西太后看了后說:“既然是‘南北合’,怎么又變成投降了呢?”她讓改成:不跪接,仍然交印,交印后,二人攜手進城。該戲由陸華云演八郎,叫天演四郎(“游街”一場,戴甩發(fā),和《戰(zhàn)太平)差不多),太后早年由梅巧玲扮演,后改陳德霖,龔云甫演佘太君。

?。?7)劉趕三唱《探親家》,真驢上臺,西太后還賞驢錢,劉的婆子戲是特長。

 (78)西太后執(zhí)政時,光緒已失寵,但仍留在身邊陪伴著。每次演《清風(fēng)亭》時,旦角念:“兒呀,此番到了那里,認也在你,不認也在你!”照例西太后要派小太監(jiān)上臺,按住旦角,責(zé)打五板,這就等于責(zé)打光緒的母親,是專為要光緒看的。責(zé)打后,照例賞旦角五兩銀子。

?。?9)羅壽山,乃羅盛公之祖父,《清風(fēng)亭》演老旦并陪叫天唱過。

?。?0)內(nèi)廷演劇時西太后選擇酒席上的一二樣菜,指定給某藝人,謂之“(木盍)食”(讀刻食,意即供過神的東西),菜用鵝黃色的,用上有龍鳳的“龍鳳盒”盛之。

?。?1)西太后死后,光緒之皇后,即被稱為太后(宣統(tǒng)時),她對京戲不大注意,為人也比較老實,不愛挑人的毛病。有一次,內(nèi)廷演戲時,楊小樓的《八大錘》,只打了二將,就草草了事。那位太后沒說什么,她的總管太監(jiān)小德張翻了,說楊是欺負“主子”不懂戲,誠心泡湯,因而讓他再唱一次。五個戲:《挑滑車》《長板坡》《八大錘》,還有兩個短打戲一齊演。楊小樓害怕了,托叫天代為說情,叫天帶他進宮去見小德張,讓他磕頭陪罪后,才答應(yīng)讓他重唱《八大錘》,外加一出,才算完事。

?。?2)清廷稱太監(jiān)學(xué)戲的為“內(nèi)學(xué)”,藝人為“外學(xué)”。

?。?3)精忠廟,在北京草市?!罢龢酚瘯痹O(shè)在前門外糧食店街惠濟祠那里。因為年久,房屋憑據(jù)遺失,打官司輸了,于是,另籌款買館址,名日“梨園新館”?!罢龢酚瘯睍L譚鑫培,副會長田際云?!袄鎴@新館”后改為“梨園公會”。“新館”時,由梅蘭芳、余叔巖、楊小樓三人任館長。楊最老,余次之,梅最小。

 (84)陰歷七月三十日是地藏王菩薩的誕辰,戲曲界照例有“地藏會”,在西山戒臺寺辦盛會。從城里帶上冥鈔、銀錠、燒紙、錁子等去燒。此會由京劇界主辦,第一任會首是程長庚,二任是楊月樓,三任是叫天,以后是王瑤卿等。二十五日就從城里去了。念三天經(jīng),燒紙等,名曰“祭孤”,為了“超度孤魂亡鬼”,人們住在那里要吃素,“功益”每次一百元(原為一百兩),布施寺內(nèi)。誰當(dāng)會首,都出一百兩“功益”。

?。?5)春天還有“普賢會”,也在戒臺寺主辦,也是京劇界辦的,但“功益”是大眾湊的。

?。?6)三月二十八日祭祖師唐明皇。

?。?7)武劇組祭“武昌爺”岳飛,兵馬大元帥。

?。?8)老郎神,梨園子弟領(lǐng)班的神,是設(shè)在祖師旁的個牌位。祖師爺作帝王狀,無須(河北梆子所供者有須)是偶像。每當(dāng)夏季需要“換季”(改“蟒”為“帔”),必須請一旦角(青衣、花旦均可)代換。私人家都供祖師,“換季”時,也是如此。在科班時,一到后臺,就得“參駕”。演員到后臺后,要對祖師祈禱(默念)。譚富英唱《空城計》時,臨上場前,要向祖師作揖,默念,請求保佑。黃元慶與老婆打架后,上臺時,精神不集中,演《打店》,被賈榮年把手劃了一條大口子,有人就說是沒有請祖師保佑的緣故。

譚富英之《空城計》

?。?9)小兒道具,名曰“大師兄”。在箱中放時,面朝下。

?。?0)梅蘭芳、楊小樓、余叔巖,人稱“三大師”。有人說:“余先生完全可以成為余派?!坝嗾f:“我是譚派。”余很崇拜叫天,甚至生活細節(jié)也在模仿。如坐騾車,手上戴扳指,夏天拿雕翎扇等,甚至下車后走幾步,也都是學(xué)叫天的。

?。?1)清末民初之海報,皆無劇名,僅用“吉祥新戲”四字,后改“拿手杰作”。

?。?2)馬連良自上海歸來后,在“慶樂”唱,打炮戲為《定軍山》,海報上寫“譚派正宗”。他的嗓子好,所以也唱譚派戲。譚富英在上海演唱時,海報上寫“譚門本派”。

?。?3)富英的父親名嘉賓,行五。小培是他的藝名,他是“小榮椿社”第二科“春”字輩的學(xué)生。這個科班,班主是所謂武生祖師楊隆壽,他與叫天同輩,而且是把兄弟,是名武生。還是楊盛春的祖父、梅蘭芳的外祖父(梅母是楊的長女),徐蘭沅的岳父,他的夫人是楊的最小的女兒?!靶s椿社”一共兩科:“榮”字(蔡榮貴)、“春”字(葉春善、小丑郭春山)。所收學(xué)生,多為梨園子弟。俞菊笙(俞振庭之父)與叫天等,都去教過課。

?。?4)小培是第二科,屬“春”字輩,原名春福,因與父同名,改春增班為七年制,與普通科班同。散班后,小培改搭“小鴻奎社”(科班)。“

?。?5)小鴻奎社”由中醫(yī)陳丹仙主辦。小培搭班后不久,嗓音變了,于是改了行。去“匯文學(xué)院”學(xué)英語數(shù)年,成績不壞。原因是當(dāng)時(滿清)洋務(wù)吃香,會英文,將來有出路。后來,小培嗓音恢復(fù),才又回到本行。

?。?6)小培曾參加同盟會。在滿清時,是全家第一個剪辮子的人。

?。?7)小培后拜沈三元(沈玉斌之祖父)為師。

?。?8)小培幼時,學(xué)武生戲,靠把戲。“倒倉”后,功夫丟了。此外,叫天唱得很紅,也無暇培養(yǎng)兒子。正如富英唱紅時,無暇培養(yǎng)元壽一樣。這樣,小培在藝術(shù)上,就不會有很大的成就了。后來,他就專門培養(yǎng)富英。

?。?9)小培自父親去世后,覺得兒子太小,自己雖然不成,也非唱戲不可,于是刻苦練功,向老友等學(xué)習(xí),溫舊習(xí)新,由徐蘭沅操琴,這樣過了一個時候才唱的。到上海后,是有名的“三小”(頭牌武生楊小樓、二牌老生譚小培、三牌旦角尚小云)。白牡丹(荀慧生)也在那個班內(nèi),但不太著名。

 (100)叫天去世后,小培又唱戲了,原因是不讓譚家中斷,因為大柵欄戲報上總有“譚”字,直到富英出科時為止。

?。?01)小培入“同慶社”,在前面唱王帽戲。入民國后,直至叫天去世,才搭了“云華社”(尚小云與小資本家梁華亭合辦。梁為李多奎姐丈)。民國十二年(1923年)后,富英自“富連成”畢業(yè)后,小培就專心志地培養(yǎng)兒子,不唱戲了。除了他自己指教外,民國十四五年,還讓富英拜了余叔巖,到余家去學(xué)戲。

?。?02)后來有人在報上贊美小培說:“父為宰相子登科”。父親望子成龍,人人如此。因此,小培后來自己不唱,專門培養(yǎng)兒子了。

 (103)民國九年(1920年)或民國十年,小培在漢口曾與歐陽予倩合演過《霍小玉》,飾老玉工,扮相與宋士杰同。

?。?04)譚家教育是很嚴格的,出必稟,歸必面,永遠不許夜不歸宿,直到今日仍然如此,原因是怕子弟學(xué)壞。富英的整個生活,小培全管,以免墮落。

譚小培祖孫三代

?。?05)富英生于光緒三十二年(丙午,1906年)陰歷八月二十八日。

?。?06)富英有胞妹二人,長妹歸楊盛春,次妹歸葉盛長。

?。?07)富英有一異母弟,名仲英,小時發(fā)高燒,耳朵聾了,后在聾學(xué)校畢業(yè),可以說半句話,現(xiàn)為工人。

?。?08)富英外祖父德珺如,為穆彰阿曾孫。德的祖父為穆之次子,滿族。富英生母于民國十三年(1924年)去世,比小培小兩歲。前半年,富英結(jié)婚,后半年,母親去世。富英繼母姓劉。

?。?09)富英于民國十二年(1923年)出科班,1924年結(jié)婚,女方是宋繼亭(里子老生,與程硯秋合作)之姐,名宋潔貞,生元壽、韻壽、喜壽(尚小云“榮春社”學(xué)生)。1935年,富英三十歲,妻去世。1936年,富英與姜妙香之女姜志昭結(jié)婚,生三女(鳳云,工廠作事;鳳霞,國棉二廠工人;鳳珠,在“工讀學(xué)?!弊x書,大排行為四)、一子(行三)。子名壽昌,現(xiàn)在北方昆曲劇院學(xué)音樂(笛子)。1947年,姜志昭去世。1948年,與楊淑賢結(jié)婚,生二子,壽康與小英。

?。?10)譚韻壽為文武小丑,現(xiàn)在中國京劇院一團。喜壽在寧夏京劇團,武行。

 (111)民國四年(1915年),富英10歲,開蒙老師為陳秀華。陳現(xiàn)在上海戲校教戲。專教小孩兒,如楊寶森、王少樓、宋繼亭等,都是他的學(xué)生。陳為宋的親娘舅,也是富英愛人的親娘舅,富英叫他舅丈。

?。?12)陳秀華先生(與劉盛通同,會的戲很多)每天來家中教兩小時。后來,富英到他家(椿樹胡同)中去學(xué)。一年多,學(xué)了三出戲:《魚藏劍》(伍子胥一折)、《文昭關(guān)》和《黃金臺》。進度很慢,原因是時間不多,老師的學(xué)生多,教不好。后來,叫天認為進度太慢,決定入科班?!案贿B成”社長葉春善,認為他是“譚大王”的孫子,怕受不了苦,不敢收。叫天將葉請至家中,說愿意隨大眾一樣,毫無例外,這才被收下了。入科班時,母親很不樂意,原因是,富英的兩個弟弟全病死了,富英成了獨子,舍不得。后來,不少人做了工作,才算解決了問題。叫天對葉春善說:我是主張吃苦耐勞的,一定遵從班規(guī),別人如何,他富英也如何?!案贿B成”才收下了富英,民國六年(1917年)入科班,民國十二年出科。

?。?13)過去入科班時,要寫“關(guān)書”(字據(jù)、合同),在科班時期,學(xué)藝、吃住都歸科班負責(zé),毫無代價,在科班期間,即使賺錢,也是科班的,本家不得過問。有病請醫(yī),亦可回家調(diào)養(yǎng)(馬連良有一次病重,父親把他背回去時說:“死了算我的,活了還是你們的學(xué)生”)。

?。?14)戲班均有班規(guī),規(guī)定甚嚴,蕭長華有《富連成班規(guī)》。

?。?15)一般入科班,學(xué)習(xí)是七年。富英在家中學(xué)了一年多,所以是六年。

 (116)科班老師待富英很好,打罵很少。老師太忙,師兄代課。富英就從師兄雷喜福那里學(xué)了幾出戲,入科班后,一開始學(xué)昆曲,學(xué)武戲。一共是三出昆曲:一、《仙園》(《邯鄲夢呂祖度盧生》——富英唱盧生,不戴髯口。呂祖小生扮,戴髯口);二、《寧武關(guān)》(《上壽、焚火、別母、亂箭》);三、《彈詞》(《長生殿》中之李龜年彈琵琶賣唱)。開蒙學(xué)三段昆曲,為了打基礎(chǔ)。叫天問起后,覺得很好?!稄椩~》太吃力,在科班時,富英每唱一次,總得啞三天嗓子。這三出昆曲,是向葉盛章的伯父葉福海(花臉)學(xué)的。

?。?17)學(xué)昆曲同時,還學(xué)了些武戲,《殷家堡》、《落馬湖》等。唱過《落馬湖》的黃天霸。有位師兄唱《失空斬》,富英演王平。

 (118)后來,“富連成”因為沒有老生(馬連良、高百歲等都走了),富英就改學(xué)老生。葉春善主張多學(xué)靠把戲和唱工戲,老生戲?qū)W得很少,但《桑園寄子》也唱。《南天門》、《盜宗卷》、《打棍出箱》等都學(xué)過。

?。?19)《碰碑》、《賣馬》、《洪羊洞》、《探母》等譚門的戲,也都學(xué)了?!度河芬矊W(xué)過,但沒有《借東風(fēng)》,因為叫天不唱。《四進士》等不唱(叫天唱過毛朋)。事實上,《四進士》也會,唱過,并且錄過唱片,后馬(連良)派定型,就不唱了。

譚富英之《借東風(fēng)》

?。?20)六年科班,富英接受教育最多者為蕭長華(生凈末丑全教,只是不教青衣)和雷喜福(師兄,留班教師。馬連良的《一捧雪》《九更天》等,全是他教的。他懂得很多,但演唱不好)。

?。?21)雷喜福教戲,還是老東西“娃娃腔”,不合潮流。因而富英出科后,還經(jīng)過了父親的指正、修改,改了一年多,以后還隨唱隨改。

 (122)富英在科班學(xué)習(xí),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在家中吊嗓子時,小培認為不成,必須改過,整改了一年。因為科班所學(xué),不通大道,侯喜瑞因之被擠對得直哭。

?。?23)“富連成”班有個康喜壽,唱武生,短打、靠把戲全好,后來因為要漲錢,沒成功,就走了,班內(nèi)無人挑大梁。從此武生班分靠把與短打兩種。于是,這就成為科班的政策。因此,富英在科班所學(xué)的東西,也不通大路,全是閉門造車,結(jié)果,搭大班都不合適,必須另拜老師才成。

?。?24)科班教戲,不教全。如富英會《探母》,不會《回令》,后來還是余叔巖教的。畢業(yè)后,必須脫胎換骨,否則就不成。

 (125)在科班里所學(xué)的唱做念打,全得改,比如唱腔,是所謂“童腔”,太貧,孩子味,改了才成,那種腔,名為“三環(huán)套月腔”,一腔套腔,小孩唱起來,還沒什么,大人不成,難聽。后來,余叔巖給富英又改了不少。

?。?26)蕭長華后將《群英會》加上《借風(fēng)》,變成“富連成'的傳統(tǒng)戲,誰都會唱,自馬派定型后,富英等才不唱《借風(fēng)》了。

 (127)富英出科后,先搭王蕙芳組的班子,徐碧云在內(nèi),并以他為主,老生還有貫大元,貫妻是徐碧云之姐,三人為郎男,能唱“對兒戲”(又名“夫妻戲”)。富英與徐沒有“對兒戲”,只能在前面演《捉放》、《南陽關(guān)》等戲。前途不怎么樣,因而一個來月,就走了,到上海去了。

?。?28)王蕙芳(王八十之子)之母,為梅雨田之妹,梅蘭芳之姑母。尚小云之妻,為王之妹。

( 《宣武文史》第11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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