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生來注定要背負著一些東西,有些是使命,有些是責任,有些是感情,有些是道德,有些是家庭,凡此種種。 而自己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雖心中天地廣闊,可手腳卻掙脫不開那二寸鋼釘。生活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煎熬中,苦等與幻想成了最為致命的精神毒藥,麻痹著痛苦的身軀,麻痹著奔放的靈魂。 命運已然至此,不主動嘗試去改變什么的人,最終都將成為溫水里的青蛙,掙扎至死。 曾國藩之所以被歷史奉為毀譽參半的“半圣”,就是因為在苦守道德約束時,并沒有忘記自己才是命運的掌控者。 一個飽受“道德”約束的老實人,要被現(xiàn)實壓迫到何種地步才敢對強權發(fā)出奮力反抗?曾國藩在與咸豐“挾兵討官”這件事兒上給我們上了精彩的一課,生動演繹了什么叫“慈不掌兵,善不為官”。 在晚清歷史上,曾國藩的升遷履歷相當精彩。之所以稱為“精彩”,必定要有大開大合之”起伏“。 憑借圓滑世故譜寫出“十年七遷”這樣罕見的“火箭式”履歷,只能算“起”。晚清官場善“做官”者數(shù)不勝數(shù),論“起的快”,曾國藩絕非最優(yōu)秀的一個。 但說“伏”,論升官“慢”,曾國藩絕對算的上功勞最大,升官最慢的一個,尤其在咸豐時期。 曾國藩在職從二品禮部侍郎時,回家丁憂三月就被咸豐調(diào)去當團練大臣,組織民兵抗擊太平軍,咸豐的套路就是死馬當活馬醫(yī)。 “朕的大清都快亡了,還管什么祖制?” 咸豐打破了漢人不能掌兵權的祖規(guī),下放四十多位團練大臣回鄉(xiāng)募勇抗擊太平軍,曾國藩是其中四十分之一,是立功最多的一個,也是受咸豐壓制最多的一個。 曾國藩到地方后,原本在京城的從二品身份就變成了“空銜”,團練大臣又不是欽差大臣,在京城有實權又能如何?空降到長沙之后,地方官員可不吃這一套。 也就是說,曾國藩創(chuàng)業(yè)階段是“三無”人員。 沒錢。咸豐皇帝不給軍餉,需曾國藩自己挨家挨戶去“化緣”,說白了就是四處“要飯”。 沒權。曾國藩在地方毫無實權,面對地方官員的壓迫和綠營兵的打壓,毫無實權的曾國藩只能在夾縫中求發(fā)展。 沒人。頂著“團練大臣”的帽子空降地方,但是沒錢沒權,誰愿意去幫曾國藩籌建新軍呢? 這種生存空間,就是咸豐給眾多團練大臣“建功立業(yè)”的機會。而曾國藩呢?他的能力在這種困境之下就徹底被激發(fā)出來了。40多個人做一種工作,最后就這么一個人成事,足以見得曾國藩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 俗話說“智商不夠,情商來補”。曾國藩天生愚鈍,但于人情世故方面,他拿得起、放得下。 手下無將,他利用自身禮部侍郎的文臣身份籠絡天下想建功立業(yè)的文人,讓文人棄武從文,而且文人善辯,能提民兵做思想工作,利于管教。 地方無權,這是最大問題,曾國藩初到地方數(shù)月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寧可低三下氣賠笑,被左宗棠損成“笨”,放下身段叫左宗棠一聲“兄”,也要請左宗棠出山相助。 湖南什么地方?左宗棠一個師爺總覽一省大權,而歷任巡撫張亮基和駱秉章都愿意做個“甩手省長”。 籠絡了左宗棠,地方行事掣肘一事就被順利解決了。 囊中無餉,也是迫在眉睫的重任,朝廷不發(fā)軍餉,曾國藩就放下文人“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尊嚴去敲豪紳的大門,申之以大義,曉之以道理,總算拿到了“天使投資”。 在曾國藩看來,這一路走的跌宕起伏。 但是站在咸豐的角度就不同了,這丫的能在這么艱難的條件下能組織起民兵部隊,在四十多個人中脫穎而出,簡直是個成大事的人才呀! 同樣,也是隱患。 四十多人的“半路帆船”,讓跌宕起伏的曾國藩顯得“順風順水”,所以咸豐的戒備之心與日俱增。 咸豐以什么策略解決呢? 不放權! 曾國藩有錢有兵,如再加上地方實權,這可不是封疆大吏這么簡單,總督都有巡撫牽制!萬一曾國藩掌權,可就是名副其實的地方諸侯了。 所以無論曾國藩如何訴苦,咸豐也分權不放!在咸豐眼力,你曾國藩還是安心做牛馬,拉好車,千萬別想著掙脫韁繩! 而曾國藩親歷帶兵打仗,不但要對付太平軍,還要對付地方權勢豪紳,還要應對朝堂制衡戒備??芍^腹背受敵,一面牽制。 這種狀態(tài)下開展工作,地方不配合,是貽誤戰(zhàn)機,遇事上奏咸豐,也是貽誤戰(zhàn)機。這種內(nèi)心的掙扎與糾結好比某些結構讓你證明“你是你本人”一樣。 曾國藩迫切雖求權,但是大事不糊涂。 在咸豐六年第一次帶兵攻破武漢時,咸豐大喜之下賞了曾國藩署理湖北巡撫一職,相當于代理省長,絕對的實權。 而曾國藩呢? 他不敢要! 如此顧忌曾國藩實權的咸豐怎么會大意放權?即便咸豐昏了頭,那朝中滿臣也同意嗎? 曾國藩看出了其中貓膩,選擇抗旨不受。這是多大的誘惑?掌握湖北地方實權,對戰(zhàn)略部署乃是至關重要的。 都說曾國藩希望“內(nèi)圣外王”,但是在“外王”的誘惑下,曾國藩選擇了做“老實人”。 咸豐看在眼里,也稍放下一些心中猜忌。 之后 曾國藩坐困江西,戰(zhàn)局陷入僵持階段,首要原因地方政府又不配合籌措軍餉,如此消耗,死的可是湘楚子弟,時間稍久一點,整個湘軍就會消亡殆盡。 曾國藩上奏討權,咸豐不理,只是給地方換了個巡撫配合曾國藩工作。但時不我待,人雖然換了,但是戰(zhàn)機稍縱即逝,湘軍已經(jīng)快被上任巡撫拖死。這就好比腫瘤早期不治,拖到惡化后,治也晚了。 咸豐遠在千里之外,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不懂帶兵打仗,一心想的是制衡之術,哪里明白曾國藩的苦處?見給曾國藩新配了一個巡撫之后,戰(zhàn)局還無進展,就開始下旨訓斥曾國藩。 曾國藩這委屈也實在忒大了點,不給錢糧就忍了,不給權也忍了,但是因為你不給錢糧權貽誤戰(zhàn)機,又要受到責備,這可不能忍! 脾氣再好也有個限度,尤其是戰(zhàn)況被動,心靈更加脆弱,咸豐訓斥圣旨一來,曾國藩立馬原地爆炸。 “欺負老實人嗎?” 老子不伺候了。 曾國藩對咸豐的無理開始進行無聲反抗,恰逢其母去世,曾國藩要回家丁憂守制,于是未打離職報告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才告訴咸豐:我回家丁憂守制了。 咸豐本只給曾國藩三個月假期,但是曾國藩決定“叫板”咸豐,他數(shù)次上書說:三個月不夠,父親死時就奪情一次,這次母親去世,我要多待一段時間,不能回江西。 咸豐也被惹毛了,于是下旨說:那就家里好好待著吧,我不下旨,你別回去。 咸豐雖然被曾國藩激怒,但國家畢竟是自己家的,不能兒戲。雖然如此對曾國藩說,但是對江西的湘軍,還是大開方便之門,只要能打贏太平軍,咸豐會盡力配合好一切。 曾國藩這一步棋只是在被壓榨至極時,走得一步“硬叫板”。雖嘴上說在家里歇著,但是湘軍并未脫離曾國藩的遙控指揮。 曾國藩和咸豐二人很有意思。 曾國藩想拿實權,咸豐不給。但是曾國藩向咸豐舉薦人才,咸豐倒是很大方,少有反對。 這也就形成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曾國藩的好多手下都比曾國藩官兒大。 二人雖然面不和,但目的一致。咸豐想通過剿滅太平軍守住家業(yè),曾國藩想通過剿滅太平軍建功立業(yè)。 所以二人在大事上絕不糊涂。日子還得過,太平軍還得打,曾國藩沒有因為一時痛苦、鬧小脾氣就前功盡棄。咸豐雖然抑制曾國藩,但是對沒有曾國藩直接帶領的湘軍,也許下了一些方便。 顯然,老實人耍硬脾氣這一套并沒奏效,曾國藩復出后依舊沒有實權。好在君臣二人“通力合作”,江西戰(zhàn)局有所好轉。 這樣曾國藩明白了一件事,耍硬脾氣“要官”,咸豐時不搭茬的??磥硐脒_到目的只能掐咸豐“命脈”了。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雖然你是皇帝,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兵可在自己口袋里。 江西戰(zhàn)局好轉,曾國藩帶領一隊人馬轉戰(zhàn)浙江、福建、湖南,石達開去哪,曾國藩就屁股后邊追到哪,反正一年多來,沒打大仗。 這時候有曾國藩的小弟胡林翼也開始為曾國藩“要官”,原因無它,于公于私曾國藩掌權都對胡林冀有好處,畢竟胡林冀是曾國藩一手提攜起來的,還有救命之恩。 所以胡林冀楷書與曾國藩謀劃向咸豐“要官”一事,《曾國藩年譜》中曾記載二人會面數(shù)天。 緊接著胡林冀就開始為曾國藩“跑官”了。 什么叫“跑官”?說白了就是以錢財美女等賄賂。 胡林冀是湖北巡撫,官文是湖廣總督,官文是滿洲人,咸豐的親信,而胡林翼是湘軍,曾國藩親信。再者,總督和巡撫還是互相牽制監(jiān)督的關系,所以天下各地巡撫與總督之間,都有矛盾。 太平軍之所以能連下數(shù)城,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督撫不和”的關系。 但是胡林冀就非常聰明,他受高人點播后,不但跟官文沒矛盾,還能利用官文。官文是個庸才,典型的滿洲官兒,吃喝玩樂貪財娶小妾乃一大愛好。 胡林冀為籠絡官文,每年送幾十萬銀子給官文,為了加固和官文的感情,認了官文最喜歡的小妾做了干妹妹。 從此二人的督撫關系成為湖廣官場的美談,連咸豐都下旨讓其他地方官場多學習胡林翼和官文二人。因官文受咸豐信任,胡林翼也因此受到了咸豐重視。 胡林翼為曾國藩跑官,自然要找深受咸豐信任的官文,于是寫了兩千字長信給官文講述曾國藩掌握實權之“好處”。其中暗示曾國藩掌握實權,能為官文省下很多“私房錢”,還能惠及官文子孫后代。 官文接到信后立馬照辦,直接上奏咸豐說:石達開要大軍壓境四川,應該讓曾國藩進川防御石達開,且應任命曾國藩為四川總督,以便更有利戰(zhàn)局。 咸豐看過之后,并沒給官文面子,只是讓曾國藩入川,但不給實權。 曾國藩“圣諭”之后,知道咸豐對自己忌憚太甚,再無所作為就又被當成老實人使喚了,于是開始“挾兵要官”。 石達開愛打哪打哪,曾國藩一路慢行軍,咸豐連下四道圣旨催促,曾國藩依舊不緊不慢的磨蹭,要么借口天氣熱,要么借口兵勇疾病,要么借口停軍修整。 無論咸豐怎么催,曾國藩就扭著屁股慢慢走。 終于,拖一拖,機會來了。陳玉成和李秀成攻破江南大營,兩江總督何桂清跑了。何桂清這一跑,兩江大多數(shù)地盤在一個月內(nèi)就被太平軍攻下,丹陽、常州、無錫、蘇州、江陰、昆山、太倉、嘉定等等。 擺在咸豐面前的第一大問題就是:誰去收復江南失地?江南可是大清經(jīng)濟重鎮(zhèn),如不及時收復,損失不可估量。 這時候誰能去收復江南呢? 曾國藩趙烈文是這樣說的:江左覆亡,始有都督之授,受任危難之間,蓋朝廷四顧無人,不得已而用之。 咸豐想用曾國藩嗎?他內(nèi)心一定是拒絕的。曾國藩個人能力太強了,咸豐很難駕馭,如曾有反心,那就是第二個太平天國,所以當時湘軍是否乃“勤王之師”,這是咸豐最大的忌憚。 有人說曾國藩怎么可能會反呢?咸豐怎么竟沒事找事? 可咸豐只能這么想,畢竟自己一大財主,后背一直有個陌生人拿把刀跟著,說是保駕護航,誰能放心呢? 綠營八旗連江南大營都丟了,肯定指望不上。剩下的兵力只有湘軍,能帶兵的人只有曾國藩,且江南要地,收復勢在必行,如不用他,真是無人可用。 曾國藩雖老實,但行市不一樣了,現(xiàn)在自己是唯一主力,自然不能再忍受無止境的壓榨,于是說:哎呀,江南失地那么多,自己沒地方實權,工作不好開展,您找別人吧。 咸豐看到曾國藩這番說辭,也只能給曾國藩一個兩江總督,讓他去收復兩江。雖然是總督,但乃“署理”,也就是代理總督,咸豐始終不愿意把總督放給曾國藩。 以咸豐的性格,升任曾國藩為代理總督后,一方面試想讓曾國藩繼續(xù)安心賣命,另一方面肯定已經(jīng)預備好了“過河拆橋”的后手,隨時找機會摘掉曾國藩的烏紗帽。 可惜好景不長,沒倆月英法聯(lián)軍就開始攻打北京,咸豐跑去熱河“北狩”了。 從此后的一年,咸豐病情加重,徹底駕崩在熱河。 曾國藩是硬生生被逼成“謀權”之人,本只想靠剿匪建功立業(yè),但處處受到限制,行事掣肘。好在還有叫板的機會,否則真的會被咸豐當成不知累的騾子,被最后一根稻草壓死后,也得殺了吃肉,壓榨完最后一絲剩余價值。 有三位作家這樣評價過如曾國藩一般的老實人: 一,老實人即不怕光明,也不怕黑暗。 二,想做老實人,什么時候都不晚。 三,老實人從不吃虧。 喜歡請點個關注 下方鏈接,曾國藩與刺馬案,被慈禧逼急的老實人爆發(f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