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個人與社會、國家的關(guān)聯(lián)。人的個體生活,從來不可能是孤立的,其行為、話語,舉手投足,都潛藏著社會生活、社會政治、社會文化的影響。因此,日記所記錄的個人生活以及關(guān)于社會與時代的感受,往往是探究社會生活的重要線索,是觀看形塑和影響日記主人日常生活、日常話語的文化形態(tài)和社會力量的窗口。如嘉道間的平民知識分子潘道根,雖以教書行醫(yī)為生,布衣以終,其日記卻滿懷家國情懷,載于日記中的數(shù)百首詩歌,充滿對世道人心的同情與理解。這些日記中的話語和詩歌風格反映了儒家“民胞物與”的情懷與“詩教”傳統(tǒng)。又如晚清思想家宋恕一生政見四變,始好無政府之說,繼之變而為共和之說,再變而為立憲之說,再變而為專制改進之說。其思想軌跡在《宋恕日記》中清晰展現(xiàn)。而此四變,絕非個人性格單純使然,其背后潛藏的是社會變遷的脈流與時代思潮的更替。 四是階層與階層的互動。社會生活不是抽象的、籠統(tǒng)的,而可以分為不同人群、不同階層的社會生活。日記是文化人、知識人的日記,因此,日記中的日常其實是文化人的日常。筆者粗略統(tǒng)計了一下近現(xiàn)代日記的著者身份,大約可以分為軍政人員、文史學者、文學家、藝術(shù)家、出版家、教育家等幾大類。他們之間的交往,也是日常生活史乃至社會生活史、社會文化史的重要內(nèi)容。如孫寶瑄,其所交往既有當時知名人士,如章炳麟、梁啟超、譚嗣同、宋恕、汪康年、夏曾佑、嚴復、張元濟等,又有文藝及戲曲界人士,如李伯元、譚鑫培、梅雨田、汪笑儂、劉永春、金月梅等。再如鄧之誠,與洪業(yè)、陳寅恪、陳垣、余嘉錫、顧頡剛、陳夢家、范文瀾、周一良、翦伯贊等都有交往。傅彥長結(jié)交的朋友中,既有國民黨背景的張道藩、劉紀文、潘公展、甘乃光,又有共產(chǎn)黨人和進步人士陳望道、楊賢江、李初梨、馮乃超等。他們的日記,是研究其所屬群體的社會網(wǎng)絡(luò)、社會關(guān)系、生活習慣等不可多得的資料淵藪。 日記有兩種形態(tài)。一種是記自己生活軌跡與心跡,此為為己而作。一種是具有表演性、展示性,即為人而作。前者可以窺見其時私人生活和社會樣態(tài),后者則可見主流話語對日常的滲透和支配。日記中雖不排除有一些失實的成分,以及某些特意的曲筆,但兩種日記仍均有研究價值,即使是為人而作,也會在不經(jīng)意之間記錄日常生活細節(jié)。無論如何,日記在日常生活史研究中的價值和意義極為重要,它是活的日常生活史,是具體化的日常生活史,是以人為中心的日常生活史,是亟待從多方面加以系統(tǒng)整理和開發(fā)運用的日常生活史料寶庫。 (作者系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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