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我在新加坡某唱片店見到一張有塑封的《你是我所有的回憶》CD，放在收銀臺的展示柜里，并未像其它唱片那樣在貨架上任自取。問老板價格，老板得意地說前兩年還賣1000新元，現(xiàn)在賣2500，而且基本上也就他這里還有這唯一的一張。我想也沒多想，當即買下，心想我聽一段時間，仔細一些，過幾年說不定還得漲價。當天晚上，在酒店就把外包裝塑封撕了。也就是說，若再轉賣，也無論如何賣不出原價了。當然，我并不后悔。擁有全球五百分之一的一張CD，怎么說也是很稀罕，更重要的，我非常喜歡這張專輯。雖然幾年后，滾石再版該專輯，我也沒有為當初的沖動后悔。

《你是我所有的回憶》專輯之所以成為傳奇，除了標題曲詞作者署名的故事，還有被稱作“齊豫國國歌”的《菊嘆》。這個說法，是內陸的齊豫歌迷貢獻的，后被臺灣方面接受。按說CD第八曲，也即是黑膠和卡帶的B面第三曲，一般都不是重點曲目，很多時候甚至是用來湊數(shù)的勉強之作。但是《菊嘆》作為第八曲，卻被齊豫愛好者們一致尊崇，顯然制作人和演唱者都始料未及，但同時也說明齊豫專輯音樂水準之高，以至于一首起初不被重視的曲目能夠成為經(jīng)典。其實所謂“齊豫國國歌”，還有一層意思是“是否知道（會唱）《菊嘆》可以判斷是否資深齊豫歌迷”?！堕蠙鞓洹诽嗳酥懒?，《歡顏》、《九月的高跟鞋》、《夢田》雖然不至于街頭巷尾傳唱，但很多愛聽歌的文藝人也都知道。但是《菊嘆》不一樣，這首歌詞曲都不具備太廣的傳播素質，雖然旋律異常優(yōu)美，但音域跨度大，除了演唱上的難度，能夠和伴奏中占很大成分的雙簧管典雅的音色相得益彰的，縱觀整個華語樂壇，也只有齊豫的嗓音。齊豫在采訪中談到這首歌時說：“唱歌還是需要天賦的，不是什么歌都適合自己。要想唱好歌一定得要認準什么是適合自己的”。2004年12月3日，齊豫在首都體育館的演唱會中自己報出《菊嘆》歌名時，全場掌聲雷動，后來網(wǎng)上看到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大吃一驚，出乎意料。似乎“國歌”的說法就此誕生。

《菊嘆》詞作者是向陽，本名林淇養(yǎng)，臺灣南投人，1955年生。1977年畢業(yè)于中國文化大學日語系。長期任《自立晚報》副刊主編，《自立早報》總編輯。出版的詩集有《銀杏的仰望》、《種子》、《十行詩》、等；散文集有《流浪樹》、《在雨中航行》等。兒童文學集有《中國神話故事》、《中國寓言故事》等。向陽善于在詩作中運用鄉(xiāng)土語言，使得其詩作有著鮮明的個人色彩，加之對“十行詩”的實驗，形成了獨特的詩作形式。

菊嘆

所有的等待

只為金線菊

微笑著在寒夜里

徐徐綻放

像林中的落葉

輕輕飄下

那種招呼美如水聲

又微帶些風的怨嗔

讓人從蕨類咬住的小徑

驚見澄黃的月光

還有傍晚樵夫遺下的柴枝

冷冷郁結著的

褪了色的幽凄

走過總是垂發(fā)低頭

故意是裝不來的

林外的溪水

緊緊攀著草葉的幾滴淚

此刻在風中瓦解了

你問我浮萍的邏輯

啊

那就是吧

露珠向大地沉墜的輕喟

而菊  尤其金線菊

是耐于等待的

寒冬過了

就是春天

我用一生來等

你的展顏

——向陽

和《祝?！穼］嬕粯樱钐┫闉椤赌闶俏宜械幕貞洝愤x了蓉子、沈呂白、向陽、林綠、高上秦幾位已經(jīng)成名成家的詩人作品，同時也選擇了兩位后來并未以文學創(chuàng)作為職業(yè)的年輕人的作品，其中王玉萍后來成為知名出版人，曾任誠品書店活動企劃主任，在花蓮開辦了被稱為“小誠品”的璞石咖啡館，并創(chuàng)辦《O’rip》雜志。

高上秦，本名高信疆，1944年生于河北武安，2009年卒于臺北。知名作家、編輯，著作等身，出版過多本傳世詩文作品、時評、文學評論，諸如《洋人在臺北》、《現(xiàn)實的邊緣》、《體檢美麗島》、《中國大陸抗議文學》等。曾因辭去中時晚報社長，轉任慈濟功德會義務文宣，同時協(xié)助靈鷲山規(guī)劃宗教博物館成為新聞人物。臨終前受洗成為基督徒。順便提一下，高上秦的二公子高英軒為知名影視及舞臺劇演員。

鷺鷥

在風中

我們飄搖

似泛白的蘆荻

當我們升起

低低的縈繞

暮靄升起

低低的星月

伴著我們的前路

飛

飛

飛

寒波澹澹

染白了我們的翼

我們升起

點數(shù)一路

清唱而去的風景

山田青青

水流盈盈

修竹亭亭

吟落地闊天長的寂冷

我們看山河的臉

淡成一縷

漠漠的云煙

我們緩緩消逝

在秋水蘆花的風中

——高上秦

《你是我所有的回憶》是專輯的標題曲， CD、卡帶、黑膠歌詞頁上詞曲作者署名皆為李泰祥。但多年后，李大師主動澄清，歌詞的作者其實是侯德健，因侯在唱片發(fā)行前幾個月轉道香港到了北京，按照當年唱片出版的審查規(guī)定，不能發(fā)行侯德健作品。侯德健同期創(chuàng)作的《酒干倘賣無》雖然在《搭錯車》電影中出現(xiàn)，但臺灣發(fā)行的蘇芮《搭錯車》電影原聲專輯中并未收錄，這歌存在香港版和新馬版中，也包括幾年后中國唱片公司廣州分公司從香港代理寶麗金買到版權、在內陸正式發(fā)行的卡帶、黑膠、CD《搭錯車》。當時李泰祥的選擇是要么作為制作人放棄已經(jīng)制作完成的唱片標題曲，要么不讓侯德健的名字出現(xiàn)在唱片歌詞頁中。李泰祥選擇了后者，且為侯德健保留了全部版稅。

你是我所有的回憶

雨在風中

風在雨里

你的影子

在我腦海搖曳

雨下不停風

風吹不斷雨

風靜雨停

仍揮不去

想念的你

看小雨搖曳

看不到你的身影

聽微風低吟

聽不到你的聲音

眼睛不看

耳朵不聽

你是我

所有的回憶

——侯德健

齊豫的手書字跡

1984年12月發(fā)行

1. 去罷（作詞：徐志摩；作曲：李泰祥）

2. 山之旅（作詞：林綠；作曲：李泰祥）

3. 水天吟（作詞：羅門；作曲：李泰祥）

4. 山云游（作詞：羅門；作曲：李泰祥）

5. 渺?。ㄗ髟~：徐志摩；作曲：李泰祥）

6. 別擰我，疼（作詞：徐志摩；作曲：李泰祥）

7. 有一個人（作詞：李敏勇；作曲：李泰祥）

8. 戲子（作詞：席慕蓉；作曲：李泰祥）

9. 雨絲（作詞：鄭愁予；作曲：李泰祥）

10. 歌（作詞：痖弦；作曲：李泰祥）

齊豫的音樂靈性是天生的，上文已表。她能夠深刻且準確地理解李泰祥的音樂，和詩人們的思緒與浪漫，恰如其分地演繹這些高難度的“詩的歌”。只從純粹的技能門檻看，李泰祥的這些歌曲似乎由科班學聲樂的歌唱家來演繹才對版，齊豫顯然不符合這個設定，盡管她具備和美聲唱法同向的氣息和發(fā)聲方法，但并不是算是真美聲。齊豫能夠完成這些作品，并讓自己的聲音與歌的意境如此匹配，與她深愛閱讀、經(jīng)歷過國際名校嚴謹而開放的知識培養(yǎng)有關。毫無疑問，齊豫對于美的體驗、對于幻想和敘事的拿捏比多數(shù)正統(tǒng)美聲歌者者更有釋放才華的可能。在她之后，許景淳、徐芊君都是學院派聲樂學子出身，我卻覺得她們演唱李泰祥作品時，缺少幾分詩意和書卷氣，刻意和匠氣略多。李泰祥作曲的這些歌，沒有古典聲樂作品固有的范式約束，比起流行歌曲又多了份深沉和寬廣，而齊豫，兼具古典和流行的特質，正是這種風格歌曲的最佳演繹者。二人的合作前肯定無古人，后也看不到有任何來者。

和《祝福》一樣，《有一個人》的歌詞頁也是一本詩集，而且是華語最頂級詩人們的佳作集。這樣的專輯，絕對是奢侈級。這種奢華，只存在于一九八零年代的臺灣，空前絕后，現(xiàn)如今連想都不敢想。

專輯詞作的詩人，除了之前選用過的林綠和羅門，李泰祥此次用了三首徐志摩舊作，以及鄭愁予、痖弦、席慕蓉的作品，以及一首李敏勇的譯作。

對于徐志摩這個名字，無需太多介紹性的文字，即使沒讀過他的完整詩作，也知道他不帶走一片云彩，也知道他的認識林徽因和陸小曼，也知道把佛羅倫薩叫做翡冷翠。李泰祥選用的三首詩作，風格迥異，有悲涼凝重的《去罷》，有開闊寧靜的《渺小》，也有俏皮溫柔的《別擰我，疼》。

別擰我，疼

“別擰我，疼，”····

你說，微鎖著眉心。

那“疼”，一個精圓的半吐，

在舌尖上溜——轉。

一雙眼也在說話，

睛光里漾起

心泉的秘密。

夢

灑開了

輕紗的網(wǎng)。

“你在哪里?”

“讓我們死，”你說。

——徐志摩

鄭愁予，原名鄭文韜，祖籍河北寧河，1933年生于濟南，和余光中一樣，鄭愁予也是近代最杰出的詩人。鄭愁予十五歲開始創(chuàng)作新詩，廿三歲創(chuàng)立現(xiàn)代派詩社。1968年應邀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的“國際寫作計劃”，隨即進入該校英文系創(chuàng)作班進修，獲藝術碩士學位。1985年獲耶魯大學無限期聘用。

最早給鄭愁予的詩作譜曲的并不是李泰祥，而是是羅大佑，著名的《錯誤》一詩被譜曲后，收錄于《之乎者也》專輯。但是，羅大佑增加了兩句詞，所以嚴格說，算不得鄭愁予原作。而李泰祥選用的《雨絲》則是只字未改。《雨絲》鄭愁予代表作之一，被收入香港中學課本。

雨絲

我們的戀啊，像雨絲

在星斗與星斗間的路上

我們底車輿是無聲的

曾嬉戲于透明的大森林

曾濯足于無水的小溪

那是，擠滿，著蓮葉燈的河床啊

是有牽牛和鵲橋的故事

遺落在那里的……

遺落在那里的

我們的戀啊，像雨絲

斜斜地，斜斜地織成淡的記憶

而是否淡的記憶

就永留于星斗之間呢

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

流滿人世了……

——鄭愁予

第二次在齊豫專輯中出現(xiàn)的林綠本名為丁善雄，海南島人，1941年出生，美國華盛頓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現(xiàn)任師大英語研究所教授。曾于大學時期，與張錯、王潤華等人共同創(chuàng)辦了《星座》詩刊，并參加“大地詩社”，他對寫詩的興趣十分濃厚。除此此外，也寫散文隨筆，文筆流暢且富于詩意。至于文學論述則筆鋒銳利獨到，脈絡清晰分明。1975年獲中山文藝獎。著有詩集《十二月的絕響》、《手中的夜》、《覆信》等，及散文多種，并編譯有《美國成語大辭典》、湯恩比的《歷史的研究》等。

和《祝?！穼］嬛械摹洞禾斓母〉瘛芬粯?，《山之旅》的首唱者都不是齊豫，而是葉倩文。然而，少女時期的葉倩文剛剛回臺，雖然歌曲處理還沒有出現(xiàn)到香港之后的俗氣，但不加修飾的直白唱法，太不適合演繹這種文藝、詩意的作品。所以大家也就逐漸忘掉了首唱，而把齊豫認作是這兩首歌的原唱了。李泰祥在此曲的配器中運用了一些電子樂器，仿佛淙淙流水。

山之旅

松杉，裊裊的舞入我的眼瞳
白云，節(jié)節(jié)的蕩向我的胸膛
接著是一條流水
淙淙的走入我的血液
喃喃低吟
去罷，去罷
悲之念
然則他忘了一個音符
竟吟出一朵我凄苦的
想忘掉的月光

——林綠

《水天吟》是李泰祥自己比較滿意的作品，也是齊豫在演唱會中通常會選唱的曲目。

水天吟

你向我走來

我握住你的手

四目相望

山連著水水連著天

滿目都是荒涼的風景

滿懷都是溫馨的情義

夢般的迷離酒般的醇香

音樂般的動聽

就在那一望里

海天便永遠望在一起

就在那一笑里

天堂的門都笑開了

你我一同走進彼此的心

那里也是一段華美的永恒

——羅門

席慕蓉的詩與畫也是一代文藝青年青春的一頁，雖然現(xiàn)在的年輕人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去讀曾經(jīng)觸動過他們的長輩或兄姐的《無怨的青春》、《七里香》、《我的家在高原上》，他們仍然會在各類的電視綜藝或網(wǎng)絡視頻中聽到席慕蓉作詞的那首優(yōu)美的歌《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相對于其他詩人，席慕蓉被譜曲的詩作算是比較多，蔡琴就唱過《出塞曲》、《渡口》。此次李泰祥放棄了席慕蓉標志性的蒙古、高原、塞外題材，而選擇了相對冷門的《戲子》。

戲子

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

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

在涂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顆戲子的心

所以請千萬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當真

也別隨著我的表演心碎

親愛的朋友 今生今世

我只是個戲子

永遠在別人的故事里

流著自己的淚

——席慕蓉

1985年11月發(fā)行

1. 軌外（演唱：齊豫、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李泰銘）

2. 謎（演唱：齊豫、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翁孝良）

3. 七點鐘（今生）（演唱：齊豫；作詞：三毛；作曲：李宗盛）

4. 飛（演唱：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李宗盛）

5. 曉夢蝴蝶（演唱：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陳志遠）

6. 沙漠（演唱：齊豫；作詞：三毛；作曲：李泰祥）

7. 今世（演唱：齊豫；作詞：三毛；作曲：李泰祥）

8. 孀（演唱：齊豫；作詞：三毛；作曲：陳揚）

9. 說給自己聽（演唱：齊豫、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李泰銘）

10. 遠方（演唱：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王新蓮）

11. 夢田（演唱：齊豫、潘越云；作詞：三毛；作曲：翁孝良）

編曲 李泰祥  陳志遠  陳揚

和音編曲 黃韻玲 

三毛，華語文學獨特且重要的一位作家，幾乎在華語世界每一個五零年代以后出生的人的青春中都有一個位置。專輯一共11首歌，全部是三毛作詞，從兒童時代寫到孀居后的半個人生，也是她從小時候自閉，經(jīng)歷愛情、喪夫，最后找到靈魂自由的一整段心路，因此被稱為“傳記音樂”。這是一張獨一無二的專輯，齊豫和王新蓮擔任制作人，由七位當時最頂級的曲作者譜曲，齊豫和潘越云共同演繹。

這張唱片在華語流行音樂發(fā)展史上具有極高的歷史地位，極具典藏價值?！痘芈暋稢D版是臺灣流行音樂史上的第一張CD唱片。當時滾石唱片公司率先從日本引進了雷射唱片(CD)生產(chǎn)技術，于黑膠和卡帶發(fā)行后的兩個月，推出CD版編號為RD-1001。

《回聲》或許是華語音樂史上最具生命力的專輯。因為在問世三十三年后，齊豫和潘越云在臺北舉辦了《回聲》演唱會，演唱該專輯的曲目。因反響強烈，該演唱會在上海、北京、重慶、廣州、武漢等地加場，并將于2022年12月重新在臺北開唱。為紀念一張多年前的唱片舉辦演唱會，這不僅在華語世界是第一次，即使在其它語言環(huán)境也絕無僅有。

《回聲》專輯在臺灣“百佳唱片”中列第十一位，但卻是非常多喜歡三毛作品的讀者心目中的第一專輯。三十七年過去，每次聆聽《回聲》專輯，總是從三毛自己的第一句敘述“故事，還是得從我的少年時候說起”，一直聽到最后一首《夢田》，“開盡梨花，春又來”。三十七年，那份無以名狀的感動，每次都會隨著音樂起起伏伏，穿越時間。

或許因為太愛這張專輯，中國唱片上海公司這種級別的唱片公司都堂而皇之以《三毛留下的歌》為標題，完整抄襲全部配器，由國內某歌星分錄兩個聲部無授權扒帶。這版CD版至今還在某網(wǎng)商平臺銷售。

《七點鐘（今生）》寫的是三毛少女時代沒有結果的初戀，也是因為這場初戀三毛離家去了西班牙。李宗盛的旋律非常有個人特色，但因為原詩的自由結構，想必也是他所有作品中最自由的一首。

七點鐘（今生）

今生就是那么地開始的 　　
走過操場的青草地 走到你的面前
不能說一句話
拿起鋼筆 在你的掌心寫下七個數(shù)字
點一個頭 然后
狂奔而去

守住電話 就守住渡日如年的狂盼
鈴聲響的時候 自己的聲音那么急迫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七點鐘，你說七點鐘？
好、好、好、我一定早點到

啊——明明站在你的面前 還是
害怕這是一場夢

是真 是幻 是夢 是真是幻是夢
車廂里面對面坐著
你的眼里
一個驚惶少女的倒影

火車一直往前去呀——
我不愿意下車

不管它要帶我到什么地方
我的車站
在你身旁
就在你的身旁
是我——
在你身旁

《今世》是寫和丈夫相識、相愛，到生離死別。李泰祥這次把這首歌寫成了歌劇詠嘆調的樣式，從一開頭的凜冽，到中段的悲痛欲絕，再到結尾的凄絕，且不說音域的極大跨度，歌曲的節(jié)奏和情緒就極難把握。

今 世

聽不見 狂吹的風沙里
在說什么古老的故事
那一年 那個三月
又一次
地老天荒

花 又開了 花開成海
海 又昇起 讓水淹沒

你來了來了 一場生生世世的約會
我不再單獨走過秋天

不是跟你說過三次了嗎
我—是—你—的—天使
不在你身旁的時候
不可以不可以
跟永恒去拔河

你忘了忘了 忘了忘了
那一次又一次水邊的淚與盼
你忘了岸邊等你回家的女人

日已盡 潮水已去
皓月當空的也晚
交出了
再不能看我
再不能說話的你

同一條手帕
擦你的血拭我的淚

要這樣跟你
血淚交融
就這樣 跟你血淚交融
一如
萬年前的初夜

在2018年《回聲》演唱會，齊豫說，這首歌自從錄完音后就從未唱過。然而，她卻以花甲之齡將這首難度最大的中文歌曲唱得蕩氣回腸，似乎比唱片版本更多了些宿命的悲涼。兩年后，齊豫在內陸某電視臺的綜藝中又唱《今世》，依然讓人嘆為觀止。

這個《今世》是2019年齊豫參加某內陸綜藝的現(xiàn)場錄音，和2008年《回聲》演唱會一樣，編曲基本上還是陳志遠的底譜，屠穎加大了弦樂隊的規(guī)模，且加進了十多人的合唱。齊豫說過，每一首歌在演出前，都已經(jīng)練過不知多少遍，知道怎么唱最好，所以每次現(xiàn)場演出都不會有區(qū)別，和唱片錄音也都一樣。雖然62歲的現(xiàn)場演繹和34年前的錄音室版本旋律完全一樣，但聲音的控制更為自如，感情的處理也更為精到，和唱片錄音相比，有著更濃的悲劇色彩和宿命感。

《說給自己聽》，齊豫、潘越云合唱。作曲是李泰祥胞弟李泰銘，也是齊豫的第二任丈夫，離婚后齊豫一直獨身。

三毛在專輯倒數(shù)第二首歌《遠方》前有一段獨白：“常常，我跟自己說，到底遠方是什么東西？然后我聽見自己回答，說遠方是你這一生，現(xiàn)在最渴望的東西。就是自由。很遠很遠的，一種像空氣一樣的自由。在那個時候開始，我發(fā)覺，我一點一點脫去了束縛我生命的，一切不需要的東西。在那個時候，海角、天涯，只要我心里想到，我就可以去。我的自由，終于，在這個時候來到了”。

她給最后一首歌《夢田》寫的文案：“這是現(xiàn)在的夢，想一片田，不要太大，那么方方的一畝也夠了。想著想著，掌心中涌出滿滿的種子，而我，很想把它們全種下去，去享受那農(nóng)夫看見新芽的心情”。

這兩段文字，應該看作是三毛對生命的一個總結，經(jīng)歷過千山萬水，生命的意義在花開花落，耕田收獲。

夢田

每個人心里一畝 一畝田
每個人心里一個 一個夢

一顆啊一顆種子
是我心里的一畝田

用它來種什么
用它來種什么

種桃種李種春風
開盡梨花春又來

那是我心里一畝 一畝田
那是
我心里一個
不醒的夢

《回聲》之后， 齊豫于1988年和1997年分別發(fā)行了兩張標準流行歌曲風格的專輯《有沒有這種說法》和《駱駝、飛鳥、魚》。此后再沒有錄過中文專輯。陸陸續(xù)續(xù)的少量專輯推出，全部是翻唱英文老歌，以及各種佛經(jīng)吟唱。或許經(jīng)歷了千山萬水，她的人生也是花開花落，耕田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