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秋水堂論金瓶梅 作者:田曉菲 豆瓣評分:8.4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王國維 繡像本《金瓶梅》給我留下很深印象的一處地方,就是書中對和尚尼姑道人,極盡嘲諷之能事,書中出現(xiàn)的這類人物,有著諸多頗值得玩味的可笑之處,比如書中的和尚見到潘金蓮后心旌搖曳,尼姑背后“偷人”,以及胡僧干起了倒賣春藥的營生等,這不僅反映了當時的一種社會態(tài)度,同時也反映出了繡像本《金瓶梅》一書作者的某類態(tài)度。 而本書作者田曉菲顯然也更喜歡繡像本,作家格非在他的《雪隱鷺鷥》一書中說: 在仔細比對兩個版本的回前詩之后,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繡像本作者改詩的終極原則——那就是“去道德化”原則。……繡像本的作者遵循十分嚴格的“個人趣味”,對詞話本的詩詞逐一進行過濾。凡是涉及到道德說教的詩詞,一概刪去,可以說一絲不茍,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話本回前詩中那些同樣寫得不怎么好,但卻沒有道德說教的詩詞,大多都得以保留。這反映出繡像本作者對道德說教的深惡痛絕。 翻看古代的情色文學,諸如《肉蒲團》《癡婆子傳》等,無不披著道德說教的口吻,或者在書中反映了一種因果報應思想,《金瓶梅》詞話本的作者也采用了類似的套路,幸好繡像本終于擺脫了這種桎梏,這一大進步,即使和歐洲同時期的文學來比較,也是領先的。 不過本書和其他“金學”諸多研究者一大相捍格之處是:格非、黃霖等人的意見均是繡像本從詞話本演變而來(這也是目前的主流意見),黃霖甚至拿出了諸多證據進行證明,比如演變中留下的文字痕跡,又比如明代文人提到的《金瓶梅》相關文字信息等。本書作者田曉菲則提出有可能是詞話本從繡像本進行演變的,甚至有可能兩者采用了同一底本,分別演化成了兩支不同的文學面貌,她試圖在書中提出支持她觀點的一些論據,不過相關論述總覺得證據不足,甚至只有猜測的意向在里面。 圖片:錢曄 《金瓶梅》一書初讀時,只覺西門慶潘金蓮龐春梅等人面目可憎,吳月娘倒顯得正直如古代大家正室,不過批書人張竹坡對月娘卻毫不喜愛,甚至多次在批書中寫到月娘“可殺”,如果想理解張竹坡對吳月娘的“刻骨仇恨”,非得對全書細細品咂不可。 而再次閱讀時,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月娘的奸蠹之處,以及金蓮的熱烈,春梅的果敢,甚至有時西門慶也有著諸多可愛之處,同時每個人的結局也未必完全符合人們認可的那種“善惡相報”之說,崇禎本的批評者對這種道德上的困惑做了這樣一個總結:“不敢生悲,不忍稱快。” 這本書中最值得稱贊的地方,就是全書更多地在對小說本身進行分析,而并沒有糾結書本身的種種謎團,比如《金》一書的作者是誰,是否和古代的人物地點進行了影射等。對小說內容的很多分析頗見功力,比如分析《金》書第八十七回武松殺嫂一章,田曉菲認為這段文字充滿了情色的意味,令人信服。 繡像本《金瓶梅》一書采用上帝視角,以一種慈悲之眼,乜斜著世間的蕓蕓眾生,對每個人都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褒貶意味,“念起即覺,覺已不隨”,書中的每個人身上都呈現(xiàn)著各自不同的弱點,而讀者年紀越大,越能體會到書中諸人的不易,更不會輕易地仇恨或者喜歡書中的某一個人,這也是《金》這部小說偉大的地方:每個人都能在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迂腐、懦弱、仇恨、貪婪……畢竟人世間的每個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圖片:錢曄 參考書目: 格非《雪隱鷺鷥:<金瓶梅>的聲色與虛無》 黃霖《金瓶梅講演錄》 喜歡本文可贊賞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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