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就是在告訴劉春和,他再努力,雅雅也無法把他視為普通人。 劉春和原以為,殘疾人?持續(xù)不斷地努力=普通人。 劉春和很努力,他是學霸,高考分數(shù)超出一本線80多分,他在咖啡館工作。他會打鼓,會幫老年人排憂解難,能得到老年人的一致認可。 而雅雅告訴劉春和,殘疾人?持續(xù)不斷地努力≠普通人,殘疾人?持續(xù)不斷地努力只能成為努力的殘疾人。 想想看,這一二十年來,劉春和接受自己殘疾人的身份,并且突破腦癱對他的限制,解鎖一個個難度極高的技能。 這給劉春和一種樂觀,只要他足夠努力,他就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 然而,雅雅拒絕和他牽手,就是在說不可能與劉春和談情說愛,努力的天花板并不高,連牽女孩子的手都會被拒絕。 于是,劉春和崩潰了。 雅雅拒絕與劉春和牽手,然后迅速消失,這不是雅雅的道德問題。 事實上,雅雅比絕大多數(shù)人更善良,更美好。我在上一篇文章中也分析過,整部電影懂劉春和,并尊重他的人,只有外婆和雅雅。 像咖啡館和交通集團那些人,根本不是尊重劉春和,而是在利用劉春和的殘疾人身份,來為自己貼金謀福利。 而雅雅,作為一個與劉春和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妙齡女子,她能主動與劉春和做朋友,這種善良已經(jīng)是能秒殺99.9%的人了。 劉春和要牽雅雅的手,是戀愛關(guān)系的確認。這是劉春和的唐突,不是雅雅的問題。 真正的問題是,我們?nèi)祟愑袇拹汉蜌埣踩朔毖艿谋灸堋?/span> 翁貝托·??圃凇冻蟮臍v史》中給丑分為四種類型:丑本身(如嘔吐物和尸體)、形式的丑(如不合比例的五官)、藝術(shù)對丑的刻畫(如畫家筆下的尸體)、情境的丑(如陰森的樓道或忽明忽暗的房間)。 形式的丑,就涉及到五官比例的問題。中西方都建立了各自的傳統(tǒng)美學標準,比如中國傳統(tǒng)的面部美學是三庭五眼。西方講究黃金比例分割,面部長度與寬度的比例為1.618:1。 值得一提的是,人類通常認為,對稱是美的標配之一。如果五官不對稱,比例失調(diào),那么就會被視為丑。 因為腦癱,劉春和的五官就很不對稱。 如果不了解他,很容易讓人避而遠之。 為什么會這樣? 演化心理學有個觀點,人類傾向于遠離身體有缺陷,患病和衰老的個體,這種生理機制是保證種族繁衍和生存的策略之一。 殘疾人容易遭歧視,因為殘疾容易激發(fā)“病原體回避機制”。在《小小的我》中,劉春和給抱著小孩的乘客讓座,乘客接受劉春和的善意,卻依舊嫌棄他。 這位乘客確實不禮貌,她的不禮貌,是不能戰(zhàn)勝自己把殘疾和疾病聯(lián)系起來的本能(其實這種聯(lián)想并不合理)。 我們?nèi)祟惖奈幕芏嗍窃诜幢灸艿摹?/span> 此外,人類對殘疾的厭惡情緒,也源自于殘疾讓人想到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和資源照顧,這會觸發(fā)人類的逃避心理。 畢竟,精力和資源都是稀缺品。 劉春和與母親關(guān)系緊張,并非母親不夠愛她,而是這種愛付出得太多,也逐漸磨損了她的耐心。 口眼歪斜,四肢扭曲的劉春和,一直備受歧視,看似道德困境,然而,這種歧視殘疾人的現(xiàn)象,源自于人類的本能。 我反對道德審判雅雅,就是因為她給劉春和帶來的快樂,是劉春和從未有過的。 在劉春和的生命里,不會拿他當殘疾人,帶著平常心交往的同齡人,也就雅雅一人。因為雅雅太稀缺,劉春和情不自禁想和雅雅的關(guān)系更進一步。 然而,這是雅雅難以接受的。 異性朋友的歸宿可以成夫妻,但不全是夫妻。 捫心自問,不考慮經(jīng)濟因素,誰不希望找一個身材好高顏值的另一半呢? 我們都是人類演化百萬年的產(chǎn)物。這百萬年間的經(jīng)歷,直立猿積攢了太多經(jīng)驗,那些能保證人類生存和繁衍的經(jīng)驗慢慢成為遺傳信息,變?yōu)槲覀兊谋灸堋?/span> 身材好高顏值和基因健康呈正相關(guān)關(guān)系,因此高顏值對繁衍很重要。在那個缺少醫(yī)療條件的遠古時期(現(xiàn)代醫(yī)學也就約二三百年的歷史),顏控的人順利留下后代的概率更高。而殘疾的人容易被視為有較高的生育風險。 顏控即正義,殘疾要遠離,這樣說當然不禮貌,但這就是世道人心。 像雅雅那種充滿活力,像小鹿一樣蹦蹦跳跳的年輕女子,她找個四肢健全的普通人易如反掌,和劉春和談情說愛才不正常。 外婆讓《小小的我》這個故事成立 ,而雅雅讓《小小的我》升華。 沒有雅雅,我們會覺得,這是一部以殘疾人為主角的勵志電影。 而雅雅讓《小小的我》多了一個反勵志的聲道。 努力自救殘疾人,當然能成為很優(yōu)秀的人。 然而,這個本能和社會對殘疾人的偏見,讓這些不被殘疾打倒的劉春和成為了優(yōu)秀的殘疾人。 這是影片的悲觀,也是殘疾人無法解決的生存困境。 畢竟,大家在看完《小小的我》之后,哭過笑過感動過,殘疾人的處境就變好了嗎? 我們看完電影,在網(wǎng)上討論劉春和的性需求,感慨殘疾人的性需求也值得被尊重。 那么問題來了,誰去尊重呢?拿什么尊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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