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好評審的風向標、方向盤 從十二屆國展評審思考當代草書 發(fā)展的相關問題 劉洪彪（中國書協(xié)副主席、草書委員會主任） 受十二屆國展評委會委托，我就十二屆國展草書評審情況及所思所想，給大家做一個簡要匯報。不對的地方，請大家批評指正。評審在當代書法藝術發(fā)展的進程中，一直起著風向標、方向盤的“導航”作用。十二屆國展評審，對當代書壇的發(fā)展，也必然產生影響。我參加十二屆國展評審，參與了從初評到面試的全過程，感觸良多。我認為十二屆國展草書的評審緊張、嚴謹、公平、公正。每一位作者的作品都得到了評委會認真的審看。十二屆國展草書作品來稿11063件，經過初評、復評、終評、文字審讀、面試諸多環(huán)節(jié)的十多天，千淘萬漉，最終評定220件作品入展。這里可以說明幾個問題：其一，篆隸楷行草，篆刻、刻字，七個門類，草書投稿占了五分之一，投稿量之大，說明草書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書法研習者的青睞在現代社會快節(jié)奏的大環(huán)境下，草書因為其擁有較其他書體更強的抒情性，越來越得到廣大書法愛好者的喜愛。其二，十二屆國展草書的評審，評審時間之長，評委人數之多，評審規(guī)則之嚴密，評審程序之繁復，監(jiān)審制度之嚴格，文字審讀之謹細，面試陣容之龐大，都超過以往歷屆國展。其三，大約百分之二的入選率，足見參與者之踴躍、競爭之激烈。無疑，草書藝術已是中國書法諸體中群眾基礎最大的門類之一。
評審之重要勿庸置疑。千千萬萬件作品的雅俗、優(yōu)劣、正誤，要靠有限的評委在有限的時間里進行甄別、作出判斷、決定取舍，這是對評委的眼力、識見、敏銳性和洞察力的考驗。按照中國文聯、中國書協(xié)的要求，評委會不負使命，認真地履行了職責。此次評審亮點很多，概括地說，有以下幾點：1.頂層設計嚴謹、周密，保證了評審的合理性和公平性；2.以專業(yè)委員會委員為評委會主體的分類評審，保證了評審的學術性和專業(yè)性；3.監(jiān)審、學習觀察和媒體介入，保證了評審的紀律性和嚴肅性；4.設立專門的文字審讀團隊，對評審全程跟蹤，對候選作品逐件通審，保證了入選作品的正確性和完整性；5.在終評階段重啟復評程序，既大大減少遺珠之憾，又盡量避免混珠之尬；6.大范圍的面試，大剎弄虛作假、沽名釣譽之風，凈化了書法家隊伍，整肅了書壇風氣，維護了當代書法整體形象。
十二屆國展草書作品的評審結果怎么樣呢？今天上午行書和草書展覽已在寶雞開幕。我們看展廳，應該說精彩紛呈，目不暇接。可以說，十二屆國展的草書，比較全面地展現了當代書家在植根傳統(tǒng)，追習前賢，守正求新方作出的努力。其創(chuàng)作書家之多，取材經典之廣，品類之多，作品面貌之豐富，都說明：當代草書已進入了一個新的大發(fā)展大繁榮時期。
十二屆國展“寶雞論壇”現場 
中國書協(xié)副主席、草書委員會主任劉洪彪 在十二屆國展“寶雞論壇”上發(fā)言 十二屆國展的草書評審極其嚴格、非常公平的，結果也是令人信服的。從入展的作品看，有幾個特點：第一，書體齊全。在220件入展作品中，看到了浪漫的古草、厚樸的章草、優(yōu)雅的小草、恣逸的大草、奔放的狂草，品類齊全。第二，取法多樣。在220件入展作品中，可見草篆、草隸的古樸減省、張芝的天縱穎異、皇象的謹嚴精致、索靖的率情運用、陸機的靈厚蒼渾、王羲之的蕭散飄逸、王獻之的奔騰飛動、孫過庭的遒美精妙、張旭的迭宕翻旋、懷素的激越迅疾、黃庭堅的恣肆圓熟、米芾的沉著俊拔、康里巎巎的古今相雜、吳鎮(zhèn)的潤枯圓勁、宋克的精到嚴謹、王鐸的騰挪跳擲、傅山的盤旋繚繞、于右任的寬博厚潤、林散之的老辣紛披、王蘧常的奇崛蒼健、高二適的神韻高格……取法多樣。
第三，審美多元。在220件入展作品中，有婉約流美的稿書，也有粗狂雄強的榜書；有字字獨立的古草、章草和小草，也有滿紙煙云的大草和狂草。風格各異。第四，深入經典，基本功扎實。入選的作品，不論取法章草、今草、狂草，還是明清各大家，基本功都相當扎實。可以肯定，大家都持之以恒下了一番苦功夫。第五，新人多。十二屆國展草書，有一部分老作者，但更多的是陌生名字，新面孔。其中一部分90后后大學生，寫得不錯，獲得評委的首肯。說明我們的隊伍不斷在擴大，草書事業(yè)后繼有人。
當然，缺憾和不足也是存在的。通觀十二屆國展的草書作品，既有深厚的傳統(tǒng)功底，又有較鮮明的藝術個性，在展廳里讓人眼睛一亮的作品太少了。多數的作者，深入經典，能嫻熟運用經典的語言，但拓展性不足。這里面的情況，可歸為三類：1.像古人。大部分作品還停留在臨摹狀態(tài)，是根據臨摹所形成的習慣、留下的記憶，進行集字、挪移式的復制和默寫。我前面提到的十二屆國展入選作品師法古代諸多草書大家的現象、取法多元的局面，固然可喜，但這種與古人形似神近的書寫，雖然做到位也不容易，但畢竟還是一種模仿，并不是真正的藝術創(chuàng)作。2.像時賢。有一部分作品直接摹擬當代名家，具體誰就不說了……拜師求學是需要的，是有益的，但更多的是要學習導師的為藝取法、處事修德。開始從導師書法入手也未嘗不可，但要通過導師走向古賢，才是正路，才有發(fā)展前途。這里，老師也有責任。教出來的學生只會模仿老師，都跟自己一個樣，“授人以魚”，沒有“授人以漁”，沒有教會學生學習方法。這不是一個成功的負責任的老師。3.像別人。有一些作品，雖不酷似古人，也不直擬時賢，但仍然似曾相識。作者無藝術主見，無創(chuàng)作定力，愛追風趕時髦，從過往大展獲獎入展作品中找樣板，照葫蘆畫瓢，拼湊?；蛘瞻嵝问綐嫵?，或照抄書寫文本，沒有自己的風格追求和情緒表達。
此類作品，像古人，像時賢，像別人，唯獨不像自己，沒有個性。之所以會形成這樣的局面，一是重技輕藝，只重視形式技術呈現，不重視藝術內涵的創(chuàng)造性表達；二是重藝輕文，雖有藝術自覺，又忽略了文化修養(yǎng)，藝術思維沒有跟上；三是重法度輕性情，陷入規(guī)矩法度中不能自拔，不得自由，作品難以見性明心。上述缺憾和不足，對年輕書者來說是一種嚴苛。書法藝術看上去最為簡單，實則最難成就。扎實功力、綜合素養(yǎng)、藝術才能，需要長久磨礪和積累，需要反復摸索和探尋，不能急于求成。當然，不能急于求成不等于不思求成。這里要說的是，這種具有普遍性的仿寫他人、沒有自己的書法創(chuàng)作現狀，與多年來形成的評審機制和評價體系是有一定關系的。
1、觀理性看待入展作品合規(guī)矩、少性情問題，草書藝術有強大的生命力，當代草書藝術家有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但是在展覽評審中，特別有創(chuàng)造力的作品少見。十二屆國展也一樣。有人質疑現行的評審方式，批評這樣評審評出的是仿古之作，是平庸之作?？瓷先ビ幸欢ǖ牡览恚鋵嵅蝗?。國展來稿太多，來稿多就要取舍，要取舍就要評審，要評審就要有共同標準。我們的公共標準是建立在歷史基礎上的，經典就是我們的標尺。因此評審結果，入展的作品往往像古人、合規(guī)矩、沒毛病、少性情的占了多數。這是投稿者“保險起見”心理作用的結果，當然也是評審“少數服從多數”取舍規(guī)則的必然。這個問題，冷靜分析并沒什么可怕。打個比喻，中國古代有一千多年歷史的科舉考試，用以發(fā)現優(yōu)秀文武人才；現在是全國統(tǒng)一高考，選取優(yōu)秀學生進入大學深造。國展評審，跟科舉和統(tǒng)考相接近。國展作者大部分是青年人，能通過這個“統(tǒng)考”，說明學書路子正，書法功夫深，書寫能力強，具備了行遠攀高的條件。進入書法藝術門徑之后，來日方長，再謀求變法求新、塑造自我不遲。
當下的這種評審方式，保證了當代書壇大方向：繼承傳統(tǒng)，深入經典，守正創(chuàng)新，所以大格局要堅持；但是，防止了少數人影響全局，保證了公平、公正，守規(guī)矩、尊古法的多了，個人情性少了。這也是客觀存在的問題。大家都看到了問題，也都在想，怎么進一步改進完善？中國書協(xié)對這些問題也一直在思考、努力。本次十二屆評審，在設計方案時，廣泛征求各方面專家的意見，已經采取了一個很有力度的補救措施，防范“傳統(tǒng)基本功扎實”“個性強烈”的作品被遺漏。你查看8月23日終評結束中國書協(xié)發(fā)布的新聞報道：復評的時候，就強調要“注重審美多元”；復評結束后，再看一次落選作品，在“四回避”前提下，評委可以提名2件，說明理由，大家再投票。半數以上通過，就進入終評。這實際上就是針對前面的問題提出來的應對措施。實際上是給予“傳統(tǒng)基本功扎實、個性色彩突出的作品”特別的機會，拿出再評一次，防止看走眼遺漏了。
根據報道，共有29件作品是在這個環(huán)節(jié)被人撈上來，而進入終評的。當然這29件傳統(tǒng)基本功扎實、比較有個性的作品，最終幾件過最后一關，通過面試，入展了。我不清楚。但從制度設計上說，是想到了，作了努力了。過去展覽評獎，有采用直接提名制，把權利完全交給評委：每位評委實名提名推薦，以評委的個人學術聲譽、人格作擔保，大家在最后一輪，直接提名，并且最后每位評委要寫出推薦獲獎理由。這種方式，有好處，弊病也很大。因為藝術畢竟是見仁見智的東西，個人愛好不同，選擇不同，個別人的選擇代替了評委整體，個人的偏向性左右了全局。而且有時候兩個作者差距很小，都差不多，這時候一個人說了算，你有沒有個人情感因素?很難杜絕。所以，為了避免可能產生的弊端，保障公平、公正，這種評審方式，沒有被后來的展覽普遍接受。我個人認為，十二屆國展采用的這種方式很好。應該應用到其他專業(yè)展覽的評審中，力度再大一點。在評委提名時，應該導向更明確一些：這個通道就是為“傳統(tǒng)基本功好、個性強”的作品兒設置的，被推薦的，必須是建立在深厚古法功力基礎上的個性化表達，是具有獨特筆墨語言的全新探索之作；不能摹擬古代某碑帖；不能酷似當代某名家；不能仿照曾經出現過的優(yōu)秀作品；等等。而且，最好是復評、終評都設計這樣的環(huán)節(jié)，終評也再來一次?；竟υ鷮崳瑐€性強，在服從多數原則下，容易落選。應該各環(huán)節(jié)都給予特別關注，多給機會。評審是投稿創(chuàng)的作風向標、方向盤，大家都會往這兒看。如果我們的專業(yè)展普遍有這么一個激勵機制，也許會給書壇帶來一股新的創(chuàng)造活力；大家知道評審有這么一個特殊環(huán)節(jié)，是“鼓勵創(chuàng)新”的，嘗試探索和創(chuàng)新的熱情也許由此會被激活。屆時投稿的情況就會不一樣，摹古之風也許逐漸會改變，越來越多的作者，有了傳統(tǒng)的基本功，會去嘗試探索創(chuàng)造。當代書壇的創(chuàng)造力不足現象，也許會由此而改變。中國書協(xié)倡導的十六字方針中的“鼓勵創(chuàng)新，多樣包容”，也就逐漸會落到實處。我們通過評審的風向標、方向盤，發(fā)揮好評審對當代書壇的引導作用，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努力朝著“創(chuàng)造性轉變、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的“兩創(chuàng)”目標，把當代書法發(fā)展進一步帶向百花齊放、多樣發(fā)展之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