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兼夾外邪諸癥,急則治標,皆當以解表為先。凡久治不效,反復發(fā)作的重病,頑癥,痼疾,或交節(jié)病作,必有六淫外邪深伏。必須因勢利導,扶正托透,才能根除。 人體本氣已虛,外邪入侵,必由表入里,由淺入深,正氣愈虛,邪陷愈深,層層藏于三陰之里,成為痼疾。非得反復扶正托透,伏邪難以盡出。 但當表證里證同時存在,若里證急,危及生命,則急當救里。 全身怕冷,面色蒼白,大汗淋漓,手冷過肘,足冷過膝,移時呃逆一聲,神情恐慌,口不能言。脈沉遲微細。此頃刻必有亡陽之變。急用溫氏奔豚湯大劑,溫腎回陽,鎮(zhèn)斂沖氣,加山茱萸90克斂汗固脫。急煎頻灌。 喉間有水雞聲,原方加生半夏30克,細辛,五味子各10克,鮮姜10片,棗10個。 腰困重加腎四味60克。若有氣從小腹上沖,加紫石英鎮(zhèn)沖,生山藥滋陰配陽。以此可開冰解凍,消磨推蕩冰結(jié)之寒積。 過用疏解,多汗傷陽,衛(wèi)外失固,寒邪由皮毛,經(jīng)絡漸入于臟,成沉寒痼冷頑癥。加黑芥穗深入血分引藥達于病所,引伏寒漸漸外透。 溫氏奔豚湯加味可開冰解凍。 本方由附子、肉桂、紅參、沉香、砂仁、山藥、茯苓、澤瀉、牛膝、炙甘草組成,是山西省中醫(yī)學校溫碧泉老師遺方,與《金匱》奔豚湯名同方異。 本方由人參四逆湯去干姜,桂附理中湯去白術(shù),桂附八味丸去熟地、丹皮、萸肉,加沉香、砂仁、牛膝而成,是一首純陽益火,救困扶危妙方。溫熱靈動,徹上徹下,通行十二經(jīng)表里內(nèi)外。 功能溫養(yǎng)先天命門真火,救元陽之衰亡,固元氣之厥脫。補火生土,化濕醒脾,補土制水,而消水腫。納氣平喘,安養(yǎng)沖脈;引火歸原,制伏奔豚。消五臟寒積,逐六腑冷凝,除骨脈寒痹,破沉寒痼冷,散寒行氣治諸痛。 于大隊辛熱燥藥之中,重用一味山藥之性潤,健脾和胃益肺,補腎強精益陰之品為佐,滋陰配陽,共奏益火之原、以消陰翳之效。原方無劑量,李可訂劑量如下: 組成:附子,輕癥溫養(yǎng)10克,大病陽衰15-30克,危重急癥,斬關(guān)奪門,破陰救陽100-200克。山藥30克,紅參平劑10克,急救暴脫30克,加山萸肉90-120克。炙甘草平劑為附子的兩倍,當附子破格重用時,保持60克。肉桂平劑10克,火不歸原用小量3克小米蒸爛為丸,藥前先吞服。沉香,砂仁用小量3-5克,三陰寒證加用干更好。煎服法:小劑,加冷水1500ml,文火煮取600ml,3次分服。大劑,加冷水2500ml,文火煮取750ml,日3夜1服。上有假熱,熱藥冷服,偷渡上焦。 李可醫(yī)案: 高某,男,42歲。 1985年7月12日上午10點初診。酷暑盛夏,十平米居室,門窗緊閉?;颊呱韲薇?,頭頂熱水袋,面色蒼白,大汗淋漓,手冷過肘,足冷過膝,移時呃逆一聲,神情恐慌,口不能言。脈沉遲微細,58次/分,舌淡胖水滑。詢之病已六年。1979年底,從天津病歸,服藥數(shù)百劑不效。今日外出理發(fā),店內(nèi)高懸電電扇,覺冷風從百會,大椎,風池,風府侵入,立即寒戰(zhàn),不能支持。理得一半,急急返家,覺上入之冷氣下壓,臍中有強烈之冷氣上攻,二氣在兩乳之間交戰(zhàn)。喘急恐懼,幾近昏厥。病情危急,如此大汗不止,頃刻必有亡陽之變。急疏溫氏奔豚湯大劑,溫腎回陽,鎮(zhèn)斂沖氣,加山萸肉90克,斂汗固脫。急煎頻灌,夜12時前連進2劑。11時趁熱服藥一次,10分鐘后汗斂,覺寒氣下潛至下脘穴處,上攻之勢已弱。11時半再服一次,寒氣下行過臍,腹中鳴響,轉(zhuǎn)矢氣一次,呃逆止,已能講話?;颊哳l呼家人速速換熱水袋之水,須保持滾燙,始覺熱氣沿百會穴透入體內(nèi),頭皮已燙成紫色而不覺痛。 7月13日二診?;颊呱褡R清朗,厥回喘定,已能回答詢問。訴昨夜12點到1點之間,臍下冷 氣有上攻之勢,但未攻上來,一夜提心吊膽。仍怕風,喉間有水雞聲,舌如前,脈沉弱,77次/分。原方加原方加生半夏30克,細辛,五味子各10克,鮮姜10片,棗10個。3劑。 7月21日三診。穩(wěn)步好轉(zhuǎn),痰已消,腰困重。脈80次/分。改方,溫氏奔豚湯大劑加腎四味60克。3劑。 7月23日四診?;颊咭涯芟麓灿巫咭魂嚕晕凤L冷,緊抱頭頂熱水袋不放。食納精神見好。詳述病之起因,始知患者1979年在天津工藝廠時,車間整年不見陽光,陰冷殊甚。日久體質(zhì)漸衰,不耐風寒,時時感冒。開始服點西藥尚能抵擋一陣,后來不效改服中藥,每服必全身出汗,汗后可好三五日。未及痊愈,又重復感冒,又服汗劑,暫告緩解。之后,身軟神疲,食少畏寒益甚,終至病倒,獲準長假,休息治療。自覺每感冒一次,即有一點寒氣積于體內(nèi)。發(fā)一次汗可去一點留一點。先是背部畏風畏冷,雖在盛夏不能脫棉坎肩。漸覺胸部亦有冷氣流竄,吸入之氣亦冷不可擋。至年底病重返家,7個月感冒40多次。如此反復感冒,寒邪一層壓一層,深伏不出。冰冷之氣,由胸及胃漸入于臍下。此氣一遇陰雨天,或半夜子時之際,必有突突上攻之勢,氣若攻至胸際,人即不能言語,氣喘不能接續(xù)。腰困特重,坐不是,站也不是,躺臥亦不能減。 據(jù)上癥情,確屬久病正虛,過用疏解,多汗傷陽,衛(wèi)外失固,寒邪由皮毛,經(jīng)絡漸漸深入于臟,已成沉寒痼冷頑癥。溫氏奔豚湯既已得效,則知與本證病機相合。擬續(xù)投本湯,加腎四味鼓舞腎氣,紫石英溫腎鎮(zhèn)沖,生山藥滋陰配陽,以此開冰解冰之劑,消磨推蕩冰結(jié)之寒積,以炒黑荊芥穗之深入血分引藥達于病所,引伏寒漸漸外透。處方:附子30,山藥60,肉桂2,沉香2,砂仁3,煅紫石英30,紅參另燉10,澤瀉10,懷牛膝10,炙甘草10,炒黑荊芥穗3,枸杞10,菟絲子10,補骨脂10,仙靈脾10克。 9月23日五診。計前后五診,服上藥43劑,大伏天用附子1950克,不熱不渴,每服必腹內(nèi)鳴響,屁增多,寒邪漸漸下泄。臍中有熱氣轉(zhuǎn)動,肩背部出汗時有涼氣外冒,腰困大減,食納大增,肩背沉困消失。但還不能去棉衣棉赗。當年7月某晚子時,忽覺胸背部——即十年前風寒襲人之處,癢極難忍,隨即每隔三五秒鐘涌出一股冷水,透骨冰涼,手腳大動,敲擊床板砰砰有聲而不能自主,口中大呼痛快,持續(xù)半小時漸止。如此連續(xù)三晚,背心,衣褲,床褥盡濕。從此,始覺全身暖融融如沐春風,扔掉了戴了4年的破棉帽,體質(zhì)與病前判若兩人。積十年之久,陽氣始復,伏寒始透,何其艱難曲折。 以上是熱藥中加少量荊芥透邪外出之法。 下面我們再看下面的病例: 其癥1:王某,男,23歲?;枷铝《嗄?,每月暴痢一次,反復發(fā)作。每次稍加調(diào)治即愈,但其周期性發(fā)作不能根治,用蒲老休息痢驗方亦無效。思考病癥始末,患者訴說肩背沉困,應是太陽表氣閉阻之證。初治失表,過用攻下,致邪深陷入里,遂成痼疾。其周期性發(fā)病,便是新感引動伏邪,正虛無力鼓邪外達。若再攻下,便是外邪但從里去,不死不休。當因勢利導,引深陷入里之邪從表透出。用生山藥100克,煎湯代水煮藥,熱服取汗:紅參,羌活,獨活,前胡,柴胡,川芎,枳殼,桔梗,炙甘草各10,白茯苓15,薄荷5后下,鮮姜3片,2劑。上方服后,周身得微汗,其多年之偏頭不汗亦愈,每飯時頭面肩背亦得微汗,伏邪盡透,痢止,其肩背如壓一石磨之沉困感從此消失,經(jīng)年久痢竟獲治愈。 其癥2:吳某,女,41歲?;剂?/span>12日不愈,曾輸液4日,服白頭翁湯3劑,潔古芍藥湯3劑不效。反增嘔逆噤口,脘痛嘔酸,脈沉緊,苔白厚膩。追問病史,知半月前患重感冒,惡寒無汗,全身關(guān)節(jié)肌肉酸疼,嘔逆頭眩,此是寒濕外襲,濕濁中阻。而醫(yī)者誤作伏暑投大劑銀翹湯大劑,之后變痢。又迭進清熱解毒治痢套方,終致臥床不起。此癥標本俱寒,誤投寒涼,損傷正氣,致外邪深陷入里,敗癥已成。投人參敗毒散,更加附子,干姜振衰頹之腎陽,日夜連服2劑,3小時服一次。服第一次,頭部見微汗,服第2次遍身見潤汗。深陷入里之邪得以外透,其癥遂愈。次日到病家探訪,唯覺怠惰思睡而已,調(diào)理而安。 其癥3:溫某,女,37歲,患胃病多年。冬季患風寒外感,頭痛惡寒與脘痛嘔逆同見。醫(yī)者失察,置表證于不顧,徑投保和湯治胃,其中有萊菔子,瓜蔞各30克,枳實,青皮各10克,服藥3劑,反增腹瀉,四肢酸懶,臥床不起。詢知仍覺畏寒無汗,頭痛體楚,脈反沉緊。此表證未罷而見里證里脈,為消導開破藥損傷正氣,寒邪由表陷里所致。用人參敗毒散扶正托邪。處方:羌活,獨活,前胡,柴胡,川芎,枳殼,桔梗,紅參,麻黃,炙甘草各10,白茯苓30,吳茱萸15洗,鮮生姜15片,棗10個,水煎服。一劑,得汗,諸癥遂愈。 其癥4:王某之母,62歲,醫(yī)院診為肺心病心衰并發(fā)腦危象,急懷腎功能衰竭,病危出院準備后事。診見深昏迷,痰聲嚕嚕,頸脈動甚,腹腫如鼓,臍凸胸平,下肢爛腫如泥。唇,舌,指甲青紫,苔白厚膩,六脈散亂,摸其下三部則沉實有力。詢知患痰喘31年,此次因外感風寒,引發(fā)暴喘。住院七天,始終無汗,已兩日無尿,視其唇指青紫,心衰 之端倪已露。寒飲久伏于中,復感外寒,陰寒充斥內(nèi)外,蔽阻神明。擬破格求心湯平劑與小青龍湯合方化裁,溫里寒,開表閉,滌痰醒神為治。處方:附子30,麻黃,桂枝,赤芍,干姜,細辛,五味子,菖蒲,郁金,葶藶子包,炙甘草各10,生半夏,茯苓各30,麝香0.3沖服,竹瀝60克兌入,姜汁一小盅兌入。鮮生姜10大片,棗10個。一劑。 次日二診。服后得汗,大便一次,隨即蘇醒。小便甚多,一日夜約3000ml以上。腹部及下肢腫脹已消七八,足背出現(xiàn)皺紋,臍凸亦消,囑原方再進一劑,后數(shù)日遇于街頭,已全愈。 其癥5:張某,男,28歲,1999年4月13日急診?;颊邚氖履裂?/span>3年,傳染布魯氏桿菌病1年半,遷延失治,心,肝,腎實質(zhì)損害。4月3日,突發(fā)心衰,緊急住入醫(yī)院,最后診斷為全心擴大,室性早搏,心功IV級,心衰III度。胸腔積液。大動脈病變,肝功損害,低蛋白血癥。已經(jīng)5日全力搶救無效,4月8日早8時病危,請李可老中醫(yī)做最后的挽救。 診見患者:端坐呼吸,頻咳暴喘,喉間痰鳴轆轆,嘔吐涎沫,面色灰暗,神情萎頓,似睡似醒,聲若蚊蚋,唇指紫暗,胸痛徹背。全身凹陷性水腫,臍突胸平,睪丸水腫,尿少,日夜約150ml,厭食,食入則脹急欲死,日僅喝點稀粥。憎寒無汗,亦無涕淚,脈促,114次/分,頻見雀啄;舌紫暗,滿布黑瘀斑。病人氣息奄奄,口不能言。 從脈證推斷,必是初病失表,致邪深入五臟,正虛無力驅(qū)邪外出,伏于血分,漸至陰竭陽亡。詢知此次因感冒而突發(fā)心衰,則此感冒二字便是生死關(guān)鍵,今病半月無汗憎寒,是表氣閉塞,外邪欲出無路,此亦三焦氣化冰結(jié),聚水成腫之主因。 少陰與太陽同病,有麻黃細辛附子湯,溫里寒,開表閉,正堪借重。表閉一開,開門逐盜,伏邪外透,便有轉(zhuǎn)機。遂擬以以破格救心湯大劑加麻黃,細辛開表閉,加肉桂,五苓蒸動下焦氣化而利水,更合瓜蔞薤白白酒湯,丹參飲開胸滌病破瘀,麝香辟穢開竅而救呼吸衰竭。 處方:附子200,干姜,炙甘草各60,高麗參30,五靈脂30,山茱萸120,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煅紫石英,瓜蔞各30,丹參30,檀香,降香,砂仁,肉桂各10,桂枝,白術(shù)各30,白茯苓45,豬苓,澤瀉各15,桃仁,杏仁各15,麻黃,細辛各10,鮮生姜30克,大棗12個,麝香1克分沖,加冷水2500ml,文火煮取450ml,兌入?yún)⒅?span style="">3次分服,3小時一次,日夜連服3劑。 上藥于2日內(nèi)分9次服完,服第1次后,頭部見汗,喘咳頓減。服2次后,全身暢汗,小便大增,日夜達3000ml以上,水腫消去十之七八,次日進食面條1碗,起床托炕沿來回散步,面色由灰暗轉(zhuǎn)紅潤,脈沉弱82次/分,雀啄脈消失,脫險。 總結(jié):中醫(yī)有托法一說,又稱內(nèi)托,指治療瘡瘍時,運用補益藥物,扶助正氣,托毒外出,以免瘡毒內(nèi)陷。具體如托毒透膿法,補托法等。透有透達之意,使邪氣透泄于外,如透疹,透膿,透達表邪等。托字有扶托,幫助之意。李可吸取此義,針對伏邪為患,提出了托透概念,意即透達表邪的同時,參以扶正之藥,正邪兼顧,又稱扶正托透法。主要是相對于單純的補法或單純的透法而言。因為人體本氣已虛,外邪屢屢入侵,寒邪由表入里,由淺入深,正氣愈虛,邪陷愈深,層層藏匿于三陰之里,成為痼疾。非得反復扶正托透,伏邪難以盡出,應當因勢利導,扶正托透,扶正托透,??梢慌e破其窠穴。 扶正藥以補氣如人參,當歸,扶陽如附子,干姜之類藥物常用,麻黃,細辛,升麻,黑芥穗,鮮芫荽則系透邪之品,合為托透之法。 如治吳某痢疾案,用人參敗毒散,更加附子,干姜振衰頹之腎陽。治其長女李萍疹毒內(nèi)陷案,擬一益氣助陽宣肺,托毒透疹之法:紅參10,附子,當歸,葛根各10,麻黃,細辛,杏仁,升麻,炒黑芥穗,炙甘草各5,赤芍,生半夏,白茯苓各10,雞冠血一盅,鮮芫荽1顆,麝香0.5克,姜汁10滴,分次兌服。急煎頻灌,小量多次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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