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中大通三年) 【原文】 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統(tǒng)卒。太子自加元服①,上即使省錄朝政,百司進事,填委于前②。太子辨析詐謬,秋毫必睹,但令改正,不加按劾,平斷法獄,多所全宥,寬和容眾,喜慍不形于色。好讀書屬文,引接才俊,賞愛無倦;出宮二十馀年,不畜聲色。每霖雨積雪,遣左右周行閭巷,視貧者賑之③。天性孝謹,在東宮,雖燕居,坐起恒西向,或宿被召入,危坐達旦④。及寢疾⑤,恐貽帝憂,敕參問,輒自力手書⑥。及卒,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宮門,號泣道路。 【注釋】 ①加元服:二十歲時,成人行加冠禮。元服,帽子。元,頭。委于前:一概交給他辦理。委:托付。 ③賑之:救助他們。且:端坐著等待天明。危:高,古人通常跳坐,危坐為直跪。病情加深。寢:通“寢”。 ⑥自力手書:自己用力書寫。 ②填 ④危坐達 ⑤寢疾: 【譯文】 夏季,四月初六,梁朝昭明太子蕭統(tǒng)去世。昭明太子自從成人,父親梁武帝便讓他參預朝政。凡有文武百官上奏者,均交給他處理。昭明太子明辨是非,心細如發(fā),發(fā)現(xiàn)錯誤后,只是讓官員們改正,并不加以苛刻的追究,處理案件時常常寬大為懷,性情溫和,深受官民的愛戴,神情端莊,喜怒不輕易表現(xiàn)在臉上。他酷愛閱讀書籍,寫作文章,常常援引提拔那些才華出眾的人士,很欣賞文士才華,常與之交往留連。昭明太子在出居東宮的二十多年里,從沒有蓄養(yǎng)什么歌兒舞女。每當久雨不晴或積雪滿地的時候,他常常派身邊人到各處尋視,看見貧困的民眾就想法加以救濟。昭明太子天性十分孝順,在東宮的平常日子里,起坐無不西向面對著皇宮里的父皇。有時晚間得到父親的詔令,次日要入宮謁見,便穿好衣服,端坐著等待天明。昭明太子病重時,生怕自己的病情會讓梁武帝擔心,每當父皇送來問候的敕書時,總是掙扎著自己親筆回信奉答。當昭明太子去世時,朝廷內外,一片痛惜哀惋,京城建康的男女百姓,紛紛奔向東宮門外,守在路上號啕痛哭。 【讀解】 昭明太子在中國文學史上是一個做了大好事的人,他援引才俊,讀書著文,編了一本流芳百世的《文選》(史稱“《昭明文選》”),為中國文化留下一瓣馨洌的書香?!段倪x》流行之后,成了天下士人的必讀書,“《文選》爛,秀才半”,傳為佳話。 昭明太子早逝,留下了很好的名聲,不幸亦是大幸。以他這樣善良如綿羊的人,注定難以在狼爭虎斗的復雜政治斗爭中保國全身。南唐后主李煜也是一個讀書人,他卻沒有蕭統(tǒng)這樣英年早逝的好運氣,一心向善,治理國家,最終搞得焦頭爛額,作了俘虜,囚居小樓,“終日以淚洗面”。后人評之云:“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 蕭統(tǒng)其人卻是:“可慶未曾作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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