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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4500字 閱讀需約12分鐘 長征的最精彩之處，是它“畫出”的那條路線。作家魏巍稱其為“地球的紅飄帶”。 飄帶，是柔軟而浪漫的，但也寓意著長征路線的蜿蜒曲折。
長征中幾乎所有精彩“故事”的發(fā)生，都與“打造”這條線路有關(guān)：為什么要在遵義開會？為什么要四渡赤水？為什么要飛奪瀘定橋？…等等等等。 這條線路的“執(zhí)筆人”，是毛主席。 基于智慧、遠見和格局，主席大筆一揮，石破驚天！ 但這一揮也不能憑空得來，如果沒有依據(jù)，豈能服眾？ 一個最直接的例子，湘江戰(zhàn)役后的通道會議。 李德堅持要北上與紅二、六軍團會合，主席說湖南何健已經(jīng)布好了口袋陣等我們鉆，去不得！ 李德不以為然，說你這就是主觀臆斷。
這時候周恩來安排了兩個人進入會場，一個叫曾希圣，一個叫錢潮。他們拿出一份剛破譯的密電，上面顯示，何健已經(jīng)在湘西趕筑起四道堡壘線，修了200多座碉堡。（上述電視劇中，周恩來是在報紙上確認了湘西的情況。） 事實面前，博古和李德只能妥協(xié)，于是紅軍在通道沒有北上，而是西進到達黎平，并在那里實現(xiàn)了“轉(zhuǎn)兵”。 曾希圣和錢潮，是軍委中央二局的局長和副局長。 毛主席曾說：“沒有二局，長征是很難想象的。有了二局，我們好像打著燈籠走夜路。” 如果軍委是“大腦”，作戰(zhàn)部隊是“手腳”，那二局就是“耳目”。 長征中幾乎所有的戰(zhàn)略決策和線路抉擇，都有二局的貢獻。甚至連會理會議中，林彪對主席的質(zhì)疑，也和二局有關(guān)。 所以，二局無疑是一把讀懂長征的“鑰匙”。 這一部分暫時按下不表，先說一說二局的兩位局長。 01  兩位局長  很多人都知道，紅軍的電訊工作是從“半部電臺”起家的。 主席寫過一首《漁家傲 . 反第一次大“圍剿”》，上闕如下： 活捉張輝瓚的時候，紅軍第一次繳獲了電臺，但電臺已經(jīng)損壞，只能收，不能發(fā)，所以是“半部”。 比電臺更重要的是，紅軍還俘虜了好幾個國民黨報務(wù)員。其中有一個叫吳人鑒的中尉，加入了紅軍，改名為王諍。
長征時，王諍是軍委總參謀部三局的局長，三局是通訊局，負責(zé)軍委和各作戰(zhàn)部隊之間的通訊聯(lián)絡(luò)。一局是作戰(zhàn)局，局長是葉劍英。 最神秘的是二局，他們更像是在基于“半部電臺”工作，只負責(zé)偵收，然后破譯，是為情報局。 二局局長叫曾希圣，湖南人，曾入讀湖南省立第三師范學(xué)校，是黃克誠的學(xué)長。曾希圣后來又考到黃埔軍校，入讀著名的第四期。 和曾希圣一同考入黃埔四期的，還有他哥哥曾中生（原名曾鐘圣），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紅軍將領(lǐng)。在1988年確認的36位“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家”中，除了毛主席等5位國家領(lǐng)導(dǎo)人、10位開國元帥和10位開國大將，還有11位解放前辭世的軍事家，曾中生名列其中。
1930年8月，劉伯承擔任長江局軍委書記時，曾希圣是軍委秘書長。后來中共漢口區(qū)遭到破壞，曾希圣轉(zhuǎn)移至上海，任軍委中央?yún)⒅\部諜報科科長。 在上海期間，曾希圣和另一位湖南人何叔衡組成了一個“家庭”，何叔衡扮作女交通員黃杰的“父親”，而曾希圣是黃杰的“小叔子”。這里面真真假假，因為黃杰是曾中生的愛人，也就是曾希圣的真大嫂。 曾希圣那時的工作主要是收集、整理和分析情報。情報來源有些是公開的，因為國民黨那時的新聞管制并不嚴，許多軍事信息會見諸報端，而有些是地下黨在隱蔽戰(zhàn)線獲得的。就這樣，曾希圣竟逐步摸清了敵人第三次“圍剿”的整體計劃。 1931年顧順章叛變后，曾希圣轉(zhuǎn)移至中央蘇區(qū)，次年成為軍委中央二局的首任局長。 副局長錢潮也是因為顧順章事件來到的蘇區(qū)，而且與之有最最直接的關(guān)系，因為錢潮就是錢壯飛。那個周恩來說，“若無他的情報，我們這些人早沒了”的人。
龍?zhí)度埽汉住⒗羁宿r(nóng)、錢壯飛 錢壯飛是紅軍中難得的“多面手”，他在蘇區(qū)的公開身份是紅軍劇社的編導(dǎo)。在上海的時候，錢壯飛主演過一部叫《燕山俠隱》的電影，這是中國第一部黑白武俠片。 他還是蘇區(qū)的醫(yī)生，而且是專業(yè)的，因為錢壯飛畢業(yè)于北京醫(yī)學(xué)?？茖W(xué)校，曾在醫(yī)院掛牌行醫(yī)。 他更是一位繪畫高手，不僅設(shè)計了紅星獎?wù)?、紅軍烈士紀念塔、蘇維埃大禮堂，還成為了李德的地圖繪制員。 但這些都不及錢壯飛的另一個“標簽”：中共卓越的情報人員，“龍?zhí)度堋敝?。而錢壯飛當年打入敵營的第一站，即為上海的國際無線電管理處。 二局的兩位局長，不論是學(xué)歷、見識，還是資歷、經(jīng)驗，都屬于當時蘇區(qū)的“稀有人才”。 因為稀有，所以二局的保密級別相當之高。 02 極端保密  二局的保密度，堪稱極端。 因為除了中央和軍委的幾個最高領(lǐng)導(dǎo)，連軍團一級的指揮員都不知道二局的具體職能。 是的，紅一軍團的軍團長林彪都不知道。 林彪在會理會議的時候給中央寫長信，抱怨主席帶著大家走彎路。其實這是當時部隊的普遍情緒，因為軍事指揮員都習(xí)慣邏輯思維，他們在收到軍委行軍命令的同時，也希望了解上級的戰(zhàn)略意圖。
電視劇《長征》 但因為二局的極端保密，很多被破譯的關(guān)鍵信息不能向下告知來源，這就難免讓大家疑惑。 軍團長中只有彭德懷知情，因為他是軍委副主席。二局破譯科科長曹祥仁，就是被彭德懷從三軍團報務(wù)組中發(fā)掘出來的。 但紅三軍團的政委楊尚昆也是不知情，他后來這樣回憶： 同樣，紅三軍團的政治部主任劉少奇也不了解二局的具體工作，而他那時已是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紅軍到達哈達鋪的時候，二局破譯科副科長鄒畢兆到處尋找著國民黨的報紙和雜志，因為上面可能會有部隊番號、長官姓名等信息，對破譯工作很有幫助。但劉少奇遇見后，便不準鄒畢兆再找，可見他也不知道這是二局的工作之需… 曾希圣、曹祥仁、鄒畢兆，就是后人所稱的“破譯三杰”。 03 破譯三杰 二局下設(shè)偵收科、破譯科和譯電科。 偵收科幾乎是全時段偵聽敵臺。行軍的時候，一個組留守偵聽，另一個組早于大部隊3、4個小時出發(fā)。待部隊開拔后，前組就地開機偵聽，后組關(guān)機后追趕部隊，如此“接力”… 破譯科專門負責(zé)破譯，科長曹祥仁，副科長鄒畢兆。破譯工作完成后交接給譯電科。
左起：曾希圣、曹祥仁、鄒畢兆 關(guān)于如何破譯，簡單總結(jié)就是類似這樣一句話：99%的努力加1%的天賦。 努力就是要對海量的未破解電文進行歸納和統(tǒng)計，找出高頻字和關(guān)聯(lián)詞，二局用算盤珠子完成了這項工作。 然后還要努力學(xué)習(xí)，“武裝”大腦。那個年代，白話文剛出來不久，文言文還未退出歷史舞臺，再加上每個人的行文習(xí)慣不同，所以國民黨各部的電文用詞用語各式各樣。 曾希圣和曹祥仁，都有舊學(xué)功底，但還是需要不斷學(xué)習(xí)。曾局長有一本快翻爛的康熙字典，一直帶在身邊。 天賦，就是直覺了，既要大膽猜測，又要多點出擊，廣種薄收?！捌谱g三杰”就是二局天賦的代表，有時候一破全破，最難的就是這“第一破”。 紅軍繳獲“半部電臺”的時候，國民黨通訊基本還是明碼，或者在明碼基礎(chǔ)上編碼，沒編進去的仍用明碼。
等發(fā)現(xiàn)紅軍也會使用電臺后，國民黨開始編寫專門的電碼本，進而又發(fā)展成“來去本”，也就是收、發(fā)兩套譯碼系統(tǒng)。 長征經(jīng)過云南的時候，二局的一位參謀不幸被俘，雖然他不掌握譯電機密，但從他身上搜出了被破解的國民黨電報。蔣介石從龍云那里獲知此事后大吃一驚，于是嚴令各部“一日一本”，也就是每天都換密碼。 這也沒能難住二局，因為“三杰”對國民黨的電報體系太熟了，一堆枯燥的數(shù)字，在他們腦海中就會不停地與各種番號、地名、人名、行文習(xí)慣、軍事用語、過往電文等反復(fù)比對，從中找出突破口。 土城戰(zhàn)役，就是二局“極限解碼”的一例。 紅軍在土城遇險，是因為輕敵和情報有誤，本以為川軍只有兩旅四團，沒想到這兩個旅都是三個團的編制。 這次的情報來源于地面?zhèn)刹?，與二局無關(guān)，因為“四川王”劉湘壓根就沒發(fā)電報。紅軍在遵義開會的時候，劉湘就預(yù)判到了紅軍將經(jīng)土城北渡長江，所以早就開始了調(diào)兵遣將。這個劉湘的確是個人物，后來紅軍二渡赤水，也是他最先察覺了紅軍的東進意圖。
激戰(zhàn)土城，中央在火線召開了政治局會議，這就更需要二局能夠及時地提供敵情信息。 當時川軍郭勛祺部使用的正是復(fù)雜的“來去本”，二局“三杰”頂著槍炮聲的干擾，在周恩來和王稼祥的焦急注視下，幾個小時內(nèi)就破解了密碼。 敵方電文解碼后，中央發(fā)現(xiàn)不得了，敵情何止兩個旅，土城周圍的各部國民黨軍已有九個旅！ 紅軍必須馬上撤出土城！往哪里撤？我們都知道，紅軍往西撤了，這便是一渡赤水。 這個決策其實也源自二局，因為他們截獲了這樣一封密電：赤水河以西兵力空虛，極慮赤匪乘機竄犯。 不用多分析了，敵人自己說西面最薄弱… 所以主席說二局是“黑暗中的燈籠”，一點不為過。 主席還有過另外一個比喻：我們是玻璃杯里押寶，看得準，贏得了。 隔住玻璃杯看骰子，這就相當于“透視眼”，按現(xiàn)在的說法就叫“開掛”。 在敵強我弱差距如此巨大的情況下，紅軍能夠完成長征這個壯舉，除了毛主席的“大腦”，紅軍的“雙腳”，另一致勝法寶就是二局開的這個“掛”了。 根據(jù)鄒畢兆的統(tǒng)計，整個長征期間，二局破譯的敵軍密碼有177本。而從1932年二局成立到1936年三大主力會師陜北，破譯數(shù)量達到了860之多。 而國民黨方面，卻始終無法破譯周恩來的“豪密”，只能依賴地面和空中偵察。而即便是空中偵察，也存在很大的誤差，紅軍可以在聽到飛機聲音后就地隱藏，甚至集體走個反方向以迷惑敵人。 二渡赤水后，中央成立了由周恩來、毛澤東和王稼祥組成的軍事指揮小組。從那時起，毛主席親自主管了二局破譯科。 04 屢建奇功 紅軍在二渡赤水后再占遵義，并且在遵義以南殲滅了中央軍吳奇?zhèn)ゲ績蓚€師，俘敵3000余人。 這里面又有二局的功勞。此戰(zhàn)的基本脈絡(luò)是，紅三軍團與敵人正面交鋒，而紅一軍團迂回包抄了吳奇?zhèn)サ闹笓]部，導(dǎo)致敵軍兵敗如山倒。 吳奇?zhèn)ブ笓]部所在地忠莊鋪，便是被二局偵獲的。 紅軍三渡赤水前，發(fā)生了一件事：打鼓新場之爭。
當時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所有人都贊成打打鼓新場，只有毛主席一人反對。最后民主表決，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決定進攻打鼓新場。 但主席越想越覺得打打鼓新場的風(fēng)險太大，于是半夜起身，走了三四里山路去找周恩來。后面的故事很多人應(yīng)該知道，主席說服了周恩來暫緩發(fā)布命令。 周恩來是當時紅軍在軍事上最后做決定的人，但他之所以能說服其他人接受毛主席的意見，并不是只靠著這個“身份”，而是已經(jīng)掌握了二局急報的敵情：黔軍、滇軍、川軍、中央軍各部，已開始向打鼓新場推進… 三渡赤水后，是毛主席的“得意之作”四渡赤水，但險情還沒有徹底消除，因為烏江橫在紅軍的南下之路上。
紅軍一渡烏江是強渡，而這次是偷襲控制了南岸，所以行蹤并未暴露。 但風(fēng)險還是非常大，因為吳奇?zhèn)ズ椭軠喸獌刹康闹髁Χ荚诒卑?。他們的行軍方向雖然是北上，但離紅軍只有半日路程。如果紅軍渡江過程中被敵人偵悉，吳、周兩部調(diào)頭南下，將造成重大險情。 解決這個難題的，是二局，并且是難得的主動出擊。 在獲得中央首長批準后，曾希賢用蔣介石的口吻起草了給吳、周二人的電報，然后由鄒畢兆操機，“電令”吳、周二部迅速北上… 這個“奇招”成功了！成功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蔣介石自己的問題，因為他經(jīng)常越級指揮，所以跳過薛岳給吳、周發(fā)報并不突兀。 二是“三杰”的“功底”實在太深厚了，蔣介石的用詞、行文、心態(tài)都被他們所掌握，甚至連蔣介石電臺的指法都能夠模仿。
渡過烏江后，紅軍在貴陽附近走出了復(fù)雜的曲線，好幾次突然轉(zhuǎn)向，在敵陣的縫隙中穿插。這自然又是得益于二局的準確情報，但也加重了作戰(zhàn)部隊的疑惑，所以有了后來會理會議那一幕。 繞過貴陽和昆明后，紅軍用六天六夜的時間巧渡金沙江。 當時，薛岳部已經(jīng)被紅軍甩開了一周之遙，但金沙江邊并非全無險情。國民黨萬耀煌師距離紅軍只有一天半的路程。 紅軍原本的計劃，中央縱隊在皎平渡用找到的七條船渡河，紅一、三軍團在兩側(cè)架橋。 但架橋失敗了。正在紅軍萬分緊張之際，二局截獲的最新密電到了：萬耀煌不愿孤軍深入，決定原地休整，并致電蔣介石謊稱前進方向上并未發(fā)現(xiàn)紅軍… 就這樣，紅一、三軍團也趕至皎平渡，安安穩(wěn)穩(wěn)坐船過了江。 至此我們可以總結(jié)一下了，從通道，到遵義，到土城，四渡赤水后過烏江，然后虛晃貴陽和昆明，最后巧渡金沙江，長征從西進變?yōu)楸鄙系闹虚g這條“大曲線”，都有二局的“身影”。 讀懂這條“大曲線”的兩把“鑰匙”，一把是毛主席的軍事思想，一把就是二局偵獲的情報。 05 尾聲 渡過金沙江后，中央紅軍一路北上，經(jīng)會理，過彝區(qū)，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然后爬雪山過草地來到了哈達鋪。
二局的收發(fā)報機在哈達鋪徹底開不了機了。 二局的汽油使用量，也曾引起過劉少奇的質(zhì)疑，后來還是因為周恩來的出面，才“應(yīng)付”了過去。 過完草地，紅軍的汽油已然耗盡，二局也因此錯過了又一次立功的機會，因為此時的上空中，“漂”過好幾道國民黨的電文，里面都提到了陜北有紅軍。 歷史有時很神奇，二局這雙“眼睛”剛一歇息，毛主席的眼睛就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了陜北根據(jù)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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