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正義卷二十

陽貨第十七

集解

凡二十四章

正義曰：《漢石經(jīng)》：「凡廿六章?！购槭项U煊《讀書叢錄》謂：「《漢石經(jīng)》分『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子謂伯魚曰』各自為一章，故云廿六」。邢本「古者民有三疾」章下有「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蛔⑼踉唬骸呵裳詿o實．令色無質(zhì)。』」唐石經(jīng)亦有此章，系旁注?！队[》三百八十八引《論語》陽貨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挂晒艂鞅居卸河姓叻呛笕怂?，無者亦非后人所刪也。皇本、考文引古本、足利本、高麗本皆無此章，則從集解所據(jù)本也。王注亦見學(xué)而篇皇疏。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注〕孔曰：「陽貨，陽虎也，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使仕?！埂?歸孔子豚?？鬃訒r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涂?！尽沧ⅰ晨自唬骸赣雇x，故遺孔子豚。涂，道也。于道路與相逢。」】

正義曰：《孟子·滕文公篇》載此事云：「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惡無禮」者，謂孔子不往見，嫌己無禮以致之也。又云：「大夫有賜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鬃右嗖櫰渫鲆玻葜?。當(dāng)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趙岐注：「陽貨，魯大夫也?？鬃?，士也。矙，視也。陽貨視孔子亡而饋之者，欲使孔子來答，恐其便答拜使人也。豚非大牲，故用熟饋也?？鬃硬櫰渫稣撸牟挥婈栘浺?。」據(jù)《孟子》，則歸豚本由矙亡，故孔子亦受而矙亡拜之。彼文作「饋」，此作「歸」，二字通用?！夺屛摹份d「鄭本作饋」，云：「魯讀饋為歸，今從古?！箘t作「饋」者《古論》，作「歸」者魯論也?！?a target="_blank">廣雅·釋詁》：「覩，視也?！雇跏夏顚O《疏證》引此文謂「時」與「覩」同。釋言篇：「時，伺也?！勾伺c《孟子》作「矙」義合。陽貨稱大夫者，毛氏奇齡《四書賸言》：「季氏是司徒，下有大夫二人，一曰小宰，一曰小司徒，故邑宰、家臣通稱大夫也?！怪苁媳小兜涔时嬲氛f：「《禮·玉藻》云：『酒肉之賜，弗再拜。』又云：『大夫親賜于士，士拜受，又拜于其室。』孔疏：『此非酒肉之賜，故再拜?！魂栘涴佌綦?，正是酒肉之賜，弗再拜者，故必矙亡而來?！?/p>

〇注：「陽貨，陽虎也?！?〇正義曰：「貨」、「虎」一聲之轉(zhuǎn)，疑貨是名，虎是字也。顧氏棟高《春秋大事表》：「陽虎欲以己更孟氏?！挂膳c孟孫同族。

〇注：「欲使」至「相逢」。 〇正義曰：《廣雅·釋詁》：「歸，遺也?！埂睹献邮琛芬俗ⅲ骸鸽?，豕之小者?！菇翊宋拿?。《說文》：「豚，小豕也。從彖省，象形。豚，篆文從肉豕。」方言：「豬，其子或謂之豚，或謂之豯[xī]。吳、揚之閑謂之豬子?！故请酁轷怪≌咭?。 《爾雅·釋宮》：「路，旅涂也?！埂?a target="_blank">釋名·釋道》云：「涂，度也，人所由得通度也?！埂吨芄佟に倦U注》：「五涂，徑、畛、涂、道、路也?！勾俗ⅰ竿俊褂?xùn)「道」，又「道路」連言，皆渾舉不分別也。「相逢」者，訓(xùn)「遇」為「逢」也?！稜栄拧め屧b》：「遘、逢，遇也。遘、逢、遇、遻[è]，見也?！埂?a target="_blank">谷梁傳》：「不期而會曰遇。」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乖唬骸笐哑鋵毝云浒?，可謂仁乎？」曰：「不可?！尽沧ⅰ绸R曰：「言孔子不仕，是懷其寶也。知國不治而不為政，是迷邦也?！埂?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尽沧ⅰ晨自唬骸秆钥鬃訔珬?、好從事而數(shù)不遇，失時，不得為有知?！埂?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埂尽沧ⅰ绸R曰：「年老，歲月已往，當(dāng)急仕。」】 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埂尽沧ⅰ晨自唬骸敢皂樲o免?！埂?/p>

正義曰：毛氏奇齡《稽求篇》引明郝敬云：「前兩曰不可，皆是貨自為問答，以斷為必然之理。此如《史記·留侯世家》張良阻立六國后八不可語，有云：『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弧耗艿庙椉^乎？』曰：『未能也?！弧耗芊馐ト四梗碣t者閭，式智者門乎？』曰：『未能也?！唤詮埩甲詾閱柎?。至『漢王輟食吐哺』以下，才是高祖語。此章至『孔子曰』以下，才是孔子語?？鬃哟鹫Z祇此，故記者特加『孔子曰』三字以別之?！归愂先翳场夺尩赜掷m(xù)》同。樊氏廷枚《釋地補》云：「《孔子世家》『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顏回者乎？」曰：「無有?！埂竿踔畬⒙视腥缱勇氛吆?？」曰：「無有?！埂竿踔僖腥缭子枵吆酰俊乖唬骸笩o有。」』此亦子西自為問答?！雇跏弦督?jīng)傳釋詞》：「有一人之言而自為問答者，則加曰字以別之?！墩撜Z》云云?！睹献印犯孀悠簽槭瞧渲歉ト襞c？曰非然也』是也。」「懷其寶」者，懷，藏也。皇疏：「寶猶道也?！沽x見《廣雅·釋詁》。胡氏紹勛《拾義》：「或謂身為寶，如《老子》：『輕敵幾喪吾寶?！蛔⒃疲骸簩?，身也?！弧秴斡[·先己篇》：『嗇其大寶。』注云：『大寶，身也。』懷其寶，謂藏其身?！箖闪x并通。 《爾雅·釋詁》：「迷，惑也。」《說文》同。言懷道不仕，若己迷惑其邦，不使致治也。「吾將仕」者，言己當(dāng)就仕也。《左·僖二十三年傳》：「策名委質(zhì)。」服虔《解誼》：「古者始仕，必先書其名于策，委死之質(zhì)于君。」然則夫子言「將仕」，意亦策名委質(zhì)，如今時投選報吏部矣。

〇注「言孔」至「有知」。 〇正義曰：孔子初適周反魯，既又適齊反魯，是棲棲也。《少儀》：「亟見曰朝夕。」注：「亟，數(shù)也?！故恰肛健褂袛?shù)訓(xùn)。

〇注：「年老，歲月已往?！?〇正義曰：陽虎于定八年冬叛魯，孔子年五十一。此語在未叛魯前，時孔子年亦近五十，始衰，得稱老也。

〇注：「以順辭免?！?〇正義曰：皇疏引郭象曰：「圣人無心仕與不仕，隨世耳。陽虎勸仕，理無不諾，不能用我，則無自用，此直道而應(yīng)者也。然免遜之理，亦在其中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注〕孔曰：「君子慎所習(xí)。」】

正義曰：戴氏震《孟子字義疏證》：「性者，分于陰陽五行，以為血氣、心知、品物，區(qū)以別焉。舉凡既生以后，所有之事，所具之能，所全之德，咸以是為其本，故易曰『成之者性也?！粴饣恕⑸镆院?，各以類滋生久矣。然類之區(qū)別，千古如是也，循其故而已矣。在氣化曰陰陽，曰五行，而陰陽五行之成化也，雜揉萬變，是以及其流形，不特品物不同，雖一類之中又復(fù)不同。凡分形氣于父母，即為分于陰陽五行，人物以類滋生，皆氣化之自然。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灰陨抻谔?，故曰天命?！洞蟠?a target="_blank">禮記》曰：『分于道之謂命，形于一之謂性?！环钟诘勒撸钟陉庩栁逍幸?。一言乎分，則其限之于始，有偏全、厚薄、清濁、昏明之不齊，各隨所分而形于一，各成其性也。然性雖不同，大致以類為之區(qū)別，故《論語》曰『性相近也』，此就人與人近言之也?！睹献印吩唬骸悍餐愓吲e相似也，何獨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谎酝愔嗨疲瑒t異類之不相似明矣。故語告子『生之謂性』曰：『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明乎其不可混同言之也。」又曰：「問：《孟子》之時，因告子諸人紛紛各立異說，故直以性善斷之。孔子但言善相近，意在于警人慎習(xí)，非因論性而發(fā)，故不必直斷以善與!曰：然。古今常語，凡指斥下愚者，矢口言之，每曰『此無人性』，稍舉其善端，則曰『此猶有人性』。以人性為善稱，無人性即所謂『人見其禽獸也』。有人性即相近也，善也?！墩撜Z》言『性相近』，正見人無有不善。若不善，與善相反，其遠(yuǎn)已懸絕，何近之有？分別性與習(xí)，然后有不善，而不可以不善歸性。凡得養(yǎng)失養(yǎng)及陷溺梏亡，咸屬于習(xí)也?！估钍瞎獾亍墩撜Z劄記》：「案夫子此言，惟孟子能暢其說。其曰『性善』，即『相近』之說也。其曰『或相倍蓰[xǐ]而無算，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則『習(xí)相遠(yuǎn)』之說也。先儒謂孔子所言者，氣質(zhì)之性，非言性之本；《孟子》所言，乃極本窮源之性。愚謂惟其相近，是以謂之善，惟其善，是以相近，似未可言孔、孟之指殊也。蓋孔、孟所言者，皆人性耳。若以天地之理言，則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禽獸草木，無非是者。然禽獸之性，則不可言與人相近，相近者，必其善者也。故《孝經(jīng)》曰：『天地之性人為貴?！皇强鬃又f無異于孟子也。禽獸之性，不可以言善。所謂善者，以其同類而相近也，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是孟子之說又無異于孔子也?！菇故涎感陨啤菇猓骸感詿o他，食色而已。飲食男女，人與物同之。當(dāng)其先民知有母，不知有父，則男女無別也。茹毛飲血，不知火化，則飲食無節(jié)也。有圣人出，示之以嫁娶之禮，而民知有人倫矣。示之以耕耨之法，而民知自食其力矣。以此示禽獸，禽獸不知也。禽獸不知，則禽獸之性不能善。人知之，則人之性善矣。以飲食男女言性，而人性善不待煩言自解也。禽獸之性不能善，亦不能惡；人之性可引為善，亦可引為惡。惟其可引，故性善也。牛之性可以敵虎，而不可使之咥[dié]人，所知所能不可移也。惟人能移，則可以為善矣。是故惟習(xí)相遠(yuǎn)，乃知其性相近，若禽獸則習(xí)不能相遠(yuǎn)也?！拱福褐T說皆精審，足以發(fā)明孔、孟言性之旨。其它家言性，若荀子性惡，是就當(dāng)時之人性皆不善，此有激之論，不為典要。至世碩言性有善有惡，與公都子所言性有善有不善同。又告子言性無善無不善，或說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及漢后儒者之說，皆多影響，故俱略之?！?a target="_blank">漢書·宣元六王傳》：「詔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于耆欲，故五常消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弧褂墒茄灾圆煌夂蹶扔?，習(xí)即生于耆欲。善者能制其耆欲，而習(xí)而為善；不善者不能制其耆欲，而習(xí)而為不善。善惡殊途，所以云「相遠(yuǎn)也」。

〇注：「君子慎所習(xí)?！?〇正義曰：《后漢書·班彪傳》：「時東宮初建，諸王國并開，而官屬未備，師保多缺。彪上言曰：『孔子稱「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賈誼以為「習(xí)與善人居，不能無善，猶習(xí)與惡人居，不能無惡」。是以圣人慎所與居。而戒慎所習(xí)?！弧辜创俗⒅x。《漢書·刑法志》：「風(fēng)俗移人，人性相近，而習(xí)相遠(yuǎn)，信矣。」亦謂人習(xí)于俗也。

子曰：「惟上知與下愚不移?！埂尽沧ⅰ晨自唬骸干现豢墒篂閻海掠薏豢墒箯欃t?！埂?/p>

正義曰：阮氏元《論性篇》：「性中雖有秉彝，而才性必有智愚之別。然愚者，非惡也，智者善，愚者亦善也。古人每言才性，即孟子所謂『非才之罪也』。韓文公《原性》因此孔子之言，為『三品』之說，雖不似李習(xí)之之悖于諸經(jīng)，然以下愚為惡，誤矣?；蛘吒孕詾橹领o、至明，幾疑孔子『下愚』之言為有礙，則更誤矣。尚書召誥曰：『今天其命哲?！徽芘c愚相對，哲即智也。有吉必有兇，有智必有愚。召公曰『既命哲』者，言所命非愚。然則愚亦命之所有，下愚亦命之所有，但今若生子在厥初生，自貽哲命耳。孔子之言與召公之言，無少差謬。又案：韓文公《原性篇》謂『孔子性善之說，得上而遺下』，蓋文公以子魚、楊食我等為性惡也。然此正是孔子所謂不移之下愚也，非惡也?！菇癜福喝钫f是也?！稘h書古今人表》：「傳曰：譬如堯、舜、禹、稷、卨與之為善則行，鯀、歡兜欲與為惡則誅?？膳c為善，不可與為惡，是謂上智。桀、紂，龍逢、比干欲與之為善則誅，干莘、崇侯與之為惡則行。可與為惡，不可與為善，是謂下愚。齊桓公，管仲相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膳c為善，可與為惡，是謂中人?！勾宋穆员举Z誼《新書連語篇》，以上智為善，下愚為惡?！?a target="_blank">論衡·本性篇》亦云：「孔子曰：『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夫中人之性，在所習(xí)焉。習(xí)善而為善，習(xí)惡而為惡也。至于極善極惡，非復(fù)在習(xí)。故孔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恍杂猩撇簧?，圣化賢教，不能復(fù)移易也?！故且陨现?、下愚為善、惡之分，又以上章及此章為三品，漢人早有此說，而文公因之。然有性善，有性不善，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孟子已辭而辟之，而斷為性善，則知三品之言非矣。夫子言「生而知之」為上，即此上智；「困而學(xué)之」為又次，困即是愚；而為又次，無不可移也。至「困而不學(xué)」，乃云「民斯為下」，下即此所云下愚。戴氏震《孟子字義疏證》：「生而下愚，其人難與言禮義，由自絕于學(xué)，是以不移。然茍畏威懷惠，一旦觸于所畏所懷之人，啟其心而憬然覺悟，往往有之。茍悔而從善，則非下愚矣；加之以學(xué)，則日進于智矣。以不移定為下愚，又往往在知善而不為、知不善而為之者，故曰不移，不曰不可移。雖古今不乏下愚，而其精爽幾與物等者，亦究異于物，無不可移也?！钩淌犀幪铩墩搶W(xué)小記》：「人之氣有清濁，故有智愚。然人之智，固不同于犬牛之智，人之愚亦不同于犬牛之愚。犬牛之愚，無仁、義、禮、智之端；人之愚，未嘗無仁、義、禮、智之端。是故智者知正其衣冠矣，愚者亦未嘗不欲正其衣冠也。其有不然者，則野人之習(xí)于鄉(xiāng)俗者也。然野人亦自有智愚，其智者亦知當(dāng)正其衣冠，而習(xí)而安焉，此習(xí)于惡則惡之事也；其愚者見君子之正其衣冠也，亦有所不安于心，及欲往見君子，必將正其衣冠焉，此習(xí)于善則善之事也?！拱福喝绯陶f，是愚亦可為善，則愚非惡矣。如戴說，即下愚亦可移。蓋均本孟子「性善」之旨，以發(fā)明夫子言外之意。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尽沧ⅰ晨自唬骸?a target="_blank">子游為武城宰?！埂?夫子莞爾而笑，【〔注〕莞爾，小笑貌?！?曰：「割雞焉用牛刀？」【〔注〕孔曰：「言治小何須用大道。」】

正義曰：鄭注云：「武城，魯之下邑?！古c前篇包注略同。《御覽》卷一百六十引此文注云：「武城今在費縣。」此注不知為誰。宋氏翔鳳《樸學(xué)齋劄記》謂「亦鄭注」，不知然否？「弦歌」者，《說文》：「弦，弓弦也。從弓，象絲軫之形?！共軕棥稄V雅音》：「凡弓、弩、琴、瑟，弦皆從弓?！够时敬宋淖鳌赶摇梗莿e體?！段耐跏雷印罚骸复赫b夏弦。」注：「弦謂以絲播詩?！埂吨芄佟ば煛贰赶腋琛棺ⅲ骸赶抑^琴瑟也，歌依詠詩也。」依詠《詩》者，謂以琴瑟之弦依詩詠之也。 《毛詩·子衿傳》：「古人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狗蜃佑谖涑堑寐勚?，《樂記》云：「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勾呵飼r，庠塾之教廢，故禮樂崩壞，雅頌之音不作。子游為武城宰，乃始復(fù)庠塾之教，于時受學(xué)者眾，故夫子得問弦歌之聲也?！篙笭枴?，《釋文》作「莧，華版反，本今作莞」。《易·夬九五》：「萈[huán]陸夬夬?！褂莘ⅲ骸溉P，悅也。讀如『夫子萈爾而笑』之萈。」案《說文》：「萈讀若丸?！古c「莧」字從廾從見，形最相似。「萈」訓(xùn)山羊細(xì)角，羊有善義，故引申為和睦之訓(xùn)。論語正字作「萈」，叚借作「莞」?！都狻吩啤感⌒γ病?，與虞氏「萈睦」之訓(xùn)亦合?！夺屛摹匪姳咀鳌盖{」，遂音「華版反」，非也。此說略本之劉氏毓崧，見其所箸《通義堂集》。唐石經(jīng)作「莞」，皇、邢本同?！?a target="_blank">列子·天瑞篇》：「老韭之為莞也?！挂缶错槨夺屛摹罚骸篙福蛔魅P?！挂喽只煊貌粍e?！稄V雅·釋詁》：「萖[wǎn]，笑也?！挂伞篙浮棺中∽儭Ｌ曝懹^《孔子廟碑》：「唲[ér]爾微笑?！勾撕蟪鏊鬃?。「割雞」謂分割肉節(jié)也?！稜栄拧め屟浴罚骸父睿岩?。」《說文》：「雞，知時畜也。雞，籀文雞從鳥。」「牛刀」謂割牛刀也，不言「割」者，冢上省文。

〇注：「莞爾，小笑貌。」 〇正義曰：唐貞觀碑：「唲爾微笑。」微、小義同?！?a target="_blank">楚辭·漁夫》云：「漁父莞爾而笑。」王逸注：「笑，離龂也?！埂?a target="_blank">文選·張衡東京賦注》：「莞爾，舒張面目之貌也?！?/p>

〇注：「言治小何須用大道?！?〇正義曰：此戲言也。皇疏引繆播曰：「惜其不得導(dǎo)千乘之國，如牛刀割雞，不盡其才?！勾松畹梅蜃又?。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弧埂尽沧ⅰ车乐^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子曰：「二三子，【〔注〕孔曰：「從行者。」】 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埂尽沧ⅰ晨自唬骸笐蛞灾涡《么蟮??！埂?/p>

正義曰：「君子」者，謂王、公、士大夫之子孫也。「小人」者，謂凡庶民之子孫也?！渡袝髠鳌罚骸感鹿纫讶?，耰鉏[chú]已藏，祈樂已入，歲事既畢，余子皆入學(xué)。「是小人亦入學(xué)習(xí)禮樂也。《樂記》云：「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褂衷疲骸笜分羷t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 則學(xué)禮樂，自知相親、相敬之道，故愛人也。又云：「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民知事貴敬上之道，故易為上所使也?！埂笐颉拐撸稜栄拧め屧b》：「戲，謔也?！埂秴斡[·重言篇注》：「戲，不誠也?！?/p>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尽沧ⅰ晨自唬骸父_為季氏宰，與陽虎共執(zhí)季桓子，而召孔子?！埂?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注〕孔曰：「之，適也。無可之則止，何必公山氏之適？」】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注〕興周道于東方．故曰東周?！?/p>

正義曰：潛夫論志氏姓：「公山氏，魯公族，姬姓?！埂父_」，皇本「弗」作「不」。《左傳》及《史記·孔子世家》、《漢書古今人表》皆作「不狃」。王氏引之《春秋名字解詁》：「不，語詞。不狃，狃也?！墩撜Z》作『弗擾』，叚借字也。古音『狃』與『擾』同。不狃字子泄，『泄』與『忕[shì]』通，皆貫習(xí)之義?！?a target="_blank">金履祥《通鑒前編》：「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佛肸以中牟畔趙氏，皆家臣畔大夫也。而召孔子，孔子雖卒不往，而云『欲往』者，蓋大夫畔諸侯而陪臣以張公室為名也。子韓皙曰：『大夫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淮水?dāng)時流俗之言也。抑大夫而欲張公室，亦名義也，故欲往以明其可也。然二人者，皆以己私為之，非真可與有為也，故卒不往，以知其不可也?！拱福航鹫f是也。翟氏灝《考異》謂：「召，是季氏召。下文『何必公山氏之之也』，『何必』下脫『因』字。上『之』謂往，下『之』謂季氏」。此不得其解，妄為說之?！肛M徒」者，言不徒召之而往也。「吾其為」者，「其」與「豈」同，言不為也。「東周」者，王城也。周自文王宅豐，武王宅鎬，及后伐紂有天下，遂都鎬，稱鎬京焉，天下謂之宗周。迨周公復(fù)營東都于郟[jiá]鄏[rǔ]，是為王城。幽王時，犬戎攻滅宗周，平王乃遷居?xùn)|都，遂以東都為東周，而稱鎬京為西周也?！妒酚洝た鬃邮兰摇罚骸付ü拍辏柣⒈加邶R，是時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召孔子?？鬃友缽浘茫瑴販?zé)o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起豐、鎬，今費雖小，儻庶幾乎！』欲往。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箵?jù)《世家》之文，是孔子欲以費復(fù)西周文、武之治，此當(dāng)出安國故也。 《鹽鐵論·褒賢篇》：「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庶幾成湯、文、武之功，為百姓除殘去賊，豈貪祿樂位哉？」亦據(jù)文、武為孔子欲復(fù)西周，而兼言成湯，此皆《古論》家說。其后夫子作《春秋》，據(jù)魯新周，即此意。必?fù)?jù)魯者，周道幽、厲傷之，而猶在魯，故據(jù)魯《春秋》而一新以西周之治。新以西周，不得不絀東周，故此文亦言不為東周也。鄭注此云：「東周，據(jù)時成周?！拱浮?a target="_blank">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成周者，亦周公所營，以處殷頑民，在王城之東。胡氏渭《禹貢錐指》謂「二城東西相去四十里」是也。王子朝之亂，敬王出居成周，當(dāng)時遂以王城為西周，成周為東周。鄭云「據(jù)時當(dāng)指成周」，「為」當(dāng)訓(xùn)助。然考其時，王室已定，不致有為東周之疑也?；时尽赣谩股嫌小笍?fù)」字。

〇注：「弗擾」至「孔子」。 〇正義曰：《左·定五年傳》：「季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泄為費宰，逆勞于郊，桓子敬之。九月乙亥，陽虎囚季桓子。」又八年傳：「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孫輒無寵于叔孫氏，叔仲志不得志于魯，故五人因陽虎。欲去三桓，將享桓子于蒲圃而殺之?！够缸右杂嬋胗诿鲜希鲜现坠珨刻幐嘎时鴶∨慊?，陽虎遂逃于讙、陽關(guān)以叛，季寤亦逃而出。竊意不狃斯時正為費宰。而陰觀成敗于其際，故畔形未露。直至九年，始據(jù)邑以叛，然猶曰張公室也，久之而并與魯為敵。故定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將墮費，而不狃及叔孫輒率費人襲魯，夫子命申句須、樂頎伐之而后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不狃及輒遂奔齊。」此則不狃畔魯之事，而非此之以費畔也?！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以費叛召孔子在定九年，可補左氏之遺。趙氏翼《陔余叢考》信《左傳》而反議《史記》，并疑《論語》，則過矣。若毛氏奇齡《稽求篇》據(jù)此注，謂陽虎囚季桓子，弗擾之畔即在其時，則為定五年，與《世家》不合。且不狃初以仲梁懷不敬己，而欲陽虎逐之，虎遂并囚桓子。桓子先亦甚敬不狃，斯時似尚無釁，其畔季氏，乃八年以后事?！蹲髠鳌肺纳趺黠@，不得牽混。

〇注：「之，適也。無可之則止。」 〇正義曰：武氏億《經(jīng)讀考異》：「近讀從『已』字絕句。案孔曰云云，是當(dāng)以『也』字為句，『已』為止，又作一讀?！菇癜福航x義勝。

〇注：「興周道于東方，故曰東周?！?〇正義曰：「費在周東，故曰東方?！?/p>

子張問仁于孔子?？鬃釉唬骸改苄形逭哂谔煜拢瑸槿室??！埂刚垎栔??！乖唬骸腹?、寬、信、敏、惠。恭則不侮，【〔注〕孔曰：「不見侮慢。」】 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注〕孔曰：「應(yīng)事疾，則多成功?！埂?惠則足以使人。

正義曰：「任」謂任事也?！?a target="_blank">國語·晉語》：「箕鄭曰：『信于令，則時無廢功；信于事，則民從事有業(yè)?！弧辜创肆x也?！富荨拐?，仁也，謂以仁心行仁政也?！稌じ尢罩儭吩疲骸赴裁駝t惠，黎民懷之，民懷其上，故足使之也?！冠w氏佑《溫故綠》：「惠，順也。此康誥『惠不惠之惠』，仁者待人，務(wù)順乎人情。凡有所使，皆量其長而不苛所短，予以佚而常體其勞，是之謂惠?！勾肆x亦通。

〇注：「不見侮慢?！?〇正義曰：鄭注云：「不致人侮慢之言?！辜磦慰姿尽；适枰踉唬骸缸跃凑?，人亦敬己也?！?/p>

〇注：「應(yīng)事疾，則多成功?！?〇正義曰：《說文》：「敏，疾也?！埂?a target="_blank">管子·形勢》云：「朝忘其事，夕失其功?！故茄灾问庐?dāng)敏疾也。焦氏循《補疏》：「僖四年《公羊傳注》：『生事有漸，故敏則有功?！恍鞆┦柙疲骸好?，審也。言舉事敏審，則有成功矣?！皇敲糁x為審。僖二十三年《左傳》：『辟不敏也。』注云：『敏猶審也。』卅三年《左傳》『禮成而加之以敏?！蛔⒃疲骸好簦瑢彯?dāng)于事?！灰嘁悦魹閷??！吨芄佟熓稀罚骸憾幻舻隆！蛔⒃疲骸好舻拢柿x順時者也?！划?dāng)其可之謂時，順時則審當(dāng)之謂也。」案：焦從何義，亦通。

佛肸召，子欲往?！尽沧ⅰ晨自唬骸笗x大夫趙簡子之邑宰。」】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于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弧尽沧ⅰ晨自唬骸覆蝗肫鋰??！埂?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正義曰：阮氏元《校勘記》：「佛肸，皇本作胇肹，唐石經(jīng)作佛肸，《古今人表》作茀肹。佛、茀、胇三字音近通借?！?a target="_blank">五經(jīng)文字》云：『肸、??，上《說文》，下隸省?！弧?《史記·孔子世家》：「佛肹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肹畔，使人召孔子」云云。是中牟為范、中行邑。佛肹是范、中行之臣，于時為中牟宰。而趙簡子伐之，故佛肸即據(jù)中牟以畔也。左哀五年傳：「夏，趙鞅伐衛(wèi)，范氏之故也，遂圍中牟?！勾思春喿臃ブ心仓?。然則佛肸之召孔子，當(dāng)在哀五年無疑矣。翟氏灝《考異》云：「簡子挾晉侯以攻范、中行，佛肸為范、中行家邑宰，因簡子致伐距之，于晉為畔，于范、中行猶為義也。且圣人神能知幾，范、中行滅，則三分晉地之勢成。三分晉地之勢成，則大夫自為諸侯之禍起，其為不善，較佛肸孰大小哉？子路見未及此，但知守其常訓(xùn)，圣人雖有見焉，卻難以前知之幾為門弟子語也。故但以堅白恒理答之?！拱福旱哉f太深，反失圣意。蓋圣人視斯人之徒，莫非吾與，而思有以治之，故于公山、佛肸，皆有欲往之意。且其時天下失政久矣，諸侯畔天子，大夫畔諸侯，少加長，下凌上，相沿成習(xí)，恬不為怪。若必欲棄之而不與易，則滔滔皆是，天下安得復(fù)治？故曰「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明以無道之故而始欲仕也。且以仲弓、子路、冉有皆仕季氏，夫季氏非所謂竊國者乎？而何以異于畔乎?子路身仕季氏，而不欲夫子赴公山、佛肸之召，其謹(jǐn)守師訓(xùn)，則固以「親于其身為不善，君子不入」二語而已，而豈知夫子用世之心與行道之義固均未為失哉？中牟者，邑名。王氏瑬《四書地理考》：「洪氏亮吉曰：『管子云「筑五鹿、中牟、鄴者，三城相接也?！刮迓菇裰彪`大名府元城縣，鄴今河南彰德府安陽縣，是中牟在當(dāng)時與五鹿、鄴相接矣。韓非子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购悾唇裰彪`廣平府邯鄲縣，是中牟在當(dāng)時又與邯鄲咫尺矣。臣瓚引汲郡古文云：「齊師伐趙東鄙，圍中牟。」趙時已都邯鄲，是中牟又在邯鄲之東矣。戰(zhàn)國策：「昔者趙氏襲衛(wèi)，魏王身披甲底劍，挑趙索戰(zhàn)，邯鄲之中騖，河、山之間亂。衛(wèi)得是藉也，亦收余甲而北面，殘剛平，墮中牟之郭。」是中牟又在衛(wèi)之北境矣。《太平寰宇記》：「湯水在湯陰縣北，源出縣西牟山，去縣三十五里?！埂?a target="_blank">元豐九域志》亦云：「湯陰縣有牟山?！埂稇?zhàn)國策舊注》云：「中牟在相州湯陰縣。」《史記》：「佛肸為中牟宰?！顾麟[云：「此河北之中牟，蓋在漢陽西。漢陽蓋濮陽之誤，今湯陰縣正在濮州西也。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亦云：「湯陰縣西五十八里有牟山，蓋中牟邑在此山側(cè)?！箘t中牟在湯陰無疑也。今湯陰去安陽不五十里，去邯鄲、元城，亦不出一、二百里，益信管子、韓非子所云「相接」，云「肩髀」，無一字妄設(shè)也?！洞呵飩鳌罚骸笗x車千乘在中牟，中牟人欲伐之?！拱迥辏骸岗w鞅伐衛(wèi)，圍中牟?！?a target="_blank">杜預(yù)以滎陽中牟為注，而疑其回遠(yuǎn)。裴骃《集解》又以中牟非自衛(wèi)適晉之次，不知《春秋傳》之「中牟」，即今湯陰中牟也。晉在衛(wèi)之西北，今湯陰縣正在滑縣等西北，為衛(wèi)入晉必由之道。若河南之中牟，漢雖立為縣，而其名實未嘗見于經(jīng)傳。班固《地理志》于河南郡中牟縣注云：「趙獻侯自耿徙此。」則以鄭之中牟為趙之中牟，雖偶有未檢，然殊非小失矣?！?a target="_blank">左傳正義》以為中牟在河北，不復(fù)知其處，而又引臣瓚云：「中牟當(dāng)在溫水之上。」《史記集解》引瓚說，溫水又作「漯水」，則又未知何據(jù)也?！滑柊福憾ň拍辍盒l(wèi)侯將如五氏，過中牟』，五氏在今邯鄲縣西南，蓋衛(wèi)侯自今開州至邯鄲，而路由湯陰。是時中牟屬晉，至哀五年『趙鞅伐衛(wèi)，圍中牟』，則中牟屬衛(wèi)矣，豈因佛肸之叛，地入于衛(wèi)與？若臣瓚之說，引作『溫水』或引作『漯水』，疑當(dāng)為『湯水』之譌也?！拱福汉檎f甚核。全氏祖望經(jīng)史問答、莊氏述祖別記略同?！溉缰巍拐撸?，是也，謂佛肸也。言佛肸已畔，己雖往，如彼不善何也？

〇注：「晉大夫趙簡子之邑宰。」 〇正義曰：佛肸是范、中行邑宰，見《孔子世家》。此當(dāng)出安國舊義。今此孔注以為趙簡子邑宰，與彼文不合，其偽顯然。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尽沧ⅰ晨自唬骸噶祝∫?。湼[niè]可以染皂[zào]，言至堅者，磨之而不??；至白者，染之于湼而不黑。喻君子雖在濁亂，濁亂不能污?！埂?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注〕匏，瓠也。言匏瓜得系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dāng)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埂?/p>

正義曰：「不曰堅乎」句上，皇本有「曰」字?！妇l」，《史記·世家》作「淄」?！?a target="_blank">新語·道基篇》、《論衡·問孔篇》、《文選·座右銘注》亦作「淄」。阮氏元《?？庇洝罚骸缸?、緇古字通?！逗鬂h·后妃紀(jì)》：『恩隆好合，遂忘淄蠹?！灰宰蜑榫l。」《漢州輔碑》所謂「摩而不粼，湼而不緇」者，「摩」與「磨」同，「粼」當(dāng)「磷」之叚借?！缎？庇洝芳暗允蠟犊籍悺?、桂氏馥《群經(jīng)義證》、馮氏登府《異文考證》引《漢費鳳別碑》：「埿[ní]而不滓?！埂锻⑽局俣ū罚骸改喽辉??！埂缎Ｎ拘芫罚骸改喽蛔曳x?！箵?jù)《史記·屈賈列傳》有云：「皭然泥而不滓者也?！埂逗鬂h書·隗囂傳》：「賢者泥而不滓?！古c三碑略同，皆是「涅而不緇」異文?！稌ず榉妒琛芬盾髯印罚骸赴咨吃谀?，與之俱黑?！埂洞蟠鞫Y·曾子制言篇》「湼」作「泥」，是「涅」、「泥」二字通用之證。鄭注云：「我非匏瓜，焉能系而不食者，冀往仕而得祿也?！勾朔墙?jīng)旨。

〇注：「磷，薄也。湼可以染皂?！?〇正義曰：《廣雅·釋詁》：「磷，?[bó]也?！雇跏夏顚O疏證：「《考工記·鮑人》：『雖敝不甐?！秽嵶⒃疲骸寒V，故書或作鄰。鄭司農(nóng)云：「鄰，讀為磨而不磷之磷?！埂涣住V、鄰并通。?，經(jīng)傳皆通作「薄」。方言：「湼，化也。燕、朝鮮洌水之間曰湼。」《說文》：「湼，黑土在水中也?！故菧改撕谕粒靡匀疚?，故方言以「湼」訓(xùn)「化」?！稘h書敍傳》引此文，顏注：「湼，污泥也，可以染皂?！挂晕勰喈?dāng)黑土，辭之誤也。焦氏循《補疏》：「孔謂『可以染皂』者，《淮南·齊俗訓(xùn)》云：『素之質(zhì)白，染之以湼則黑?！弧秱m真訓(xùn)》云：『今以涅染緇，則黑于湼。』高誘注云：『湼，礬[fán]石也?！晃魃浇?jīng)：『女床之山，其陰多石湼?！秽嵶⒃疲骸杭吹\石也。楚人名為湼石，秦人名為羽湼也?！?a target="_blank">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礬石一名羽{石(日/工)}?！粄石(日/工)}即湼也。其可以染皂，蓋指今之皂礬?！?/p>

〇注「匏瓠」至「一處」。 〇正義曰：《詩·匏有苦葉傳》：「匏謂之瓠?！埂墩f文》：「匏，瓠也?！挂晃锒?。言「匏瓜」者，匏亦瓜類也?！对妭鳌酚衷疲骸葛~苦，不可食也。」陸璣《詩疏》謂「匏葉先甘后苦」。王氏念孫《廣雅疏證》謂：「瓠有甘苦二種，瓠甘者葉亦甘，瓠苦者葉亦苦。甘者可食，苦者不可食?！褂忠狈睫r(nóng)人謂瓠之甘者，次年或變?yōu)榭唷Ｒ躁懯舷雀屎罂嘀f為非。如王之言，是此云「不可食」者，謂匏瓜之苦者也?！遏斦Z》云：「苦匏不材于人，共濟而已?！?a target="_blank">韋昭云：「材讀若裁也．不裁于人，言不可食也?！故且?。匏瓜以不食，得系滯一處。王粲《登樓賦》：「懼匏瓜之空懸，畏井渫之不食。」「空懸」即謂懸系也。韋昭解《魯語》「共濟」，謂「佩匏可以渡水」，自是釋彼文宜然?；蛩煸越狻墩撜Z》，謂「系即系以渡水」，則已有用于人，于取譬之旨不合矣?；适栌州d《一通》云：「匏瓜，星名也。言人有材智，宜佐時理務(wù)，為人所用，豈得如匏瓜系天而不可食耶？」黃震《日鈔》云：「臨川應(yīng)抑之天文圖有匏瓜星，其下注引《論語》正指星而言。蓋星有匏瓜之名，徒系于天而不可食。正與『維南有箕，不可簸揚；維北有斗，不可挹酒漿』同義?！菇癜福骸皋斯稀剐敲?，見《史記·天官書》，此義亦通?！肝嶙允澄铩拐撸晕岙?dāng)如可食之物，與匏瓜異也?！府?dāng)東西南北」者，言人當(dāng)志在四方也?！短垂芬蜃釉疲骸附袂鹨玻瑬|西南北之人也?！?/p>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注〕六言六蔽者，謂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剛也。】 對曰：「未也。」「居，吾語女：【〔注〕孔曰：「子路起對，故使還坐?！埂?好仁不好學(xué)，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xué)，其蔽也蕩；【〔注〕孔曰：「仁者愛物，不知所以裁之，則愚蕩無所適守?！埂?好信不好學(xué)，其蔽也賊；【〔注〕孔曰：「父子不知，相為隱之輩。」】 好直不好學(xué)，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xué)，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xué)，其蔽也狂。【〔注〕孔曰：「狂妄抵觸人?！埂?/p>

正義曰：「六言六蔽」，是古成語，夫子以其義問子路也。《廣雅·釋詁》：「蔽，障也。」《荀子·解蔽注》：「蔽言不能通明，滯于一隅，如有物壅蔽之也?！勾魇险稹睹献幼至x疏證》：「人之血氣心知，本乎陰陽五行者，性也。如血氣資飲食以養(yǎng)，其化也即為我之血氣，非復(fù)所飲食之物矣。心知之資于問學(xué)，其自得之也亦然。以血氣言，昔者弱而今者彊，是血氣之得其養(yǎng)也。以心知言，昔者狹小而今者廣大，昔者暗昧而今者明察，是心知之得其養(yǎng)也，故曰『雖愚必明』?！拱福毫越孕闹?，而不好學(xué)皆有所蔽。故《荀子·勸學(xué)》云：「君子博學(xué)而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即謂學(xué)能祛蔽也。管氏同紀(jì)聞：「大人之所以言不必信者，惟其為學(xué)而知義所在也。茍好信不好學(xué)，則惟知重然諾而不明事理之是非，謹(jǐn)厚者則硁硁為小人。茍又挾以剛勇之氣，必如周、漢刺客游俠，輕身殉人，捍文網(wǎng)而犯公義，自圣賢觀之，非賊而何哉？」案：前篇云「直而無禮則絞」，下章云「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與此言好直、好勇之蔽同，蓋禮義皆須學(xué)以成也?；时尽赣伞瓜聼o「也」字，「居」上有「曰」字。

〇注：「子路起對，故使還坐?！?〇正義曰：凡尊長問己，己將答之，皆起離席以申敬也。對畢就坐；若未畢，尊長命之坐，則坐。

〇注「仁者」至「適守」。 〇正義曰：仁者不好學(xué)，則不知裁度，或至愛無差等也。知者不好學(xué)，多妄自用，不能據(jù)德依仁，故無所適守。

〇注：「狂妄抵觸人?！?〇正義曰：《說文》：「抵，側(cè)擊也。觸，牴也。」「牴」與「抵」同。剛者性獷直，其言行多抵觸人也。

子曰：「小子何莫學(xué)夫詩？【〔注〕包曰：「小子，門人也?！埂?詩，可以興，【〔注〕孔曰：「興，引譬連類?！埂?可以觀，【〔注〕鄭曰：「觀風(fēng)俗之盛衰。」】 可以群，【〔注〕孔曰：「群居相切磋?！埂?可以怨?！尽沧ⅰ晨自唬骸冈勾躺险?。」】 邇之事父，遠(yuǎn)之事君，【〔注〕孔曰：「邇、近也?！埂?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

正義曰：學(xué)《詩》可以事父事君者，《荀子》言「詩故而不切，其依違諷諫，不指切事情，故言者無罪，聞?wù)咦憬洹??！?a target="_blank">詩序》言：「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先王以是經(jīng)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fēng)俗?！姑鳌对姟方逃幸妫蕦W(xué)之可事父事君也。焦氏循《毛詩補疏序》：「夫《詩》溫柔敦厚者也。不質(zhì)直言之，而比興言之，不言理而言情，不務(wù)勝人而務(wù)感人。自理道之說起，人各挾其是非以逞其血氣，激濁揚清，本非謬戾，而言不本于情性，則聽者厭倦：至于頃軋之不已，而忿毒之相尋，以同為黨，即以比為爭。甚而假宮闈廟祀儲貳之名，動輒千百人哭于朝門，自鳴忠孝，以激其君之怨，害及其身，禍于其國，全失乎所以事君父之道。余讀明史，每嘆《詩》教之亡，莫此為甚。」案：焦說甚通?！墩f文》：「鳥，長尾禽總名也。」《爾雅·釋鳥》云：「二足而羽謂之禽，四足而毛謂之獸?！锅B、獸、草、木，所以貴多識者，人飲食之宜，醫(yī)藥之備，必當(dāng)識別，匪可妄施，故知其名，然后能知其形，知其性?！稜栄拧酚邙B、獸、草、木，皆專篇釋之，而《神農(nóng)本草》亦詳言其性之所宜用，可知博物之學(xué)，儒者所甚重矣。

〇注：「興，引譬連類?！?〇正義曰：《周官·大師》：「教六詩：曰風(fēng)，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棺ⅲ骸纲x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于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鄭司農(nóng)云：『比者，比方于物也；興者，托事于物?！弧拱福合揉嵔獗?、興就物言，后鄭就事言，互相足也。賦、比之義皆包于興，故夫子止言興?！睹妭鳌费耘d百十有六，而不及賦比，亦此意也。此注言「引譬」者，謂譬喻于物也。《學(xué)記》云：「不學(xué)博依，不能安詩?！棺ⅲ骸覆┮?，廣譬喻也?！辜创艘┲x也。言「連類」者，意中兼有賦、比也。

〇注：「觀風(fēng)俗之盛衰。」 〇正義曰：謂學(xué)《詩》可論世也?！对娦颉吩疲骸钢问乐舭惨詷?，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乐蝸y不同，音亦隨異，故學(xué)《詩》可以觀風(fēng)俗而知其盛衰。若吳季札觀樂，最箸也。

〇注：「群居相切磋?！?〇正義曰：焦氏循補疏：「案詩之教，溫柔敦厚，學(xué)之則輕薄嫉忌之習(xí)消，故可以群居相切磋。」

〇注：「怨刺上政?！?〇正義曰：鄭注云：「怨謂刺上政?！勾藗慰姿尽！稄V雅·釋詁》：「譏諫，怨也?！怪G、刺同。凡君親有過，諫之不從，不能無怨，孟子所謂「親親之義」也。然必知比、興之道，引譬連類而不傷于徑直，故言易入而過可改也。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注〕馬曰：「周南、召南，國風(fēng)之始，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為，如向墻而立。」】

正義曰：皇本「召」作「邵」。周南、召南者，謂周公、召公分郟所得南國之《詩》也。不主一國，故總系焉。二南之詩，用于鄉(xiāng)人，用于邦國，當(dāng)時鄉(xiāng)樂未廢，故夫子令伯魚習(xí)之。依其義說，以循行之，故稱為也。竊又意二南皆言夫婦之道為王化之始，故君子反身必先修諸己，而后可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稘h書·匡衡傳》謂「室家之道修，則天下之理得」，即此義也。時或伯魚授室，故夫子特舉二南以訓(xùn)之與？

〇注「周南」至「而立」。 〇正義曰：二南亦是國風(fēng)，以列在前，故言「國風(fēng)之始」。淑女謂大姒，君子謂文王也。《關(guān)雎序》云：「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關(guān)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棺⒀源苏?，見二南多言德化之所及，其致治之本則在關(guān)雎，故舉「淑女配君子」以為言也?！溉V」者，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后漢·荀爽傳》：「臣聞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禮義。禮義備，則人知所厝矣。夫婦，人倫之始，王化之端，故文王作易，上經(jīng)首干、坤，下經(jīng)首咸、恒?！埂睹姟りP(guān)雎傳》亦云：「夫婦有別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故欠驄D為三綱之首，王教之端也。「向墻而立」者，訓(xùn)「正」為「向」，與「正南面」之正同。向墻面之而立，言不可行也。孟子謂「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稘h·匡衡傳》謂「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內(nèi)」。并此意。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注〕鄭曰：「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言禮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貴者，乃貴其安上治民?！埂?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注〕馬曰：「樂之所貴者，移風(fēng)易俗，非謂鐘鼓而已?！埂?/p>

正義曰：《說文》：「鐘，樂鐘也，秋分之音，萬物穜成。」《白虎通·五行篇》：「鐘者，動也。言陽氣于黃泉之下動養(yǎng)萬物也?！够时尽哥姟棺鳌哥姟埂ｇ娬?，酒器。經(jīng)傳二文多通用?！盾髯印ご舐云罚骸浮镀付Y》志曰：『幣厚則傷德，財侈則殄禮?！欢Y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是言禮不重玉帛也?！稘h書·禮樂志》：「樂以治內(nèi)而為同，禮以修外而為異。同則和親，異則畏敬。畏敬之意難見，則著之于享獻辭受，登降跪拜。和親之說難形，則發(fā)之于詩歌詠言，鐘石筦弦。蓋嘉其敬意而不及其財賄，美其歡心而不流其聲音。故孔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此禮樂之本也?！拱福捍酥^敬為禮本，和為樂本也?！抖Y記·仲尼燕居》云：「師！爾以為必鋪幾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后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兆、興羽籥、作鐘鼓，然后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挂嗯c此章義相發(fā)?；适枰姴ピ唬骸赣癫?，禮之用，非禮之本。鐘鼓者，樂之器，非樂之主。假玉帛以達(dá)禮，禮達(dá)則玉帛可忘；借鐘鼓以顯樂，樂顯則鐘鼓可遺。以禮假玉帛于求禮，非深乎禮者也；以樂托鐘鼓于求樂，非通乎樂者也。」

〇注：「玉圭」至「治民」。 〇正義曰：《周官·典瑞》云：「瑑圭璋璧琮以??聘?！构缫云妇耙云阜蛉?，璧琮以享，皆瑞玉也。注偏舉「圭璋」，故云「屬」以兼之。《說文》：「帛，繒也?！埂多嵶⑸袝吩疲骸覆运]玉也?！埂镀付Y》：「釋幣制玄??束?！棺⒃疲骸阜参锸皇?。玄??之率，玄居三，??居二。朝貢禮云：『制丈八尺?！弧故柙疲骸钢浦^舒之長短?！峨s記》云：『納幣一束，束五兩，兩五尋。』然則每卷二丈，若作制幣者，每卷丈八尺為制，合卷為匹也。」 胡氏培翚《正義》謂：「《雜記》是言昏禮納征，束帛用二丈，取成數(shù)，其它禮幣皆以一丈八尺為節(jié)也?！拱福翰嘌浴笇佟拐?，據(jù)《聘禮》束帛之外，又有錦紡，鄭此注意兼有之也?！缎⒔?jīng)·廣要道章》：「安上治民，莫善于禮?！勾肃嵥?。

〇注：「樂之」至「而已」。 〇正義曰：《孝經(jīng)》云：「移風(fēng)易俗，莫善于樂?！挂囫R所本。鄭注云：「言樂不但崇此鐘鼓而已，所貴者，貴其移風(fēng)易俗也。」與馬略同。

子曰：「色厲而內(nèi)荏，【〔注〕孔曰：「荏，柔也。謂外自矜厲而內(nèi)柔佞?！埂?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注〕孔曰：「為人如此，猶小人之有盜心。穿，穿壁。窬，窬墻。」】

正義曰：《說苑·修文篇》：「顓孫子莫曰：『去爾外厲?！辉釉唬骸和鈪栒弑貎?nèi)折?！弧箖?nèi)折與內(nèi)荏同義?！夺屛摹罚骸复┯猓居肿黢??！勾苏`依孔義改經(jīng)文作逾，陸所見本已然也。先伯父五河君《經(jīng)義說略》：「儒行：『篳門圭竇。』鄭注：『圭竇，門旁窬也，穿墻為之?！弧夺屛摹罚骸汗珩?，《說文》云：「穿木戶也?！?a target="_blank">郭璞《三蒼解詁》云：「門旁小窬也?！埂淮藙t鄭本作竇，陸本作窬。《玉篇》引《禮記》及《左傳》并作圭窬，今《左傳》亦作圭竇，是知窬與竇通?！墩f文》：『竇，空也?！获鞠略唬骸阂辉豢罩幸?。』窬是穿木戶，亦取空中之義。故凡物之取于空中者，皆得為窬?！痘茨稀し赫撚?xùn)》：『古者為窬木方版以為舟航?！桓哒T曰『窬，空也』是也。窬與?同。孟康《漢書注》曰『東南謂鑿木空中如曹曰?』是也。此穿窬猶言穿戶，與逾墻之逾不同?！睹献印反疽啻私?。」 謹(jǐn)案：臧氏庸《拜經(jīng)日記》略同?！稘h書·胡建傳》：「黃帝李法曰：『壁壘已定，穿窬不繇路，是謂奸人，奸人者殺?！弧勾嗽谲娐捎葒?yán)也。

〇注：「栠，柔也。」 〇正義曰：《漢書·翟方進傳》引此文，應(yīng)劭注：「荏，屈橈也?！埂对姟で裳浴罚骸杠笕救崮?。」《毛傳》：「荏染，柔意也?！埂墩f文》：「栠，弱貌?！箹吲c荏同?！稄V雅·釋詁》：「恁，弱也?！?/p>

〇注：「穿，穿壁；窬，窬墻?！?〇正義曰：《說文》：「穿，通也。從牙在穴中。」壁即墻也。云窬、窬墻者，謂窬即逾之叚借?？鬃⒈疽嗍邱咀?，不作逾也?；蛑^偽孔亦解窬為空，則與穿壁義復(fù)，孔意不如是。

子曰：「鄉(xiāng)原，德之賊也?！埂尽沧ⅰ持茉唬骸杆林l(xiāng)，輒原其人情，而為意以待之，是賊亂德也。一曰：鄉(xiāng)，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也?！埂?/p>

正義曰：《孟子·盡心篇》云：孟子答萬章問引「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xiāng)原乎？鄉(xiāng)原，德之賊也?！弧勾嗣献邮鏊?wù)Z較詳?！冈唬骸汉稳缢箍芍^之鄉(xiāng)原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于世也者，是鄉(xiāng)原也?！弧勾嗣献友脏l(xiāng)原異于狂獧也?！溉f子曰：『一鄉(xiāng)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說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鬃釉唬骸笎核贫钦撸瑦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xiāng)原，恐其亂德也?！埂弧冠w岐注：「萬章言人皆以為原善所至，亦謂之善人?！故勤w訓(xùn)「原」為善。前篇「侗而不愿」，鄭注：「愿，善也?！乖c愿同。中論考偽篇：「鄉(xiāng)愿無殺之罪，而仲尼深惡之。」字直作「愿」，與趙訓(xùn)同矣。 一鄉(xiāng)皆稱善，而其忠信廉潔皆是假托，故足以亂德，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也。子貢問鄉(xiāng)人皆好，夫子以為未可，亦是恐如鄉(xiāng)原者在其中也。

〇注「所至」至「德也」。 〇正義曰：注前讀「鄉(xiāng)」如字，后讀「鄉(xiāng)」與「向」同。其解「原」字，并謂原人之情，與《孟子》不合，蓋未然也。

子曰：「道聽而涂說，德之棄也。」【〔注〕馬曰：「聞之于道路，則傳而說之?！埂?/p>

正義曰：此為聞于大道，不知審擇者戒也?！盾髯印ご舐云罚骸妇右蓜t不言，未問則不立，道遠(yuǎn)曰益矣。」楊倞注：「未曾學(xué)問，不敢立為論議，所謂不知為不知也。為道久遠(yuǎn)，自日有所益，不必道聽涂說也。」

〇注：「聞之于道路，則傳而說之。」 〇正義曰：皇疏云：「記問之學(xué)，不足以為人師。師人必當(dāng)溫故而知新，研精久習(xí)，然后乃可為人傳說耳。若聽之于道路，道路乃即為人傳說，必多謬妄，所以為有德者所棄也，亦自棄其德也?！拱福鹤ⅰ競鞫f之」，即言說之說?！夺屛摹酚凇竿空f」無音，于注「說之」音悅，此不可解。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注〕孔曰：「言不可與事君?！埂?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注〕患得之，患不能得之，楚俗言。】 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埂尽沧ⅰ赤嵲唬骸笩o所不至者，言其邪媚無所不為?！埂?/p>

正義曰：《釋文》：「與哉，本或作無哉?！沟弥⑹е?，「之」者，是也，謂祿位也。鄙夫患不得祿位，則有夤緣干進之術(shù)。既得而又患失，則益思固其祿位，而不敢正言直諫，以取媚人主，招權(quán)納賄，以深病民?！稘h書·朱云傳》：「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褂帧逗鬂h·李法傳》法上疏諫：「坐失旨，免為庶人。還鄉(xiāng)里，人問其不合上意之由，法未嘗應(yīng)對，固問之。法曰：『鄙夫可與事君乎哉？茍患失之，無所不至?！弧拐约簾o患失之心，遂上疏諫，致罷免耳，是與鄙夫異也。若然，《禮·雜記》云：「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恥之?！古c鄙夫所患同者，君子恥不稱其位而失之，與鄙夫思固其位之志殊也。先伯父五河君《經(jīng)義說略》曰：「自『色厲而內(nèi)荏』至『鄙夫』，凡四章，語意大略相同。皆言中不足而外有余，蓋貌為有德則色厲，而陰實小人故內(nèi)荏，貌為好學(xué)則道聽，而中無所守故涂說。是故居則為鄉(xiāng)愿，出則為鄙夫，欺世盜名之徒，其害可勝言哉！」

〇注：「言不可與事君?！?〇正義曰；注以「與」為我與之也。王氏引之《經(jīng)傳釋詞》解此文云：「與猶以也。下文患得、患失，皆言鄙夫所以不可事君之故，非謂不可與鄙夫事君也。顏師古《匡謬正俗》曰：『孔子曰：「鄙夫可以事君也與哉？」』李善注《文選·東京賦》曰：『《論語》曰：「鄙夫不可以事君?！埂蛔儭号c』言『以』，正與經(jīng)旨相合?！?/p>

〇注：「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 〇正義曰：臧氏琳《經(jīng)義雜記》：「古人之言，多氣急而文簡，如《論語》『其未得之也，患得之』，以得為不得，猶尚書以可為不可?！菇故涎堆a疏》：「古人文法有急緩，不顯，顯也，此緩讀也?！豆騻鳌罚骸喝缥鹋c而已矣。』何休注云：『如即不如也，齊人語也。』此急讀也。以得為不得，猶以如為不如。何云『楚俗語』，孔子魯人，何為效楚言也？」今案：《荀子·子道篇》：「孔子曰：『小人者，其未得也，則憂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身之憂，無一日之樂也?！埂稘摲蛘摗廴掌罚骸缚鬃硬》蛭吹弥玻疾坏弥?。」又毛氏奇齡《賸言》引《家語》：「患弗得之?！菇砸杂?xùn)詁增成其義。韓愈王承福傳：「其賢于患不得之，而患失之，以濟其生之欲者?！挂啻艘?。沈作喆《寓簡》據(jù)《王承福傳》，謂「古本必如是」，此未達(dá)古人立文之法。

〇注：「無所不至者，言其邪媚無所不為?！?〇正義曰：《鹽鐵論·論誹篇》：「君子疾鄙夫之不可與事君，患其聽從而無所不至也。」聽從者無所匡正，但知保其祿位，故必至邪媚無所不為也?！逗鬂h·李法傳注》引此注「邪媚」上多「諂佞」二字。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尽沧ⅰ嘲唬骸秆怨耪呙窦才c今時異?！埂?古之狂也肆，【〔注〕包曰：「肆，極意敢言?！埂?今之狂也蕩；【〔注〕孔曰：「蕩無所據(jù)。」】 古之矜也廉，【〔注〕馬曰：「有廉隅。」】 今之矜也忿戾，【〔注〕孔曰：「惡理多怒?！埂?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正義曰：《朱子集注》云：「氣失其平則為疾，故氣稟之偏者亦謂之疾。昔所謂疾，今亦亡之，傷俗之益衰也?！灌嵶⒃疲骸隔斪x廉為貶，今從古?！龟愂哮@《古訓(xùn)》曰：「貶，自貶損也?！夺屆吩疲骸毫?，自檢斂也?！毁H、廉義同?！拱福宏愓f固是，然「廉」字義勝，故鄭從古。宋氏翔鳳《發(fā)微》云：「狂也，矜也，愚也，皆氣質(zhì)之偏，古所謂疾也。有肆以救狂，有廉以救矜，有直以救愚，是不失為古之疾也。蕩則失其所謂狂，忿戾則失其所謂矜，詐則失其所謂愚，此古但為人疾，而今遂至于死亡。人情日變，風(fēng)俗日漓，圣人所為明禮樂以救之與？」

〇注：「肆，極意敢言。」 〇正義曰：《孟子·盡心下》言狂者云：「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冠w岐注：「嘐嘐，志大言大者也。重言『古之人』，欲慕之也?！怪敬笱源?，即此注所云「極意敢言」也。

〇注：「蕩無所據(jù)?！?〇正義曰：「據(jù)」即「據(jù)于德」之據(jù)。無所據(jù)，則自放禮法之外，若原壤者也。

〇注：「有廉隅?！?〇正義曰：《說文》：「廉，仄也?！关婆c側(cè)同?！稘h書·賈誼傳》：「廉遠(yuǎn)地則堂高?！棺ⅲ骸噶瑐?cè)隅也。」《荀子·不茍篇》：「廉而不劌?！棺ⅲ骸噶庖??！沽x俱相近。

〇注：「惡理多怒?！?〇正義曰：注以「惡理」訓(xùn)「戾」，「多怒」訓(xùn)「忿」。《說文》：「戾，曲也?！棺至郑骸胳?，乖戾也?！构造鍎t多違理，故注云「惡理」。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注〕孔曰：「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而奪正色?！埂?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注〕包曰：「鄭聲，淫聲之哀者，惡其奪雅樂?！埂?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注〕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茍能說媚時君，傾覆國家。」】

正義曰：皇本「者」作「也」。《孟子·盡心下》引孔子此言「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xiāng)原，恐其亂德也?！馆^此文為詳，而總之云「惡似而非者」。趙岐注：「似真而非真者，孔子之所惡也?！?/p>

〇注：「朱正」至「正色?！?〇正義曰：《說文》云：「朱，赤心木?！冠w岐《孟子注》亦云：「朱，赤也?！埂?a target="_blank">儀禮·士冠禮注》：「凡染絳，一入謂之縓，再入謂之赪，三入謂之??，朱則四入與？」朱為正色者，《考工記》「畫繢之事」：東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赤是朱，居南方之正，故為正色也。紫為間色者，《鄉(xiāng)黨皇疏》引穎子嚴(yán)云：「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以黑加赤，故為紫，紫為北方間也?！埂夺屆め尣刹罚骸缸?，疵也，非正色也，五色之疵瑕以惑人者也。」是紫為間色，以黑加赤，稍有赤，故與朱亂也。云「間色之好者」，以時尚紫，知色好也。《困學(xué)紀(jì)聞》：「周衰，諸侯服紫?！队裨濉吩疲骸盒谧暇q，自魯桓公始?！弧豆茏印吩疲骸糊R桓公好服紫衣，齊人尚之，五素易一紫?！唤灾芩ブ埔??！菇嫌馈?a target="_blank">鄉(xiāng)黨圖考》又引「渾良夫紫衣，僭君服」，是當(dāng)時好服紫矣。夫子以紫奪朱，惡之，非謂其間色也，若他間色紅綠碧緇之類，皆得用之。

〇注「利口」至「國家」。 〇正義曰：鄭注云：「疾時利口，多言少實也?！勾藗慰姿u。「多言少實」，是其言不由中，但務(wù)為說媚而已?！吨姓摗ず吮嫫罚骸盖依谡?，心足以見小數(shù)；言足以盡巧辭，給足以應(yīng)切問，難足以斷俗疑。然而好說而不倦，諜諜如也。夫類族辨物之士者寡，而愚暗不達(dá)之人者多，孰知其非乎？此其所以無用而不見廢也，至賤而不見遺也。先王之法，析言破律，亂名改作者殺之。行僻而堅．言偽而辨，記丑而博，順非而澤者亦殺之。為其疑眾惑民，而潰亂至道也?？鬃釉弧呵裳詠y德』，『惡似而非者也』。」

子曰：「予欲無言。」【〔注〕言之為益少，故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正義曰：皇疏引王弼曰：「子欲無言，蓋欲明本，舉本統(tǒng)末，而示物于極者也。夫立言垂教，將以通性，而弊至于湮；寄旨傳辭，將以正邪，而勢至于繁。既求道中，不可勝御，是以修本廢言，則天而行化?！拱福悍蜃颖疽陨斫蹋值茏油揭匝郧笾?，故欲無言，以發(fā)弟子之悟也?！对姟と赵隆罚骸笀笪也皇??！埂睹珎鳌罚骸甘觯?。」言弟子無所遵行也。鄭注云：「魯讀天為夫，今從古?！灌嵰运臅r行，百物生，皆說天，不當(dāng)作「夫」，故定從古。翟氏灝《考異》謂「兩句宜有別，上句從魯論為勝」，誤也。四時行者，謂春、夏、秋、冬四時相運行也?！?a target="_blank">春秋繁露·四時之副篇》：「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養(yǎng)；秋清以殺，冬寒以藏。暖暑清寒，異氣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歲也?！褂帧度烁碧鞌?shù)篇》：「春生夏長，百物以興；秋殺冬收，百物以藏?！故前傥镏S四時為興藏也?！对姟の耐酢吩疲骸干咸熘d，無聲無臭?！馆d者，事也。天不言而事成，故無聲無臭也?！抖Y·哀公問篇》：「孔子云：『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荀子·天論篇》：「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fēng)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yǎng)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拱福菏ト朔ㄌ?，故《大易·咸》取為象，夫子《易傳》特發(fā)明之，故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蛊浣倘艘玻嘁陨碜鲃t，故有威可畏，有儀可象，亦如天道之自然循行，望之而可知，儀之而可得，固不必諄諄然有話言矣。

〇注：「言之為益少?！?〇正義曰：夫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故恐徒言之則為益少也。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尽沧ⅰ橙姹?，魯人也。孔子不欲見，故辭之以疾。為其將命者不知己，故歌。令將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p>

正義曰：《釋文》：「孺，字亦作???！勾怂左w。《禮·雜記》云：「恤由之喪，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學(xué)士喪禮，士喪禮于是乎書?！故侨姹瘜嵱H學(xué)圣門，而孔子不見之者，此「欲見」是始來見，尚未受學(xué)時也?！秲x禮·士相見禮疏》謂「孺悲不由紹介，故孔子辭以疾」，此義當(dāng)出鄭注?！队[》四百二引《韓詩外傳》云：「子路曰：『聞之于夫子，土不中間而見，女無媒而嫁者，非君子之行也?！弧棺⒃疲骸钢虚g，謂介紹也?！苟Y《少儀》云：「聞，始見君子者，辭曰：『某固愿聞名于將命者。』不得階主?！勾松僬咭娮痖L之禮，當(dāng)有介紹。聘義所謂「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質(zhì)，敬之至也」是也。鄭注又云：「將命，傳辭者?！勾酥钢魅酥椋瑐髦魅宿o者也。戶，室戶也。古人燕居在室中，即見賓亦然?！溉∩琛?，謂取瑟鼓之，而復(fù)倚聲以歌也?；时尽皋o」下有「之」字。

〇注：「為其」至「思之」。 〇正義曰：「不知己」，邢本脫「知」字，「己」誤「已」，此從皇本補正。將命者悟，知其非疾，必亦告之孺悲，令孺悲自思其失禮而改之也。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鉆燧改火，期可已矣?！埂尽沧ⅰ绸R曰：「《周書·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灰荒曛?，鉆火各異木，故曰改火也。」】

正義曰：三年喪期，鄭君以為二十七月，王肅以為二十五月?！秲x禮·士虞禮》云：「朞而小祥，又朞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猶未配?！棺ⅲ骸钢歇q間也，與大祥間一月，自喪至此，凡二十七月?！购吓嗔殹墩x》：「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大祥，二十七月而禫。猶期之喪十三月而大祥，十五月而禫。皆與大祥間隔一月也?！短垂吩唬骸合槎c，是月禫，徙月樂?！幌槎c，謂二十五月也；是月禫，二十七月也；徙月樂，二十八月也。戴德《喪服變除禮》云：『二十五月大祥，二十七月而禫?！弧栋谆⑼ā吩疲骸憾咴露V，通祭宗廟，去喪之殺也?！蛔酝趺C誤讀『祥而縞，是月禫』之文，以禫亦在二十五月，祥禫同月。又以《士虞禮》『中月而禫』為月中而禫，謂在祥月之中。與鄭異說，非也。」案：二十五月之說，見《禮三年問》及《公羊·閔二年傳》?；虮宋闹箵?jù)大祥為再期，未數(shù)禫月也。梁氏玉繩《瞥記》：「閔二年：『吉禘于莊公。』《傳》云：『譏始不三年也。』文二年：『公子遂如齊納幣。』《傳》云：『譏喪娶也。』蓋周衰禮廢，三年之喪久已不行?！埂墩撜Z》「宰我問三年喪」，疏引繆協(xié)謂：「宰我思啟憤于夫子，以戒將來，義在屈己明道?！勾私鈽O確，與齊宣王欲短喪不同。案：《詩·素冠序》：「刺不能三年也。」檜為鄭武公所滅，此詩當(dāng)作于平王之世。又《公羊·哀五年經(jīng)》：「秋九月癸酉，齊侯處臼卒?！埂读陚鳌罚骸盖锲咴?，除景公之喪?！故侨曛畣剩?dāng)時久不行。故滕文公問孟子：「定為三年之喪，而父兄百官皆不欲?！骨以疲骸肝嶙趪斚染?，吾先君亦莫之行?！刽斚染瑒t文公以來之謂也。然《檀弓》言子夏、閔子騫皆三年喪畢，見于夫子，是圣門之徒皆能行之。宰我親聞圣教，又善為說辭，故舉時人欲定親喪為期之意，以待斥于夫子。其謂「君子三年不為復(fù)，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此亦古成語，謂人久不為禮樂，則致崩壤，非為居喪者言。而當(dāng)時短喪者或據(jù)為口實，故宰我亦直述其語，不為諱隱也?！钙谝丫靡印?，「期」讀如其，《釋文》云：「期音基，下同。一本作其?！挂槐臼且?。其已久矣，謂三年太久。《史記·弟子列傳》作「不已久乎」，可證也。下文「期可已矣」，方讀如基，與「期已久矣」之「期」，文同義異。盧氏文弨《考證》反疑「其」為「朞」之誤，非也。《說文》云：「谷，續(xù)也。百谷之總名?！箾]，盡也。鄭注云：「升，成也?！寡耘f谷已盡，新谷已成，明期是周歲，天道將復(fù)始也。「燧」者，《左·文十年傳》：「命夙駕載燧?！苟抛ⅲ骸胳?，取火者?！埂抖Y·內(nèi)則》事佩有「木燧」、「金燧」。鄭注：「木燧，鉆火也。金燧，可取火于日?！埂犊脊び洝まb人》：「鑒燧之齊?！灌嵶ⅲ骸歌b燧，取水火于日月之器也?！勾思唇痨葜婆c木燧名同?！妒辣尽吩疲骸冈旎鹫哽萑??！挂蛞詾槊?。周氏柄中《典故辨正》：「鉆燧之法，書傳不載。揭子宣《璇璣遺述》云：『如榆剛?cè)⌒囊欢螢殂@，柳剛?cè)⌒姆匠邽楸P，中鑿眼，鉆頭大，旁開寸許，用繩力牽如車，鉆則火星飛爆出竇，薄煤成火矣。此即莊子所謂「木與木相摩則燃」者，古人鉆燧之法，意亦如此?！唤癜附艺f頗近理。若然，則『春取榆柳』者，正用兩木，一為鉆，一為燧也。其棗杏桑柘，意亦然矣?！剐焓巷F[tǐng]「改火」解：「改火之典，昉于上古，行于三代，迄于漢，廢于魏、晉以后，復(fù)于隋而仍廢?！?a target="_blank">尸子》曰『燧人上觀星辰，察五木以為火?！还试粫P于上古也。周監(jiān)二代，《周禮》有司爟[guàn]行火之改令，故曰行于三代也。漢武帝時，別置火令、丞，中興省之，然續(xù)漢志曰：『冬至鉆燧改火?！还试黄跐h。隋王劭以改火之義近代廢絕，引東晉時有以雒陽火渡江者，世世事之，非見絀于魏、晉后乎？隋文從劭請而復(fù)之，然其后不見踵行者，蓋視為具文而已，故曰復(fù)于隋而仍廢者也?！拱福骸吨芄佟に緺儭吩疲骸杆臅r變國火，以救時疾?！构茏咏仄骸搞@燧易火，所以去茲毒也?！股w四時之火，各有所宜，若春用榆柳，至夏仍用榆柳便有毒，人易以生疾，故須改火以去茲毒，即是以救疾也。

〇注「周書」至「火也」。 〇正義曰：《周書·月令篇》今亡，《漢書》藝文志：「周書七十一篇?！?a target="_blank">劉向云：「周時誥誓號令，蓋孔子所論百篇之余。」《周禮·司爟疏》引鄭此注「周書曰」云云，與馬注同。漢人皆見周書，則《隋書·經(jīng)籍志》系之汲冢，謂「與竹書并出晉世」，誤也。先鄭《司爟注》引鄹子同，亦本周書。榆、柳、棗、杏、桑、柘、柞、楢、槐、檀，皆木名?！墩f文》：「柘，桑也?！挂设鲜巧Ｖ畬?。又《說文》「樜」下云：「樜，木出發(fā)鳩山?！苟鄙浇?jīng)：「發(fā)鳩之山，其上多柘木。」則樜、柘通也。此木今不知所指。鄭《詩箋》云：「柞，櫟也。」櫟，今之皂斗。陸璣引《三蒼》：「棫[yù]即柞也?！埂稜栄拧め屇尽罚骸笚?，白桵?！构⒁詾椤感∧緟采?。二說各異。然高誘注《淮南·時則訓(xùn)》云：「木不出火，惟櫟為然?！箘t以「柞」為「棫」近之矣。《說文》：「楢，柔木也。工官以為耎[ruǎn]輪?！构⒅猩浇?jīng)又云：「楢，剛木也。中車材?！苟问嫌癫谩墩f文》注謂「此木堅韌，故剛?cè)岙惙Q而同實」是也?；适柙疲骸赣芰?，春是木，木色青，故春用榆柳也。棗杏色赤，夏是火，火色赤，故夏用棗杏也。桑拓色黃，季夏是土，土色黃，故季夏用桑柘也。柞楢色白，秋是金，金色白，故秋用柞楢也?；碧瓷?，冬是水，水色黑，故冬用槐檀也?！拱福骸痘茨稀r則訓(xùn)》：「春爨萁燧火：夏秋爨柘燧火，冬爨松燧火?！勾伺c《周書》不同。又《天文訓(xùn)》云：「冬至甲子受制，木用事，火煙青，七十二日；戊子受制，土用事，火煙黃，七十二日；庚子受制，金用事，火煙白，七十二日；丙子受制，火用事，火煙赤，七十二日；壬子受制，水用事，火煙黑，七十二日。」其次土，先于金，金先于火。周氏炳中以《董子繁露》證之，木令后當(dāng)次火，火令后當(dāng)次土，今文錯誤。其說甚確?！豆茏印び坠倨酚衷疲骸复阂杂皤F之火爨，夏以毛蟲之火爨，秋以介蟲之火爨，冬以鱗蟲之火爨，中央以倮蟲之火爨。」周氏柄中云：「《月令》：『春，其蟲鱗；夏，其蟲羽；秋，其蟲毛；冬，其蟲介。』蓋冬至后改春火，春其蟲鱗，而時則猶冬也，故曰冬以鱗獸之火爨，其實木用事，乃春火也。由此推之，春改夏火，夏其蟲羽，故曰春以羽獸之火爨。夏改秋火，秋其蟲毛，故曰夏以毛獸之火爨。秋改冬火，其蟲介，故曰秋以介蟲之火爨。《月令》以四時之正言，《管子》以改火之始言，故異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埂尽沧ⅰ晨自唬骸钢?，美也。責(zé)其無仁恩于親，故再言『女安則為之』?！埂?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尽沧ⅰ绸R曰：「子生未三歲，為父母所懷抱?！埂?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注〕孔曰：「自天子達(dá)于庶人?！埂?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注〕孔曰：「言子之于父母．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而予也有三年之愛乎？」】

正義曰：《說文》：「稻，稌[tú]也?！箘e二名。北方以稻為谷之貴者，故居喪不食之也。《儀禮·喪服傳》言：「居喪既虞，食疏食水飲；既練，始食菜果，飯素食?！咕氄?，小祥之祭。鄭彼注云：「疏猶麤也，素猶故也，謂復(fù)平生時食也?！钩淌犀幪铩甘枋乘厥场拐f云：「疏食者，稷食也，不食稻粱黍也。素食，鄭云『復(fù)平生時食』，謂黍稷也。賤者食稷，然豐年亦得食黍。若稻粱二者，據(jù)《聘禮》、《公食大夫禮》皆加饌，非平生常食，居喪更何忍食？故夫子斥宰我曰：『食夫稻，于女安乎？』」是雖既練飯素食，亦必不食稻粱，宜止于黍稷也?！对姟ごT人箋》：「錦，文衣也?！埂督K南傳》：「錦衣，采色也。」錦是有文采之衣，謂凡朝祭服以帛為之者也?！稒u詩》「刺不能三年」，而云「庶見素冠、素衣」，素冠，練冠也?！抖Y·檀弓》云：「練，練衣黃里縓緣?！埂堕g傳》云：「期而小祥，練冠縓緣；又期而大祥，素縞麻衣?！棺⒃疲骸嘎橐?，十五升布深衣也。謂之麻者，純用布，無采飾也?！龟愂蠆J《毛詩疏》：「小祥大祥，皆用麻衣。大祥之麻衣配縞冠，小祥之麻衣配練冠?！故俏唇K喪皆服麻衣，無采飾，則不得衣錦可知。皇本「稻」下、「錦」下有「也」字，「汝安則為之」句上有「曰」字?！墩f文》：「甘，美也。」《詩》多言「旨酒」，此文「食旨」，兼凡飲食言之?！秵蚀笥洝吩啤赶槎橙狻?，謂大祥也?！堕g傳》云：「期而大祥，有醯醬?！褂絮滇u者，明始得食肉也。又云：「中月而禫，禫而飲醴酒。始飲酒者，先飲醴酒；始食肉者，先食干肉?！箘t自小祥后但得食菜果，飯素食，而醯醬食肉必待至大祥之后，飲醴酒必待至禫之后，則小祥后不得食旨明矣?！秵蚀笥洝罚骸赶槎鉄o哭者，禫而內(nèi)無哭者，樂作矣故也?！埂秵史闹啤吩疲骸赶橹眨乃厍?。」則自大祥之前，不與于樂，故《曲禮》云「居喪不言樂」是也?！妇犹帯怪^居常時之處也。《間傳》云：「父母之喪，居倚廬，寢苫枕塊，不說绖帶。既虞卒哭，柱楣翦屏，芣翦不納。期而小祥，居堊室，寢有席。又期而大祥，居復(fù)寢。中月而禫，禫而床?！埂秵史鳌费浴讣扔輰嬘邢?，與《間傳》言「寢有席」在小祥之后稍異。又《喪服傳》言「既練舍外寢」，注云：「舍外寢于中門之外，所謂堊室也。」則鄭以喪服傳與《間傳》合也。又《喪大記》：「既練居堊室，既祥黝堊，禫而從御，吉祭而復(fù)寢。」復(fù)寢在禫后，與間傳在大祥后又稍異。以理衡之，當(dāng)以《大記》為備也?！抖Y問喪》云：「夫悲哀在中，故形變于外也；痛疾在心，故口不甘味，身不安美也?！埂缎⒔?jīng)·喪親章》：「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慽之情也?！埂覆蝗省拐?，言不愛父母，是不仁也。故又曰「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言無有也?！洞蟠鞫Y·盛德篇》：「凡不孝，生于不仁愛也；不仁愛，生于喪祭之禮不明。喪祭之禮，所以教仁愛也，致愛故能致喪祭?！辜创肆x也。《漢石經(jīng)》「于其父母」下無「乎」字，當(dāng)誤脫。

〇注：「旨，美也?！?〇正義曰：《說文》同。

〇注：「子生未三歲，為父母所懷抱?！?〇正義曰：《說文》：「褱，俠也。袌，褱也?！菇褡肿鳌笐选埂⒆鳌副А?，皆叚借字?！掇ぽ姟吩疲骸父纲馍遥纲饩衔?。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fù)我，出入腹我?！?/p>

〇注：「自天子達(dá)于庶人?！?〇正義曰：《禮·三年問》引《論語》此文，「通喪」作「達(dá)喪」，注：「達(dá)謂自天子至于庶人?！勾丝姿尽！抖Y·中庸》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p>

〇注：「欲報之德，昊天罔極?！?〇正義曰：《詩·蓼莪》文。注引此者，見三年之喪亦是思報德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注〕馬曰：「為其無所據(jù)樂善，生淫欲。」】 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p>

正義曰：《孟子·告子篇》：「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思者，思理義也。無所用心，則于理義皆不知思，其不說學(xué)可知。「難」者，言難以成德也?！睹献印じ孀悠罚骸附穹蜣闹疄閿?shù)，小數(shù)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故遣┺慕杂眯囊病！纲t」者，勝也。「已」者，止也。博弈之人，知用其心，若作他事，當(dāng)亦用心，故視無所用心者為勝也。《荀子·修身篇》：「偷儒憚事，無廉恥而嗜乎飲食，則可謂惡少者矣?！雇等鍛勈?，即無所用心之人也。「博」者，《說文》：「簙，局戲也，六箸十二棋也?！狗窖裕骸负~謂之蔽，或謂之箘[jùn]。秦、晉之間謂之簙，吳、楚之閑或謂之蔽，或謂之箭里，或謂之簙毒，或謂之夗專，或謂之??[quán]璇，或謂之棋?！埂负~」與「博」同。《荀子·大略篇》：「六貳之博?！箺顐娮ⅲ骸噶E之博，即六博也?！雇跻葑⒊o云：「投六箸，行六棋，故曰六博?！菇裰┚?，亦二六相對也?！?a target="_blank">西京雜記》：「許博昌善陸博法，用六箸，以竹為之，長六分，或用二箸。」《列子·說符篇釋文》引《六博經(jīng)》云：「博，二人相對坐向局。局分為十二道，兩頭當(dāng)中名為水，用棋十二枚，法六白六黑，又用魚二枚，置于水中，其擲采以瓊為之，二名牽魚，每一牽魚獲二籌，翻一魚獲三籌。若已牽兩魚而不勝者，名曰被翻雙魚，彼家獲六籌為大勝也。」「弈」者，《說文》云：「弈，圍棋也?！埂段倪x·博弈論注》引邯鄲淳《藝經(jīng)》曰：「綦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焦氏循《孟子正義》：「博蓋即今之雙陸，弈為圍棋。以其局同用板平承于下，則皆謂之枰，以其同行于枰，皆謂之棋。上高而銳如箭，亦如箸，今雙陸棋俗謂之錘，尚可考見其狀，故有箭箸之名。今雙陸枰上亦有水門，其法古今有不同。如弈，古用二百八十九道，今則用三百六十一道，亦其例也。蓋弈但行棋，博以擲采而后行棋，后人不行棋而專擲采，遂稱擲采為博，博與弈益遠(yuǎn)矣。」

〇注：「為其無所據(jù)樂善，生淫欲。」 〇正義曰：不用心則無所據(jù)依以樂善，既不樂善，則自生淫欲。《魯語》敬姜曰：「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p>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p>

正義曰：「尚」、「上」義同，故二文并用。「義以為上」者，言以義勇為上也，《禮·聘義》云：「有行之謂有義，有義之謂勇敢。故所貴于勇敢者，貴其能以立義也；所貴于立義者，貴其有行也；所貴于有行者，貴其行禮也。故所貴于勇敢者，貴其敢行禮義也。故勇敢強有力者，天下無事則用之于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于戰(zhàn)勝。用之于戰(zhàn)勝則無敵，用之于禮義則順治。外無敵，內(nèi)順治，此之謂盛德。故圣王之貴勇敢強有力如此也。勇敢強有力，而不用之于禮義戰(zhàn)勝，而用之于爭鬬，則謂之亂人。刑罰行于國，所誅者亂人也。」又《荀子·榮辱篇》：「為事利，爭貨財，無辭讓，果敢而振，猛貪而戾，恈恈然惟利之見，是賈盜之勇?！苟牟⒖勺C此章之義。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注〕包曰：「好稱說人之惡，所以為惡?！埂?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注〕孔曰：「訕，謗毀?！埂?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埂尽沧ⅰ绸R曰：「窒，窒塞也?！埂?/p>

正義曰：皇本「子貢」下有「問」字?！稘h石經(jīng)》作「君子有惡乎？子曰：有」。案：「亦」是承上之辭，此句上無所承，自不當(dāng)有「亦」字。陳氏鳣《古訓(xùn)》曰：「子曰『有』者，與《檀弓》曾子曰『有』句法同?！褂帧稘h石經(jīng)》「惡居下而訕上者」無「流」字?；菔蠗潯?a target="_blank">九經(jīng)古義》云：「當(dāng)因《子張篇》『惡居下流』，涉彼而誤。《鹽鐵論》：『大夫曰文學(xué)居下而訕上。』《漢書·朱云傳》：『小臣居下訕上?！皇菨h以前無『流』字?！龟愂哮@《古訓(xùn)》云：「《四輩經(jīng)》、《比丘尼經(jīng)音義》引亦無流字?！柜T氏登府《異文考證》云：「《白六帖》兩引俱無流字?！拱福夯适柙疲骸赣衷鲪簽槿顺枷?，而毀謗其君上者也。」邢疏云：「謂人居下位，而謗毀在上?！共o流字，今經(jīng)文有「流」字，后人據(jù)誤本加也?！渡賰x疏》引此文，雖有「流」字，亦后人所增。蔡邕《楊賜碑》：「惟我下流，二三小臣。」此自稱，為謙辭，非本《論語》此文。鄭注云：「魯讀窒為室，今從古?！柜T氏登府《異文考證》：「《說文》：『室，實也。』集韻：『窒，實也?！涣x本通，古二字亦相假?！吨苊劂憽罚骸烘诤跫抑??！弧俄n??碑》：『??城庫窒?！弧稘h書·功臣表》有『清簡侯窒中同』，《史記》作『室』，皆其證也。馬氏應(yīng)潮曰：『室有窒義?！弧?a target="_blank">太玄經(jīng)》曰：『泠竹為管，室灰為候。』虞翻注：『室，窒也?！弧拱福菏?、窒音義俱近，故魯論作「室」。鄭以「窒」義較顯，故從古。

〇注：「好稱說人之惡，所以為惡?！?〇正義曰：君子隱惡揚善，故稱說人惡，為君子惡也。

〇注：「訕，謗毀。」 〇正義曰：《說文》：「訕，謗也?！埂?a target="_blank">一切經(jīng)音義》五引《蒼頡》：「訕，誹毀也?！埂抖Y·少儀》云：「為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箍资柚^「道說君之過惡」。

〇注：「窒，窒塞也?！?〇正義曰：注當(dāng)云「窒，實也」，衍一窒字?！墩f文》：「窒，塞也。塞，隔也?！勾魇贤⒃疲骸覆煌ㄋ〉?，窒塞于事?！埂稄V雅·釋詁》：「恎，很也?！雇跏夏顚O《疏證》：「《玉篇》『恎，惡性也?！弧墩撜Z》『惡果敢而窒者』，窒與恎通，言很戾也。馬融訓(xùn)『窒』為塞，失之。下文云『痓，惡也』，義與恎相近?！拱竿跽f亦備一義，其斥馬注為失，誤也。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注〕孔曰：「繳，抄也。抄人之意以為己有?！埂?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注〕包曰：「訐謂攻發(fā)人之陰私。」】

正義曰：「曰賜也亦有惡乎」，皇本「乎」作「也」，以此語屬子貢。邢疏同?！段倪x·西征賦注》引子貢曰：「賜也，亦有惡乎？」尤可證?！夺屛摹罚骸羔?，鄭本作絞，古卯反?！埂吨姓摗ず吮嫫罚骸缚鬃釉唬骸盒∪藲ひ詾楸?，絞急以為智，不遜以為勇。』斯乃圣人所惡?！埂吨姓摗反宋?，誤以此節(jié)為夫子語。「毀訾以為辨」，即「訐以為直」之義?！附g急」與鄭本作「絞」字同。阮氏元《?？庇洝吩唬骸鸽嘎?、交聲，古音同部，故得通借?！拱福骸蹲蟆こ墒哪陚鳌芬对姟罚骸副私环税??！埂稘h書·五行》志引《左傳》「彼交」作「匪徼」，亦交、敫二聲旁通之證。「絞急」者，謂于事急迫，自炫其能以為知也。《中論》此文，可補鄭義。馮氏登府《異文考證》：「《禮記·隱義》云：『齊以相絞訐為掉磬，《論語》言「絞以為知」，又云「訐以為直」。』絞、訐連文，正齊、魯之方言。鄭氏北海人，其注《三禮》多齊言，故于齊、古、魯參校之時，不從古而從魯也?！拱福亨嵶鳌附g」，不知何論，必如隱義之說，亦是齊論，而馮君以為從魯，殊屬臆測?！笎翰贿d以為勇」者，言本無勇，叚不遜以為勇也?！盾髯印ば奚砥罚骸讣犹韬范豁槪U賊而不弟焉，則可謂不詳少者矣。」即此文之意。

〇注：「徼，抄也。抄人之意以為己有?！?〇正義曰：《說文》：「繳，循也，循，順行也?！埂稘h書》言「中尉徼循京師」，引申為凡遮取之義，故注訓(xùn)抄。《說文》：「鈔，又取也?！篃o「抄」字?！兑磺薪?jīng)音義》二引字書：「抄，掠也?！褂忠锻ㄋ孜摹罚骸刚谌≈^之抄掠?！埂兑袅x》又云：「古文抄剿二形?！拱福骸肚Y》「毋剿說」，注：「剿猶擥[lǎn]也，謂取人之說以為己說。」與此注意同。

〇注：「訐謂攻發(fā)人之陰私?！?〇正義曰：《釋文》引《說文》云：「訐，面相斥。」是訐為攻發(fā)也。「陰私」，人所諱言，而面相攻發(fā)，以為己直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孫，遠(yuǎn)之則怨?！?/p>

正義曰：此為有家國者戒也。養(yǎng)猶待也?！蹲蟆べ叶哪陚鳌罚骸概聼o極，婦怨無終?！苟抛ⅲ骸笅D女之志，近之則不知止足，遠(yuǎn)之則忿怨無已?！辜创恕鸽y養(yǎng)」之意?！兑住ぜ胰司湃吩疲骸讣胰藛踇hè]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埂断髠鳌罚骸讣胰藛蹎郏词б?。婦子嘻嘻，失家節(jié)也?！勾思床粚O之象。故初九云：「閑有家。」言當(dāng)教之于始也。六二云：「無攸遂，在中饋，貞吉?！寡詪D人惟酒食之議，故能順以巽也。師上六云：「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埂感∪恕辜创似险滤浮膏l(xiāng)原」、「鄙夫」之屬。皇本「怨」上有「有」字。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埂尽沧ⅰ赤嵲唬骸改暝诓换螅鵀槿怂鶒?，終無善行?！埂?/p>

正義曰：《漢石經(jīng)》：「年??[xì]見惡焉。」??從兩廿，即四十字之并。漢碑多如此作。 〇注「年在」至「善行」。

〇正義曰：皇疏云：「人年未四十，則德行猶進，當(dāng)時雖未能善，猶望可改。若年四十在不惑之時，猶為眾人共所見憎惡者，則當(dāng)終其一生，無復(fù)有善理?！拱福骸对恿⑹缕罚骸溉?、四十之閑而無藝，即無藝矣；五十而不以善聞，則無聞矣；七十而無德，雖有微過，亦可以勉矣?！箍资蠌V森《補注》：「勉當(dāng)為免；言不足責(zé)?！共⒀匀四曛翂牙?，無所成德，譏論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