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正文之前,我先說兩個前提問題。 前提一呢,我說下“這次要說的主題是什么”。王陽明這兩年熱起來,大家越來越喜歡他崇拜他。作為一個古人、明代大儒,我當然是尊重的,也很喜歡他的思想和一些行為。放在今天,假如您是專門研究王陽明的學者,您今天研究王陽明,我二話沒有,非常贊嘆——因為這是屬于學術研究,任你研究誰都可以。 今天,我想要說的,是“王陽明熱”和“王陽明熱中不理性的大眾,以及在這個熱潮中,王陽明思想本身的弊漏加倍放大對大眾的影響,以及大眾對王陽明的誤讀”等現(xiàn)象。 前提二,我要說一下,評判一個古人的思想學說,應該從哪幾個方面來說?!?/span>1、首先看這個學說,自身邏輯是否融洽,也就是說看這個學說自己能不能把話說圓;2、看這個學說在當時的社會意義;3、看這個學說在今天的社會意義;4、以今天的價值取向為基點,對這個學說進行評判。 接下來,我也會從如上四個角度分析一下王陽明學說的利弊。 第一、從王陽明學說在當時的社會意義而言 我先贊嘆一下王陽明。我們知道,任何學說都不是無源之水,都有前提和所指目的。王陽明的學說,其實是基于對當時理學流弊的批判而產(chǎn)生的。我們知道理學在明代影響很大,同時流弊也很大——籠統(tǒng)的說,流弊是刻板、過于理論化、對人性的壓抑、思想的禁錮;而王陽明的學說在當時的社會意義,就是反對理學流弊,活潑潑地教學、把學問融入百姓生活、把學問下移讓更多底層百姓受到圣人教化,解放了人性,讓人獲得“自由”。 關于這方面的例子很多,這也是今天很多人喜歡王陽明學說的原因之一。王陽明的教育過程生動活潑、簡便、自由,很多關于王陽明的小故事都是這方面的寫照。比如王陽明教弟子的時候彈琴唱歌、一起勞作;再比如王陽明的學生讓賊人脫衣服、從而找到良知進行教育的那個故事。王陽明的心學簡單直接,使得知識擴大、學問下移,也功不可沒。比如呢,王學弟子各個階層都有,尤其影響很大的泰州學派(王艮、顏山農(nóng)等等),很多人本身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學了心學之后,一躍成為大學問家、四處講學授徒等等。王學對當時明朝人的人性解放,是毋庸置疑的——這是它在歷史上的功績,我們都承認也不能抹殺。 第二、從王學自身的邏輯自洽程度上分析 然后,我從其理論本身,分析一下王學學問上的弊病和不足。 王陽明學問一生三變,他自己的理論也是逐步完善的。這些細節(jié)我就不說了。我以他晚年最終定型的思想,和對大眾影響較大的一些理論入手,分析其不足。 (1)首先,我們要說一下王陽明思想的核心——良知說的弊病。 良知說,是王學的核心思想(因為是聊天,我這兒不去找原文和引文了,大家諒解?。?。關于良知,王陽明基本是這樣給我們說的:每個人都有良知、良知本來具足,這個良知呢,具備一切德行優(yōu)點。圣人心就是良知的全面展現(xiàn);凡夫是因為被私欲染弊,遮蔽了良知,使得良知不能發(fā)揮作用。故而我們是凡夫、圣人是圣人。 既然知道了凡圣差別,然后,我們要怎么辦呢?要去“致良知”。具體怎么做呢?“為善去惡”。好了,這是王陽明對良知的基本描述。 我們來分析一下其中問題。 王陽明說我們都有良知,凡夫干那些愚蠢錯誤的事,是私欲的遮蔽。這里首先給我們設定了一個前提:我們和圣人都有良知,但是我們被私欲遮蔽了,也就是說,我們的行為其實多數(shù)時候是私欲所導致的。 這個前提設定是合理的,古代許多學說都是這個預設。但是接下來,就有問題了。 王陽明說“致良知,需要為善去惡”——可是,我們?nèi)绾闻袛嗑唧w一件事,是善還是惡???王陽明告訴我們“用你的良知判斷,你的良知自然知道”。 大家看到問題了嗎? 上面剛說過“你是凡夫、你的行為,是私欲所導致的”;下面立刻說“你在判斷善惡的時候,就用你的良知判斷??!”可是我們既然是凡夫、我們哪里有能力運用良知判斷善惡?。课覀兊牧贾潜徽诒蔚陌。。。?!我們判斷善惡的目的不正是為了讓良知一點一點回來嗎? 在這里,王陽明的良知,一會兒是被遮蔽不能發(fā)揮作用的;一會兒又似乎可以讓人自然運用、去判斷善惡,這是個大矛盾。 這個理論漏洞導致的后果很嚴重。 最直接的,直我們在判斷善惡、為善去惡的時候,會打著“良知判斷”的旗號,實際上卻是私欲在作祟。 并且,我們聽信了王陽明的話,會認為 “用私欲判斷的喜好”就等于“用良知判斷的善惡”。直接使得人們完全隨心所欲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并且處在全然不知自省的狀態(tài)!這個弊病極其嚴重。 明代官場上,心學弟子昂昂然打壓對手——用的是良知,并且他們一點不認為自己有錯(因為是良知的抉擇嘛);在民間的呢,王學后輩也啥事都敢干,甚至組織小社會和官府對抗(比如何心隱),也不認為有半點錯(良知的抉擇嘛)。不管在任何場所,大家都假借良知之名,而行私欲之事,卻全然不顧他人指責、道德約束。 而且,越是這種情況下,還越有一種悲壯的、自命英雄的感覺,覺得自己真成圣人了,滿天下人就都等著要他來救。 實際上呢,我們知道,我們所謂的良心也罷、良知也罷,其實只是很粗線條的善惡判斷,并且這些善惡判斷受到思想、時代、風俗的影響,隨時隨地都會變,也根本不足以判斷復雜的社會問題。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抗戰(zhàn)中我們殺日本兵,算善還是惡?殺人沒有一點內(nèi)疚嗎?可是不殺他他又會殺別人···善惡的判斷如何選擇?這些問題還都是簡單的。 我們都有生活經(jīng)驗,生活里的具體情況遠比“善惡”的二元分法要復雜得多得多,有時候還必須運用大量的專業(yè)知識。假如一個足不出戶的心學弟子,哪里有能力去判斷分析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并且“為善去惡”呢? 所以,“良知判斷善惡的能力”要被我們質(zhì)疑;“我們在凡夫階段自信滿滿地運用良知去判斷善惡”,更要被懷疑! 既然如此,王陽明說的在為善去惡的過程中,“用良知判斷善惡”這個觀點,就知道是靠不住的。 以上所說,是良知的第一個弊病。 (2)王學所說的“致良知”的弊病,還導致更可怕一個后果,就是“赤裸裸的功利主義”。 王陽明說為善去惡致良知,他的弟子在具體的善惡問題上,也有點不明白。 在《傳習錄》中,記載了一個故事。是王陽明和弟子薛侃的對話。薛侃除草見花,然后感嘆:“為什么善這么難顯、惡這么難去?”——言下之意就把花(自己喜歡的)定義為善;把草(沒用的、自己不喜歡的)定義為惡。王陽明趁機,就“善惡”問題,進行了一番議論。 據(jù)王陽明的本意,是認為花草本來天生,都沒有善惡屬性,只因為有了人的喜好,才產(chǎn)生了善惡——這個還是很贊的。 可是具體落實到現(xiàn)實,又得“為善去惡”,這該怎么做呢?薛侃就疑問了:“既然草不是惡的,那就不要除草了?” 王陽明批評這種認知是佛老的觀點。然后告訴弟子:“草又妨礙,理亦宜去,去之而已”。類似草苗與善惡的比喻,在《傳習錄》中還有好幾處,意思大致相同,這段最有名。 這個比喻相信大家都看出問題了。 在比喻中,一直有一個趨勢:“有用好看的花”是“善”、“無用不喜歡的草”是“惡”。盡管王陽明從理論上批判了這種功利色彩的善惡觀,但是最終沒能就“善惡”的本質(zhì)深入分析,把事實屬性和價值屬性分開(除草是事實判斷;善惡是價值判斷,分屬兩個范疇,這里沒有必然關系),卻還是簡單地落腳在了“草又妨礙、理亦宜去、去之而已”,依舊沒有跳出以“有用沒用”的標準來判定善惡的功利主義泥坑?!\然,無法深入分析善惡的本質(zhì),是中國古代哲學家的通病,受諸多因素制約,我們應抱以理解。 既然沒有善惡屬性的草,對我們有了妨礙的時候,都“理亦宜去、去之而已”,那么生活中的其他人和事呢?是不是一樣有了“妨礙”的時候,也該“去之而已”呢?順著他的邏輯,很容易就會有這樣的推導。 事實上,王陽明也是以此理念“為善去惡”的。 王陽明在江西剿殺賊寇的時候,就是站在維護國家皇權的立場上,對“妨礙”皇權、民生的賊寇,進行了剿殺。甚至在此過程中,也玩弄權術陰謀,明明答應了人家,你只要投降就不殺你,結(jié)果賊寇放棄抵抗一投降,他把人家全殺了!這在今天看來,就是典型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并且還冠以正當理由的外衣。 (有人說,那打仗還不能玩陰的?那這是另一個話題了,不是談論善惡的范疇了。) 我們知道,善惡的問題,其實很難判斷;而具體在生活實踐上,如果以“有用沒用”、“是否妨礙自己心中的某個理由”作為判斷依據(jù),那就太功利、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王陽明好歹還有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和反思,而王學弟子和當下喜歡王陽明的大眾們,則直接以“有用沒用”,作為“善惡”的標準,就瞬間墮落為赤裸裸的流氓功利主義了。 儒家思想核心是“仁”,是很有人文主義情懷的。歷史上有一幢公案“孔子殺少正卯”。批儒家的學者往往用這個公案說事——“看孔子多虛偽,一掌權就不講仁義了”;挺儒家的學者則站出來反駁“這個事情沒有發(fā)生過,是法家學者編撰借用了孔子大名而已”??鬃涌赡軞⒘松僬⒁部赡軟]殺,我們不做考辯。但是這個現(xiàn)象很明顯可以看出,“誅殺少正卯”是會被當做孔子的污點,在歷史上糾纏兩千年。原因何在?就是因為這種管理處事方式,不符合儒家仁政的思想。也就是說,孔子不能既殺少正卯、又當圣人! “仁者愛人”可以說是儒家道德的最后底線。歷史上凡是自命儒家的人,掌握權力之后,都會被這個問題困擾:面對反對自己的人,到底應該以德服人?還是以權術、手段、暴力打壓使之屈服? 答案是肯定的,以殘暴手段殺人,是為儒家道德所不允許的。但是到了王陽明這里,這塊最后的底線也被突破。王陽明成為“可以殺人的圣人”!你想,一個人既可以殺人、又可以運用“有用就是善、無用就是惡”的“良知判斷”,來滿足自己的私欲,最后還能流芳千古被人崇拜當個圣人,這事兒太劃算了吧?。。?! 所以心學被很多功利主義者崇奉,是有其內(nèi)在深刻原因的。 這是“致良知”說的第二個大問題——有導致功利主義的傾向,與儒家仁者愛人、重義輕利的道德觀嚴重相違背。
(3)接下來,我說第三個問題——關于著名的“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這個觀點,也是王陽明心學里非常重要的一塊。 在王陽明思想中,知行合一有兩層含義。其中的關鍵,在于“知”和“行”的關系。 第一層含義,王陽明所說的“知”,就包含在“行”中。他把“行”理解為人的一切生理、心理活動;“知”則側(cè)重心理活動,那么這時候,“知”其實就是“行”,屬于“行”的一種。比如王陽明舉的聞花香臭的例子。 第二層含義,就是我們大多數(shù)人理解的,把“知”和“行”相對并列起來,“知”側(cè)重理解思維乃至做學問;“行”側(cè)重實踐體驗。這時候,“知行合一”強調(diào)“知行并重”、“行解并重”,由于心學是儒家學問,目的是要做圣人的,所以王陽明說“知行合一”,強調(diào)的是知識對道德的內(nèi)化作用。 比起“致良知”來,大眾對“知行合一”的誤解可能更大。當然,王陽明自己沒有進行概念界定、表述不夠清晰也是大眾誤解的原因之一(中國古代很多哲學家都有這個表述的問題)。 大眾多認為“知行合一”,就是知道就要做到,做不到就說明還不夠知道不懂;進一步隱隱發(fā)展為“行動更重要”、“實際做法”更重要等等。于是,大眾會由“知行合一”發(fā)展出反智的實用主義。也就是說,大家會說:“你知沒用,得做到才可以”,“行動比思想更重要”······很容易變成反對做學問、知識、思考等等,直接要求“去做、去行”??墒?,你知道都不知道,又去做個什么呢? 話再說回來,我們稍微冷靜想一想,人非生而知之者,即便“行動比思想更重要”這種粗陋的觀點,難道不是“聽來的、學來的”,難道不也屬于“知”嗎?如果真的不需要“知”,那連這種錯誤的觀點也不會有的。 其次,我們要知道,王陽明講的是儒學,目的是要做圣人的,主要是在道德領域進行完善。可是,生活不止是道德啊,還有別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要成為圣人,也有的不想做圣人、想做凡人啊···那么,你懂得造火箭的理論,你就一定要去造火箭嗎?你體弱多病上陣連槍都拿不起來,難道還要一定上陣嗎?現(xiàn)實中,人的秉性各有不同,應該讓合適的人干合適的事。魯迅就合適寫文章,具體上陣打仗,那需要體力和別的本事?!爸泻弦弧辈荒転E用在一切領域之中。 再次,“知行合一”會讓人覺得,“我學了那么多做不到也沒用”,那還不如“少學點、這樣也能做到、以保證知行合一”。于是人就會放棄思考學習,放棄對“知”的探索和努力,進而降低“行”的標準,最后變得懶惰且自信還洋洋得意。 我碰見過一個人,他說他不多讀書,每天只讀一句話,努力做到就行了。我問你為什么不多讀?他說那樣知行不合一啊。然后他還很得意得說:“現(xiàn)在我每天只讀一句話,就做這一句,我這就叫知行合一!比你們這些人讀再多的書,都要更接近圣人。” 我問他:“假如我一天讀十句話,但是只能做到兩句呢?” 他說:“那也是知行不一啊,還是屬于做學問,不對!” 諸位看,這兄弟的話,不是個例。過分崇拜“知行合一”而不加界限的區(qū)分,就會得出這種愚蠢的結(jié)論。 再比如,在很多聊啟蒙思想、民主自由思想的群里,也經(jīng)常能見到這種說法:“你說那么多有用嗎?有本事你去某某地直接造反放火,才是真有本事,才算知行合一。否則你就居心叵測、你是小人”。這些,都是濫用“知行合一”導致的結(jié)果(當然,“知行合一”這個提法,本身確有“實用主義”的傾向)。 以上幾點,是王陽明心學理論本身不能自洽的地方,和有可能導致的惡果。 第三、陽明心學在今天的意義 那么,現(xiàn)在說第三個方面————在今天的社會中,心學對我們的意義。 首先肯定要說,在今天的社會中,心學熱、心學的廣泛傳播,弊端要遠遠大于利益。這個問題,涉及對現(xiàn)狀的理解和認知,比較復雜,今天暫時簡略說一點。 今天的中國,大眾普遍有幾個問題:第一,唯道德至上論盛行;第二、功利主義、反智主義盛行;第三、不愿意深入思考,缺乏理性,缺乏對具體社會問題的細致分析。 不幸的是,通過前面的分析我們知道,這幾點,恰恰都是心學本具的趨向。 我們知道,一切的學問起碼可以分為三個大的門類范疇:求真(事實判斷);求善(價值判斷);審美(美丑判斷)。但是生活中大多數(shù)人,一般是分不清楚這三個的界限和范疇的,更有很多人把這三者是混在一起的。 道德至上,就會用求善來統(tǒng)攝一切——極端例子就是,只要人是好人(或者道德修養(yǎng)好等等),那么他說的一切都沒問題、人也美云云;只要位置高、有錢、權力在握,人也長得順眼了、說的話也都是金科玉律···而心學的良知判斷,就是不管真善美的區(qū)分,把一切問題都歸納為“善惡的價值判斷”。 可是事實呢,一個人哪怕道德再壞,他也有可能是個數(shù)學天才,也有可能物理考一百分!社會問題,遠遠不止善惡可以涵蓋的。 王學的弊病,到了明朝晚期,很多人就發(fā)現(xiàn)了。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盡管他也信奉心學(注意:他的信奉和一般人不一樣,他是清楚的知道其中利弊以后,吸取心學精華以后的信奉),他也在書中批判了心學流弊的事實。諸位有興趣可以翻看。 近代新儒學的代表人物牟宗三,也很清楚認識到良知說的不足。他基于儒家立場提出“良知坎陷”說。所謂坎陷,就是不足。牟宗三說良知坎陷有兩重意思,第一是說良知頂多只能判斷善惡,不能判斷事實惡審美等其他領域的問題,這是第一個不足;第二是說,在具體致良知的過程中,要給自己留下一塊懷疑的空間,別那么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的判斷,就一定是正確的。 第四、如何對待“陽明熱” 最后,再說一下今天大眾陽明熱的問題。首先要明確的是,任何“大眾熱潮”都有問題。在這種流行熱中,大眾往往喪失理性和冷靜,我們無力、無能也不敢和潮流抗衡,往往就在從俗中喪失自己、并且隨眾作惡。 所以不僅王陽明熱,假如有一天理學熱、道學熱,一樣是有問題的,是要警惕對待的。 陽明熱,始于當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兒》當中對王陽明的推崇。接下來幾年媒體、影視劇的傳播,在加上總書記的推薦,王陽明就熱起來。 但是這個熱潮,各類國學班總裁班、暢銷書、網(wǎng)絡只言片語的傳播,很明顯放大了王陽明思想弊病的影響,變本加厲的毒害大眾,使得“陽明心學”更加功利化、實用主義化、厚黑學化····現(xiàn)在大眾心中的王陽明,其實就是“既能立圣人的牌坊,又能滿足功利欲望”的理論武器。 “陽明熱”傳達給大眾的信息是:你不能直接謀私利,你要披上圣人的外衣以后再去謀私利!這樣才更容易獲得成功! 最后,要說的是,關于陽明學說的漏洞,前面只是挑揀重要的幾個問題說了說。還有幾個問題,也都是陽明心學的不足和流弊所在。比如心學批了禪宗外衣、但是理論卻不如禪宗縝密的問題;在比如心學借助禪宗的“修行”方式、卻又始終避諱不談“具體修行的重要性”的問題····等等。 黃宗羲說:泰州學派傳到顏山農(nóng)、何心隱一派,“遂復非名教之所能羈絡”,并把心學流弊和“祖師禪”相提并論“所謂祖師禪者,以作用見性。諸公掀翻天地,前不見有古人,后不見有來者。釋氏一棒一喝,當機橫行,放下拄杖,便如愚人一般。諸公赤身擔當,無有放下時節(jié),故其害如是”——————狂妄無羈,和元明以后流入狂野路子的狂禪亂語,實在別無二致! 我們說,對古人的思想,要“同情之理解”,但是又得“據(jù)理之批判”。理解他的處境和局限、承認其歷史功績和地位,但是也必須得知道其不足,落腳是對今天的意義~~~陽明悟道經(jīng)歷——換一個名字,簡直就是禪宗禪師開悟過程??墒撬诤髞淼乃枷塍w系中,卻囿于儒家對佛家排斥的藩籬,不怎么提這個問題~~~禪宗是出世的宗教,前提就是出離功利心的;但是到了心學這里,由于還是儒家體系,心學這樣打破儒家道德底線···很容易就掉入功利、實用的泥坑~~~而且 弟子也缺乏“悟道”的辛苦過程,所以心學的流弊在王陽明以后,就迅速擴大,弊害遠遠大于利益。 所以,陽明心學在今天熱起來,確實弊大于利。 本來很多支持“陽明熱”的朋友,是希望通過陽明心學提升大眾的道德。而事實則會恰恰相反,陽明熱不但不會提升大眾道德,反倒會讓大眾更加功利、庸俗。 最后,希望諸位能理性思考、系統(tǒng)學習,起碼深入了解王陽明的心學思想,知道其來龍去脈、前因后果,建立明確的判斷依據(jù),這樣,自然能分辨是非對錯、能知道該學什么不該學什么了。 (講座文字整理稿。不縝密錯漏之處,請大家指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