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1日9時30分,家母張今慧在保定市家中安詳?shù)剞o世,享年96周歲。 家母張今慧1928年3月8日出生于河北省曲陽縣曉林鄉(xiāng)中佐村,在抗日烽火中參加八路軍,成為文工團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先后在中國作家協(xié)會、《世界文學》編輯部、山西省群眾藝術館等單位工作,離休前為保定市文聯(lián)主任。曾主持創(chuàng)辦文學期刊《蓮池》,文摘周報《大千世界》,致力于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有《夕照回眸》等著作存世。 尊重家母生前的遺愿,喪事從簡,不驚動親戚朋友。遺體今天上午已經(jīng)在保定市殯儀館火化。 母親安息! 邢紅英、邢紅霞、邢小群、邢曉明、邢躍泣告 2024年12月13日 附: 在《世界文學》編輯部 ——《夕照回眸》片斷 張今慧 1959年底,又調我到作家協(xié)會《世界文學》編輯部擔任黨支部書記、秘書組長,我一聽,大吃一驚,那是個舊知識分子成堆的單位,那些人都喝過洋墨水,洋味很濃,被稱之為“資產階級大本營”,聽說和他們很難相處,曾去過兩任支部書記都沒有呆多久就調離了。我這個來自山溝的小土八路,文化又低,怎么好和大知識分子們打交道呢?我找到作協(xié)秘書長張僖同志亮明了我的觀點。他笑笑說,恐怕你是多慮了,讓你去是經(jīng)過領導會議研究決定的,你在幾個單位干得都不錯,善于聽取群眾意見,能團結大家一道工作,這是個很大的優(yōu)點,你進取心強,有朝氣,遇到問題難不住你。我說:行了秘書長,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對這個工作我實在怵頭,懇請領導考慮考慮我的意見吧?!昂冒?,我們再商量商量?!边^了幾天答復我說:“經(jīng)領導會議再次研究,認為你能勝任這一工作,原決定不變。”我只好壯著膽子進了所謂“資產階級大本營”《世界文學》編輯部。 這個編輯部,人員編制20多名。其任務是把世界各國的優(yōu)秀文學作品翻譯成中文登在刊物上,以便于文學界的專家、學者和文學愛好者了解世界,便于文化交流。編輯部的主要領導人是外國文學專家陳冰夷和作家、詩人鄒荻帆,加上辦公室主任、黨支部書記組成領導小組,重要事情由領導小組研究決定。編輯成員大部分是解放前的知識分子,他們有很多優(yōu)點,各有特長,工作嚴肅認真,互相尊重相處融洽,擁護黨的方針政策,愿將自己的知識和才能奉獻給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他們大多是從舊社會過來的文人,頭上還戴著一頂“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帽子,認為自己是思想改造的主要對象。有的家庭成分偏高,社會關系比較復雜,或有什么歷史問題,難免有些思想壓力。他們言行謹慎,唯恐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招災惹禍,對有關政治性問題很敏感,不輕易表態(tài)。1957年“反右派斗爭”中,這個20多名知識分子都未受到?jīng)_擊,看來還真是沾了“少說”的光。 據(jù)了解,有的黨員干部有一種優(yōu)越感,覺得自己是革命的,是從艱苦的戰(zhàn)爭年代過來的,認為解放前的知識分子思想落后,對他們不夠尊重,表示冷淡,使他們存有戒心,敬而遠之。 我主動接近他們,聽取他們的意見,了解他們的工作及家庭情況以便及時幫他們排憂解難。朱海觀同志,年齡較大,身體不好,一到冬天常犯哮喘病。見她犯病時,我就和他的組織商量讓他休息一段時間,或是在家里工作,以免來回乘車加重病情。對情緒不好的同志,我就主動找他談心,如陳敬容談心后才知道她和丈夫離了婚,帶著一個七歲的女孩,很讓她操心。并說出了一些人解放前和她一起工作過,現(xiàn)在都比她工資高,她心里感到很不平衡。我肯定了她的工作,鼓勵她精神振作起來,級別、工資問題,以后有機會組織上會考慮的。她說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感到好受多了。又如羅婉華,夫婦倆都在編輯部工作,如有個柱著雙拐上小學的殘疾兒子,被同學撞倒造成骨折,需要治療,經(jīng)濟拮據(jù),思想壓力很大。經(jīng)領導小組研究,給予了適當補助,并向她的組長打了招呼、照顧她給孩子看病。夫婦二人非常感激。和年輕人更容易接近,從蘇聯(lián)留學回國不久的沈寧同志(她是夏衍的女兒),性格活潑、對人熱情,她見我穿戴古板,就主動提出要幫我改變一下裝束,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帶我到百貨商場買了一塊她認為很好看的花條人造棉,給我裁了一件布拉幾。她的手藝使我感到吃驚:“你這洋學生怎么還會裁衣服?”她說在莫斯科學習時學會的,那里的姑娘們都是自己做衣服,讓我快點做好穿上。我和大家相處非常融洽。既消除了我接近知識分子的畏難情緒,也消除了他們對黨員干部敬而遠之的戒心,彼此坦誠相見。他們有意見都能當面談,或是找我個別談。誰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想叫我去品嘗。 1960年底,我被評為工作躍進二等獎。1963年評級時,不少單位競爭激烈評不下去,我單位進展順利,評得大家心服口服,這主要是大家對中央文件精神能正確理解,顧全大局,不計較個人得失,也和我主動把評給我的一級讓給了級別較低的人有關。作協(xié)領導曾在大會上對我單位和我個人進行口頭表揚。在那段工作中,我被作協(xié)的同志們戲稱為“穆桂英”。 雖然做出些成績,但總覺得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文化水平跟不上形勢的發(fā)展和工作的需要。我身邊都是些大知識分子,又都是外文專業(yè)人員,感到很不適應,就下決心學一門外文,以便更好的工作,于是就向我辦公室的一位女同志學起英語。利用大家做工間操的時間請她教我,學完字母后,就學些生活用語:“你早”“你到哪去呀”“她的布拉機真漂亮”等等,我很感興趣,早、晚抓緊學,上下班坐在電車上還默默背誦。 編輯部每年年終對全年發(fā)表在刊物上的作品進行一次檢查,根據(jù)文藝方針和當時國內外的政治形勢,看哪些作品產生了好的效果,哪些作品存在問題,什么性質的?各組檢查本組翻譯發(fā)表的作品,我們領導小組成員各分一部分,逐篇過一遍,然后寫出書面總結。我對這項工作特別認真,出于自尊和虛榮心,不愿讓別人說我是外行,不懂文學藝術,自己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更不能露掉有關政治性的問題。在總結會上談作品時,我擺出的問題還得到大家的贊同,主編陳冰夷說:“你看問題還挺敏銳?!?/span> 1963年,上級決定將《世界文學》交給外文所,直屬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領導,很快要搬過去。開會傳達后,我立即找了作協(xié)秘書長張僖,要求把我留在作協(xié),因為我對外文一竅不通,不想去一個上下都是搞外文的單位。張僖說:“我們原打算把你留下,那邊不同意,說他們缺少你這樣的干部。外文所的所長何其芳說了上級定的是一鍋端,你們要把張今慧留在作協(xié),整個編輯部就不要過來了。你看,作協(xié)還敢留你嗎?”就這樣,我隨《世界文學》編輯部一鍋端到了外國文學研究所。一天,何其芳同志在辦公室主任陳衛(wèi)同志的陪同下來看我們,陳冰夷同志指著大家一一向他作介紹,當介紹到我時,“噢,你就是張今慧!你為什么不想到外文所來呢?”我說我水平低,又不懂外文,怕進這個大廟兒。他笑笑說:“廟兒再大,你也是在這個編輯部嘛!不要怕,工作上不會讓你為難的!”大家都笑了。本來大家不知道我不想過來的事,叫他這么一說,我很不好意思。他又問長問短說了一陣,指著陳衛(wèi)說:“你們有什么困難就找咱們這位辦公室主任,他還是咱這里的黨總支書記?!蔽艺鏇]有想到,這個大名鼎鼎的專家,是如此和藹、平易近人,沒有一點大干部架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還常在公交車上碰上他,互相問候。 我在《世界文學》編輯部工作整整5年,當我調離北京時,編輯部的全體人員都來到火車站送行,沒有上班的病號也拄著拐杖來了。大家都表示希望我再回編輯部來。當我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別時,他們那熱情誠懇的目光使我熱淚盈眶?;疖囬_動了,大家都高高地揚起手喊:再見!“一路順風……”陳冰夷和鄒荻帆兩位領導大聲地喊著:“編輯部的大門永遠給你開著!……”我被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淚水難禁。孩子們對這個場面感到驚奇,愛說話的三女兒說:“媽媽的人緣真好,我長大了像媽媽這樣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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