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續(xù)得觀書迎就當陽居止正月中旬定出三峽》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大歷三年（768）農歷元日，時杜甫客居夔州。觀：二弟杜觀。杜觀前幾年在長安一帶生活。大歷二年春到達江陵并曾到夔州看望杜甫。【參杜甫《得舍弟觀書……》（編號1378）?！客晗模庞^回長安藍田取妻子。【參杜甫《舍弟觀歸藍田迎新婦送示兩篇》（編號1391）?！壳安痪枚鸥Φ糜^信，知弟觀已攜妻子到達江陵?！緟⒍鸥Α渡岬苡^赴藍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編號1498）?！坑杀驹娭?，弟觀的居所在荊州當陽。

續(xù)得觀書迎就當陽居止正月中旬定出三峽（杜甫）

自汝到荊府，書來數(shù)喚吾。頌椒添諷詠，禁火卜歡娛。

舟楫因人動，形骸用杖扶。天旋夔子峽，春近岳陽湖。

頌椒：正月初一用椒柏酒祝壽拜賀。典“椒花頌”。《晉書-列女傳》：“劉臻妻陳氏者，亦聰辨能屬文，嘗正旦獻《椒花頌》。其詞曰：'圣容映之，永壽于萬?！薄抖盼徽貧q守》（杜甫）：“守歲阿戎家，椒盤已頌花?！?/span>

禁火：指寒食停炊?！肚G楚歲時記》（梁-宗懔）：“去冬節(jié)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之寒食，禁火三日?！薄斗詈褪ブ坪匙鳌罚ㄌ?張說）：“寒食春過半，花秾鳥復嬌。從來禁火日，會接清明朝?！?/p>

諷詠：諷誦吟詠?！墩f文》：“諷，誦也?！薄恫┪镏尽罚〞x-張華）：“聽誦詩書諷詠之音，不聽淫聲?！薄毒闯甓湃A淇上見贈……》（岑參）：“賴蒙瑤華贈，諷詠慰懷抱?！?/p>

舟楫：舟船?！吨窀汀罚ㄔ娊洠骸皺u楫松舟?！泵珎鳎骸爸坶嗯洌盟??！?/p>

天旋：天旋轉（常用以形容景象壯觀）；喻巨大變化。《羽獵賦》（漢-揚雄）：“壁壘天旋，神抶（chì）電擊?！薄队^法駕自鳳翔回》（唐-錢起）：“海晏鯨鯢盡，天旋日月來。”

夔子：春秋時有夔子國，舊址在唐歸州秭歸，屬三峽一帶?！洞髿v二年九月三十日》（杜甫）：“瘴余夔子國，霜薄楚王宮?！?/p>

大意：自從你來到江陵府，幾次來信叫俺過去。新年祝詞又增加了諷詠的詩文，估計到寒食咱倆就能一起歡娛。出峽之船因人而起動，衰弱之軀以杖來扶持。對俺來說三峽真像是天旋地轉，春天時俺就要靠近洞庭湖。

發(fā)日排南喜，傷神散北眸。飛鳴還接翅，行序密銜蘆。

俗薄江山好，時危草木蘇。馮唐雖晚達，終覬在皇都。

發(fā)日：出發(fā)日?！顿涳怠罚ㄎ簳x-郭遐周）：“嚴車感發(fā)日，翻然將高翔?！?/p>

排南：結合上下文，或是“兄弟并排荊南”的意思。

眸：眼珠。散眸：縱目。《題迎薰閣》（宋-張硯）：“散眸襟抱爽，翹首骨毛清?！?/p>

飛鳴：邊飛邊鳴?！渡滹糍x》（晉-潘岳）：“越壑凌岑，飛鳴薄廩（lǐn）?！薄秳e梁锽》（唐-李頎）：“回頭轉眄似雕鶚，有志飛鳴人豈知?！?/p>

銜蘆：口含蘆草。《古今注-鳥獸》（晉-崔豹）：“雁自河北渡江南，瘠瘦能高飛，不畏繒繳。江南沃饒，每至還河北，體肥不能高飛，恐為虞人所獲，嘗銜蘆長數(shù)寸，以防繒繳焉?！薄而櫛P》（唐-陸希聲）：“如今天路多矰繳，縱使銜蘆去也難?！?/p>

馮唐：漢大臣?！妒酚?張釋之馮唐列傳》：“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余，不能復為官?！焙蟪Ｒ孕稳堇蟻黼y以得志?！洞拱住罚ǘ鸥Γ骸按拱遵T唐老，清秋宋玉悲?！?

覬（jì）：希望得到?！斗钯涻r于京兆》（杜甫）：“且隨諸彥集，方覬薄才伸?！?/p>

大意：出發(fā)時要相聚荊南自然歡喜，然而放眼北望依然傷神?？创笱阍谔焐弦粋€接一個邊飛邊鳴，它們個個緊跟排行有序口中銜蘆。南國的習俗淺薄但江山壯麗，如今時局危殆但草木復蘇。馮唐雖到晚年才能通達，最終的希望還是在皇都。

詩意串述：這首排律8聯(lián)。首二聯(lián)從得觀書寫起。自從你到荊州，幾次來信呼喚。你的信使元旦增加了諷詠。到寒食咱倆即可相聚。接著二聯(lián)想象出峽。出峽之船因你而起，衰弱之軀由杖支撐。(比弟為杖。)到春天，夔子峽天旋地轉，洞庭湖就要臨近。（杜甫心中，出峽之事如天旋。）后四聯(lián)表達北歸之思。兄弟相聚荊南自然歡喜，但北望仍然傷神。（承上啟下）。大雁接翅向北邊飛邊鳴，雁行有序個個銜蘆。（想象之景。雁行也喻指兄弟。）南方江山秀麗但“俗薄”，當下草木復蘇但“時危”。雖像馮唐一樣只能“晚達”，但俺最終還是想回長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