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理想與現實

自從分手后，記者李璇沒再聯系王大兵。直到半個月后，有一天中午王大兵去食堂打飯時，一個靚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你好，王老師。從今天開始，我是這個中學的衛(wèi)生老師了。”李璇笑容甜美，她落落大方地向王大兵伸出了手。但是王大兵并沒有與她握手，一時之間他還緩不過神來。她便放下了自己的手。

這一切都來得太意外，太突然了！王大兵在為這個女孩的神通廣大感嘆時，也糾結她為什么要放棄在城里記者的工作，到鄉(xiāng)下的這所中學來呢？是為了自己嗎？此刻王大兵的心里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說什么好，更不知道從此刻起乃至以后，他要怎么面對她。他與她，竟然成為了同事！

周末，王大兵給任雪搖發(fā)了消息，約她出來，告訴了她自己的那段奇遇。他們是在小區(qū)外的那個公園見面的，兩個人在公園的涼亭里面對面地坐了下來。聽完他講的故事，任雪搖不由地笑了起來，說：

“王老師，讀書時你就不知道是我們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沒想到人到中年了，還能有小姑娘喜歡你！可見你的魅力依舊不減當初呀！”

“別開玩笑了，雪搖。”王大兵突然對任雪搖改了口，他說：“我心里真的愁死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想想以后，與她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這后半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可是，為什么我卻被這個女孩感動了呢？人家姑娘放棄了在城里這樣好的一份工作，為了你到鄉(xiāng)下來吃這苦。說不定她的家人是反對的，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嚯y得??！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她吧。一旦錯過了也許將來你會后悔一輩子的。”任雪搖看著他認真地說。

頓了頓，王大兵轉移了話題，他問道：“最近孩子的情況怎樣？還好吧？”

“你是問他的學習方面嗎？自從有一次身體上有些不舒服，請了幾天假，落下了一些功課，就有幾門成績一直處于下滑的狀態(tài)……而且這個學期是有合格考的，不去想還好，一去想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補課還在補嗎？”

“在補呢！”

“那就說明，你沒有放棄。也不要太擔心，順其自然吧！”

“可是順其自然了就會有好的結果嗎？至于補課，也許只是為了找一種心理安慰。關鍵是孩子自己上進才會有用。而我只能這樣想：不補會更糟。"

“那是在網上補呢？機構？還是任課老師那兒？”王大兵又問。

“目前還是在網上。機構里不知道怎么樣，自己老師那邊反正不給補習了，擔心會遭人舉報，那是要砸人飯碗的事情。”任雪搖說著無奈地笑了，“看，這都扯遠了。還是繼續(xù)說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王大兵有點無可奈何地將目光投向了遠處。此時剛入夏，公園里的許多花卉開得正盛，五彩斑斕，顏色各異。還有陣陣的花香味兒隨風飄來……這讓他又想起了妻子生前最鐘愛的一種花——康乃馨。只是在這個公園里，他從沒有看見過這種花?？赡苁且驗樗鼈兲滟F了，而且每種花都是有花期的，康乃馨的花期是在四月份。以前妻子在家種植過，但是隨著她的逝去，她種的康乃馨也因無人打理而枯萎了……

與任雪搖告別，走在了大街上，王大兵抬頭望了望湛藍深遠的天空，此刻迎面拂來的風雖清涼溫潤，卻吹亂了他的心。

他在風中輕聲地對遠在天堂的妻子訴說：

“李璇，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愛情，你會原諒我嗎？”

星期一下午的一節(jié)體育課照常進行著，六月的天氣開始漸漸變的炎熱。送走了上一屆的畢業(yè)生，此時王大兵又開始帶初中預備班的學生。幾圈跑步下來，學生們個個都已累得氣喘吁吁，大多數孩子的臉上都掛著晶瑩的汗水。王大兵站在學生中間，關切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他帶的孩子。

“大家原地休息一會兒吧，五分鐘后集合。今天我們要上的課是單雙杠練習，目的是鍛煉我們的體能！大家要記住，只有我們少年強，我們的社會也才會更加壯大。記住了？”說完，王大兵站到了一邊。午后的空氣有些沉悶，陽光也顯得格外灼熱。剛才的體能訓練——跑步，他是陪著孩子們一起跑完的。所以此刻他的臉上也掛滿了汗水。

“喝口水吧。”這時李璇正向他走過來。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夏季運動裝，顯得格外干練與精神。她遞給王大兵一瓶礦泉水。

“不用了，謝謝！這么多孩子陪著我呢！”王大兵拒絕道。

“孩子們也都有份兒！”李璇笑著指了指自己站的地兒，“天氣熱，這是李老師今天請大家的，孩子們自己過來拿吧！都不要客氣！”

原來，李璇事先早已做好了準備，在這節(jié)課開始之前，就搬來了幾打礦泉水。只是剛才沒人注意到。但是孩子們一個個都看著王大兵，誰也沒有動。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結束了，大家都奔向了運動的地方。王大兵溫和而嚴肅地對李璇說了聲謝謝，讓你費心了，就又熱情滿滿地投入了工作中。

望著他走開的背影，李璇在他身后嬌聲喊道：

“王大兵，水我已經放這兒了！記得下課了讓孩子們都喝上！”說完就轉身跑開了。王大兵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跑開的瞬間，他看見了她神情里的憂傷。他又想起了妻子……如果當初在戀愛前他對妻子也這么冷淡，那妻子也會像現在的這個女孩同樣難過吧？而他明知道現在的李璇對他的情意，他卻還是這么對待她……

幸許是被眼前的她打動了，輕輕地嘆息間，他逼迫自己不去往下想……

下課后，王大兵來到了李璇的辦公室。李璇正在電腦上瀏覽著什么，看見他進來，就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些礦泉水多少錢，我微信上轉給你吧。”王大兵一邊說，一邊拿起了手機。

“孩子們都喝了嗎？”李璇看著他。

“我發(fā)給他們了，每人一瓶。按15元一打算，一共4打。我轉你60吧。”王大兵說。

“不用了！”李璇過來按住了他的手。

“那不行。”與他的目光對上，她將手縮了回去。他的目光對她來說充滿了吸引力，這讓她十分緊張。

“好了！”王大兵給她看了看手機，就準備離開。這時，李璇拉住了他的胳膊。

“王大兵，我這個人性子直。我就挑明了說，你就當真不愿考慮一下我嗎？”李璇說。

“你還是個小姑娘，而我有個孩子，我的年齡也大了！我們在一起的話不合適！”王大兵十分懇切地說道。

“合不合適，我們又沒試過，你怎么知道？”

“我說過了，你還是個小姑娘。你又那么優(yōu)秀，不應該找一個二婚的。明白嗎？再說我也不想耽誤了你。”王大兵看著她，目光坦誠。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喜歡你！”李璇依舊抓著他。

“可是我對你從來沒有那種想法啊。過去我們只是認識，現在我們只是同事。我愛的，依然是我的妻子。我現在只想好好地帶大我和她的孩子，因為那是她生命的延續(xù)……這一生，我都不打算再婚。希望你明白。”看著王大兵斬釘截鐵的樣子，她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王大兵，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不那么堅強的女人！你的那個李璇已經不在了！而我這個愛上你的李璇卻是活生生地站在了你面前！你不耽誤我唯一的方式，就是嘗試著愛上我！否則，我會一直等下去。”但是她并沒有將這些話表達出來，只是在他轉身時擦了擦剛才從眼角落下的淚。

又到周末，此時已是六月中旬，下一周陳思涵就要迎來高一第二個學期的期末考試，考完后學校接下來便會給學生們安排合格考的復習。月底便是合格考了，但是孩子該玩的照舊在玩，任雪搖看在眼里，擔憂在心里。她的內心甚至產生了十分消極的想法，如果孩子合格考無法通過，她連放棄自己生命的心思都有了。她突然間開始不明白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當初自己就是因為任性不好好讀書，不體諒父母的貧窮與辛苦，才會有今天一事無成的結果，甚至淪為了一個殘疾人。難道孩子也要走自己的老路嗎？她聽說，第一次合格考不通過，補考有哪門再不過的話，連高中都無法畢業(yè)，更別提考大學了！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那是她無法承受的！但對于孩子，她除了忍耐，別無它法……一方面，她不想再和孩子鬧矛盾，讓周圍人看笑話；另一方面，她的內心又十分焦慮，甚至隨時可能會情緒崩潰。

幸好，合格考的三門成績下來，陳思涵每一門都通過了。此時，暑假的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半了，任雪搖的內心也漸漸地平靜下來。她對孩子沒有過高的要求，也不想給他太多壓力。雖然不知道合格考的具體分數，但起碼通過了。除了選修的其中一門，另外兩門隨著這次考試的結束，將徹底被放下了。這樣升高二了，孩子的負擔也會減輕一些。查好分數，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里的石頭也暫時落下了。

第二天下午，任雪搖正在家里休息，突然外面的防盜門被敲響了。她跑出去打開門一看，站在她家門外的竟然是小李璇。當然任雪搖并不認識她。還沒等任雪搖詢問，小李璇就先開口了：

“你好，我叫李璇，是王大兵的同事。聽說，你是王大兵的同學。”

聽她這么講，任雪搖心里就明白了。她對著小李璇笑了。

“進屋坐會兒嗎？”任雪搖柔聲問道。眼前的女孩長得實在是太美了，雖說自己也是個女子，但卻被她的容貌深深打動了。而且都說相由心生，小李璇給她的第一印象，就很面善！

“還是不了吧，雪搖姐。你孩子在家吧？我怕吵著他。”小李璇說。

“孩子房間的門關著呢，去我的房間好了。不會影響到他。”任雪搖笑了笑說。

“那好吧。”小李璇不再堅持，進了任雪搖的房間，任雪搖告訴她，這間房間本來是孩子住的，后來因為房間里信號不好，無法正常地上網，所以她和孩子換了房間。

舉目望去，這是一間比較簡陋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張寫字臺，兩個床頭柜和一張床，連臺電視機都沒有。墻上和天花板上也因為它已有十多年的房齡了，當時刷在上面的白漆逐漸開始脫落，顯得有些斑斑駁駁。床對面的墻上還貼著幾張孩子小時候的獎狀。分別是小學三年級的一次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的班級第一名和第二名，還有一張作文比賽得的鼓勵獎。

“雪搖姐，你家小孩很棒??！”小李璇看著墻上的獎狀笑著說。

“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成績不好了?？赡苁且驗?，我沒做好吧。換句話說，是一個做媽媽的無能，才會讓孩子變得不再優(yōu)秀吧。”任雪搖嘆了一口氣，很無奈地說。

“沒事的，姐。你壓力不要那么大嘛，成績不能代表一切?。≈灰獌r值觀和人生觀正確，一樣都是好孩子??！”小李璇鼓勵她說。

“謝謝你。你說地很對，這句話我好像在哪里聽到過。”向來不善言語任雪搖笑了，她突然想起來，上次期末考試結束后，在家長會上有位老師也是這么說的。

“將就著坐會吧，小李老師。”任雪搖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床，上面鋪著雖舊但干凈的冰絲涼席。

“哦好的，謝謝。”小李璇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小李老師，你來找我，一定有事吧？是想了解關于王老師的事情嗎？”任雪搖開門見山地問。

“雪搖姐，你和王大兵不止是同學，更是知心朋友吧？”她有些羨慕地說。

“沒有呢！只是他人挺好的，善良，有愛心。在我們小時候，就已經有好多女同學喜歡他了！”任雪搖說。

“那姐你呢？”小李璇理了理背包帶，隨口問道。但問完又覺得不太妥當，便向任雪搖抱歉地說：

“不好意思，我不該這么問。”

“沒事，小時候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忘干凈了。更何況，喜不喜歡也許只是因為那時還小，在不懂什么的狀況下的一種心理罷了。”任雪搖對著她笑了。是??！二十多年都過去了，這份埋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情感，或許早已被時間磨盡了。更何況她早有家庭了，即便當初喜歡又怎樣？她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再說，王大兵從來都不知道她的所想。

這時，小李璇把自己從和王大兵認識開始的事簡單地和任雪搖說了一遍，希望任雪搖能給她一些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