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杭州去了一趟，幾位杭州的朋友約我到杭州一家頗為著名的飯店去品嘗杭州的名菜，我則想，來開會已交了會務(wù)費，會議期間，組委會安排的三餐確實也不錯，何必要他們另約一個地方吃飯呢，讓他們掏錢，使我欠一個人情。于是我執(zhí)意謝絕。
杭州的朋友們可能猜到我不肯受請的原因，就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敲瓦爿”，就是吃飯所花的錢大家平攤，各出一份。瓦爿就是瓦片，生性松脆，稍經(jīng)敲打就會一片瓦爿碎作幾塊，杭州人以“敲瓦爿”比喻各人平分開銷，確實有入木三分之精到。實際上國外也有類似的比喻，如英語把用餐時各人自己付自己的錢講作go Dutch或Dutch treat，Dutch就是“荷蘭式的”的意思，go Dutch可以譯為“以荷蘭人的方式付錢”。在歐美等西方國家的飲食習(xí)慣中，飯店以一人一份上菜，各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口味、條件來點自己想要的菜，再各自付自己該支付的錢，至于各人付自己的錢為什么是“荷蘭式的”，而不是“英國式的”或“德國式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中國就不行，中菜是公共聚餐制，一桌子的人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無法根據(jù)各人吃了多少飯菜來付各自的錢，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平攤，如10個人一起用餐花了1千元，那末平均每人出1百元。所以，現(xiàn)代上海青年講go dutch一詞有兩種意思，一種即在快餐店用餐時，各人自己埋單，另一種即集體用餐時，菜金平分，各人出一份，現(xiàn)在人講做“AA制”。以前，上海人把“AA制”講做“劈硬柴”，如“今朝大家劈硬柴”，譯成白話就是：今天所用的費用大家平均分攤。這一俗語的形成應(yīng)該與上海的生活習(xí)俗有密切關(guān)系。▲ 20世紀40年代，林森中路（今淮海中路）1582號益豐柴炭食品店，既賣冰激淋，也賣柴炭，位置在今上海圖書館正門馬路對面中國是世界上煤炭蘊藏量最大的國家之一，不過，把地下的煤炭挖掘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國較早規(guī)模性開發(fā)煤礦可以從1878年成立的開平礦務(wù)局算起，1881年投產(chǎn)，年產(chǎn)量很低，僅幾萬噸而已，所以，一直到民國初期，上海家庭普遍以柴火和農(nóng)作物的廢棄物，如稻草、花萁等為燃料，所以，許多住宅的灶披間有大灶（現(xiàn)在的漁陽里共青團中央舊址、中共二大舊址、韓國臨時政府舊址有復(fù)原的大灶）；約1920年代以后，隨著煤炭產(chǎn)量的增加和煤球爐的推廣使用，上海大多數(shù)家庭使用煤球為燃料，家家戶戶每天早上要生爐子，而生爐子又要靠柴爿來引火。▲ 韓國臨時政府舊址復(fù)原的大大灶 人們從店里買來大塊的木塊后，就要將其劈成小塊，質(zhì)地較松的柴爿雖然很容易劈斷，但其不經(jīng)燒，而質(zhì)地硬的柴爿雖經(jīng)燒，但又不容易劈斷，但硬柴也有一個特點，當你的斧頭將其砍出一條細縫，再稍用力，硬柴就會一裂為二爿，成平分之勢，于是上海人以“劈硬柴”喻平分，其與杭州人的“敲瓦引”有異曲同功之妙。作者：薛理勇，編輯：申長存，配圖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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