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白鹿原》中,只有像白嘉軒媳婦吳仙草那樣的女人,才能獲得平安和幸福。
她這一生唯丈夫馬首是瞻,將“順從”當(dāng)成自己人生的己任和準(zhǔn)則。
而細細讀完這本書后,才發(fā)覺,田小娥的人生悲劇,不僅僅是由于那個特定的時代造成的,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她缺乏獨立自主的人格。
她這一輩子都離不開對男人的依附,雖然她骨子里也有對世俗的反抗精神,但終究沒能走出白鹿原,去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正如村上春樹所說:“我相信所謂的命運不過是一個人的生理、心理、情感、性格等因素造成的一個人的行動結(jié)果?!?/span>
如果說人生是一場無法抗拒的前進,那么自由就是獨立,不依附,不恐懼。唯有擁有獨立自主的女人,才能擺脫歷史承載在她們身上的枷鎖,成為一個健全和自由的人。
男尊女卑,是捆綁女性的枷鎖
在陳忠實筆下,田小娥是一個悲情人物,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是她一輩子的寫照。
她所受的委屈與傷害,在一場控訴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
我在白鹿村惹了誰?我沒偷旁人一朵棉花,沒扯旁人一把麥穗柴禾,我沒罵過一個長輩,也沒搡戳過一個娃娃,白鹿村為啥容不下我?我不好,我不干凈,說到底我是個婊子。
可黑娃不嫌棄我,我跟黑娃過日子。村子里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爛窯里住。
族長不準(zhǔn)俺進祠堂,俺也就不敢去了,咋還容不下俺呢?大呀,俺進你屋你不認,俺出你屋沒拿一把米也沒分一根蒿子棒兒,你昨還要拿梭鏢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
每當(dāng)我讀到這個片段,就會對田小娥的悲慘命運嗟嘆不已。
她有著罕見的美麗,黑發(fā)如漆,膚白如玉,身材婀娜。
自從17歲那年,被貪財?shù)母赣H賣給了年逾古稀的郭舉人做小老婆。她就開始了自己悲劇的一生。
在郭家,她雖然外表光鮮,衣食無憂,卻活得連一條狗都不如,被郭舉人和大老婆當(dāng)丫鬟使喚。
而田小娥并不是一個甘于被命運擺弄的女子,她與黑娃的偷情,看似是本能的相互吸引,實則是對郭舉人凌辱的一種反抗。
東窗事發(fā)后,小娥被休,黑娃被辭退,小娥的父親田秀才,急不可待地想把傷風(fēng)敗俗的女兒趕出門,就像鏟除庭院里的一泡狗屎一樣急切,幸得黑娃對小娥念念不忘,尋上門來,娶走了小娥。
絕處逢生的小娥,原以為幸福的生活在前面等著她,卻因為名節(jié)有虧,被白鹿原所不容,被這個男權(quán)社會所不容,但較之冷先生的女兒冷秋月,她無疑又是幸運的。
冷秋月匯集了禮教馴化下女子所有的優(yōu)點, 在和鹿兆鵬結(jié)婚后,她一直過著守“活寡”的日子,她甚至還一度嫉妒田小娥能夠享受暢快淋漓的愛。
在痛苦中煎熬的她,裹著被子沖到學(xué)校向丈夫鹿兆鵬表白:
即便如此放下身段乞求丈夫,卻仍被一心追求自由婚姻的鹿兆鵬斷然拒絕。
在正常欲望與傳統(tǒng)觀念中糾結(jié)徘徊的冷秋月,緊繃的弦終于斷了,在被喝醉酒晚歸的公公鹿子霖,極盡調(diào)戲又反咬一口進行怒斥后,她得了“淫瘋病”,逢人便說公公睡了自己。
而她的父親冷先生,為了自己和親家的顏面,竟狠心讓女兒成了啞巴。連親家鹿子霖都驚訝:“只有冷大哥才敢下這樣重的藥底子。 ”
最后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再叫喊,也不再吃飯,不久在一個凄涼的夜晚悲慘死去。
細觀《白鹿原》中冷秋月、田小娥、小翠等女性的人生悲劇,其實也是兩千多年來女性命運的縮影。
在那個時代,大多數(shù)女性只有遵從三從四德,才能得以生存下去。而當(dāng)欲望被扭曲,正常的人性需求被扼殺時,她們就只能淪為時代的殉葬品。
依附,是女人悲劇的源泉
如果把田小娥的人生悲劇,完全歸結(jié)于時代必然,未免有些過于偏鄙。時代只不過是一個推手,田小娥的人生悲劇,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她把男人當(dāng)成自己救命的稻草。
她這一生中有過四個男人。在每一段感情中,她總是習(xí)慣去依靠男人。
在郭舉人家時,迫于郭舉人的淫威,她只能被動地悄悄反抗和報復(fù)。
“風(fēng)攪雪”失敗后,黑娃被迫逃離白鹿原,當(dāng)小娥得知黑娃要走時,脫口而出第一句話就是:
你走了我咋辦???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你不帶我走我就跳井……
黑娃走后,因為要救黑娃,田小娥只好委身于鹿子霖,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利益的交換,讓自己得以生存下去,又再一次淪為被玩弄的工具。
在鹿子霖挑唆下,為了報復(fù)族長白嘉軒,她主動勾引了族長的兒子白孝文。
一介書生白孝文本來就對小娥心存好感,一來二回之下,他們成了一對相互依存的苦命鴛鴦。白孝文變賣了自己的家產(chǎn),在破窯洞里和田小娥過起了悠哉樂哉、及時行樂的日子。
可當(dāng)小娥掃了瓦盆又掃了瓷盆,把塞在窯壁壁洞里包裹過鴉片的乳黃色油紙刮了再刮,既掃不出一星米面也捏捻不出一顆煙泡的時候,白孝文也走了,那個曾讓白孝文無數(shù)次享受過人生快樂的火炕,已沒有一絲魅力可言。
田小娥錯就錯在她不該一次又一次地把男人當(dāng)成自己人生的依附。
在電視劇中,和她非常投緣的白靈曾兩次勸她去城里。
白靈告訴她:
那里沒有祠堂,也沒有人對你說三道四,你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憑自己的本事養(yǎng)活自己。
田小娥曾央求孝文帶自己去城里,在遭到孝文的嘲諷后,她自己也斷了去城里的念想。
看到過這樣一段話:
其實人生與電影不同,人生辛苦多了。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會以為這就是全世界。
深以為然。田小娥雖然看起來比其他女人都要大膽,她敢在利用她的鹿子霖頭上撒尿,敢于突破傳統(tǒng)與倫理,但她骨子里卻始終沒有突破自身的局限,所以終其一生她都沒能走出白鹿原。
她這短暫的一生中,一直是在用美貌換取男人的愛和廝守,從而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她能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靠自己而不是通過依附男人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話,或許她的人生,又將是另一番新風(fēng)景。
女人唯有靠自己,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作家蘇芩曾說:“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經(jīng)營好自己,給對方一個優(yōu)質(zhì)的愛人。不是拼命地對一個人好,那個人就會拼命愛你。俗世里的感情難免會有現(xiàn)實的一面,你有價值,你的付出才會有人重視。”
像小娥這樣的女人,其實不管處在哪一個時代,終究過不好這一生??v然她擁有罕見的美麗,但這并不能成為她所向披靡的武器。
在《白鹿原》中,我最欣賞的女子是白靈。
白靈是白家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兒,年幼時便倍受父母的寵愛,因此她免受了纏足之苦,能夠進學(xué)堂讀書。
知識的啟蒙,也讓她逐漸成長為一個有思想有文化,敢想敢做的新女性。
當(dāng)父親禁止她進城上學(xué)時,她以死相逼,面對家族的包辦婚姻她敢于反抗,瀟灑地寫了退婚信。就算是父親因此與她斷絕父女關(guān)系,她也義無反顧。
對于愛情她也很有主見,她原本和鹿兆海兩情相悅,卻因為彼此的理想不同而產(chǎn)生分歧,最終她與和自己有著相同理想信念的鹿兆鵬走在一起。
可惜的是她在后來不幸被錯殺。
她這一生雖如曇花般短暫,卻活得真實而熱烈。她敢于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遵從內(nèi)心,尋找人生意義的姿態(tài),讓人欽佩。
而在田小娥身上所缺乏的,恰好是這種主動與命運抗?fàn)幍挠職狻Km然具備反抗精神,但她的這種反抗并不徹底。
很喜歡這樣一段話:
當(dāng)你不再期待任何人,不再要求任何人,把外界發(fā)生的一切都當(dāng)作不斷向內(nèi)探索的能量和養(yǎng)料時,內(nèi)心就有了自由和豐富。期待和要求是痛苦的魔咒,放下就有了自由。作為女人,一定要讓自己有過好日子的能力。不牽絆,不依附,不將就,這樣的你定然動人。
沒有誰能成為你今生的避風(fēng)港,你自己才是自己最后的庇護所,獨立也許很累,但是不獨立更累。
愿你能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一個人也能活成一支隊伍,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