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劉老頭的溫柔鄉(xiāng)

香甜夾心 2024-11-02 發(fā)布于江蘇

展開全文

劉老頭今天八十多了，還一個人住。倒不是孩子不愿意收留他，而是劉老頭覺得，跟孩子住實在不自在。

劉老頭媳婦死了20多年，不是沒動過再找個老來伴的念頭。男人嘛，誰還沒點花花腸子，哪怕七老八十的?？稍僖幌?，這么大歲數(shù)，一起住到底誰照顧誰?。縿⒗项^一輩子逍遙自在，家里從來都是媳婦給安頓得妥妥貼貼，早上出門了，到沙發(fā)上那個地方，必定有洗好熨好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等著他穿，飯點回家，必定有一桌子最配胃口的菜正好端出來，有事要出遠門，行李必然在門口等著他，里邊絕不會缺一件要用的東西，可也不會有一件多余的物件，免得拿著沉。所以到媳婦故去了，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習慣了自己安頓自己的日子。再要找這樣的媳婦，可不容易。

所以，跟孩子一起住，難道要兒媳婦來服侍自己么？她連自己老公都不愿意伺候，不還是自己管自己，倒不如自己一個人。

舒坦。

不過，夜深人靜時候，終究是有點孤單寂寞冷，或者到家之后的冷冷清清，所以劉老頭寧可在外邊趕著，公園，茶館，小吃店，飯館，書店，老年大學，棋牌室，倒不是那些地方有多好，而是總比獨自在家要熱鬧些。

可最近，那些老茶客，牌搭子們發(fā)現(xiàn)，老劉頭的生活習慣變了，倒也還是會來這些地方，只是早上來得晚了，晚上走得早了，各個地方停留的時間短了，問他幾句，不是家里有事啊，就是累了想休息了。

有好事者就告訴了老劉頭的兒子。

老劉頭的兒子小劉，其實也不小了，四十多歲快五十，老劉頭娶媳婦好多年才懷上，小劉那死去的媽說起這事，就說老劉頭“笨”，然后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笑，白上老劉頭一眼。那一年是剛剛趕上計劃生育的開頭，所以小劉也沒個兄弟姐妹的，在一家國企里干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想過換工作。進廠被叫小劉，就一直叫到現(xiàn)在，估計是要叫到退休的了。

小劉一聽，著急。自己說了好幾次讓老頭跟自己住一起，固然是為了老頭那房子空出來出租，可以幫著還點房貸，可也終究是老頭歲數(shù)大了，好有個照應。自己工作忙，媳婦又心里只顧著個兒子，沒法每天跑過去盯著。萬一要有個三長兩短，再遇上天氣熱點，等人聞到氣味……

小劉在國企一輩子小心謹慎，最怕的是被人戳脊梁，所以同事都有的那些好處，他都不敢伸手。也正因為這個，難免顯得不太合群，領導也覺著他不是自己人，升遷得就有點困難，熬了這么多年，只是靠著經(jīng)驗足業(yè)務熟，崗位算是好點，卻沒混上個一官半職。

這劉老頭要是出啥事，難免背上個不孝的罪名，小劉可受不了。

所以特意推了加班，從單位一下班就驅(qū)車45公里，跑去找劉老頭，到地方天都快黑了，門反鎖著，小劉乒乒乓乓敲門，劉老頭穿著睡覺衣服跑出來。

“啥急事啊，我都睡下了?！?/section>

小劉印象中的爹不是這樣的，雖然到了傳統(tǒng)上早睡早起的年紀，可總還是要在飯館里咪一點老酒，跟店老板，還有幾個熟悉的酒客閑聊到八點鐘，小飯鋪開始收拾廚房做打烊準備了，才不情不愿的回家，到家就開電視，不管什么節(jié)目只是要個響動，然后泡腳，喝茶，還要看會兒書，手機倒是不看，什么軟件都不會用，只是接個電話，為這事小劉也是很頭疼，有時候打電話過來又聽不見，或者干脆沒帶身邊，耽誤事。前幾年全憑二維碼出行時候，劉老頭幾乎是寸步難行的，也幸虧周圍都是老鄉(xiāng)鄰，相互幫襯著，才熬過去。

不管怎么說，這么早就上床，完全顛覆了小劉的概念。

“怎么這么早睡，身體不舒服？”小劉邊進門，邊問著邊打量著周圍。

這老小區(qū)的房子，還是記憶里陳舊的那個樣子，進門就是現(xiàn)在的玄關，以前是餐廳兼廚房兼客廳，屋頂上依舊留著點被油煙熏黃的痕跡。對著大門，是兩個并排的朝南房間，左邊這個是主臥，劉老頭睡覺地方，右邊這個現(xiàn)在是會客室，以前是小劉的臥室，小劉在這里做了12年的作業(yè)，也在這里完成了工作后第一個工作總結。這房間還有個后門，出去是個院子，院子里搭了個廚房。本來劉老頭是不樂意搭的，好好的院子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狗，多好?？杉懿蛔∠眿D的勸說，這廚房放在進門地方，確實不方便，油煙亂竄的。而且周圍人家都搭了，似乎也沒啥不妥。

“沒，沒啥”劉老頭突然一陣慌張，似擋非擋的，攔在了小劉的前頭：“我…我沒啥不舒服?！?/section>

這么一擋，小劉倒是一陣懷疑。看老頭面色紅潤，聲音也還洪亮，倒是不像生病的樣子。難道是……

這么想著，小劉的眼睛可就盯著劉老頭的主臥室了。最近可是常聽說有不軌的女性勾引老年男人，然后或是攛掇，或是敲詐，或是欺騙，把老人的養(yǎng)老金，棺材板都卷走，那什么音，什么手上可都是這種消息。

小劉工作雖然忙，可每天必須是在臨睡前，要看上兩三個小時的短視頻，了解一下世界局勢，國家大事，本地資訊，市場動態(tài)，他深深的知道，不學習就不進步，不進步就會落后，落后了就會被時代淘汰，到時候自己就跟劉老頭一樣，只能在酒肆茶館混日子了。

“你…房里沒別人吧？”小劉猶豫了一下，決定要搞個清楚。

劉老頭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小劉問的這么直接，然后明白過來，突然就發(fā)火了：“什么？別人？小兔崽子，你也敢這么問？嘿你個王八羔子，老子我吃你的還是用你的了？我就算養(yǎng)個女人…我就算養(yǎng)個兔兒爺你也管不著！”

小劉覺得這世界突然就崩塌了，養(yǎng)兔兒爺？自己的爹怎么會有這種愛好？不行，今天必須做個了斷，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有個養(yǎng)兔兒爺?shù)牡?，那這脊梁骨還不得被捅斷嘍！

也不搭話，把劉老頭往旁邊一攮，一把推開虛掩的門，闖了進去。

劉老頭更生氣了，跟后頭“啪”的就給小劉一個后脖：“你要造反啊！”

小劉雖然火氣也上來了，可這還手的膽子還是沒有的，忍著脾氣，一手捂著后脖子，眼睛四面一掃。

沒別人。

房間不大，靠墻兩個柜子，靠窗一張書桌，上邊扔了點雜物，這邊就是一張床，床上就一條被子，一眼就看遍了，除了自己父子，沒其他人，也沒地方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