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被蚊子叮醒,開燈,起身。
蚊子似乎是我設的一個鬧鐘,提醒我醒來閱讀和寫作,而我找尋到蚊子,巴掌拍過去的時候,就像把吵人的鬧鐘關掉。
不出所料,蚊子并沒有鮮血四濺,而是敏銳地逃走了,聲音也靜默了下來,它非常懂得明哲保身,韜光養(yǎng)晦和敵在暗我在明的生存哲學。
我開始打開《回到種子里去》,蚊子在角落煽動翅膀的一剎那我想到了如何把去年完成的小說改得更好看的方法,把筆直得像鉛筆一樣的故事折斷,變成一條曲折的山間小路,林越高越密,陽光越難以透進,最終隱沒在視線中。
實際上,這條曲折的小路并沒有消失,而是一直都在。
它模仿了太陽,太陽落山的時候也沒有消失。
翻看小說,我相像是看到了曾經(jīng)的過往在昏暗的臺燈下映出的影子。
我們所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拼湊了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可以理解為一個鏡像模式。
底層理解,中層理解,高層理解和漫游。
對事物的理解越底層,迷惑的東西越多,做對選擇題的概率就越少,圍困的高墻就越高。
以我常居的大理為例,我一直清楚這一點,真正被售賣和消費的是一種慢節(jié)奏的概念,人們匆匆趕往景點,在走馬觀花后又匆匆搭上一趟航班或高鐵,短暫的旅行并沒有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旅行只不過是某種他們在路邊買到的一個紀念品。
真正進入一個人生命中的,是記得住的那些事和人,就像背單詞,記得住的單詞,才真正屬于你自己。我們和記憶抗衡,從而被記憶塑造。
那天深夜下班回家,我第一次抬頭看見這片院子里的星空,星羅棋布,浩渺之美。
這片星空每天都在這個院子里,馬上快搬離這個院子,事實就是這樣,我們忙忙碌碌,對抵達內(nèi)心深處的事物視而不見。
而進入內(nèi)心的事物,很難被遺忘。
這個世界的運行規(guī)則是—最重要的東西總是會悄然喪失,沒有鬧鐘,沒有提醒,就在每天你要走過的那條路中。但所有事都會有痕跡,只是起初,我們不以為意。
人們度過了在愿望池里不斷尋找一無所獲又漫無目的忙碌的時日后,終于想起來打開從前的罐子溫習一下那些更為舒適的端著紅酒杯碰杯的歲月。
在廚房里俗稱:做罐頭的方法,把一個人泡進玻璃罐里,放上甜得醉人的糖,從而讓他無數(shù)次漂浮其中,不會睜眼醒來。
這樣的玻璃罐,蚊子看得見,卻難以刺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