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反對古人、古文、古語的基礎上,性靈文人們建立了一種比較進步的“詩文遞進”觀。屠隆認為,“天地有劫,滄桑有改”,既然這些先于人類的物質(zhì)性存在都不可能一成不變,那么“詩之變隨世遞遷”就是自然的事情。所以“政不必區(qū)區(qū)以古繩今,各求其至可也。論漢、魏者,當就漢、魏求其至處,不必責其不如《三百篇》;論六朝者,當就六朝求其至處,不必責其不如漢、魏……宋詩河漢不入品裁,非謂其不如唐,謂其不至也。如必相襲而后為佳,詩止《三百篇》,而刪后果無詩矣?至我明之詩,則不患其不雅,而患其太襲;不患其無辭采,而患其鮮自得也。夫鮮自得,而不至也。即文章亦然,操觚者不可不慮也”(《論詩文》,蔡景康編《明代文論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270-271頁)。相較于屠隆的溫和,袁宏道的詩文進化觀就顯得更為激勵:“世道既變,文亦因之”“古何必高,今何必卑哉?”(《與丘長孺》,《袁宏道集箋?!肪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285 頁)甚至“世人喜唐,仆則曰:‘唐無詩’。世人喜秦漢,仆則曰‘秦漢無文’。世人卑宋黜元,仆則曰‘詩文在宋元諸家’”(《與張幼于》,《袁宏道集箋?!肪硪灰唬?501頁)。由于一味地強調(diào)不依傍古人,見從己出,袁宏道出現(xiàn)了矯枉過正的失誤。其實,對于他的這種“矯枉過正”,我們應該抱以歷史的理解。在歷史中,不管是社會改革還是文學改革,都是一個先“破”后“立”的過程。破得越粉碎、越徹底,才能重建得越迅速、越干脆。袁宏道擔當起了這個“徹底的粉碎者”的角色,不管是偏激的文學進化觀,還是作為武器的性靈,他的最終目的都在于還詩壇一個朗朗晴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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