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來到紅塵的人,都有一個相守的知己,守候三毛的,則是一個異國男子,他叫荷西。何其有幸,在她行走天涯之時,是這個男子,真心相伴,風(fēng)雨同行。又何其不幸,待她過盡萬水千山之后,亦是這個男子,離她遠(yuǎn)去,陰陽兩隔。 他們曾用六年的時間錯過,又用七年的時間相愛相倚,再用一生的時間別離。在沒有認(rèn)識荷西之前,三毛背著行囊獨自流浪,淡看離合,不語悲歡。在認(rèn)識荷西之后,她毅然闖入撒哈拉,視沙漠為她的城池,不懼浮沉,不言滄桑。 這期間,盡管三毛,也曾邂逅許多沒來由的緣分。甚至有觸手可及的幸福,有兩情相悅的機緣,但終不被時間成全,與之擦肩。都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荷西,就是滄海里的一瓢凈水,是巖石里的一株青草,千帆里的一葉蘭舟。讓她相信,人生該有一場徹底地真愛,才不枉白來。 但愛情終究不是三毛的歸宿,她一生最執(zhí)著,最尊貴的一件事,則是流浪。所以,當(dāng)三毛遭遇命運殘酷的洗劫,失去荷西的時候,她依舊背負(fù)著盛世的孤單,繼續(xù)行走。她相信,世事總會有個了斷,無論圓滿或缺憾,都要且行且珍惜。 來者自來,去者自去。三毛與荷西被迫永決,荷西的死,太過倉促,三毛來不及躲閃,就被利劍傷到無以復(fù)加。那一段時期,三毛每日每夜,做著一個不肯消停的夢,就是與荷西死別。無數(shù)次,她從夢里哭醒,痛入肺腑,不敢呼吸。 她假裝忘記,故作堅強。破碎的三毛,以一種殘缺的美,獨自行走。無論你是否聽過她的故事,知曉她的遭遇,只要打她身邊經(jīng)過,一定可以看到她臉上的滄桑,心底的傷痕。這個叫三毛的女子,她就這樣帶著傷感的粗糲,帶著遺世的孤獨,一個人徒步,一個人流浪,一個人天涯。 只是,她被時間削減了許多,許多。這個原本就不驚艷的女子,經(jīng)歷了生死離別,疾病纏身,以及神情錯亂之后,已是秋水蒼顏??伤辉诤?,她的使命是流浪,是放逐。哪怕沒有喧嘩的掌聲,沒有贊賞的目光,她仍然堅韌而灑脫。 三毛并非是那個從江南雨巷走來的女子,她不需要柔軟,不需要矜持,亦不需要諾言。她曾經(jīng)說過:“踮起腳尖,我們就能離幸福更近一點嗎?”不,當(dāng)然不是,幸福是一縷飄渺的風(fēng),是一團迷離的霧,你靠得越近,就離得越遠(yuǎn)。幸福,只給予那些隨遇而安,飲食煙火的人。三毛這一生,都在做夢,都在風(fēng)沙中行走,邂逅種種離奇的故事。那些平凡簡單的幸福,又如何能夠與她不期而遇? 昨天滄海,已是今日桑田。當(dāng)她結(jié)束了放逐,回到臺北,三毛這個名字,不再沉寂。她把多年來的心路歷程,寫成文字,換來許多敬仰的眼神,溫暖的感動。平靜下來,她的內(nèi)心更加清醒,正是因為清醒,三毛才會將紅塵看破,視繁華為落寞。 直到后來,三毛再次經(jīng)歷了一段驚世駭俗的相遇。她愛上比她年長幾十歲的民歌大師王洛賓,也許是王洛賓散發(fā)出的藝術(shù)魅力將其感染和吸引,總之三毛就是愛了,愛了這個已是黃昏的老者。有人說,三毛是想用一段特別的愛戀,來暫時忘記她與荷西執(zhí)手相看的昨天。也有人說,三毛就是三毛,她的人生,注定了驚心動魄,不同凡響。 我不以為然。在愛情面前,所有的猜想,所有的預(yù)測,都不足以為信。愛情不需要緣由,亦無須給任何人交代,我們可以不去祝福,但一定要懂得尊重。三毛毫不隱瞞自己的情感,她說王洛賓是她生活的拐杖,她需要拄著這根拐杖,走過未來的獨木小橋。只是三毛沒能如愿以償,王洛賓終究還是讓她失去了這根拐杖。 不是所有的船只,都會有停留的渡口,又或者有,還要在預(yù)定的時間,相約的地點。此時的三毛,已是一葉倦舟,漂泊到無人收留的地步。也正是因為這段無果的愛,讓她再次清醒地明白,有些愛,可以深沉,卻不能擁有。有些人,可以代替,卻不能忘記。 她的世界,已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我以為,飄零半世,看慣聚散的三毛,會選擇平淡安穩(wěn)地活著。我錯了。她從來就不能接受尋常而薄弱的光陰,不能安于淡泊的現(xiàn)狀。她懂得寬恕別人,卻不能寬恕自己。我以為,她可以憑借過往的風(fēng)塵歲月,銘心刻骨的愛情,驕傲孤獨地活著。她沒有。 河山冷,歲月靜。無論你是否留戀,是否惋惜,她已經(jīng)一去不回。這個女子,于塵世,也只是一個哀傷寂寞的過客。她以高挑的身材,散亂的長發(fā),粗糲的個性,行走在荒涼的沙漠。 她是一個人流浪,一個人天涯。 摘自《你是錦瑟,我為流年》 ——白落梅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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