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濱

摘要：海草房是膠東濱海地區(qū)的特色民居，其起源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由于與當?shù)氐淖匀画h(huán)境、生態(tài)資源和生產(chǎn)生活相適應，直到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在膠東半島的海岸線上仍分布著數(shù)量眾多的海草房村落。膠東海草房傳統(tǒng)村落凝結了原生態(tài)的基因，承載著膠東人民千年的歷史記憶，是一筆巨大的文化遺產(chǎn)。20世紀80年代以后，與之相關的生態(tài)鏈遭到嚴重破壞，海草房傳統(tǒng)村落環(huán)境發(fā)生改變，許多海草房被拆除，一些傳統(tǒng)村落整個消失。保護這一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已刻不容緩。

為此筆者建議：納入國家自然資源、文化旅游主管部門的法制管理。建立高層次的膠東海草房研究平臺；盡快立項，出一批高質量的成果。開展大葉藻海草床的生態(tài)修復，強化碳匯、滿足海草房對資源的需求。建立具有保護與傳承功能的海草房生態(tài)博物館、傳統(tǒng)民俗村落，條件成熟時積極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

關鍵詞：海草房? 大葉藻 傳統(tǒng)村落? 文化遺產(chǎn)

前言：郵電部1986年曾發(fā)行過系列國內(nèi)各地特色民居為主題的郵票。在山東民居的郵票上（圖1），展示著別具一格的屋舍: 在石塊或磚石混合壘起的屋墻上，有著高高隆起的屋脊，屋脊上面是質感蓬松海草苫蓋的屋頂，這就是膠東特色民居---海草房（圖2）。

海草房用曬干的大葉藻，俗稱海帶或海苔苫成屋頂。海草淺褐色中帶著灰白色調(diào)，古樸中透著深沉的氣質，在膠東半島沿岸，曾有大量這樣的民居村落，當?shù)厮追Q'海草房、海帶房（萊州）或海苔房'（榮成）。為便于閱讀，本文統(tǒng)稱海草房。

圖1、郵電部發(fā)行的山東民居郵票（山東民居套票郵票介紹.docx）

圖 2、膠東海草房（攝于東楮島村、圖請二選一）

海草房作為膠東濱海地區(qū)具特色的生態(tài)建筑，有著上千年的歷史，曾廣泛分布于煙臺、威海、青島等地區(qū)（圖3）。由于城鎮(zhèn)化的快速發(fā)展，越來越多的現(xiàn)代建筑“入駐”鄉(xiāng)村，導致越來越多的海草房被瓦房、樓房替代，尤其是煙臺、青島等地區(qū)海草房破壞更為嚴重【1】?，F(xiàn)僅榮成、萊州兩市的海草房保存較多、較好。海草房由于其分布范圍的局限和建筑材料的限制，一系列因素導致海草房傳統(tǒng)村落變得破敗。雖然部分民居已設立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但無法做到大面積有效的保護。海草房研究、管理工作的滯后對這一特殊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造成被動局面，發(fā)掘這類傳統(tǒng)村落的價值，保護好珍貴遺產(chǎn)，成為當務之急。

所幸的是，許多專家、學者近年來關注海草房的保護利用，發(fā)出聲音，引起地方政府的重視。一批海洋科學家從生態(tài)的角度研究海草床的修復，取得了可喜的成果。2021年11月膠東海草房保護利用沙龍在榮成東楮島村舉辦，會上筆者提出了建立研究會的建議。目前，各方在積極地商討，爭取盡早有一個好的開端。

圖3、膠東半島海草房的分布簡圖 圖片來源：【1】

一、膠東海草房的分布

海草房作為膠東沿海地區(qū)的特色民居，歷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據(jù)考證，在長島黑山北莊遺址即發(fā)現(xiàn)條件簡陋的海草窩棚，是海草房的雛形。對此認識學界存有爭議【2】，但海草房從秦漢開始，千年以上歷史是毋容置疑的。經(jīng)過秦漢南北朝、唐宋元時代，對海魚和海鹽的需求刺激漁業(yè)和鹽業(yè)的發(fā)展，大量的漁民和鹽工來到膠東半島。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的不斷提升，建筑工藝也隨之不斷完善，濱海地區(qū)的海草房數(shù)量與規(guī)模不斷擴大，逐漸由單體建筑發(fā)展成為村落集群[3]。根據(jù)《榮成縣志》記載，到明清時期，大規(guī)模的移民的出現(xiàn)，同時為保護膠東沿海地區(qū)安全防止外來入侵，大量軍事防御村落形成，海草房成為人們住宅建筑的首選，元、明、清海草房則進入鼎盛時期。

海草房以磚石為墻，海草為頂，冬暖夏涼，百年不腐。這樣的海草房，在膠東最具特色，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是原生態(tài)的海味民居。榮成港西鎮(zhèn)巍巍村保存20多幢200多年的海草房，寧津所鎮(zhèn)保留著明代的海草房屯田軍戶一條街【1】}。萊州200-300年的老海草房也比比皆是。歷經(jīng)無數(shù)風雨、長滿青苔的海草房，印證了歷史的久遠。

新中國成立后，海草房作為一種地域性建筑，在膠東沿海地區(qū)仍然占據(jù)著重要地位，直到20 世紀60年代還廣泛分布，90年代作為山東民居唯一代表入選中國郵電部發(fā)行的《中國民居》系列郵票。2006 年海草房的建造工藝被錄入山東省非遺名錄，并在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中，被列入“十二大新發(fā)現(xiàn)”之一。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 居民在修繕海草房時，更愿選擇建造便宜、易于施工的磚瓦房、鋼板房?；疑蓓?shù)暮２莘勘患t色屋頂鐵皮或泥瓦取代，海草覆頂?shù)奶厣谙В▓D 4）；海草房聚集的傳統(tǒng)村落出現(xiàn)老齡化和空心化現(xiàn)象，面臨著廢棄甚至滅失的危機。

圖4、海草房被紅瓦房取代（航拍榮于榮成煙墩角村）

海草房是膠東半島沿海特有的民居形式，是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生態(tài)民居之一。海草房曾經(jīng)廣泛分布在威海、煙臺、青島的沿海漁村【3】。由于多種原因，現(xiàn)在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消失。2003 年，威海市文化和建設部門聯(lián)合調(diào)查，在環(huán)翠、榮成、文登、乳山的23個鄉(xiāng)鎮(zhèn)、600 多個村落發(fā)現(xiàn)海草房，保存較好的是榮成市。2006 年榮成市對12個街道、10個鎮(zhèn)的海草房專項普查，發(fā)現(xiàn)海草房民居 23 416 戶、95 714 間，分布在317個自然村落中。按照海草房的年代分為五類：300年以上、 200—300 年、100—200年（圖5）、50—100 年、50 年以下。

2020 年威海市文化與旅游局對全市文化遺產(chǎn)保護進行梳理，選出榮成市7處省級文保的海草房，主要分布在俚島鎮(zhèn)、寧津街道、港西鎮(zhèn)，其中港西鎮(zhèn)的巍巍村。現(xiàn)存海草房最為古老，可追溯到明朝；東楮島村有650 間海草房，最早的始建于清順治年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百年以上的海草房有442間，成為了榮成市海草房發(fā)展的見證【4】。

2020-2022年我們在萊州調(diào)查，海草房主要分布在海廟于家、海廟孫家、東西泗河村、東朱杲、西朱杲、朱旺、朱由等10余個村鎮(zhèn)里。因為沒有確切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最近我們采用無人機航拍估算，現(xiàn)有海草房院落近千處，4000間左右，其中有三分之一空巢，處于自生自滅，無人問津的狀態(tài)（圖6）。2020年在青島調(diào)查，黃島區(qū)存有十幾間較堅固的海草房(圖7)，到2021年僅剩魚鳴嘴半島最南端的4間（圖8），其余蕩然無存。隨著海草房數(shù)量的不斷減少，對其保護和繼承發(fā)展的形勢更顯得尤為緊迫。如何在保留海草房原有形態(tài)的基礎上實現(xiàn)其自身價值的最大化，是保護過程中的關鍵。

圖5、百年老屋---三合院山墻保存著文化大革命的痕跡（攝于東楮島）

圖6 百年海草房無人居住---走向衰敗（攝于萊州海廟于家村）

圖7 青島市難得的百年海草房---2021年被拆除（攝于黃島區(qū)唐島灣）

圖8 青島市僅存的百年海草房---漁家樂（攝于黃島區(qū)魚鳴嘴）

二、建造海草房的原材料選擇

海草房是膠東沿海地區(qū)的特色民居，采用干海草 ( 主要是大葉藻) 來苫蓋屋頂，以當?shù)禺a(chǎn)花崗巖、玄武巖石塊為主砌筑墻體，石灰、黃泥做粘結材料。屋頂苫得厚實且松軟，與硬質而斑駁磚石墻面對應，與海天一色的漁家交相輝映，它的質樸與粗獷給人以穿越時光，回歸自然之感。

作者少年生活在萊州灣畔，海草房在家鄉(xiāng)俗稱海帶房，上世紀50-60年代在漁村、濱海農(nóng)村保有率很高。因它比麥草房、山草房，甚至蘆葦房壽命長，有冬暖夏涼的特點，很受歡迎。家有一座高大的海草房三合院、四合院，那是生活殷實富裕的標志，給我兒時留下深刻的印象。70年代前，春秋季大風浪將海草沖上岸，堆積成山。人們把海草拖上岸，曬干備用（圖9）。鮮海草呈綠色，干后呈褐色、銀白色，輕薄柔軟。因含有大量的鹵和膠質，干海草表面呈現(xiàn)出圓點狀的銀白色'銀屑'。海草有銀屑苫房為佳，更耐腐不爛。

圖9大風過后收集海草備用

(https://www.sohu.com/a/212023157_99932605)

明代在膠東沿海地區(qū)，海草成為民間造房的常用材料，技術工藝已經(jīng)成熟，作為一種地域特色明顯的民居類型，海草房的存在是當?shù)刈匀坏乩?、氣候與人們生產(chǎn)、生活方式共同作用的結果。

三、海草床（大葉藻）的生態(tài)習性和生態(tài)價值

苫房海草俗名海帶，學名大葉藻，實屬于被子植物，不是藻類，真正的名稱應叫鰻草，但人們習慣于稱大葉藻，難以改口，本文仍稱大葉藻或海草。鰻草(大葉藻)與海藻是有區(qū)別的（圖10）。海草廣泛分布于世界溫帶和熱帶的海岸線，生長在咸水和半咸水區(qū)。由于依賴光合作用，常出現(xiàn)在淺海，通常沿著緩緩傾斜的岸線，形成海草床。海草生活在水下1至5米深處，最深的可達60米左右【5】。

圖10 鰻草（左）與海藻（右）對比圖。 圖片來源：【5】

海草需要通過光合作用以獲得自身生長所需能量的初級生產(chǎn)者。因而，海草分布僅限于近岸淺水，在河口、海灣、淺海生長。在海中像韭菜一樣生長，高約1米，有根莖，隨波搖曳，形成大面積海草床（圖11），魚蝦游弋其間，是重要的生態(tài)屏障。海草床覆蓋了0.2%的海底面積，卻存儲了全球年10%的海洋碳，是極其重要的“藍色碳匯”。

圖11大葉藻海草床及退化的海草床

（https://image.so.com/i?src=360pic_strong&z=1&i=0&cmg）

海草對于水質的要求很高，海水的透明度是影響海草生長的重要因素。海草床的健康狀況上反映了當?shù)氐奈廴境潭?，海草也因此被稱為“生態(tài)哨兵”。除固碳和指示水質，海草床還具有緩解海水酸化、防止土壤侵蝕的生態(tài)功能，并有成為公民環(huán)保教育、生態(tài)旅游區(qū)的潛力。

世界上發(fā)現(xiàn)的 13 屬海草，我國有 8 屬。江蘇及浙江沿海因海水透明度低，不適合大葉藻生長【6】。1897年-2006年的128年間，全球海草床減少了29%【5】，我國上世紀80年代以來，海草床減退更快。

海草的年初級生產(chǎn)力約為500-1000克·碳/平方米，是珊瑚礁生態(tài)系統(tǒng)的3倍。因為生產(chǎn)力高，腐殖質特別多，海草床還是底棲生物的樂園。這些特點使海草得以支持很高的生物多樣性，為上千物種提供了食物和棲息地，既是重要的漁業(yè)育苗生境，也是眾多魚類、貝類和大型海洋生物，如綠海龜、儒艮的覓食地和庇護所，其生態(tài)價值不容忽視【6】。

1、海草床的衰退。中國海草分布劃分為兩個大區(qū)：南海區(qū)和黃渤海區(qū)。前者包括海南至福建的沿海地區(qū)，后者包括山東、河北、天津和遼寧沿海。南海分布區(qū)中，喜鹽草（Halophila ovalis）分布范圍最廣，它是中國亞熱帶海草群落的優(yōu)勢種。黃渤海分布區(qū)中，鰻草（Zostera marina）——原名大葉藻，扛起優(yōu)勢種大旗。曹妃甸在2015年發(fā)現(xiàn)的大面積海草床，幾乎全部由鰻草構成，現(xiàn)已經(jīng)嚴重退化【7】。威海海域的海草床在20年間面積減小了90%，而青島近海，例如匯泉灣、大麥島海域的大葉藻，90年代在近岸水下1-2米隨處可見，其間魚蝦很多，是我們喜歡趕海的地方。目前只能在水下3-5米處發(fā)現(xiàn)大葉藻，海草床已遭破壞，形不成資源。1982年膠州灣莢蓉島附近有13平方公里的大葉藻群落，2000年就基本消失。如此大面積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消失，令人唏噓。

2、海草床衰退的原因。一是近海養(yǎng)殖大型藻類和魚蝦蟹貝等，直接占用了海草生存空間，遮蔽海草生長所需的光源；在海草床破壞性的采捕貝類，不僅給生物多樣性帶來壓力，還給海草床的生存帶來毀滅性打擊；二是沿海地區(qū)建設港口碼頭、工業(yè)園區(qū)和大規(guī)模圍填海，嚴重壓縮了海草床的生存空間；三是來自陸上的污染，以及沿海地區(qū)的城鎮(zhèn)化、工程活動導致近海水質變差、透明度降低，海草對水質的變化十分敏感，嚴重影響海草的生長。

3、海草床的修復、保護。人工增殖是挽救海草床消失的手段之一。由于海草既能通過有性種子生殖，也能通過無性根莖繁殖。海草的人工增殖方式也主要有兩種---播種法和移植法。播種法對海草床生境破壞較小，但存在種子收集難、成苗率低等問題，所以最常見的海草床修復采用的還是移植法，就是將海草以草皮、草塊或根狀莖為單位移植到需要修復的海草床位置。與播種法相比，移植法存在成本高、對原生海草床有破壞作用。

人工增殖畢竟只是權宜之計。從根本上保護海草床，要控制造成其衰退的根本原因——人類活動。這包括養(yǎng)殖、過度挖捕、圍填海和水體污染。近些年來，對海草床的修復與保護也已初步展開。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水產(chǎn)科學院黃海水產(chǎn)研究所等單位分別在膠州灣、長島、榮成桑溝灣、曹妃甸展開了海草床生態(tài)修復的研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得益于近年來的研究成果，海草床生態(tài)問題被寫入《全國重要生態(tài)系統(tǒng)保護和修復重大工程總體規(guī)劃（2021-2035年）》，提出“全面保護自然岸線，嚴格控制過度捕撈等人為威脅，重點推動入海河口、海灣、濱海濕地與紅樹林、珊瑚礁、海草床等多種典型海洋生態(tài)類型的系統(tǒng)保護和修復【7】?！?/p>

四、海草房的苫房工藝

海草房的修建工藝比較復雜，從打地基開始，自下而上經(jīng)過壘墻體、上房梁、苫房頂，封頂?shù)?70 多道工序，需要瓦匠、木匠、石匠、苫匠協(xié)調(diào)配合才能完成。修建海草房最重要的工序就是屋頂苫海草，又稱為“苫房”。苫房的原理跟建造瓦房安裝瓦片類似，是用海草從下往上一層壓一層地苫好。在苫房之前需要將曬干的不同種類的海草和麥秸理順，盡可能的將海草排列朝向一致，將其捆扎好，按照檐頭、苫房坡、封頂、淋水拍平、剪檐的順序，由苫匠將海草和麥秸一層層相交疊加在房頂之上（圖 12）。苫房坡時將海草與麥秸捆緊均勻，相互壓實，厚度不斷加厚，可達2米，最厚可達 4 米。為預防臺風侵襲，苫完房頂后在海草房的屋脊還要加蓋一層更厚的海草，以石灰或黃泥作為粘合劑，這道工序俗稱“壓脊”。

海草房苫房是一門技藝，一棟海草房的好壞、使用時間的長短，取決于海草苫得是否嚴密。為此，人們一般都請那些世代相傳具有豐富經(jīng)驗的'苫匠'來建造海草房。苫一棟海草房(4間)要三四個人花上十多天才能搞定，現(xiàn)在年輕人不愿干這個行當，技藝瀕于失傳。

圖12 瀕于失傳的工藝---苫蓋海草房 圖片來源：【1】

五、海草房的院落、造型

海草房的空間構成與膠東半島的地理位置、氣候條件以及當?shù)鼐用竦慕?jīng)濟條 件和生活習慣等密不可分，它充分適應海邊居民自古至今保持的“農(nóng)漁兼?zhèn)洹钡纳a(chǎn)生活方式， “海文化”特征也得以凸顯【8】。膠東沿海地區(qū)以丘陵為主，沙地較多，同村落的海草房通常相互連接建設，即相鄰兩家會共用一面山墻，不僅做到減少占地，也達到降低建筑成本的作用。海草房建筑形式多分為一合院、二合院、三合院和四合院四種形式（圖13）。

最常見的是以三合院的形式組成圍合式居住單元。三合院由北側的正房、東西兩側的廂房和南側的院墻和門樓組成。四合院其他部分和三合院相同，只是多了南屋。四合院相較于其他形式院落多出一間倒座房，被當作客房或倉庫使用，閑時放置漁民的捕魚用具、農(nóng)具。南墻大門處多設置門樓，以海草蓋頂，以松木為柱，既美觀，又為村民提供一個遮擋雨雪的室外空間【9】。海草房的布局與膠東的氣候地勢，以及民俗、生活習慣密切相關。榮成多為丘陵，沿海的民居選擇陽坡、面海、地形較平緩的地方建。由于基地緊張，村落中海草房屋密度較大，院落狹小，街道較窄。村落多沿山坡橫向展開，呈條狀布置。萊州灣畔地勢平坦，萊州的海草房相對高大，院落街道寬敞些。

海草房的造型講究、顏色傳遞著豐富的審美信息，是膠東建筑藝術的體現(xiàn)。海草房以海草為屋頂材料，以青磚、石塊作墻體。傳統(tǒng)的海草房外墻多以大塊的天然石頭砌成。有些富裕人家還在石塊表面雕琢出紋飾，拴馬石，給人粗獷而不粗糙的感覺?；液稚暮２萆怀?0度角的人字坡形屋頂，厚重而高聳的海草房屋脊高度為普通磚瓦房的兩倍，配以黃泥塑就的馬鞍式屋脊，在藍天、碧海、綠樹的映襯下愈加顯得古樸而穩(wěn)重。

海草房通常中央起脊，有兩面對稱的屋頂，也有壘垛形的三角形屋頂。當冬天積雪溶化或大雨后，水可以順著這個三角形屋頂迅速地流走，減輕雪對房子的壓力，不會漏入屋內(nèi)。為防止大風將房頂上的海草刮跑，朝向大海的那一面通常還罩上漁網(wǎng)，用石塊等重物作墜子垂腳。 海草房的墻面一般都用天然石塊或磚石混合砌成，顯得樸素大方。海草房依地勢而建，海草房的正房一般為3間或4間，亦有一排5間，但不多見。

圖13 榮成東楮島村三合院、萊州海廟于家村的四合院海草房（作者攝）

六、海草房的自然生態(tài)、節(jié)能特性

自然條件及其自然要素對村落規(guī)劃和人類聚居環(huán)境建設具有重要影響。今天氣候環(huán)境仍是影響各地區(qū)空間結構、布局、人的生活方式乃至建筑材料供給的重要因素。一般來講，氣候因素廣泛影響到城鎮(zhèn)村落建設的各個方面，小到門窗尺寸，屋頂坡度和建筑風格; 大到建筑間距和群體組織，都與該地的氣候有密切的關系，甚至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從膠東沿海村落整體空間形態(tài)和布局的特色看，自然生態(tài)條件就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和作用【10】。

海草房以石為墻，海草為頂，百年不腐，被認為是最具膠東特色的住宅，其特點在于其居住的舒適度，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冬暖夏涼，達到這樣的效果與其使用材料、結構的特性密不可分。

1、海草材料耐火抗老化。膠東半島與丹麥蘭依索島的海草房皆是以當?shù)厥a(chǎn)的大葉藻 （Zostera marina L）和矮大葉藻為材料（zostera noltii L），其中 以大葉藻為主，這類海草廣布于北半球沿海。海洋環(huán)境使海草在生長和代謝過程中，產(chǎn)生并積累的大量具有特殊化學結構和生理活性的物質，這些物質已成為生物醫(yī)藥界開發(fā)新型抗菌物質的重要資源。2006年，研究發(fā)現(xiàn)大葉藻中的抗菌物質是一種 Zosteric acid 酸，具有抗菌和減少 barnacles 附著的能力。荷蘭考古學家 Wouter van der Meer提到 18 世紀的荷蘭也出現(xiàn)過使用海草做屋面的房子，因為具有耐火和耐老化的特性，他稱這種房子幾乎不可能毀壞，與之前的研究結果一樣，他也將海草房抗老化的特性歸于海草葉子中有效地抑制有機微生物活動的 Zosteric acid 成分【11】。

2、海草纖維中的膠質與高強度提高了屋面的整體性。海草房苫蓋前需要用水浸潤，這與一般草屋的苫蓋要求非常不同，茅草、稻草、蘆葦?shù)壬簧w前一定要進行干燥處理以防腐爛。與陸地植物相比，大葉藻纖維含有較高的膠質成分。在拉伸測試中，大葉藻纖維也顯示出良好的力學特征，可以看作一種高強度低密度的纖維組合。

作為屋面材料，大葉藻纖維中含有大量膠質并具有較好的力學強度，增加了屋面材料的結合力和韌性，從而提高了整個屋面的整體性。海草房的屋面也因此可以做到近60°的坡度，苫蓋達 2 米甚至更高更厚也不脫落?？梢?，材料生物特性與物理特性的有效發(fā)揮，使海草房形成了與一般草房不同的獨特形式與優(yōu)良性能【11】。膠東沿海地區(qū)，夏季多雨潮濕，冬季多雪寒冷，且風大。由于海草屋頂?shù)恼w性較好，層層疊壓的海草不用任何粘合、捆綁材料加以固定，不會被大風吹走。這一點，明顯優(yōu)于傳統(tǒng)瓦房屋舍。

3、海草房的不霉不爛的生態(tài)特性。

3.1建造房屋的海草生長在淺海，自身含有豐富的鹵膠質體，用其制作而成的草頂有防蟲蛀、防霉爛、不易燃等特點。另外，相比于瓦房，海草房還具有居住舒適、百年不毀的優(yōu)點。實驗證明，海草耐久性可達 40?50 年，換言之，海草房 40?50 年才需要修繕一次，而瓦房雖然建造周期較短，但是使用時造成的損耗也較大，通常 20 年就需維修一次。

就建筑材料而言，瓦房在建造過程中會產(chǎn)生大量的建筑垃圾，而建造海草房主要用海草，既可以作為建筑輔料，丟棄后還可以被有機降解。除此之外，膠東半島常年受季風影響，最大平均風速為 22 m/s，苫制成的海草房屋頂具有極高的整體性，不存在被風掀覆的危險，所以即使局部遭到破壞也不會對建筑整體造成傷害。海草房的屋頂?shù)娜切胃呒苟钙陆Y構，不但適應了當?shù)仫L多雨頻的自然條件，還便于快速排泄雨水，避免了海草的腐爛，延長了海草房的壽命。

3.2 海草房的保溫節(jié)能特點。膠東半島地區(qū)夏季潮濕多雨，冬季寒冷多雪，在這種的氣候環(huán)境下，沿海居民考慮如何在冬季保暖避寒，夏季避雨防曬，于是富有智慧的先民就地取材，將海草曬干后苫蓋屋頂，以熱穩(wěn)定性優(yōu)良的花崗巖砌厚石墻，起到了很好的保溫隔熱功能。夏日花崗巖墻體和草頂阻隔了熱輻射的滲入，有效降低了熱量傳到室內(nèi)，夜間墻體和屋頂儲存的熱量被海陸風帶走，保證了室內(nèi)溫度的穩(wěn)定；冬季厚實的材料在白天充分吸收太陽光照的熱量，夜晚則有效阻隔了室內(nèi)熱量的散失，從而保證了其冬暖夏涼的適宜環(huán)境。據(jù)考證，從宋代就開始用海草做房頂，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被認為是最有原生態(tài)和海味的膠東半島民居。厚厚的屋頂加上厚厚的墻體，起到很好的隔熱保溫作用。因此，傳統(tǒng)的海草房冬暖夏涼。

3.3 海草房院落布局的氣候特征。院落布局是海草房冬暖夏涼的又一原因?，F(xiàn)存的海草房中，其院寬僅為正房面寬的 1/3，加上山墻比墻身高等特點，使得山墻與正房和倒座距離僅 1 m 多，而兩廂房的間距通常也僅有 3?4 m，這也就是海草房院落狹窄的原因。夏季的 7?8 月份，膠東半島地區(qū)平均氣溫在 23 度以上，濕度達 80%，是一年中最濕熱的季節(jié)。在院內(nèi)種下 2?3 棵落葉喬木，夏季時枝繁葉茂的樹木能夠遮蔽狹窄的院落，形成阻隔陽光直射的“陰院”，使院內(nèi)溫度降低，利用氣壓差，促進空氣流通，帶來涼風的同時也帶走了濕氣，起到除濕散熱的功效，調(diào)節(jié)了院落內(nèi)的微氣候。冬季，大風是當?shù)匾粋€主要的氣候特征，8 級以上大風日數(shù)年平均為 30 天，最多為 54 天，狹小的院落又起到了阻擋冷風的作【10】。

七、時代的變遷，海草房衰落及新生

海草房新石器時代即有雛形，經(jīng)過秦漢唐宋發(fā)展，元明清成熟起來，上世紀中葉達到高峰，世紀末開始衰敗。其大體歷程和原因是這樣：

1、海草房時代演化。在榮成寧津鎮(zhèn)澇灘村發(fā)現(xiàn)了'元至正二年(1342年)的梁木，迄今已有680年。巍巍村出土的石碑，有'元朝大德年間遷入的記述，有700多年的歷史。寧津所村至今還保留著明代的屯田軍戶海草房一條街，印證了歷史的久遠和厚重。榮成港西鎮(zhèn)巍巍村有20多幢二百多年的海草房，萊州200多年的海草房也有多棟?，F(xiàn)存的海草房大多是祖?zhèn)?，特別是老人，對冬暖夏涼的海草房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一棟房子住過幾代人，祖祖輩輩守在這古樸的民居中。

2、海草房的衰落。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社會經(jīng)濟、城鎮(zhèn)化的快速發(fā)展，當?shù)氐拿窬咏ㄔ煨问桨l(fā)生了變化，很多海草房被磚瓦房替代。另一部分空巢，失去修繕管理，結果這種具有歷史文化特色的民居越來越少。

3、海草房衰落的主要原因。一是近海養(yǎng)殖的增多，海草床破壞嚴重，資源嚴重短缺?，F(xiàn)在海灘能看到少量海草，但形不成資源。二是人們消費觀念的變化。進入90年代，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生活觀念改變，海草房棄之不用。年久失修成殘墻斷壁、逐漸倒塌，慢慢退出歷史舞臺。

4、海草房的新生。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居民生活方式改變和旅游業(yè)發(fā)展的需求，古老的海草房有了生機。針對海草房冬暖夏涼、百年不腐，其內(nèi)部結構不能滿足現(xiàn)代生活方式的特點，海草房的保護利用開始創(chuàng)新，煥發(fā)出了青春。例如，榮成煙墩角、東楮島等村成立了旅游公司，對海草房擴容翻建、內(nèi)部進行了改造，打造成特色顯著的民宿，受到游客的青睞和好評（圖14、15）。

圖14海草房旅游一條街和民宿院落（攝于東楮島）

圖15 榮成海草房漁家樂及火炕（攝于煙墩角村）

讓傳統(tǒng)文化成為新式建筑的設計源泉，同時賦予海草房以新的生命力，有關部門做了嘗試。榮成市的'北斗山莊'、“海韻海草房”民宿，是對海草房繼承和發(fā)展的良好案例（圖16），走在了時代前列，取得了良好的社會、經(jīng)濟。相反青島黃島區(qū)2020年還僅存的十幾間狀態(tài)良好的海草房，2021年再去考察，發(fā)現(xiàn)蕩然無存。萊州十幾個村莊現(xiàn)存的幾百間海草房有一半閑置，居住的多為老人，處于基本無人過問，任其自生自滅狀態(tài)。文明進步帶來的喜悅和海草房減少帶來的惋惜交織在一起，難免令人唏噓。

圖16 '海韻'海草房民宿及客房

（http://www.）

八、國外海草房簡介

世界大同，北歐丹麥一個小島上，也有一個海草房的傳奇之地。萊斯島，位于丹麥日德蘭半島北部，跟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隔海相望，面積118平方公里，人口約2000人，很多歐洲人在夏天舟車勞頓來到這里，就為了參觀海草房。

中世紀時候，該島產(chǎn)鹽，鼎盛時島上有幾百個鹽窯，消耗大量木頭，導致島上的森林都被砍沒了。島上居民都找不到木材蓋房子了，所以他們用浮木（遠處漂流到海灘的木頭）做房屋架構，用海草鋪屋頂。海草中鹽分高，不會燃燒，海草和木材都浸沒了海水，建造成的房屋，不易腐爛，海草屋頂通?？梢猿掷m(xù)200年，有些已持續(xù)長達400年（圖17）。萊斯島的海草房旅游，已經(jīng)成為丹麥的旅游特色，走出了保護文化遺產(chǎn)和發(fā)展旅游的良好道路【12】。游客非常喜歡這里，在這里買下格昂貴的海草房，用于夏季度假。

圖17 丹麥萊斯島古老的海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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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30年代，一種罕見的疾病襲擊了萊斯島上的海草養(yǎng)殖，海草死亡，導致屋頂維護難以持續(xù)，島上這種海草房屋頂逐步衰落。在18世紀后期，島上曾有250個家庭和農(nóng)場住海草房，現(xiàn)在只有19個了。在丹麥中央政府和公益組織支持下，萊斯島開始保護他們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2009年，建立了拯救萊斯島“海草家園”的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萊斯島的建筑專家，農(nóng)民去收獲和準備海草，創(chuàng)建了“海草銀行”，儲備海草，用來海草房的翻新。

北歐國家傳統(tǒng)上流行草頂房屋，一般以蘆葦為主，在冰島、挪威有新鮮草皮做屋頂，同海草房具有類似的面貌（圖18）。草苫屋頂通常需要在一定年限內(nèi)翻新。所謂翻新，有時只是在舊苫草上覆蓋一層新苫草，結果屋頂?shù)暮穸戎鹉暝黾?，乃至厚達兩米。在有些歷史非常悠久的村舍，其屋頂基層所用苫草，甚至是五六百年前鋪上的。

圖18 冰島的草皮屋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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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著名旅游地，荷蘭的羊角村，有'綠色威尼斯'之稱(也有人稱'荷蘭威尼斯')。用蘆葦做屋頂，非常漂亮，耐久實用（圖19）。游覽羊角村最好的方式是運河巡禮，乘坐平底木船穿梭寧謐的村落，聆聽船夫兼向導娓娓細說房屋的歷史與特色，除了欣賞美景外，文化收獲也不少。在環(huán)保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觀念深入人心的今天，海草房受到重視，我們的旅游目的地多了新的選擇。

圖19 荷蘭羊角村，蘆葦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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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鄉(xiāng)村中世紀以來，草頂村舍一向是鄉(xiāng)村窮困生活直觀的象征。鄉(xiāng)村居民的生活境況一旦獲得改善，往往迅速摒棄意味著“落后”的草苫屋頂。現(xiàn)在完全顛倒了，當富裕階層將草苫屋頂，視為田園風光代表時，它的地位提升了，身份也尊貴了（圖20）?！皣鴮毤墶钡拿┎菸荩蛔鳛橐环N文化和歷史保存了下來，甚至被列為國家保護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

工業(yè)文明以前，茅草屋在很多國家都非常普遍。直到十九世紀初，茅草屋頂依然是大多數(shù)生活在英國鄉(xiāng)村唯一的屋頂風格?，F(xiàn)在的茅草屋只有富人才住得起，不光因為每一套都售假不菲，還因為維護成本的高昂。英國政府要求房主每隔幾年就要翻新一次屋頂，費用少則幾千，多則上萬英鎊，一般人就算買得起草房也養(yǎng)不起。即使你擁有草房的所有權，也沒權利改變房子的任何外觀，只可以對其進行內(nèi)部裝修。位于英國白金漢郡的一個茅草屋售價驚人：房子不到40平米，售價40萬英鎊，是真正的豪宅，其原因就是因為有近千年的歷史。

圖20 英國鄉(xiāng)間昂貴的草房和幾百年歷史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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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福建、浙江沿海特色民居---石屋、石厝

在東南沿海福建、浙江海島上，有一種奇特的房屋。它們以島上產(chǎn)出的花崗巖、火山巖為主要原料，建成一座座低矮堅固的石屋，形成城堡一樣的特色村落。在浙江叫石屋、在福建叫石厝，據(jù)考證這些村落已有300多年的歷史了。

石厝以福建平潭島最為普及（圖21）、浙江洞頭島（圖22）、溫嶺石塘半島也廣泛分布。這是當?shù)鼐用駷榈钟_風，就地取材用石頭建房子。為防止大風吹跑瓦片，上用石塊壓住屋頂?shù)耐咂?。這種有效方式流傳下來，就形成了特殊海島民居建筑形式。

圖21 平潭島北端的青峰村，領略原汁原味的平潭石厝

（https://www.163.com/dy/article/FNEIIR7S0530VAQV.html）

溫嶺縣石塘鎮(zhèn)有“石屋之鄉(xiāng)”的美譽，是一座有著300多年歷史的漁村。這是一個三面環(huán)海、一面靠山的古漁村，分布著2萬多間石屋，且大多面朝大?！?3】（圖23）。在這里可以住進以“仿石屋”為主題的民宿里。加之海港、漁村、石厝、風車、夕陽，形成美妙的體驗。

2009年平潭綜合試驗區(qū)成立，新區(qū)建設過程中，大量石厝被拆除。因此，加強對石屋、石厝的保護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

圖22浙江洞頭縣海島上的民居---石屋

（www.xiangjianke /277.html）

圖23 石屋之鄉(xiāng)---溫嶺縣石塘鎮(zhèn)

（https://www.sohu.com/a/396980066_679596）

十、海草房衰落的原因、存在問題與建議

著名的文化人類學家、專門從事魚捕文化研究的山東大學張景芬教授講過：“海草房是漁民生活的歷史沉淀，漁民生活的歷史就像一部波瀾壯闊的交響樂，有勝利與死亡，緊張與間歇，苦難與收獲，他們經(jīng)歷了同舟共濟、服從權威、迎擊風浪等諸種生活的歷練，造就了典型的魚捕文化性格。而海草房即像是這交響

樂的休止符，以其質樸、靜謐、溫馨擁抱著漁家子弟的回歸，寄托他們的情感，使他們積蓄力量，明天重新奔向洶涌的大海?！?/p>

筆者年過古稀，少年在萊州灣畔度過，對堅固耐用、冬暖夏涼的海草房有著深厚的感情。工作和愛好使然，后半生有機會到訪過許多國家、參觀過不同民族的村寨民居，了解了許多不同民族的風俗民情。不論面對印第安人、非洲黑人部落的茅屋、草棚，還是欣賞挪威人漂亮的小木屋、威爾士人的草房豪宅，不由的使我想起遠隔萬里的故鄉(xiāng)，想起家鄉(xiāng)的海草房。那是生活極端困難時期遮風避雨的家，艱苦勞作后歸宿的港灣。事隔60余年，對海草房質樸的熱愛和認識有了升華：她不僅是膠東地區(qū)特色的民居，也是我們國家、民族的瑰寶，是人類共同的寶貴文化遺產(chǎn)，應該得到妥善保護。

（一）海草房衰落的原因。

前已述及，至上世紀50-60年代海草房數(shù)量、保有率達到了頂峰，其后逐漸衰落，究其原因：

1、建筑材料匱乏。受環(huán)境和人為因素影響，苫海草房的原料大葉藻逐漸枯竭，巧婦難做無米之炊，海草房的修建、維護受到極大影響。

2、建筑結構不能滿足現(xiàn)代需求。古老海草房受建筑材料影響，跨度小、窗戶小，室內(nèi)狹窄、采光不好，空氣流通差，逐步被寬敞明亮、通風好的瓦房取代。

3、觀念、認識不到位。對寶貴歷史文化遺產(chǎn)認識、重視不夠。盡管有很多有識之士呼吁保護，群眾、干部認識不到，有的地區(qū)任其自生自滅，40年來海草房快速衰減。

4、法規(guī)、政策、資金缺失。落實不了適當?shù)姆ㄒ?guī)、政策和配套的資金，保護成為空談。沿海各地對海草房的認識、政策等方面差距較大，結果就大不相同。威海榮成海草房保護利用較好，社會、經(jīng)濟、生態(tài)三豐收。煙臺萊州處于等待、無人管理狀態(tài)，海草房幾乎沒有開發(fā)利用，任其自生自滅。青島由于留存很少，根本提不上議事日程，結果幾近全軍覆沒。

（二）海草房保護存在的問題

1、政策法規(guī)的缺失

2、觀念、認識不到位。

3、苫房原料大葉藻資源枯竭。

（三）、對海草房保護利用建議

1、搭建民間的（膠東半島）海草房或沿海民居研究平臺，可叫研究會或研究中心。將國內(nèi)關心海草房和沿海的各方面力量聚到一起，開展海草房文化歷史、海草床生態(tài)修復、海草房保護利用方面的研究。

2、國家層面立項一批研究課題。就海草房各領域展開深入研究，盡快推出一批有影響的學術研究成果，推出一批繪畫、攝影、影視、劇作等文化藝術作品。擴大國內(nèi)外影響、提高知名度、影響決策加強保護。

3、納入國家非物質遺產(chǎn)名錄。將海草床生態(tài)恢復納入自然資源部、海草房保護利用納入國家文物、旅游部門管理。使海草床資源、海草房的利用保護健康發(fā)展。采取特殊政策，傳幫帶方式，培養(yǎng)苫蓋海草房的民間匠人，免得技藝失傳。使其進入國家文化遺產(chǎn)保護快車道，在法律層面予以保護。

4、建設海草房民俗村、生態(tài)博物館。以保護村落景觀與文化內(nèi)涵為重點，留住人類生存的歷史記憶，再現(xiàn) “萊夷作牧”“齊東魚鹽”生活場景。

5、積極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聯(lián)合福建、浙江等地就石屋、石厝等進行研究，條件成熟時申報“中國沿海特色民居村落”世界文化遺產(chǎn)。

主要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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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瀟潔，膠東海草房及其建筑技藝的歷史考證 ，陶瓷文化。２０２１年１２月　　

【3】隋銘豪，肖勝和，山東榮成市特色民居海草房的時代價值發(fā)掘探析。網(wǎng)絡首發(fā)時間：2021-10-29
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45.1375.N.20211029.1431.00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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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劉樂彬 、林小舒 、李玉強 ，重新認識“海洋之肺”！“三大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之一：海草床，海洋知圈，2020年10月14日。

【6】陳治軍、孔凡娜，大葉藻生態(tài)學研究進展。科技咨詢2013年第16期。

【7】劉慧、黃小平、王元磊等，渤海曹妃甸新發(fā)現(xiàn)的海草床及其生態(tài)特征。生態(tài)學雜志，2016 35（7）1677-1683.

【8】張晉浩,王學勇，海草房特色民居的保護與更新，山東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 2017, 48(1):134-138

【9】、楊俊，地域性民居材料的選擇與應用---以膠東半島生態(tài)民居海草房為例，建筑學報 2011 年6期。

【10】李泉濤，韓勇，探析膠東海草民居的自然生態(tài)模式，工業(yè)建筑 2012 年第 42 卷，第 4 期。

【11】楊俊，錢玉蓮，海草材料性能分析及應用研究。新型建筑材料，2019年4期。

【12】魯曉芙，海草房，從山東到丹麥。https://zhuanlan.zhihu. com/p/67414295

【13】田一川，宣建華，石塘鎮(zhèn)石屋形成與發(fā)展影響因素探析，建筑與文化，2019年12期。

作者簡介：

劉洪濱，青島太平洋學會會長、中國海洋大學海洋發(fā)展研究院教授。曾榮獲中英友好獎學金、英國皇家學會研究基金、美國Woods Hole 海洋所研究基金，赴英美多所大學、研究機構從事海洋經(jīng)濟、海洋政策研究。著有：《Chinese Ocean Development and Management》1995，《海洋保護區(qū)---概念與應用》2007，《中國海洋經(jīng)濟發(fā)展前景與現(xiàn)狀研究》2018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