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字樂天,號醉吟先生,單憑這個號就可以看得出他好飲不好飲了。 樂天喝酒有個好條件,自家就釀酒,并且酒質(zhì)出眾。用他給自己家里的酒做的廣告詞來說是:“開壇瀉罇中,玉液黃金脂;持玩已可悅,歡嘗有余滋;一酌發(fā)好客,再酌開愁眉;連延四五酌,酣暢入四肢?!?/p> 自家釀的酒品這么好,白居易喝得有滋有味等于是在做活廣告,所以必須喝;據(jù)傳樂天老先生喝酒是個很有品味的人:有時乘車到野外游玩,車上放一琴一枕,還必須在車的兩邊用竹竿挑上兩大壺酒,“抱琴飲酌,興盡而返”。有時還會和朋友在船上聚餐,船邊系的一個個行囊,里面盡是些酒肉之類,吃喝之時,就信手拈來,吃喝完一只再拈上來一只,直到全部吃喝完為止。所以從這一點來說他很善喝;另外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喝酒是為了什么?為了更好的工作!他說我醉一天能解九天的乏,你不用醉酒解除工作的勞累以后還怎么去更好地工作?你看,喝酒還是很該喝! 和其他文人雅客一樣,喝酒總是要有幾個談得來的朋友,白居易也是一樣。最為膾炙人口的一首詩當數(shù)《問劉十九》中“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就是找著理由喝唄,還管下不下雪咋?這個劉十九是哪位?名氣并不大,不過他堂弟劉二十四比他有名,那就是劉禹錫,就是寫《陋室銘》的那位,當然,白居易和劉禹錫也不是一般的關(guān)系,劉十九也就是劉禹錫的堂哥,大名叫劉禹銅,家里是按堂兄弟一直排下來的,搞笑的是現(xiàn)在還有人發(fā)帖子問再查一下他家里是不是按元素周期表起的名,還有沒有劉禹鈉、劉禹鋅、劉禹鉀,當然這也只是搞笑了。 與白居易志同道合的更有一位高人叫元稹,中唐時期,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同科及第,終生師友,也就是寫出“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钡哪俏?,文學史上稱他們二位為“元白”,“元白”二人不僅在生活工作中惺惺相惜,還經(jīng)常在夢里推杯換盞、吟詩作賦,已經(jīng)好到骨子里了。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春天,這兩個常在一起的人,暫時分開了。身為監(jiān)察御史的元稹,奉旨到東川公干。身在長安城的白居易,與他的朋友李杓直、他的弟弟白行簡,一同到曲江、慈恩寺春游。他們飽了眼福之后,便同到李杓直家飲酒吃飯,白居易憂從中來,不覺就思念起了元稹。自從和元稹分開后,他一直在掐指計算著好友的行程?!昂鰬浌嗜颂祀H去,計程今日到梁州”。白居易猜度著,估計著,元稹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梁州地界了吧?他并沒料想到,三人在長安的飲宴游玩,也已經(jīng)冥冥中入了好友的夢中。 十多天后,梁州的信使到了,送來了元稹的信函。白居易對此并不驚訝,因為兩人不在一起時,經(jīng)?;ミf信件,以詩為信,相互遙思。但當他打開信封后,奇事發(fā)生了。元稹在《紀夢詩》序言里說,這天夜里他寄宿在漢川驛里,夢到他和白居易、李杓直同游曲江,還一塊拐進慈恩寺里游玩。白居易按照信函傳送的日期,細細一算,竟發(fā)現(xiàn)元稹夢到他們的那天,正是他們同游曲江的那個春日。奇哉!怪哉!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簡,作為見證人之一,將這個傳奇一般的夢,寫在了他的《三夢記》里?!度龎粲洝肥翘瞥闹麄髌妫m然事多荒誕,涉嫌偽造附會。但元白間這樣一個軼事,也足以說明兩人的關(guān)系之密。即便現(xiàn)實中沒有這樣的巧合,但兩人相互傳遞的信札里,有關(guān)十分思念、夢中相見的詩句,比比皆是。 在白居易的一生中,兩個洛陽人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一個是元稹,一個是劉禹錫。如果說元稹是前半生的至交,那劉禹錫就是后半生的知己。劉禹錫和白居易之間,也頗多唱和,留下了不少有名的詩篇。今天單獨拎出一首哲學意義很濃的七言律詩,來闡述友情的真諦。寶歷二年(826)冬,劉禹錫罷和州刺史后,回歸洛陽途中,經(jīng)過揚州,與同樣罷蘇州刺史的白居易邂逅。幾十年不見的兩個老朋友,彼此干了不少的酒。白居易給他寫了一首詩,他回了一首《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其中,頸聯(lián)的“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成了千古名句。 樂天先生深諳飲酒個中三昧,所以在他一生留下的兩千八百首詩作中竟有八百多首是和酒有關(guān)的,這個高產(chǎn)作家,深知如何能造出好酒,更深知如何把酒發(fā)酵成好詩。他最著名的傳世長詩之一《琵琶行》就是他在邊喝酒邊聽琵琶聲中醞釀創(chuàng)作而成的。而另一首有名的長詩《長恨歌》則是好友王質(zhì)夫與其話及唐明皇、楊貴妃之事時,相與感嘆,王質(zhì)夫舉酒敬之,建議他寫作而成的。 大文學家韓愈說過一句:歡娛之辭難工,愁苦之言易巧。樂天先生其實文學成就最大的時期也是應(yīng)該在遭貶江州以后,也就是寫出《琵琶行》的那個地方。在貶到江州(現(xiàn)在的九江)之前,樂天先生還是志在兼濟天下的,工作很積極,經(jīng)常上書發(fā)聲,正如他自己回顧早年的創(chuàng)作情形說:“自登朝來,年齒漸長,閱事漸多,每與人言,多詢時務(wù);每讀書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边@就是說在以前,他主要還是為政而作文的。到被貶江州可以說是個人生處世的一個分水嶺,以后就以閑適為主了——“窮則獨善其身”,甚至一度還信奉了佛教。晚年他曾向洛陽香山寺捐錢,和寺里的僧人成了好朋友。白居易其實和洛陽挺有緣的,早在他任職杭州期滿后,離退休還有將近二十年的時候就在洛陽附近購置了一套舊宅,也就是二手房,打算退休后養(yǎng)老用。后來又奉使輾轉(zhuǎn)于蘇州、長安等,最后還是落腳到了洛陽,住在了東山香山寺,就是現(xiàn)在的龍門石窟景區(qū)。退休后的白居易,依然是嗜酒如命,用他的話說就是“少時猶不憂生計,老后誰能惜酒錢?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閑征雅令窮經(jīng)史,醉聽清吟勝管弦。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這首詩應(yīng)該是他在退居香山寺后的寫照。白居易平生最喜兩樣活動,就是喝酒和登山,直到晚年時酒性難改——“見酒興猶在,登山力未衰”。他經(jīng)常喝得酩酊大醉,或笑或狂歌,“陶陶復兀元,吾孰知其他”。 在香山寺住了十來年,他又組織了一班人馬,全部是七十歲以上的老友,號稱“七老會”,后來又有兩位僧人也來湊熱鬧,加一起又成了“九志圖”,在一起飲酒賦詩,好不快活!“百事盡除去,尚余酒與詩。興來吟一篇,吟罷酒一卮”。就這樣,一直到白居易七十五歲的那年,這位文壇豪杰的生命終于在他生前選定的歸宿地走到了盡頭。 “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碧菩诶畛赖倪@兩句詩,也就是對這位樂天先生在當時社會和文壇地位的一個寫照吧。 end 作者: 包曉云 成武縣教育和體育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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