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畫像

潘安，即潘岳，字安仁，滎陽中牟（今河南中牟縣）人，西晉文學(xué)家，安平太守潘瑾的孫子，瑯邪內(nèi)史潘芘之子。岳美姿儀，少時出門，常為婦人投果滿車而歸。早辟司空太尉府。出為河陽令，轉(zhuǎn)懷縣令。楊駿輔政，引為太傅主簿。后累遷為給事黃門侍郎。善詩賦，詩名與陸機(jī)并稱。今存《潘黃門集》輯本?！稌x書》評說：“機(jī)文喻海，潘藻如江”。其《悼亡詩》、《馬肝督誅》等，感情真摯，文字華美。

潘岳塑像

悼亡詩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傾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四室想所歷。

幃屏無仿佛，翰墨有余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恍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隻。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fēng)緣隙來，晨霤承檐滴。

寢息何時忘，沈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擊猶可擊。

思念

【注】荏苒：時間漸漸過去；謝：逝去。冬春謝：是說一年過去了；流易：變化，更換。這兩句寫季節(jié)的變化。按照古制，男子為妻子服喪一年，這里說一年過去了，是服喪期滿將返回任所的時候；之子：這個女子，即作者對亡妻的代稱；窮泉：地下；重壤：厚厚的土層；幽隔：幽閉隔絕。這句說：妻子已被厚實(shí)的土層永久地隔開了；私懷：指心中對亡妻的懷念；克：能。從：順從。這句話說：因心中懷念亡妻，本不想再去做官，但這個愿望怎能達(dá)到呢?淹留：指在妻子亡故的地方。亦何益：又有什么好處呢?繼續(xù)停留而達(dá)到呢?

繩俛：自勉；恭：服從；朝命：朝廷的任命；回心：回心轉(zhuǎn)意；反：返回；初役：當(dāng)初做官的任所。這兩句話說：只好勉強(qiáng)遵從朝廷的任命，再度出去做官。廬：住房；其人：指亡妻；想所歷：回想與妻子在一起共同生活的經(jīng)歷；幃：帳子。屏屏風(fēng)。仿佛：指想象中逝者的影子。這句說：屏幃間無法找到亡妻的形影。翰：筆。翰墨指亡妻的筆墨遺跡；流芳：亡妻所用的香料化妝品之類；歇：止。未及歇，是說余香尚存。

遺掛：掛在墻上的衣服等遺物；悵恍：神情恍惚；如或存：宛如活著。這句說：看著遺物，不禁神情恍惚起來，好像她還活著；回惶：惶惑不安。忡：心神不寧；惕：怕，懼。這句說：心緒不寧，有時仿佛她又活著，有時又為她的永遠(yuǎn)消失而感到驚怕。

牽掛

翰林鳥：指振羽飛于林中的鳥；一朝隻：一朝變得只有一隻了；比目：比目魚。傳說比目魚身子很扁，頭側(cè)只是一邊有眼睛，故要眼睛對生的兩條并排而行。古人因此用它來比喻夫妻和美；中路：中途；析：分開。以上四句用雙棲鳥和比目魚的分離來比喻失掉愛妻；緣：沿著。這句說：春風(fēng)沿門縫吹進(jìn)來了；霤：屋檐上流下來的水；承：順著。這句說：屋上的水順著屋檐滴下來。"春風(fēng)"和"晨霤"都是用來比喻哀思。

沈憂：深沉的憂愁。沈，同沉。盈積：積了很多；庶幾：只希望。莊缶：這里用的是莊子擊缶（瓦盆）的故事。莊子的妻子死了，他不僅不哭，反而鼓盆而歌，表現(xiàn)了常人所沒有的達(dá)觀態(tài)度。這兩句說：為了使哀思能有所衰減，應(yīng)該效法莊子的達(dá)觀態(tài)度。言外之意是說自己的悲哀太多了。

晉代俊男潘岳(潘安)像復(fù)原圖

史載：潘岳(潘安)12歲時，便與10歲的楊氏定親，楊氏是晉代名儒楊肇的女兒?；楹?，倆人共同生活20多年，夫妻情深。妻子不幸早亡后，潘岳對她念念不忘，作了三首有名的《悼亡詩》，此為第一首。前八句寫為妻子服喪已滿一年即將離家赴任的復(fù)雜心情。中八句寫離開舊居時觸景生情、悲痛欲絕的感受。后十句寫妻子死后徬徨失侶和無法排遣的內(nèi)心悲痛。

唐代李商隱曾說"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贊揚(yáng)的就是潘岳的這三首《悼亡詩》。元稹對潘岳的悼亡詩亦評價說："潘安悼亡猶費(fèi)詞"，可謂相當(dāng)確切。此時與宋代蘇軾的《江城子》相比，潘岳的情未必不那么刻骨銘心。但魏晉時期文風(fēng)本就是鋪墊、堆砌成風(fēng)，潘安如是，其他詩人亦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