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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文學(xué)劇本 《白鹿原》下

 老鄧子 2016-03-19

87. 戲樓 (夏) 夜 外

臺上演出秦腔“白蛇傳”。

白孝文站在臺下人群后面,伸著脖子聽得正在入迷,突然感到下身被人拽住了,身子一緊,轉(zhuǎn)頭,是田小娥在斜睨著他。

田小娥:“我有話問你,你跟我走。”

白孝文:“有啥話,你說嘛?!?

白孝文看著左右遲疑著。

田小娥:“非要我大聲喊你才走呀?”

戲臺上,白娘子英氣豪邁的唱著:

“與天兵打了一仗——”

白孝文與田小娥離去。

88. 黑娃窯洞 (夏天) 夜 外 內(nèi)

白孝文跟著田小蛾進(jìn)了窯里,黑暗中,田小娥一脫了上衣,猛地轉(zhuǎn)過身,抱住白孝文,白孝文驚駭不已。

田小蛾拉扯著白孝文的衣服。

突然門板顫動著發(fā)出被猛踢猛踹震耳欲聾地巨響!

田小娥與白孝文愕然失神不知所措。

門軸斷裂門板墜落,白嘉軒昂立在門框內(nèi),雙目如炬,突然,直挺挺的仆倒在地!

田小娥猛地用被子包住頭,她露眼一瞅只見白孝文目光僵直已經(jīng)嚇呆。

田小娥跳下炕察看,倒吸冷氣跌坐在地上。

白孝文如撞厲鬼,跳下炕光著腳失魂落魄地飛身逃掉。

田小娥跑到院中白孝文已不見身影,她回到窯門試摸白嘉軒鼻口,見他人事不省,又懼又急的在窯里打轉(zhuǎn)轉(zhuǎn)。

一聲響亮的咳嗽,鹿子霖來到門口。

田小娥上去揪住鹿子霖的袖口,說:“糟了!糟了!”

鹿子霖背著手站在白嘉軒身旁久久不語,像欣賞著被射中的獵物。

田小娥急得直戳鹿子霖的腰:“咋辦哩咋辦哩,死了人咋辦呀?”

鹿子霖彎下腰,摸了摸白嘉軒的鼻口,直起腰說:“放心,放你一百二十條心,死不了,這人命大?!?

田小娥(火急火燎):“死不了也不得了,躺到這兒咋辦哩?”

鹿子霖親狎地捏摸田小娥的臉頰,贊賞地說:“你弄的好,這就算尿到他臉上了!”

田小娥打掉他的手,說:“現(xiàn)在你說咋個辦呀?”

鹿子霖:“好辦,你滿村子喊人去,就說老族長尋他兒呢躺到這了,叫快來抬人!”

田小娥起身跑了兩步又站住,說:“我不去喊,要喊該著你喊!”

鹿子霖:“不喊也好,我就把他繞白鹿村一圈背回去,讓所有人都睜開眼看著他族長家的德行!”

鹿子霖背起了白嘉軒,咬牙切齒地說:“你!我非把你逼上轅門不結(jié)!”

89. 白鹿祠堂 (夏) 日 內(nèi)

白嘉軒頭上敷著毛巾躺在躺椅上,手捧著文本領(lǐng)著族人誦念族規(guī),白孝文和田小蛾被捆著跪在地上。

族規(guī)念罷,白嘉軒閉上眼睛說:“三哥。”

鹿三鐵青著臉瞅著搭拉著腦袋的白孝文,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他猛地?起胳膊卻打不下去,在自己胸口上捶了幾下才喊出聲來:“羞了先人了,黑娃羞了先人你也跟著他學(xué)?!”

白嘉軒被攙扶起來,族人抱來一捆酸棗刺枝,抽出一支給白嘉軒。

白嘉軒冷臉掄起酸棗枝狠狠地抽下去!

白孝文的臉頓時被鮮血浸染。

小蛾驚駭不已。

白妻與族人嘩啦啦跪地求情。

白嘉軒面無表情,毫不理會地?fù)P起酸棗刺又掄了下去。

鹿子霖上去架住白嘉軒的胳膊,假心假意地勸阻說:“嘉軒兄,你聽我說!”

鹿子霖:“你你你,不要破了娃的臉相么……”

白嘉軒推開鹿子霖又掄下去。

鹿子霖奪過白嘉軒手中酸棗刺扔掉,說:“嘉軒,得是要我跪下來你才開恩呀?”

白嘉軒又抽出一支酸棗刺,一言不發(fā)地掄下去。

白孝文突然揚(yáng)起頭對鹿子霖啐了一口,惡聲咒罵:“求饒的都給我滾!誰求饒我就唾狗日的臉,咒他狗日八輩子先人的臉!滾!滾!滾!”

90. 白鹿原 (夏) 日 雨 外

白鹿原籠罩在大雨之中。

91. 黑娃窯院 (夏) 雨 外

大雨如注,白孝文杠木過來失滑跌倒。

白孝文滿身泥污爬起來,杠起木料。

92. 黑娃窯洞 (夏) 日 雨 內(nèi)

田小娥猶如死人般衣鬢不整地躺在土炕上,雙眼失神空洞無物。

傳來幾聲敲門聲,田小娥渾然不覺。

敲門聲大起來,田小娥轉(zhuǎn)過神支起身子,撩開窗布張望,又驚然蓋住窗布。門外大雨如注,白孝文的臉一道道的血痕,扛著一根木料渾身透濕地站著。

白孝文:“開門,小娥!”

田小娥閉上眼睛。

白孝文又敲起門來,“開門!”

田小娥一咬牙,拉開門栓。

白孝文杠木料進(jìn)來,說:“這老窯有裂縫,雨太大了,怕要出意外?!?

田小娥縮蜷在坑角上,目光閃爍地瞟著白孝文。

白孝文忙著墊支檁木。

田小娥一橫心,脫去了上衣,直對著白孝文。

白孝文覺出有異,轉(zhuǎn)過身去。

田小娥索性又脫去汗衫,半裸著上身,冰冷如霜地說:“你過來!”

白孝文惑然,回過身繼續(xù)干活。

田小娥:“你是聾子?”

白孝文瞟了她一眼,悶著頭用斧頭砸枕木。

田小娥:“過來,我沒錢給你!”

白孝文囁嚅著:“我,我把黑娃叫哥呢……”

田小娥:“你哥死了,你也死了不成?”

白孝文:“……”

田小娥:“還等著我伺候你脫呀?”

白孝文重下眼皮,說:“說句丟人話……我就弄不成這事情?!?

田小娥:“?!”

白孝文開口無語,緊繃苦臉向外走去。

田小娥一橫腳,攔住了白孝文。

田小娥:“你剛說的啥?”

白孝文:“……(惡狠)我腰身壞了,吃了幾十擔(dān)藥沒頂事?!?

田小娥(切齒):“你咋不死去哩!讓你白家絕門斷戶了去呢!”

白孝文:“小娥……你,你為啥要弄那事?!”

田小娥切齒罵道:“為啥?不為啥!就是想把你族長的臉現(xiàn)抹黑再撕扯了去!”

白孝文長嘆一氣,說:“我大的賬,你不能算到我頭上?!?

田小娥:“一窩子蛇蝎,沒一個好熊!”

白孝文說:“小娥,你記下,這世上除了黑娃哥,還有一個人牽掛著你哩?!?

白孝文繞開田小娥,鉆進(jìn)外面大雨中去。他回過身,喊了聲:“一根撐不住,甭關(guān)門!”

田小娥跳下坑,狠勁“砰”地關(guān)上門栓,頹然墜蹲下去,雙手后臉失聲而泣。

93. 白鹿原 (夏) 日 外

雨過天晴。

94. 黑娃窯洞 (夏) 日 內(nèi)

白孝文光脊梁悶頭舉斧劈柴火。

田小娥對著灶烤汗衫,火光照亮了她的臉。

白孝文:“我真想這窯窟嗵一聲,把我埋到里邊?了。”

只聽斧劈聲嗵嗵作響。

白孝文:“黑娃哥背著你回來時,我瞅你的第一眼,心撲嗵沉下去了,再就沒起來過?!?

田小娥:“你胡說些啥?!”

白孝文:“人心里頭有誰沒誰,由不了人的自各兒嘛?!?

田小娥臉色一紅,半晌才說:“離我遠(yuǎn)著點(diǎn),我是克死人的妖孽?!?

白孝文:“要是現(xiàn)在窯窟嗵一聲塌了,才叫美咧?!?

田小娥將衣服遞過去,白孝文穿上衣衫。

倆人突然呆立,雙雙凝視著門外。

倆人如同石像般一動不動。

門外,不知何時懸掛上一座美若幻境的彩虹。

95. 黑娃窯洞 (夏) 夜 內(nèi) / 外

鹿子霖就意狂放地哼著秦腔,敲開門趔趄進(jìn)去,倚在炕沿登掉鞋襪,醉態(tài)可鞠地說:“伯的親蛋蛋呀,咱是氣也出了,臉也光了,今黑好好暢快暢快。

田小娥垂頭不語,鹿子霖一氣吹滅了燈,把田小娥抱過去說:“今黑兒咱倆熱熱火火弄一場。你要騎馬伯就馱上你跑,你要伯當(dāng)王八伯就給你爬下旋磨……”

田小娥騎到他身上說:“行么,好呀!我就把你當(dāng)馬騎!”

鹿子霖嘻嘻笑著呻喚著:“唉喲喲!親蛋蛋你輕一點(diǎn),差點(diǎn)把我的腸子肝花礅斷了……”他忘情地哼起了迷胡:“寧吃小娥屙下的不吃地里打下的,寧喝小娥尿下的不喝壺里倒下的,啊呀——”

鹿子霖突然翻起身,摸著臉幡然變色:“你!……你咋把啥倒到我臉上了!”

田小娥:“瓦盆里的尿,你不是要喝尿哩嘛!”

鹿子霖惱羞成怒,一巴掌扇到田小娥臉上罵道:“給你好臉你就忘了姓啥為老幾了?給你個麥桿草你就當(dāng)拐棍柱哩!你個婊子,跟我說話弄事看相著,我跟你不在一桿秤桿兒上!”

田小娥跳起來抓摳著鹿子霖罵著:“你在鄉(xiāng)公所人五人六我在爛窯里當(dāng)賤貨,你鉆到我這來做啥呀?你厲害咱倆就這樣子到街上走一回,看是人唾我還是唾你?”

鹿子霖慌忙抵擋著穿襪穿鞋,連連禁斥著:“你再喊我殺了你,你瘋了你瘋咧!”

田小娥連打帶抓越發(fā)瘋浪鹿子霖落荒而逃。

田小娥在窯門口跟蹤高聲叫罵著:“鹿子霖,你聽著,我把你褲子也抹下來了,把尿也臊你臉上咧,你才是個死不要臉的東西!”

96 .白嘉軒家 (夏) 日 內(nèi)

分家后的白家,中間用青磚砌成隔離墻。

白孝文往擔(dān)子里裝掛面、菜蔬,挑起擔(dān)子。

鹿三:“孝文,你去哪?”

孝文故意大聲:“我羞了先人了,也自由了,我自由戀愛去!”

白孝文離開。

鹿三轉(zhuǎn)到隔壁白嘉軒上房,剛才白孝文的話白嘉軒都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鐵青。

97. 土崖 (夏) 日 外

白孝文挑著擔(dān)子遠(yuǎn)遠(yuǎn)地過來,拐到土坡下面去。

98. 黑娃窯洞 (夏) 日 內(nèi)

田小娥握著桿杖攪動著鐵鍋,白孝文一頭細(xì)汗挑著擔(dān)子進(jìn)來。

白孝文從擔(dān)籠里拿出掛面蒸饃菜蔬置放著。

白孝文:“我大把我趕出來分了家,我是房也有了,地也有了,牲口也有了,他白嘉軒再也管不成我了?!?

田小娥回過神來蹲在白孝文身邊潸然淚下,喃喃地說:“孝文,我是正正地做了一回惡人——”

白孝文一手拉著風(fēng)箱,一手解田小娥的偏襟紐扣,說:“這些天我啥也沒想,一門兒心思就想你的模樣兒?!?

田小娥按住白孝文的手,傷怨地說:“……你還嫌打挨的少了?——”

白孝文復(fù)手解她的衣扣,說:“挨打就是為了這一看?!?

田小娥打開他的手,臉上泛起紅暈,說:“該看不看不該看可要看,看了能咋?瞎子點(diǎn)燭白費(fèi)燈。鍋都滅了,燒火!”

白孝文愧然一笑,悶下頭添麥秸拉風(fēng)箱。

田小娥撫看著白孝文的傷痕,疼憐地說:“你大心太毒了!”

白孝文:“頭兩下疼,突然想起是為你挨打我情愿,就不覺疼了。還怪了,越想你越不覺疼了……只悔一件事,沒記下你光身子的樣子,不然我死都不悔!”

田小娥定定地盯著白孝文,猛地拉扯掉身上衫褂。

白孝文吃驚一愣,田小娥雙手緊捂臉頰,羞赧地說:“看,看畢了你死去。”

白孝文的手指在田小娥繡織肚兜的花紋上輕輕的撫摸著,倆人突然緊抱在一起,翻滾進(jìn)麥秸堆里。

灶火熊熊,鍋里的攪團(tuán)如似火山熔巖般地翻滾著、噴騰著。

田小娥閉著眼睛撫摸著白孝文的臉,沉醉地說:“吃了幾擔(dān)藥沒頂事,酸棗刺刺把你臉一刷,倒成個人了?!?

白孝文(沉醉地感嘆):“過去要臉,就要成那個樣子,現(xiàn)在不要臉了, 倒還靈干了!人不要臉真是太悅意了!”

田小娥:“唉呀,攪團(tuán)糊的吃不成了!”

白孝文:“吃我!”

白孝文一把摟住田小娥翻滾在地,說:“你把我吃了去!”

淡 出 黑 場

字幕: 公元 1929 年

99. 白鹿原 (春) 日 外

旱情肆虐景象嚴(yán)酷,澇池干涸龜裂結(jié)成干地。

100 .白嘉軒家 (春 ) 日 內(nèi)

一干人正在動手拆白孝文的房。

鹿子霖:“孝文,不著急嘛。你再思量思量,和你大合計合計。這房可是你白家祖?zhèn)鞯?。?

話這么說,鹿子霖滿臉得意之色。

孝文高聲說:“我等著數(shù)錢呢,你不知道,拆了這房,我心里多暢快。拆,快拆!”

一干人加快了手腳。

隔壁白嘉軒聽在耳里,痛在心里。

101 .白鹿村村口 (春) 日 外

鳩形鴣面的討飯饑民后退避讓,給求雨的隊伍讓開路。

農(nóng)人抬走路途餓殍,白嘉軒披著蓑衣戴柳條帽抬著龍王座,帶領(lǐng)著村民進(jìn)山去拜神求雨。

102. 黑娃窯洞 (春) 日 外 內(nèi)

田小娥切剁著野菜,白孝文饞臉涎皮地蹲蹴在地上抱著她的腰腹聽胎音。

白孝文(驚嘆):“我冷熊!這貨把腿蹬的騰騰,不是個長牛牛的才怪了!”

田小娥:“孝文,咱就剩這最后一把把包谷糝糝了?!?

白孝文扶拍田小娥肚子敲著板眼,忘情的哼起秦腔:

“金魚呀金魚呀,

魚兒結(jié)伴戲水面,

落花驚散不成歡……”

白孝文扯著道白腔感嘆道:“不成歡咧——!”

田小娥:“我看你歡的太?!?

白孝文:“反正這一鍋飯是現(xiàn)成的,吃畢了再說。”

田小娥走到炕沿用沾染著野菜汁的手搖撥著白孝文的頭:“今黑就揭不開鍋了,往后肚子里這娃出來還多一張嘴,咋個活命呀?你說!”

白孝文一把將田小娥樓上炕親了一口,說:“我成了天不收地不攬的人了,給我尋根打狗用的拐杖,我要飯吃去呀?!?

田小娥推開白孝文,說:“我也跟你尻子后頭要飯吃去呀?不等餓死,人的唾沫就把我淹死了!”

白孝文又摟住田小娥的腰說:“你現(xiàn)在是身懷太子的正宮娘娘,朕能忍心讓你出門隨駕?你不用出門一步,討上一個饃都是你的,討上兩個饃有你一個半,得成?!”

田小娥:“吃討飯你能抹下這張臉?”

白孝文:“我要臉還能要下你?我不要臉,我要你,要我娃!”

103 .關(guān)帝廟 (春) 日 外 內(nèi)

白嘉軒走進(jìn)大殿,點(diǎn)燃三支香插進(jìn)香爐,彎腰長拜之后跪伏在地一動不動。

一時間,一大片的男人在他周圍拜倒,等候神靈通傳。

鑼鼓家伙更加來勁地爆響起來,在廟堂里嗡成一片,漸漸地,白嘉軒對鑼鼓家伙的喧囂聲充耳不聞,只見那些鼓手鑼手胳膊飛舞,卻敲不出一絲聲響。

大殿變得異常清凈。

白嘉軒端起一碗酒,一干而盡,隨即覺得手足和身軀漸漸輕了起來,仿佛是從關(guān)公坐像前的磚地上輕輕彈了起來,彈出了廟門,奔到大槐樹下,雙掌往桌面上一按上了方桌。

白嘉軒大吼一聲:“吾乃西海黑烏梢!”

隨即,白嘉軒拈起一張黃裱紙,一把抓住旁人遞上來的剛出爐的淡黃透亮的鐵鏵,緊緊攥在掌心,在頭頂從左向右舞擺三匝,又從右往左舞擺三匝,擲下地去,那黃裱紙呼啦一下燒成粉灰。

白嘉軒左手再接住一根紅亮亮的鋼釬,“啊”地大吼一聲,撲哧一響,從左腮穿到右腮,冒起一股皮肉焦灼的黑煙。

頓時,槐樹下的廟場上,鑼鼓家伙震天價響,九桿火藥銃子連連爆炸。

白嘉軒被鹿三等眾人扶上抬架,八個人抬著,繞在他身上的黃綢飄飄揚(yáng)揚(yáng)。

火銃先導(dǎo),鑼鼓殿后,求雨的隊列浩浩蕩蕩朝山嶺奔去 ----- 。

104. 賀家坊村街 (春、夏) 日 外

鹿子霖與賀鄉(xiāng)長押著一群被賣的壯丁過來,他認(rèn)出了蹲在門樓下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站住了。

鹿子霖:“唉呀,你咋個得到賀家塬來?”

白孝文:“我討吃四方飯哩 。子霖叔,你真?zhèn)€還把賣壯丁的生意做到賀家塬上頭來了,你財發(fā)大了?!?

鹿子霖:“你是拿嘴給我發(fā)財呢??h上征兵賀鄉(xiāng)長湊不夠名額,我來幫他個忙兒。起來!拿上你的嘴,叔帶你先?頓飽飯是真的?!?

105. 賀鄉(xiāng)長家大廳 (春、夏) 日 內(nèi)

賀鄉(xiāng)長鹿子霖一幫人忙著買賣兵丁,討價還價點(diǎn)錢花押忙的不可開交。

賀家親屬正在吃午飯,白孝文在墻角蹲蹴在一只矮凳上,端著老碗大口地吞食著面條。

鹿子霖對著賀鄉(xiāng)長耳語,賀鄉(xiāng)長驚訝地瞅著白孝文,走到了他跟前。

賀鄉(xiāng)長上下打量著白孝文,指著他對飯桌上的親屬子女們說:“鹿鄉(xiāng)長給你們請來一位好師傅??催@樣兒他的來歷你們都想不到,他是白嘉軒的大公子!”

白孝文卑謙地笑著,又接過一老碗面吸溜起來。

賀鄉(xiāng)長:“白嘉軒論威望家境都是人上之人,沒見過敗家子,今日個就見上了。要學(xué)敗家子,將來就是他這么個下場——”

白孝文吃畢放下碗擦去一頭細(xì)汗,打著飽嗝站起來,笑嘻嘻地說:“賀鄉(xiāng)長,你看中我當(dāng)師傅,那我就住下不走了,把你屋這一窩子都教成人上人好不好?”

鹿子霖(斥止):“孝文!人落到那一步就要說那一步的話!”

白孝文:“對,我就落到這一步了?!?

白孝文徑直走到鹿子霖身旁,從長條桌幾上一五一十地點(diǎn)數(shù)了一摞子銀元,裝進(jìn)了自己的衣袋。

鹿子霖捉住白孝文的手腕,霍然惱怒地說:“你咋呀,你要當(dāng)土匪搶錢不成呀你?!”

白孝文撥掉鹿子霖的手,沾著印盒在賣身契上按下了指印,說:“我把我賣壯丁了,我到這一步就賣這一步的價,多一分也沒拿你的,得成?”

大廳內(nèi)愕然無聲,都怔愣著看著白孝文。

白孝文把一塊銀元扔到賀鄉(xiāng)長腳下,擲地有聲慨然地說:“收下,這是飯錢。都聽著,白家的敗家子只賣自個的命,不賣別人的命,不喝別人的血,比你姓賀的門風(fēng)人品咋個樣?將來你們敗了家討了飯,就學(xué)師傅我寧肯虧己不肯虧人,把師傅說的話都記下沒有!”

106. 土壕 (春、夏) 日 外

風(fēng)聲呼嘯,卷起團(tuán)團(tuán)塵土。

田福賢騎著馬帶著團(tuán)丁押送犯人,鹿子霖被綁坐咋一頂雙人椅轎中,悲愴地仰天瞑目不語。

路邊,鹿三給大車騾馬系韁帶,聽見招喚,吆著車過去。

鹿三跳下車驚訝地問田福賢:“鹿鄉(xiāng)長犯了啥事了?”

田福賢下馬,揮手命令團(tuán)丁押轎先行。他對鹿三說:“鹿兆鵬高升成大犯要犯了,上頭下令把他大收審押監(jiān),我這手想救他都夠不著了。叫你是給你說,黑娃還活著哩?!?

鹿三(愕然):“……?”

田福賢:“黑娃入了匪伙。鹿子霖落了個“共屬”,你落了個“匪屬”,你們都會養(yǎng)娃!”

鹿三呆立無語。

田福賢:“黑娃是讓那瞎女人一時蠱惑住了,只要他不入共產(chǎn)黨的伙,我就有辦法救他。你跟黑娃是砸斷骨頭連著筋,咋說都是給你傳香火的人,你把我這話傳給他。不然,操心那天把你也收監(jiān)了去。記下!”

鹿三(決絕):“……我沒這娃!只求你一槍打死他!”

田福賢騎馬離去。

107. 白鹿原 (春、夏) 日 外

鹿三趕著大車暴戾的抽打牲口。

一隊士兵押著壯丁過來,壯丁們被縛綁在長長的繩索上面。

白孝文喊了聲:“干大!”鹿三驀然回首。

鹿三跳下車過去,在白孝文示意下從他的肚兜里掏出一袋銀元。

白孝文動情地說:“我要死了,你只當(dāng)沒我這個干兒,能活下回來,黑娃哥不在了,有我給你養(yǎng)老送終?!?

鹿三霎時淚滿盈眶。

白孝文硬掙著跪下去給鹿三磕頭,乞求著說:“干大,只求你把這錢交小娥手里頭,叫她買活命的糧去!”

士兵對白孝文一槍托打去,訓(xùn)喝著:“快走!”

鹿三上去拉著士兵苦苦哀求:“等等,等等,我把娃他親大叫來!這娃是一根獨(dú)苗,他大肯定不叫他去!……”

押隊的隊長過來,從一兵手中奪過搶,一槍托砸倒了鹿三!

白孝文情急踢踹隊長,被他返身用槍托砸的滿臉是血。

風(fēng)聲凄厲黃塵漫揚(yáng)。

鹿三捂著嘴支起身,他的臉青紫腫脹塵血不分形同厲鬼。鹿三唾抹著口齒間的血沫,僵然的望著消隱在風(fēng)塵里的壯丁隊。

108 .黑娃窯洞 (夏) 日 外

鹿三尋田小蛾,不見蹤影。

109. 黑娃窯洞附近溝壕 (夏) 日 外

陣陣風(fēng)塵吹的槐樹團(tuán)團(tuán)翻舞,遠(yuǎn)方傳來隱約的雷聲。

田小娥挎著籃子摘采槐花,饑不擇食地嚼咽著剛采下來的槐花。

鹿三背著手神情僵滯形同鬼煞般走了過來。

田小娥毫無覺察,伸手摘下一串槐花放進(jìn)嘴里,突然猛地一下顫抖!

田小娥回過頭來,嘴里噙著潔白如玉的槐花上滲出一縷細(xì)血。

她驚訝地直視鹿三,眼睛射出灼亮的光芒,凄婉地叫著:“……大呀……”

鹿三拔出梭鏢,田小娥慢慢地倒下去。

雨點(diǎn)蓬蓬滴落下來,籃子里槐花散落四溢。

大雨嘩嘩驟然落下,白凈的槐花被血浸成粉色順?biāo)ァ?

110. 山道 (夏) 日 雨 外

大雨傾盆而下,消溶了世間的景象。大雨滂沱,壯丁們渾身透濕污濁不堪。

白孝文滑失倒地,隊長用牛皮鞋對他猛踢猛踹。

槍聲突起!霎時伏擊的紅軍部隊沖了過來。

隊長慌忙開槍還擊組織抵抗。

白孝文滿臉泥血不分漠然目睹著周圍的格斗廝殺。隊長退回來換掉彈匣,半跪著舉搶還擊。

白孝文背著綁繩爬起來一腳踹倒隊長,接二連三地朝他頭部猛踢!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白孝文仍在一腳接一腳地猛踢奄奄一息的隊長。

紅軍排長過來攔住白孝文,遞給他一桿搶說:“都是苦大仇深的,當(dāng)紅軍吧!”

白孝文不作答,掄起搶朝隊長臉上砸去!

大雨傾盆而下,消融了世間的景象。

111. 白鹿原 (夏) 日 外

被雨水滋潤過的土地莊稼茂盛生機(jī)盎然。

112 .白鹿村村口 (冬) 夜 外

月色凄迷,零星幾堆祭火搖曳中映襯出燒火人哀切的表情。

夜色掩映下,一串黑影潛入村中。

113. 白家上房 (冬) 夜 內(nèi)

鹿子霖妻對白嘉軒泣訴哀求:“……田福賢說是只要兆鵬不回來自首,他大就不得放!”

白嘉軒(同情憤慨):“逮不住雀掏蛋,摘不下瓜拔蔓,這爛松民國真不勝人家清家的法了!”

鹿子霖妻把房契地契展開奉放在桌。

鹿子霖妻:“求求你把原來孝文名下的地跟房再買回去,我急著拿錢,上上下下一窩人都等著使錢打點(diǎn)哩?!?

白嘉軒妻進(jìn)來,將錢放在桌上。

白嘉軒退回房地契紙,說:“白孝文的事與我無關(guān)。我不乘人之危弄這號事,錢你拿去先用,救子霖兄要緊?!?

鹿子霖妻拿著錢千恩萬謝地告辭,說:“除了你,我再指望誰呀……”

白嘉軒起身送她,說:“都在一個祠堂里燒香哩,啥話都甭說了,趕緊著救人?!?

鹿子霖妻走后,白嘉軒僵直身軀默然沉思。

白妻:“……他大!你咋了?”

白嘉軒:“誰都甭看誰的笑話,一丘之貉。”

白妻:“你說的是啥?”

白嘉軒:“鹿子霖屋里出了個共產(chǎn)黨腦系,鹿三屋里出了一個土匪,咱屋里出了一個自賣自身的乞丐,這世道!咋把娃們家都弄成一群活鬼鬧世事呢?!”

白妻端起燈撥著油捻子,說:“他大,我咋看鹿三這兩天神情不對,瞅人的眼光?人的很——”

油燈突然熄滅,白妻失聲驚叫!

一伙山匪涌進(jìn)來,將白嘉軒按倒跪地。

油燈再亮?xí)r,匪頭揭下蒙面布,白嘉軒認(rèn)出了黑娃。

白妻:“黑娃!錢在炕頭匣子里,糧食在樓上囤里…… ”

白嘉軒對妻子說:“你悄著,聽人家發(fā)話?!?

黑娃:“你是痛快人。你明說,你指派誰去殺了我的女人?”

白嘉軒:“我一輩子明人不做暗事。我沒殺她,也沒有指派旁人殺她。”

黑娃:“你是腰硬嘴也硬,你屋白孝文霸了我女人,這是明事吧,你嫌我女人丟了你族長的老臉辱了你白家的名聲,這是明事吧,你白孝文賣了兵斷了你的香火,這也是明事吧,這回你咋不當(dāng)明人了?!”

白嘉軒:“我腰硬我活累了……我嘴硬我不想說辨了。”

一土匪拉響搶栓,黑娃止住他,操起一根頂門的粗杠子,說:“腰硬就從腰上要他的狗命!”

黑娃狠狠地砸下去,白嘉軒顫忽地癱下去。

黑娃又掄起杠子砸下去,不料鹿三從暗處冒身出來,挺身出擋挨了一杠子,他趔趄著摔倒又爬起來,挺身站到黑娃面前。

鹿三(沉靜):“龜孫,你婊子是我殺的,不干人家白家的事?!?

黑娃愣住了,惱怒地說:“大,這兒沒你事,走你的!”

鹿三(愈發(fā)沉靜):“人是我殺的,與旁人無關(guān)?!?

白嘉軒猛然揚(yáng)起頭,叫著:“鹿三,你不要胡擦尿亂抹屎!”

鹿三從懷里掏出一捆布包撕開層層爛布,取出鋼刀梭鏢撂到黑娃腳下,說:“拿去?!?

一名山匪拾起梭鏢遞給黑娃,捻亮了油燈。

黑娃對著油燈辨認(rèn),梭鏢鋒刃上沾滿褐紫色的斑斑血跡!

鹿三:“好好認(rèn),聞不出這是你婊子身上的臭血?”

黑娃眼睛一黑,梭鏢“鐺啷”落地。

鹿三:“我留這梭鏢是準(zhǔn)備給官府查問的,你到現(xiàn)來了。給……朝你老子胸上戳一刀!”

黑娃腮幫攣扭著,梭鏢在他手里來回晃抖著。

鹿三:“來嚇!”

房里空氣凝結(jié)住了。

黑娃切齒令道:“把他抬到圈房去?!?

幾名山匪把鹿三架了出去。

114. 白家圈房 (冬) 夜 內(nèi)

黑娃卸下鍘刀,對鹿三說:“我最后叫你一聲大,你還有啥話要留?”

鹿三:“我沒話留,你媽有件東西給你?!?

鹿三從炕角火眼里掏出一個包打開,里面是兩只銀鐲子。

鹿三:“你媽交待說,傳給你明媒正娶進(jìn)了祠堂的媳婦,你這一輩子沒有這一天了,拿下土匪!”

鹿三把銀鐲子重重地拍到黑娃手里,瞑目而語:“將來把你媽埋到我跟前,記下!”

黑娃拿起銀鐲子眥目欲裂地喘息著,他突然把銀鐲子扔到鹿三臉上,托起鍘刀朝一頭??橙?。

牛跌匍倒地慘號聲聲!

115. 白鹿原祠堂 (冬) 夜 內(nèi) 外

沿街小巷點(diǎn)起了三四堆燒紙祭火。

匪伍經(jīng)過祠堂,黑娃返身回來,用刀背砍開門鎖闖進(jìn)祠堂。

眾匪面面相覷,這時一隊抬著棺木的出殯行列過來,哭聲凄慘令人毛骨悚然。

祠堂內(nèi),黑娃猶如瘋魔,砍翻了香爐,點(diǎn)火燒燃了家譜神軸,幾名山匪神色惶恐地跑進(jìn)來,阻攔著說:“黑哥快走!發(fā)瘟疫了,聽著沒有,發(fā)了瘟疫了!”

黑娃掙脫開又欲狂砍狂燒,切齒而語:“才好咧!都死光才好咧!”

山匪們一擁而上,將黑娃死拽活架出去。

116 .白鹿村村口 (冬) 夜 外

眾山匪趕著搶來的牲畜物什出村。

幾個土匪拽著黑娃,突然,黑娃甩開旁人臂膀,惡咒如似鬼嚎:“瘟疫來的才好!都死了去!一個都甭剩才好!”

117 .黑娃窯洞 (初春) 日 外

窯洞外,香煙繚繞,不少人在祭拜田小蛾。

118. 祠堂 (初春) 日 外 內(nèi)

祠堂恢復(fù)了舊貌,族人們黑壓壓地站滿了廳里院外,悄無聲息。

忽然,人群騷動起來,讓開一條路,白嘉軒腰身扎裹著腰布躺在四人抬的臨時搭成的靠椅上,白嘉軒堅持下了靠椅,在充滿敬畏的眾人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進(jìn)了祠堂。

白嘉軒端坐下。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出身示意大家安靜。

老者:“老族長!這田小娥是非同尋常的厲鬼!自她來白鹿原惹的禍招的災(zāi)小的不說,旱災(zāi)剛完,瘟疫可又起來了。這股子邪氣要止不住,瘟疫真能把白鹿原上的生靈死光滅絕了去。請你老族長出面持頭,把田小娥裝殮厚葬給她修廟塑身敬香燒火,祛災(zāi)免禍?!?

白嘉軒:“……你們不敬神倒敬起鬼來了,敬的還是一個不干不凈的鬼?!?

老者:“不管是啥鬼,總得保住活人嘛。”

白嘉軒:“這鬼要得寸進(jìn)尺,要大家都從她的胯襠底下鉆,怎么辦?”

老者:“只要不再招禍死人,我領(lǐng)著頭鉆!”

老者跪下來,嘩啦啦地跟著跪下來許多人。

白嘉軒:“只怕鉆了婊子的胯襠,瘟疫勢才來的猛咧?。ɑ羧蛔兩┠阏l敢逼著我鉆這婊子的胯襠,先把他女人的騎馬布吊到我門樓子上去再說!”

大廳里寂然無聲,族人們面面相覷,不知再說何話。

白嘉軒口氣平靜下來,說:“我是族長,我只按鄉(xiāng)約族規(guī)行事,這碑子上那一條那一款說了要給婊子塑像修廟,嗯?”

白嘉軒掙扎起身,白妻族人攙扶著他,顫顫巍巍地走出去。

白嘉軒走到門口停步回過身,莊重的宣布:“對神要敬,對鬼,只有打!”

119. 白鹿原 (春) 日 外

造塔的坡脊臨河靠塬氣勢峻拔,族人聚集著舉辦封基造塔儀式。

磚木堆放齊全,鞭炮附桿高掛,只等裝罐封基開工,人們沉默不語,在遲疑中觀看坐在靠椅上的老族長。

白嘉軒:“鹿三,叫放炮封基!”

鹿三如魂魄丟失,茫然無助地張口無語。

白嘉軒:“三哥,你——那兒不舒服?”

鹿三受了一驚,神色慌懼地悄聲兒說:“這妖貨罵了我一夜,這陣兒又哭開了,哭的太?了,我心里瞀亂的不成?!?

白嘉軒:“塔一壓不信她還能作怪,你盯著我封塔?!?

鹿三雙手掩著耳朵如避鬼魅般落荒而去。

白嘉軒:“鹿三,立下!”

鹿三不予答理,如斷線風(fēng)箏飄忽遠(yuǎn)去。

白嘉軒壓下心頭驚疑,對工頭說:“時辰都過了,咋還不放炮封基呢?”

主事的工頭滿面萬分作難,貼身對他悄聲耳語:“老族長,有大麻纏,請你到一岸子我有話說?!?

靠椅被抬到一旁,只剩下白嘉軒夫妻跟工頭。工頭握拳砸掌窘慌不堪地說:“老族長,這罐罐里裝的是兩個人!”

白嘉軒:“?!……咋能是兩個人?”

工頭連連砸著手掌表示話難出口。

白嘉軒:“有話你好好說?!?

工頭湊近壓著聲音說:“架火燒人了,才發(fā)現(xiàn)小娥肚子里還裝著一個娃子哩!”

白嘉軒一驚:“往下說!”

工頭:“大家掐著日子算,都說這是孝文的種,你看這事把他家的,不敢埋了!”

白嘉軒張口無語,白妻問:“你沒看是男娃女娃?”

白嘉軒茫然地瞪著工頭如置夢境。

白妻捂著肚子蹲蹴下去,突然放聲大悲。

遠(yuǎn)處族人們的眼光齊聚過來。

白嘉軒清醒過來說:“你哭啥哩!是不是白家的種我有數(shù)!你埋!”

工頭:“老族長你再思量,這塔一壓下去可是斷絕門脈的大事,萬一是孝文的……?!?

白妻的哭嚎聲聲揪人。

白嘉軒(決絕):“就算是我白家的種,我斷子絕孫陪著這婊子受罰!”

白嘉軒帶頭,眾人將酒飲盡。

工頭揮揮手示意,鞭炮聲傾刻點(diǎn)炸,在山川河流間響徹。

120. 白家牲口圈房 (春) 夜 內(nèi)

白嘉軒佝僂著腰身拄著拐杖進(jìn)來,他滿臉悲憤惘恨變的失神蒼老了。

白嘉軒招呼著走過來:“三哥?,咱倆個一輩子不信鬼不怕邪,真格兒還叫這孽鬼蠱住了?甭怕,你就不能讓她看出你怯唬她,人越膽怯鬼越張狂,你就把她——!”

沒人應(yīng)答,只聽牲口的噴鼻跟嚼料的聲音。

白嘉軒口齒不清的絮叨著沿著木槽過來,到了炕邊仍不見人跡他回轉(zhuǎn)過神,臉色駭然大變。

鹿三的背影吊在橫杠上微微晃動,一只小牛依戀地磨蹭著他僵挺的身軀。

白嘉軒踉蹌地?fù)渖磉^去,抱著鹿三的腿癱墜下去,碰掉了他的鞋。

白嘉軒的悲痛似決堤之水洶涌而出,他的哭聲如困獸嘶嚎令人毛骨悚然!

淡 出

黑 場

字幕:公元 1938 年

淡 入

121. 白鹿原 (冬) 日 外

一座青色的磚塔巍然挺立在塬畔河旁。

鹿兆鵬率領(lǐng)的抗日支隊沿途上塬,突然四下臥倒規(guī)避。

八架日軍轟炸機(jī)超低航行,從青塔頂上呼嘯而去。

122. 白家上房 (冬) 日 內(nèi)

白嘉軒躺在靠椅上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容顏衰邁神情凄迷顯出老態(tài)來。

族人進(jìn)門,對著他耳朵大聲說:“老族長!鹿子霖叫放回來了?!?

白嘉軒費(fèi)力地思索著:“……噢……那就是,……那就是把兆鵬逮住了?”

族人:“現(xiàn)在打日本人,國共合作成一家子,兆鵬跟共產(chǎn)黨要人哩!才把鹿子霖放了?!?

白嘉軒欲起身說:“……你扶我起來。”

族人:“鹿子霖糊涂了,誰都不認(rèn)識?!?

白嘉軒又欲起身,說:“他不認(rèn)得誰,他都認(rèn)得我!”

白妻:“你尋死去呀?”

白妻橫身阻攔拉住他手臂,說:“兆鵬帶了一河灘八路軍回來了,操心可把你弄到臺上斗呀,甭去。”

白嘉軒甩開妻子,自顧自出了門。

123. 鹿子霖家 (冬) 日 外

院落殘垣斷壁只剩下兩間草房。

白嘉軒走來,兆鵬媳婦已呈衰顏?zhàn)诖笈柽呄匆路B棺恿嘏铑^垢面枯瘦如柴,見了白嘉軒毫不理會,依舊有板有眼地唱著秦腔。

白嘉軒搖搖頭,離開。

124. 白鹿區(qū)區(qū)公所 (冬) 日 內(nèi)

田福賢與鹿兆鵬喝著茶下棋。

田福賢:“……這黑娃殺人越貨擾害了三個縣,越剿越惡尾大不掉了。他可是你老兄手下出的人才呀。”

鹿兆鵬:“是你手下把他逼上梁山的!先不說這事。我問老朋友你一句話,保我大的這條命,你們一共摟了多少錢?”

田福賢笑而不答。

鹿兆鵬:“真有意思,把我大改造成無產(chǎn)階級的是你們而不是我。”

田福賢:“當(dāng)初我要是逮住了你,那可比你大值錢的多?!?

鹿兆鵬:“有一天我要是逮住了你,怕你就不值個啥錢了?!?

田福賢:“那是后話?!?

鹿兆鵬爽然地說:“對,咱們后話后說,先將你一步!”

田福賢瞪著眼睛,“唉呀”了一聲,把棋子丟到棋盤上。

鹿兆鵬:“甭當(dāng)只有狼能吃娃,娃長大了,也有吃狼的一天?!?

田福賢重擺棋子,鹿兆鵬起身系挎手槍,說:“咱們來日方長?!?

田福賢:“老哥奉陪到底!”

倆人欲別,白嘉軒拄著拐棍進(jìn)來。

鹿兆鵬趕緊攙扶,說:“這不是孝文他大,坐下坐下?!?

白嘉軒一弓腰,說:“現(xiàn)爾今我咋個稱呼你呀——?”

田福賢:“叫鹿政委,人家官稱政委!”

白嘉軒:“鹿政委,你還知道把你大保出來,這就叫孝子了。白孝文心硬,自打離家一個紙片片,一個字眼眼都沒捎回來過。你知道不他死到哪噠去了?”

鹿兆鵬:“老族長,實(shí)說我不知道孝文下落。我要是孝文,知道你把塔修到天上去了,我就是死也不回來了。你把事情做絕了么?!?

白嘉軒:“……咋個叫做絕了,田小娥又不是他的女人!”

鹿兆鵬:“先不管是誰的女人,田小娥都是一個有生命權(quán)利的女人。憑啥殺她,又憑啥把她埋到塔底下?老族長,人死了還要鎮(zhèn)壓她,還要專她的政,你說做絕了沒有?”

白嘉軒:“……我看你媳婦活的還不勝田小娥,你說你做絕了沒有?!”

鹿兆鵬被噎住,白嘉軒走了。

125. 鹿子霖家 (冬) 日 外

兆鵬媳婦搓揉著衣服,鹿兆鵬擔(dān)著一擔(dān)水進(jìn)門,放下,又幫她換水絞衣服,交囑家事。

鹿兆鵬:“我都交待好咧,有人隔月把磨好的糧就送屋里來,我的津貼三個月寄一回,縣區(qū)上還有點(diǎn)抗屬的貼補(bǔ),差不多能將就對付過日子?!?

兆鵬媳婦點(diǎn)點(diǎn)頭,一聲不吭地搓著衣服。

鹿兆鵬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語含歉疚地說:“不是你里外服侍,倆老人不得活下來?!?

兆鵬媳婦瞟了他一眼,悶下頭洗衣服。

鹿兆鵬:“你還有半輩子,不能再糟踐自己了。你現(xiàn)在該認(rèn)真打定主意,看有沒有中意的人合適的人家,爭取過上美滿正常的生活……”

兆鵬媳婦猛地抬起頭,臉色赤紅淚水奪眶而出,生硬地說:“誰糟踐了我半輩子誰知道。鹿兆鵬,我這一輩子瞎了好了都交待到你手里頭了,你回不回來我都沒話,我服侍老人我就在屋里等死,這就是我落下的命?!?

鹿兆鵬瞠目結(jié)舌,末了狠狠咬出一句話:“你就是典型的奴隸意識,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兆鵬媳婦冷冷地回了一句:“誰讓我落下的這命!”

日本飛機(jī)轟鳴聲自遠(yuǎn)而近,兩架飛機(jī)低空掠過呼嘯而去,將草房頂篷掀下大半。

鹿兆鵬怒不可遏地掏出駁殼槍對天射擊,一口氣打光了所有子彈。

鹿子霖突然從草堆里鉆了出來,他慷慨激昂地對天檄罵:“日本人來了?就叫日本人開過來嚇,就叫日本人開上白鹿原嚇,把白鹿原上的男人全都?xì)⒘巳?!把女人全都奸了去!這白鹿原上的人沒有一個好松!一個個都都是狼心狗肺不知羞恥,都沒長下人的心肝,該當(dāng)殺盡滅絕……”

淡 出

淡 入

黑幕:公元 1949 年

126. 白鹿原 (冬) 日 外

青塔之旁,枯瘦年邁的鹿子霖旁若無人地叫了一聲長板,動情動容聲淚俱下地唱著秦腔《祭陵》。

鹿子霖:“……滿營中白人白馬白孝旗,風(fēng)擺動白旗雪花飄……”

青塔下面紅旗招展,解放軍的大部隊盤道而上。

半道上,地方部隊押解著土匪俘虜在歇息,像粽子般被捆住土匪向押兵要水喝,雙方爭執(zhí)吵鬧起來。

大部隊里,白孝文一身戎裝騎著馬過來,他跳下鞍子把韁繩交給警衛(wèi)員,打開軍壺喝水,仰望著引吭高歌的老翁,卻已不辨此乃何人。

一個帶著墨鏡的土匪點(diǎn)頭一笑說:“孝文,你沒聽出來?這人是兆鵬他大,鹿鄉(xiāng)長么?!?

白孝文過去摘下那人的墨鏡,認(rèn)出了人。

白孝文:“……黑娃?……你!”

黑娃:“把你壺里水給我喝上幾口!”

白孝文把水壺遞過去,黑娃晃著捆繩說:“怕得你來侍侯我了?!?

白孝文舉壺喂水,黑娃咕嘟咕嘟喝了一氣,喘息著問:“你知道這塔底下埋的誰呀?”

白孝文:“埋的誰呀?”

黑娃:“埋的冤魂?!?

白孝文:“誰呀?”

黑娃(獰笑):“回家問你大去!”

127. 白家上房 (冬) 日 內(nèi)

白孝文滿頭是汗吃著槳水面。

年已衰老的白嘉軒仰躺在涼椅上,望著虛空絮絮叨叨憶說往事。

白嘉軒:“……民國 15 年鎮(zhèn)蒿軍來咱白鹿村,打死的是兩口……民國 17 年鏟滅共黨農(nóng)會,殺了的是三口,民國 18 年遭年饉,死的是 59 口……民國 20 年鬧虎烈拉瘟疫,死了 36 口,打日本抗戰(zhàn),死了……死了 17 口,這三年么……咳,這世事就成了個烙人的鏊子咧,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

白孝文接過一碗又吃起來,說:“民國 19 年,鹿三殺田小娥,加上肚子里我的娃,還有兩口人命哩?!?

白嘉軒張口無語。

白孝文:“都讓你埋到塔底下去了,這事情,比烙人的鏊子還要惡么?!?

半晌,白嘉軒才開了口,說:“你的娃?哄誰也甭哄我!”

白孝文(不屑):“哄你?……我把我賣了兵,就是為了哄個你?!”

白嘉軒的眼光黯然失去了光澤,死魚般怔怔地盯著白孝文。

白孝文:“俺媽懷娃,就是你的種,田小娥懷娃,就是我的種,挨的是你孫子,這是科學(xué),是實(shí)事求是的唯物主義,是鐵板上的釘子,拔下來也是釘子!”

室內(nèi)悄寂無聲,只聽白孝文吃面的聲響。

白嘉軒仰面朝天,如魂脫竅般地閉上眼睛。

幾位軍人與工作隊進(jìn)來,敬禮稱呼:“白團(tuán)長!”

白孝文起身握手招呼,與他們低語了幾句。

白孝文來到父親身旁,說:“大,工作組同志問你,要祠堂的鑰匙呢?!?

白嘉軒如夢驚醒:“……?!”

白孝文(大聲):“要關(guān)押土匪哩,問你要祠堂的鑰匙哩?!?

白嘉軒:“……不給。”

白孝文:“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白嘉軒:“祠堂是供養(yǎng)先人的肅靜場合,不是龜五偷六土匪臟人去的地方!”

白孝文:“大,你把你的嘴閉上。你!你比匪娃子還難整治!”

白嘉軒:“咋,你還學(xué)鹿兆鵬呀,要把我再押上戲臺子批斗呀?!”

白孝文:“就這都解決不了問題?!?

白嘉軒:“你想弄那號事?”

白孝文:“我想學(xué)你,修個巨塔,把白鹿原、把關(guān)中道,把普天之下所有的封建腦袋榆木圪噠都埋進(jìn)去,叫你們這號殘渣余孽永世不得翻身,這世界就太平了?!?

白嘉軒(冷笑):“太平不了,我看田小娥那妖魂法力大,還纏著你身呢。早知道,我把塔多加三層才好?!?

白孝文也冷笑了一聲:“國民黨反動派幾百萬軍隊都讓我們消滅了,還怕你加三層塔,你可笑不可笑?!”

白孝文輕聲吩咐來人:“砸門?!?

白嘉軒鼻子里哼了一聲:“跟黑娃一個路數(shù)么?!?

白孝文:“兩回事,給你說,關(guān)的就是黑娃?!?

白嘉軒:“……說啥?”

白嘉軒愕然起身。

128. 白鹿祠堂 (冬) 日 內(nèi)

警衛(wèi)員押著黑娃進(jìn)廂房,白孝文上前幫著警衛(wèi)員松了綁。

黑娃活動筋骨,白孝文說:“黑娃,按解放軍的規(guī)程,我不能來。按咱家倆人的關(guān)系,我又不得不來?!?

黑娃活動著肩膀,切齒而語:“你來的好!”他突然地掄拳揮舞,把白孝文打的跌撞倒地。

警衛(wèi)員與看守憤然而上,用槍盯住黑娃額頭將其制服。

白孝文捂著青腫的眼窩,厲聲命令:“收槍!把槍收起來!”

黑娃喘息著,說:“孝文,你得挨這幾下,認(rèn)不認(rèn)?”

白孝文抹去滲出的血跡,說:“我攢下的我認(rèn)。夠了沒有?”

黑娃:“我就要你個認(rèn)字,夠了?!?

白孝文:“夠了就坐下,咱好好說話?!?

白孝文倒茶。

黑娃:“兆鵬呢?他現(xiàn)在在哪兒呢?”

白孝文:“不在了。 48 年打榆林城時犧牲的。”

黑娃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警衛(wèi)員持槍過來,被白孝文叱退。

黑娃一屁股蹲在板凳上。

黑娃:“那就沒人能救我了?!?

129 .白家上房 (冬) 夜 內(nèi)

深夜,白孝文一踏進(jìn)家門,白嘉軒依舊未睡覺,等白孝文。

白嘉軒說:“孝文,你要?dú)⒑谕???

白孝文:“是人民政府鎮(zhèn)壓反革命土匪哩,輪不上我?!?

白嘉軒:“殺了黑娃就絕了鹿三的門戶,你槍下留人,我來擔(dān)保黑娃!”

白孝文未做答理。

白嘉軒:“白團(tuán)長,得是非要我給你跪下求你呀?!”

白孝文惱怒地背手走開。

白嘉軒:“……哪怕讓他再留下一個娃,再殺他不遲么!”

白孝文站定,說:“大,你老了,話都給你說不清了,你就安分點(diǎn),行不?!?

白嘉軒下跪,白孝文無奈的表情。

130 .祠堂 (冬) 日 內(nèi)

黑娃換了身新衣服,正一個人喝著酒。

白孝文進(jìn)來,打開一盒點(diǎn)心遞過去。

黑娃:該上路了。好家伙,冰糖!”

黑娃伸出大拇指,說:“也送了壽衣,也餞了行,孝文,你是人!”

白孝文:“黑娃,你手上到底有多少條人命?”

黑娃:“吃桿子這碗飯,說這話是忌諱。孝文,你手上有多少條人命?”

白孝文:“……”

黑娃:“說起來,我革命資格比你還深。那天晚上不是牽掛小娥挨餓,跟上兆鵬走的話,咱倆穿的就是這一身皮?!?

白孝文:“黑娃,你把這水晶餅兒吃了?!?

黑娃吃點(diǎn)心。

黑娃:“咱倆還剩一筆帳了?!?

白孝文:“你說?!?

黑娃:“你媽是在牲口圈里生下的你,知道不?”

白孝文:“知道,”

黑娃:“是我拿鐮刀把你娃的臍帶割開的,對不?”

白孝文點(diǎn)頭,說:“是俺媽讓你割的?!?

黑娃:“不是我下手快,你娃早死到牲口圈里去了,對不?”

白孝文:“對哩?!?

黑娃:“這算不算救命之恩?”

白孝文:“……算?!?

黑娃:“好!我死了你把我埋到塔底下,跟小娥葬到一搭兒。陽世上的帳,咱就算一把拉平了?!?

白孝文無言以對。

黑娃:“這世上我只對不起一個人,就是小娥,不是我,她不得來白鹿原死在我大手里!殺我下跪的時候,你記著,那就是我給小娥跪下來賠罪哩!”

黑娃和白孝文正要碰杯,門吱呀被推開了,是白嘉軒立在門口。

白孝文:“我大看你來了。”

孝文走出,關(guān)上門。

白嘉軒:“黑娃——?!?

黑娃:“老族長——。”

黑娃突然對白嘉軒跪下來,說:“這世上我只冤枉過你,老族長,不是我的過,你的腰不得斷。我這就算給你賠罪?!?

黑娃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白嘉軒為黑娃抹著淚。

門外,兩個士兵到,白孝文示意將黑娃帶走。

門內(nèi),黑娃和白嘉軒端起酒碗,各自飲盡碗中的酒。

黑娃:“叔,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黑娃該死,不怪孝文。”

黑娃昂然走出。

祠堂里只剩下白嘉軒。

白嘉軒自言自語:“三哥,我對不住你了?!?

131. 白鹿原 (冬) 日 外

青塔巍巍,山河壯麗。

白孝文圍著青塔緩緩地巡視,細(xì)細(xì)的端詳。

溝底下傳來陣陣口號呼喊的聲浪。

白孝文專注地凝視著塔基。

溝底下傳來一排清脆而回蕩的槍聲,一群白鷺驚然而起。

白孝文呆呆地站立著,凝視著遠(yuǎn)去的飛鳥不覺臉上清淚盈眶。

132. 祠堂 (冬) 日 外

祠堂門外掛上“白鹿鄉(xiāng)人民政府”的招牌,已然面目全非。

鄉(xiāng)人們在門旁修理臺階,把鄉(xiāng)約族規(guī)的石碑開成一截截的條石。

白嘉軒拄棍而立,如同靈魂脫竅般毫無表情。

白孝文拿著證書匆匆出來,對站候著的鹿兆鵬媳婦說:“嫂子,兆鵬的烈士證跟優(yōu)撫證都批辦下來了,今后你就憑征領(lǐng)取津貼,好給屋里買糧添置。”

兆鵬媳婦接過證書,感激淋涕地說:“你看你為兆鵬跑了多少路,費(fèi)了多少勁,不嫌棄我就替兆鵬給你跪謝一下!”

白孝文趕忙拉住她,說:“不興這個,不興這個了,握個手就對了?!?

村人們抬著石條過來,吆喝著:“搭個手!快搭個手!操心落下來!”

白孝文、兆鵬媳婦趕緊搭手幫忙,將石條置放妥當(dāng)。

白嘉軒無聲無息獨(dú)自離去。

白孝文發(fā)現(xiàn)了石條上的文字,拂去塵土辨認(rèn)起來。

兆鵬媳婦不肯離去,抹把眼淚說:“我還是得替兆鵬跪著謝你!”

白孝文攔住了她,說:“嫂子,你再甭丟兆鵬的人了,都解放了,都新社會了么。你盯盯,連這鄉(xiāng)約族規(guī)的老碑子上還寫著要幫睦親鄰哩么!”

白孝文追上父親欲攙扶,被白嘉軒的手臂阻架開去。

133. 白鹿原 (冬) 日 外

農(nóng)人們在耙地耕種,吆喝牲口與鞭響聲回蕩在山川之間。

解放軍部隊源源不斷地開拔出發(fā)。

白嘉軒在道旁拾糞,他突然扔掉糞簍,踉踉蹌蹌地奔過去攔住了白孝文的坐騎,一把拽住了馬的額繩。

白孝文下馬扶住白嘉軒,說:“大,都安頓畢了,你還有啥放心不下的?!”

白嘉軒:“你,你把黑娃埋到哪了?”

白孝文:“這不該是你操的心?!?

白嘉軒:“沒埋到塔里頭去?”

白孝文:“……埋到他大身邊了。塔里頭現(xiàn)在空了。”

白嘉軒大吃一驚:“說啥?……空了?!”

白孝文指著馬背上的包裹說:“我把小娥跟娃都帶走了,不論去哪都跟著我,就算有個家?!?

白嘉軒的嘴唇抖動著,半晌無語。

白孝文:“大,我得出發(fā)了?!?

白孝文跨上馬,揚(yáng)鞭前去,溶入到大軍之中。

部隊唱起了帶著濃郁關(guān)中聲調(diào)的軍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腳踩著祖國的大地,

背負(fù)著民族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

白嘉軒立在原地 ----- 。

134 .白鹿村頭 (冬) 暮 外

鹿子霖在老槐樹下拍著板眼自唱自樂,看見白嘉軒如似飄魂一縷過來,上去攔住了他。

鹿子霖:“嘉軒兄你來的好!跟我看戲去。我就不信,他鄉(xiāng)政府請的爛松草臺班子,還敢跟我鹿子霖請的麻子紅戲班打?qū)ε_呀,我把他鄉(xiāng)政府的臉當(dāng)尻子笑哩!走,嘉軒,看他狗日的出洋相去!”

鹿子霖架起茫然無措的白嘉軒,喋喋不休地把他拉向村里。

135. 戲樓 (冬) 夜 外

戲正開演,兩個老人擠在人群中竊竊私語。

鹿子霖貼著白嘉軒的耳根子,神秘兮兮地說:“嘉軒兄,有一句要緊的話,我真的不敢跟人說。”

白嘉軒(失神):“嗯,嗯?!?

鹿子霖:“兆鵬狗日的,給我把信捎來了!”

白嘉軒:“嗯,嗯……(忽然驚覺)嗯?!”

鹿子霖(不容置疑):“俺兆鵬在山西當(dāng)了縣長了,他娶了三房,生了八個娃子,五男三女!”

白嘉軒:“……你說的啥?”

鹿子霖:“兆鵬當(dāng)上縣長了,娶了三房生了八個娃,五男三女!”

白嘉軒頻頻點(diǎn)頭連連應(yīng)合:“好好好,那就好,好好好……”

白嘉軒老臉上不禁滾落下兩行涔涔?jié)釡I。

136. 白鹿原 (冬) 晨 外

白鹿原渾然屹立,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之中。

秦腔聲聲慷慨,高唱出恩怨不絕的傳奇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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