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觀影習慣,越是最新上映的、大眾趨之若鶩的影視劇,我越是淡定的,不著急去看,有一種不愿意“湊熱鬧”的感覺;相反,越是一些“冷飯”、老掉牙的影視劇,我越愛去翻,有一種偷偷地、從過往歲月中尋寶的趣味,也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懷舊。今天寫的這篇影評依舊不是新電影,而是上映于2012年的《白鹿原》,距今已有七年多。《白鹿原》這部電影改編自陳忠實的同名小說,這是一部曾經(jīng)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品,被文學界評價為史詩級的著作。由于筆者沒有看過這部小說,只看過電影,所以這篇影評僅僅只是從電影角度總結的感受和評論,和小說關聯(lián)不深。整部電影基調(diào)蒼涼、深沉,演員們操著一口以假亂真的陜西話,加上刻意復古的陳舊畫面,使觀影者代入感極強。白鹿原出麥(也就是盛產(chǎn)小麥),所以電影開始時序幕上一直顯示著漫無邊際的、金黃的麥田,向觀眾們無聲的提示著,這里就是故事的發(fā)生地,白鹿原。關中大地的麥田一望無際,翻涌著金黃的麥浪,地主白嘉軒親自帶領著家中的長工們下地割麥,從他纏繞在頭上的長辮子以及留的“陰陽頭”發(fā)型來看,此時還是清朝。鏡頭接著轉(zhuǎn)向最能干、最踏實本分的長工鹿三,只見他正嫻熟的割麥,捆扎,干的十分賣力——他們在為交皇糧做準備。白嘉軒是白鹿村中的族長,這一稱呼雖然并不具備行政職權,但在舊社會的鄉(xiāng)土世界里,在那個信奉宗族禮法的年代,族長可謂頗具威望和地位。白嘉軒帶領族人在祠堂里齊念《鄉(xiāng)約》時,一如既往的挺直腰背,聲音中正堅定,周身散發(fā)出一族之長的莊嚴和肅穆。其中他念的《鄉(xiāng)約》里寫的內(nèi)容無非是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義層面的理念、對人的約束和品格的提升等。在革命的浪潮還未沖刷到白鹿村時,人們共同信守著這簡單質(zhì)樸的禮法,上養(yǎng)父母,下教子女,平靜有序的過活著。也因此,作為“大家長”的白嘉軒對兒子白孝文的教育方式可謂非常嚴苛!他自己本身骨子里面就浸透了族規(guī)家法,禮義廉恥這類的教條,根本不能容許自己的兒子調(diào)皮搗蛋,懲罰起來毫不手軟。從這個層面來看,他也代表了那個時代的家長特征,刻板、守舊,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這種謬論,直到今天依然有人將其奉為圭臬。正當白嘉軒氣喘吁吁的鞭打兒子時,傳來了一個壞消息:皇糧被搶了。鹿三情緒激動,涕淚橫流,白嘉軒只得轉(zhuǎn)身去問鹿子霖——白鹿原上第二大家族的掌門人。鹿子霖也和鹿三一樣哭天搶地的說了一堆諸如“清家完了,皇帝跑了”的話。時值1912年,溥儀被迫退位,清朝隨之滅亡,代表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制度垮臺,封建統(tǒng)治社會走到末路。對于統(tǒng)治階級而言,居廟堂之上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對于如蟻的蒼生而言,他們慌了神,就像頭頂?shù)耐咂频袅?,不知道世道將何去何從,只知道新皇上叫大總統(tǒng),年號改成了民國,身處時代的洪流之中,內(nèi)心必定是茫然的!但,日子該過的,還得往下繼續(xù)過。一片雪地中,一輛馬車帶著鹿子霖往前走,白茫茫的天地間,矗立著一座座孤獨又寂寞的牌坊,它們靜默地像世人昭示著牌坊主人的堅貞守節(jié)及承受的痛苦和沉重。清朝滅亡之后,袁世凱任大總統(tǒng),中國自此進入了北洋政府軍閥混戰(zhàn)的民國時期,鹿子霖這個精明的小鄉(xiāng)紳很快為自己在新政府那里謀得了一個鄉(xiāng)約的職務,迫不及待的削發(fā)易服,從縣城回來之后整個人煥然一新,剪掉了大辮子,換上了新官服,帶上了氈帽、還請人奏樂、放鞭炮、召集父老鄉(xiāng)親大擺筵席慶賀自己高升。在這兒引申一下削發(fā)易服,通歷史的朋友馬上會想到滿清進關時的“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的慘狀。滿清政府要求明朝遺民男性必須全部刮成半瓢,以此作為漢民歸順滿清統(tǒng)治的標志,不從者一律砍頭,漢人遵從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性格剛烈者誓死不從,所以當時在全國各地的城鄉(xiāng)發(fā)生了多起因不剃發(fā)而砍頭的事件。搞笑的是,時間過了二百多年,再次改朝換代時,人們竟然為了這個發(fā)型再次負隅抵抗!鹿子霖高升的酒宴白嘉軒也過來了,這二人是白鹿兩大家族恩怨的頭兒,同時也有著完全不同的性格和品性。白嘉軒屬于規(guī)規(guī)矩矩的恪守禮義廉恥、仁義道德的舊派思想,他不會像鹿子霖這般,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接受新生事物,且無底線的來往逢迎。他對鹿子霖的官服酸了幾句之后,開始控訴新政府納糧太重,鹿子霖不出所料道:政府的命令,少一粒也不行。兩人之間微妙的氣場相交,背后是多年的家族恩怨,這種宗族間的恩怨,波及到子孫后代,在中國舊社會的鄉(xiāng)土之間最為常見,包括今天的農(nóng)村仍然存在。 當天夜里鹿子霖把白家的門拍的山響,原因是白鹿鄉(xiāng)的人糾集其他鄉(xiāng)民一起到縣城鬧事,拒交軍糧,其中帶頭者就是長工鹿三,連帶著他七八歲的兒子,黑娃。到底是不是白嘉軒指使,我個人是存疑的。冰天雪地里,一群衣衫襤褸的“亂民”手持農(nóng)具,準備到縣上鬧事。黑娃問,嘉軒伯和孝文為什么不來,鹿三答,干這種事,主家不方便出面,有我們下人去就夠了。充分暴露出鹿三心中的奴性,他生性憨厚老實、對白家忠誠無私,身體受雇于白家,卻將滿腔的忠肝義膽也都給了白家,在他心中,兒子黑娃也應像他這般忠于主子,才是安分守己,骨子里的奴性使他篤信主仆本該尊卑有序! 農(nóng)具難敵銃子,反抗的那幫人被關進了縣大牢??v是新政權,人家也是有武裝部隊的,幾桿子農(nóng)具肯定不是對手。迫于新形勢的風逐漸吹入白鹿原,白嘉軒這個族長也不得不剪掉了辮子,起碼表面上跟上了時代的步伐,但其內(nèi)心的“辮子”依然在——固執(zhí)和保守是骨子里的東西。他對兒子孝文最大的期許就是傳遞白家香火,因為他曾娶過六個女人都死了,第七個老婆才使他當了爹。在這兒我想說,沒人懷疑他“克妻”么?鹿三從牢里出來后,白嘉軒馬上安排孝文認鹿三作干爸,同時他也認了黑娃作干兒。越是舊社會,這種干親反而越有情誼,那時的人們對于道義的堅守感很強。 地主的兒子與長工的兒子成了干兄弟。在麥田里,孝文遞給了黑娃一塊冰糖,這個東西對黑娃來講是跨越了階層的物質(zhì),對于一個從小倔強叛逆的孩子來講,被動的接受他人的贈予,是令人自卑的一件事。盡管孝文給出了承諾:你有難時,我賣房賣地也會救你;白嘉軒也當眾承諾包了黑娃成親的事。但,對于黑娃來講,被拯救、被幫助和被動接受冰糖的性質(zhì)一樣,依舊是被動的接受命運的安排,他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幾年的時間在歷史的長河中一閃而逝,1920年,孝文、黑娃都長大了,一起長大的還有鹿家的子孫,鹿子霖的兒子鹿兆鵬。白、鹿兩家的兒子同一天成婚,可鹿兆鵬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他作為一名接受過新教育的進步青年,滿腦子都是新文化新思想,絕不甘心服從于封建舊派的包辦婚姻,他們是追求婚戀自由的先驅(qū)!鹿子霖打下來的耳光,扇不滅他心中對于自由渴望的火焰,就像他對黑娃說的那句話:外面世界大著呢,人的活法也不是一樣。他身上有當時所有進步青年的影子。成親當晚鹿兆鵬跑了,鹿子霖氣瘋了,月夜去追,灌了一肚子新思潮的鹿兆鵬是翅膀硬了的鳥,關不住的。黑娃站在黑夜的岔路口,朝著鹿兆鵬遠去的方向望了許久,對于年輕人來講,“未知的”、“不確定的”才是最大的誘惑!他們不甘心重復父輩的軌跡,不甘心被安排的人生。鹿兆鵬的跑路似乎給黑娃的心中開啟了一扇天窗,他也渴望外出闖蕩,盡管本分老實的父親不贊成,但兒大不由爹,黑娃從鹿兆鵬離開的那條路走了出去。不同的是,鹿兆鵬是為了革命,黑娃的出走則是做麥客的。黑娃和其他麥客一起組成了“割麥隊”,郭舉人“面試”他們時帶著自己的幾房太太一起來了,麥客們或許沒聽清楚郭舉人那番勉力他們的話,但一定看清了他的幾房女人的面容,尤其是最年輕貌美的小妾,田小娥。同時,田小娥也往這些男人身上瞟了幾眼,這幾眼流露出一絲空虛的意味——郭舉人當她爹都綽綽有余了。不知道是“割麥狀元,工錢翻番”的誘惑,還是想引起田小娥的矚目,割麥時年輕力壯的黑娃干的分外賣力,下工吃飯時郭舉人還請了唱戲的人來給大家消閑娛樂。樸實又粗獷、奔放又夸張的秦腔一唱起來,陜西本土的那份生活氣息瞬間濃郁起來,電影中這個細節(jié)用的非常好。白天粗重的活計并沒有讓麥客們早早安寢,躺在大通鋪上的漢子們少不得要聊點葷段子,而段子的女主角就是郭舉人最年輕貌美的小妾,田小娥??珊谕薏⒉辉竻⑴c其中,他認為這種葷段子是對田小娥的褻瀆,內(nèi)心不由得惱怒!男人聚在一起,聊的內(nèi)容少不了女人和性,但男人絕不會聊自己的女人,也絕不允許別人聊自己的女人,這是男人世界的潛規(guī)則。 對于初涉世事的黑娃來講,漂亮性感的田小娥,充滿了女性魅力,只可遠觀,不曾奢望可以擁有她。田小娥嫁的男人是財主,家境殷實,良田富足,雇傭著長工,田小娥的父母為了與這樣的大戶人家攀上親戚,不惜將自己二八年華的女兒嫁與一個即將日暮的老頭子,悲劇的種子從此埋下了。我們現(xiàn)代人對過去的婚姻制度有所誤解,總是稱他們是三妻四妾,實則不然,中國一直以來都是一夫一妻制度,只不過舊社會時期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妾的地位是非常懸殊的。郭舉人娶的這房小妾壓根就沒指望她繁衍子嗣,而是去做更加悲劇的“泡棗”工具(尺度較大,讀者可自行百度),鮮嫩欲滴的生命,被拿來這般使用,實際上還不如丫鬟的命運。本身舊社會女子沒地位,身份卑微低賤,在男權社會里面,女人就是娶來做傳宗接代的工具,未見得有多深刻的感情,更別提愛情了,可田小娥比起她們,更不如。田小娥鮮活的生命力在日復一日的“泡棗”生涯中逐漸生出哀怨與仇恨,身為秀才之女,她有著前衛(wèi)的、逆反的心理。身體與心靈長年的干涸,促使她試圖以一己之軀與整個男權社會、幾千年的倫理綱常、封建思想做對抗,卻又深深的受制于時代的局限,歡愉的時刻忘記了頭頂揮舞的道德大棒。有一個神奇的現(xiàn)象是,大家都知道封建思想荼毒的是女人,但,若大家都一樣循規(guī)蹈矩,就相安無事,一旦某只不安分的鳥想要飛出牢籠,第一批譴責、唾罵她的一定是女人。相比較而言,男人對自己的同胞是比較寬容的。由于郭家給田小娥安排的特殊“妙用”,所以她不可能生出孩子,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鮮嫩的身體逐漸枯萎,生命力慢慢流逝,最后變成一口了無生趣的枯井。過個幾年,郭舉人咽氣之后,大房二房尚有子女可依仗,還可分得到財產(chǎn),而她的結局要么是掃地出門,要么更加卑微潦倒,仰人鼻息。在封建思想這張大幕面前,小人物的生死悲劇都不值一提,誰會在意這樣一個小女子的慘狀?但,縱使把封建思想批判個底兒朝天,我仍無意為她洗白或辯駁,乃至時代發(fā)展到今天再回頭看田小娥,她依舊洗脫不了淫蕩的罪名,當然她也沒想過要洗脫,電影中她的倔強、強悍與毫無懼色還是令人震撼的。她的所作所為將自身釘死在了恥辱柱,無可逃脫。她的悲劇在于時代局限,在于封建制度,在于包辦婚姻,在于她的自救,在于她的命。對,就像她自己在破窯洞時感慨的那句:都是命。作為一枚愣頭青的黑娃,將田小娥帶回了村子,這是她第二次悲劇命運的開端。田小娥出眾的長相、豐腴的身材引來了一片羨慕眼光,這些夸贊使一向自卑的黑娃倍感榮耀!可是他騙得了老實巴交的父親鹿三,卻騙不過頗有見識的干爸白嘉軒。當那件丑聞被鹿三知道后,本分規(guī)矩的他幾乎要氣暈。這種來頭的女人,無論如何都進不了莊嚴的祠堂。白嘉軒看得出來,這個女人不是黑娃能養(yǎng)的住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初見田小娥,已經(jīng)娶妻的兒子白孝文居然有了心動的感覺?作為黑娃的干兄弟,白孝文跑前跑后為他們倆尋到一處破窯洞暫時棲身。剛到窯洞的時候,黑娃和田小娥那番對話反映出兩個人是想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對田小娥而言,進不去祠堂也好過于在郭家熬天捱日。鹿兆鵬回來了,在白鹿原上創(chuàng)辦了第一所小學,同時帶來了一場革命浪潮。在黑娃的破窯洞里,一邊吃著田小娥親手做的面,一邊給黑娃灌輸革命的基礎常識。當說到婚戀自由時,黑娃和田小娥的眼睛都亮了,既驚又喜,不亞于我們現(xiàn)在聽聞現(xiàn)行的婚姻制度將要瓦解一樣的震驚吧! 革命的風吹到了白鹿原這片土地,鎮(zhèn)嵩軍的部隊不僅掌摑了鄉(xiāng)約鹿子霖,還強行要求族長白嘉軒敲鑼收軍糧,有槍桿子指著,白嘉軒再挺直的腰桿子也要認慫。族長是和平年代的權威,而槍桿子則是野蠻的象征,二者本身就不在一個頻道里,槍才不認得族長這倆字。軍閥混戰(zhàn)時期,小老百姓心中惶惶,辨不清楚都是哪路人馬,統(tǒng)稱他們?yōu)椤爱敱摹薄?/span>在那種年代,出來當兵很可能為了吃口軍糧混個肚圓而已,心中并沒有多少崇高的理想。在許多收編的部隊里不乏大量烏合之眾,他們進村之后的惡行不亞于日本鬼子,偷搶打砸,強搶女眷等等。勞苦大眾不僅要把口糧上繳,還要忍受各種凌辱,這股颶風打破了白鹿原的秩序與平靜。任何時候,只要壓力夠大,都會引來反抗,當兵的野蠻行徑刺激到了白鹿原的年輕人,他們連夜燒了地里的麥田,卻以一個老人的死去來收場——手里有槍就是天,老百姓赤手空拳,只能認慫。1926年,鹿兆鵬在白鹿原上掀起了一場“風攪雪”,當時農(nóng)協(xié)會在許多省份都有組織,規(guī)模不斷壯大,權利一度碾壓國家的行政機關,白鹿原也不例外。黑娃在鹿兆鵬的帶領下,也成了農(nóng)協(xié)會的發(fā)起人之一,當人們舉起大錘猛砸祠堂時,黑娃叫囂的最厲害,因為祠堂是他心中的痛與恨,也是在那個時候,地主、豪紳階級受到了很大沖擊。但農(nóng)協(xié)會在白鹿原上并沒持續(xù)多久,國共翻臉了,大伙兒也就散了,共產(chǎn)黨轉(zhuǎn)入地下后,鹿兆鵬帶著黑娃跑了,撇下田小娥在破窯洞里自生自滅。額,當然,黑娃還算有情義,潑著命回來見了她,田小娥誓死也要跟他走,可黑娃堅持讓她留下,他的處境隨時會死,帶著她不方便。從這個片段來看,他們二人是有真情在的。無論外面的世道如何混亂,白嘉軒這個整日里挺得筆直的人始終正襟危坐,他對當不當鄉(xiāng)約不感冒,他的心事在孝文身上,在兒媳婦日復一日平坦的肚子上。當?shù)弥獌鹤印傲Σ粡男摹睍r,一向穩(wěn)重的他還是愣住了,不少讀者持“被打壞了”的觀點,但是因管教嚴格,動輒體罰而導致心理出現(xiàn)問題也極有可能。黑娃因農(nóng)協(xié)會的事情被縣里抓走以后,田小娥求助無門,只好去求鹿子霖這個鄉(xiāng)約。鹿子霖這個人精明強干但做人無底線,見到聲淚俱下楚楚可憐的田小娥,就動了歪心思,嘴上裝腔作勢,實則色膽包天,無視人倫,干出了令人唾罵之事!“小娥的頭發(fā)黑油油,小娥的臉蛋賽白綢”,田小娥的放蕩名聲伴隨著狗蛋兒一句句發(fā)春似的叫喚,更加狼藉。如果說鹿子霖沒人味兒,田小娥就是愚蠢,被老狐貍玩弄于股掌之間,包括之后與白孝文之間的事,全部是鹿子霖施的小人伎倆,利用美人計來打擊報復他的對手,白嘉軒。美貌之于女人而言,倘若有智慧,是錦上添花的事;倘若沒智慧,還生的艷麗,則是一場災難。白孝文接任族長之后,第一件揚威風的事就是懲罰傷風敗俗的狗蛋和田小娥私通的事。她不僅沒悟出來自己被鹿子霖利用,還照舊與他廝混,當她說出“抹了褲子后臉都一樣”的話時,坐實了“草包美人”之名。諳熟男女之事,卻無端正的價值觀與處世的框架,徒有一腔孤勇,心中毫無智謀,禁不住鹿子霖兩句洗腦與唆使, 便真要去抹掉白孝文的褲子,做人的原則和底線寸寸下降,是導致她一步步走向悲劇的根源,她的悲劇命運多半因愚蠢所致。白孝文從小在父親的高壓教育下長大,之后順利接任族長,卻也沒能躲過田小娥的溫柔鄉(xiāng),一向不成事兒的他,居然在她這里找回自信。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鹿子霖利用田小娥打擊白嘉軒,田小娥也利用了白孝文對自己的情意報復象征著正義光明的衛(wèi)道士,白嘉軒,卻不知此舉是在給自己挖墳墓。當她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之后,大錯已經(jīng)鑄成,她也陷入了自暴自棄的痛苦深淵。黑娃長期不在家,很難想象她的處境,無依無靠,聲名狼藉,躲在窯洞有人騷擾,走在大街怕是也要被人指點唾罵。都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在高壓下成長的孩子,長大后一旦叛逆,就是死杠到底的,白孝文很好的詮釋了這點。他和田小娥私通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本以為家教嚴謹?shù)乃麜拇耸諗?,沒成想竟也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了,不僅和白嘉軒分了家,還住在了田小娥的窯洞,徹底不沾家了,連妻子的死活也不再過問。 整部電影中,鏡頭多次對著牌坊遠遠拍攝,大有拿貞潔對比淫蕩的意味。從前的白孝文好像死了,重生之后的他和田小娥明目張膽的住在了一起,甚至還把白嘉軒分給他的房屋、田地賣給了白家的死對頭鹿子霖。鹿子霖還特意假惺惺的在白嘉軒面前演了一回戲,把他精明利己、陰暗狹隘的思想展露無遺。白孝文變賣家業(yè),拿了銀子后和田小娥整日里混跡在城里吃喝玩樂賭,銀子花完的時候恰好趕上大饑荒,極度饑餓的難民中還發(fā)生了人吃人的慘狀。當聽說田小娥肚里懷孩子時,白孝文不惜“賣命”供她活下去,卻未能如愿,田小娥最終死在了鹿三的刀下——在鹿三的思想觀念里,早已對田小娥恨之入骨,恨不得將這個“禍害精”挫骨揚灰!罵她的人有之,為她鳴冤者也有之,但是這部作品若只局限于情愛層面、貞潔層面,未免輕薄了它的意義!它講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把舊社會里的人、事、思想觀念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看似不褒不貶,實則處處都有作者的態(tài)度!我個人認為,田小娥這個形象就是作者心中逆反心理的實體呈現(xiàn),用她個人的悲劇人生詮釋了舊社會人吃人的萬惡制度以及對女性的殘酷壓迫。 田小娥死了,白鹿原并沒有如鹿三想的那樣恢復平靜,相反大旱剛過又迎來了瘟疫,愚昧無知的鄉(xiāng)民認為是田小娥的冤魂作祟,一輩子剛正不阿的硬漢白嘉軒仍舊挺直了后背,絕不為她建廟,真要弄也是建個塔!黑娃回來了!打斷了白嘉軒的腰,那是他挺了一輩子的腰桿子,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白嘉軒是田小娥悲劇命運的助推手;黑娃又剪去了鹿三的長辮子,那是他堅守的所謂的比命還重要的愚昧尊嚴!殺了田小娥,鹿三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良心拷問與譴責,上吊是他最好的歸宿。 鹿子霖一生自詡聰明能干,卻也難逃命運追魂索命的魔爪。身體不過是靈魂的居所,靈魂被抽走,身體也就只是一具空殼而已。在歷史、命運這樣宏達的背景下,任何人縱使再精明強干,也抵不過時代這座穹廬下的浩蕩洪流。天空飛過一架飛機,地表被轟炸的時刻,一切恩怨糾葛、淫蕩風流、貞潔牌坊、莊嚴祠堂全部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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