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1 01:52:03)

一、信仰是思想的牢籠

我對信仰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憑什么我要相信呢？主說，放下你自己——我做不到，所以至今雖有摯友常常布道，我還是寧愿去體味“子曰”的告誨，領(lǐng)悟“般若”的圓通，也不愿相信什么基督。

在熱血尚未冷卻的日子里，常有人問我，“沒有信仰，我們的精神皈依何處？”我默然，我告訴我的朋友們，我只是不愿意放棄思考的權(quán)利。問題在于，所謂信仰會限制你的思考嗎？確切的說，我不知道；但肯定地說，我有這個擔心。

信仰者，信奉、仰慕也。但信仰究竟是什么？不妨給一個學究一點的定義——信仰是人們建立在一定觀念基礎(chǔ)上的，借以認識世界和人生的價值體系。這個解釋不是從別處抄來的，而是本人為了下一個定義而杜撰的。沒有一個權(quán)威的出處，接著討論下去恐怕不易。好在我們可以描畫一下它的特征，就像幾何學里，給不出點線面的定義，依舊可以構(gòu)筑公理體系一樣，給不出定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信仰往往體現(xiàn)為人們對某種物品、符號、觀念、學說、理論、主義的信服和尊崇，如深山里的蠻族對鬼面的崇拜，如猶太人對耶和華的感恩，如一段時期內(nèi)，中國人對馬克思主義的信奉，如精英人士對民主和人權(quán)的心懷神往，甚至環(huán)保、愛情、祖宗都可以算數(shù)，當然還有最常見的——金錢和權(quán)力。

信仰具有一定的選擇性，基督徒不會信奉真主，穆斯林不會相信上帝，希特勒不會相信仁愛。不過對于部分中國人可能不是這樣的，他們見神就拜——真主、上帝、馬克思，如來、土地、玉皇大帝來者不拒。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沒有信仰的表現(xiàn)。

信仰往往表現(xiàn)出某種堅守，并體現(xiàn)為行動。甘地對非暴力的堅持，XXX對權(quán)力的迷戀，XXX對金錢的追逐等等。

歸根到底，信仰是人的思想對某種東西的認可和堅持。

中國人往往羨慕有信仰的人，尤其在自己精神空虛的時候。但是信仰可能會由于尊崇而使人忘記自我，可能會因為選擇而使人失去寬容，可能會因為堅守而使人丟掉反思。我不是一個什么都不信的犬儒主義者，也不是一個什么都信的濫情者，我只是擔心 信仰是思想的牢籠。

二、懷疑主義與中庸之道

科學主義者相信科學，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上，相信科學就是相信偽科學，因為任何科學理論最終都會被證偽；亞伯拉罕相信全能的耶和華，耶和華卻像個土匪，令他拿自己的兒子作祭品，借此考驗其忠誠；黨衛(wèi)軍相信希特勒，結(jié)果600萬猶太人死于非命；如果中國人相信美國的民主，會發(fā)生什么？

觀念上升為信仰，不是不可以，但要避免偏狹和執(zhí)拗；實踐某種主義，不是不可以，但要保持謹慎和寬容。個人如此，國家亦然。世界如此復(fù)雜，人倫如此微妙，哪個信仰能讓人放得下心？就此而言，一個嚴肅對待人生意義的人，往往要在信與不信間掙扎。皈依既是精神的解脫，也是對追尋真理的逃避；而保持清醒，追尋終極的關(guān)懷，只能是西西弗里斯式的“知其不可而為之”。知識分子，如果這個社會還存在這號人的話，注定應(yīng)該是痛苦的。從一定意義上說，如果社會保持著寬容，不在肉體上消滅掉異己，那么知識分子就有義務(wù)站到社會的反面，在適當?shù)臅r候鼓起勇氣說“不”。

從根本上說，這個世界是不可知的，保持懷疑的心態(tài)是避免極端和偏執(zhí)的前提，儒家沒有嚴格的信仰體系，也沒有成為宗教，有的是“ 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 ” 的中庸之道，這是中國式的實踐理性。

信仰本不可輕言之，我卻放筆千言，亂說一氣，玄而又玄，以致無趣。不妨少談些主義，多談些問題。

三、程序公正和實質(zhì)正義

人們常常討論程序公正和實質(zhì)正義。不管你是追尋程序公正還是實質(zhì)正義，如果他們是信仰，你都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紐倫堡審判中的德軍將領(lǐng)，面對審判答曰“我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不錯，殺人在當時的德國的確是他們的職責，但是面對奧斯威辛的冤魂，再“公正”的程序也無法辯駁；薩達姆是個暴君，但暴君沒有經(jīng)過公正的審判，在缺乏辯護的情況下被運作在美國人槍炮之下的民主政府送上絞刑架，即使將來伊拉克人民得到真正的“解放”，人們?yōu)檫@種解放付出了或者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不管是追尋程序公正還是追尋實質(zhì)正義，都有其合理的一面，二者擇其一而信之均可。但就像前面對信仰的討論那樣，我們心底應(yīng)該保留有一絲懷疑，我們應(yīng)該對人類的理性抱有一份謹慎。在追尋程序公正時想一想會有“善”的結(jié)果嗎？在追尋實質(zhì)正義時想一想程序公正嗎？在適當?shù)臅r候，也許需要我們勇敢的、清楚的、毫不含糊的說“不”。信仰也許是可貴的，但狂熱和偏執(zhí)是可怕的，不管它表現(xiàn)為程序公正還是表現(xiàn)為實質(zhì)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