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語人 白嘉軒是女人的克星,娶了六房媳婦都不得善終,一男半女都沒留下,他的傳言在白鹿原滿天飛。 門當戶對的人家,不敢把閨女往白家嫁,電視劇里,第七個媳婦仙草,是白嘉軒拉了一車糧食換的,而原著中,白嘉軒的爺爺和父親在盤龍鎮(zhèn)經(jīng)營中藥材收購店,岳父吳長貴是來賣藥材的山民,一次,白嘉軒的父親算錯了賬,多付給了對方錢,他發(fā)現(xiàn)后竟然給送回來了。 吳長貴因誠實溫厚的品性,讓白嘉軒的爺爺贊賞有加,收為店里伙計,后來白家遭遇變故,就把藥材店交給吳長貴打理,每年給白家交一定數(shù)目的銀子,其它盈利都歸吳長貴。 因為他經(jīng)營有方,講究誠信,所以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沒幾年就成了殷實之家。 為了感激白家的知遇之恩,在白嘉軒進山買媳婦時,他把女兒仙草許配給白嘉軒。 白嘉軒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做了新郎,如果不是肩負傳宗接代的重任,他都沒勇氣再拜天地入洞房了。 第七房媳婦仙草不但安然無恙,還給白家開枝散葉,生了八個子女,最后活下來三子一女,其他的都夭折了,但這足以讓白嘉軒喜出望外,因為白家連著三代單傳,到了他這代人丁興旺,他能告慰列祖列宗了。 三兒子孝義媳婦,是白嘉軒三個兒媳里最為滿意的一個大兒媳大姐兒,比白孝文大兩歲。是在白家急需用人時草草娶進門的。 本來白孝文被中藥堂的冷先生看中了,他把大閨女冷秋月許配給了鹿子霖的大兒子鹿兆鵬,想把自己的二閨女許配白孝文。 一直和鹿子霖明爭暗斗的白嘉軒不滿意這樣的安排,鹿兆鵬成為冷先生的大女婿,而白孝文這個未來的族長卻屈居人后,他可不甘心,于是,借口家里急著抱孫子,想給孝文找個年紀大的,而冷家二閨女年紀還小婉拒了,但他也沒傷冷先生的面子,讓二兒子孝武做了冷家的二女婿。 前兩個兒媳婦選得有點太隨意,大兒媳為了早傳宗接代,各方面條件都一般,二兒媳是為了不傷冷先生的面子,說話辦事顧得住場面,但不太靈巧。 而在白嘉軒看來,娶媳婦不過是完成一項程序,而訂親才是費心勞神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能否給兒子娶回來一個合適的配偶,關(guān)鍵不在娶親而在訂親。 要么說白嘉軒是一族之長,事情看得確實很透,一個好女人上旺父母,中旺夫君,下旺子孫,這可不是空穴來風,是被生活驗證的真理。 閑來無事,白嘉軒就把白鹿村所有的家庭,在腦子里過篩子一樣過一遍,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規(guī)律:男人是成龍還是成蟲,女人起決定性作用,精明強干的男人,如果娶的是不會理財持家的女人,他家的風水立馬就變了,往后余生過得準是爛光景,就比如黑娃,要不是娶了田小娥這種貨色,怎么可能上山為匪?正所謂妻賢夫禍少。 而反之,即使男人吊兒郎當,只要娶一個三觀正的勤儉女人,同樣也會轉(zhuǎn)運,家里的日子過的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 和孝文孝武不同的是,三兒子孝義,性格執(zhí)拗,為人呆笨,他就要選一個和孝義脾性互補,活潑開朗,又落落大方的女子做媳婦。 他吩咐孝武媳婦做菜燙酒,把媒婆請來家里好吃好喝好招待,吃飽喝足的媒婆,串東家走西家牽線搭橋忙活開了,白嘉軒也沒閑著,準備聘禮,磨面籌備酒席,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白家在原上有頭有臉,數(shù)一數(shù)二,想嫁進來的姑娘擠破了頭,媒婆不遺余力地給介紹了五六個姑娘,白嘉軒千挑萬選給孝義定了一個。 這是三個媳婦中,他最為稱心如意的一個,各方面都堪稱完美,無可挑剔。 婚禮如期舉辦,鑼鼓喧天,張燈結(jié)彩,一掃白鹿村瘟疫過后的死氣沉沉,街清巷冷。 白嘉軒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最滿意的兒媳婦,卻讓他做了第二件人生中見不得人的事,可打死他都不會承認。 白嘉軒做的第一件見不得人的事第六房媳婦夜里做夢,夢見白嘉軒的前五房媳婦,圍著她又掐又擰又摳又撕,都搶著跟白嘉軒睡覺,把她嚇得瘋瘋癲癲,吃了幾十服中藥無濟于事,臥炕不起,一命嗚呼了。 這個媳婦死后,白嘉軒徹底絕望了,都有了孤獨終老的念頭,一般有文化的人都是唯物主義者,可冷先生卻與眾不同,他勸白嘉軒:“兄弟,請個陰陽先生,來看看宅基和祖墳?zāi)膬撼隽嗣??!?/p>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他決定真不能貿(mào)然娶妻了,否則一輩子啥事也辦不成,只忙著娶妻和埋人兩件紅白事了。 就是在請陰陽先生的路上,白嘉軒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開始了一個處心積慮的謀劃。 那天,白雪皚皚,一望無垠,他半路想小解,抬眼望去,竟然發(fā)現(xiàn)鹿子霖的一道慢坡地里有一坨濕土,整個原野都是茫茫一片,為啥那里坐不住雪? 他好奇地走過去,發(fā)現(xiàn)那里不但土壤裸露在外,蒸騰著熱氣,地上還長著一株綠苗,在一片天寒地凍之中,竟然長著一線生機,真的匪夷所思。 白嘉軒扒開濕土,發(fā)現(xiàn)這株綠苗長著五六片葉子,他斷定這是奇珍異寶,趕緊用積雪把他的新發(fā)現(xiàn)掩藏好,也不去找陰陽先生了,決定跟姐夫朱先生討教。 名儒朱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在白嘉軒眼里,姐夫不是凡夫俗子,也不是神,而是圣人。他對姐夫佩服的五體投地。 姐夫讓他把看到的植物畫出來,白嘉軒聞聽,笨手笨腳地畫起來,朱先生卻說,他畫的明明是一只鹿啊,然后意味深長,不再言語。 白鹿原此名,源于一個美麗的傳說,傳說很古的年代,原上出現(xiàn)了一只白鹿,白毛白腿白蹄,在原上肆意奔跑,它所到之處,萬物生長,禾苗蔥郁,五谷豐登,野獸斃命,老人返老還童,殘疾人四肢健全,失明的人重見天日… 白嘉軒心花怒放,他斷定這是一塊風水寶地,冥冥之中在神的指引下被他發(fā)現(xiàn),而不是土地的主人鹿子霖,這是神的庇佑,要救白家于水火,他決不能辜負神的旨意。 如何萬無一失又不動聲色地,把鹿子霖這塊寶地據(jù)為己有呢?苦思冥想后,白嘉軒計上心來。 他找到冷先生做中間人,哭訴自己家道不濟,家父暴亡,妻子短命,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了給白家留后,只能賣地再娶,河川里那二畝上好水地,白鹿村只有鹿子霖是能買得起的不二買主,讓冷先生給牽線搭橋。 鹿子霖父子聞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嘉軒的這塊地他們覬覦良久,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們表面上虛情假意,假裝推脫,讓冷先生帶話給白嘉軒,如有難處,不管是用錢還是用糧,鹿家一定鼎力相助,絕不乘人之危,買人良田,授人以柄。實則巴不得白紙黑字,怕白嘉軒中途反悔,想早點成交,以免夜長夢多。 白嘉軒趁機提出:
鹿子霖心里的算盤子一扒拉,真是太劃算了,如果不是白家家道中落,自己哪能占到這便宜,他大手一揮:“只要嘉軒兄面子上好看,就那么辦。” 這就是人家把你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數(shù)錢。白嘉軒運籌帷幄,以退為進,先是哭訴自己一波三折,窮途末路,迫不得已賣田賣地,然后抬高鹿家的財勢地位,利用重情重義的冷先生做中間人,用二畝水田為誘餌,引誘鹿子霖上鉤,不但把風水寶地弄到手,還讓鹿家父子心甘情愿補差價,做的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而鹿家正應(yīng)了那句話,貪小便宜吃大虧,白鹿兩家表面親如一家,實則龍爭虎斗,鹿家對白家的二畝水田覬望不已,沒想到白家一蹶不振,到了變賣祖業(yè)的地步,鹿家一邊幸災(zāi)樂禍,一邊暗暗竊喜,正中下懷,所以財迷心竅。 他們也不想想,白家財大氣粗,家大業(yè)大,即使死了十個八個媳婦,也不至于破家蕩業(yè),怎么可能淪落于此? 可人就是這樣,他希望看到白家家業(yè)凋零,也愿意相信白家的傾家竭產(chǎn),這就是人類的通病,趨利避害,相信對自己有利的,而下意識的回避對自己不利的,白家的衰敗讓鹿家樂不可支,所以鉆進白嘉軒的圈套里就不足為奇了。 在各懷心思中,白鹿兩家換地成交。 白嘉軒設(shè)計三兒媳借種生子,是他這輩子做的第二件見不得人的事換地后,白嘉軒把祖墳遷到從鹿家換來的這塊風水寶地,從此白家人財兩旺。 可讓他憂心忡忡的是,孝義結(jié)婚多年,三兒媳卻還沒生下一兒半女,這個他最為滿意的兒媳婦竟然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不管是冷先生給開的藥,還是各種偏方都用盡了,還是沒動靜,為了不讓孝義斷子絕孫,白嘉軒跟冷先生念叨,有了讓孝義休妻的想法。 冷先生直言不諱地問他,要是毛病出在孝義身上,休了這個重娶還是白搭。 白嘉軒聞聽吃驚不小,在他看來,如果三兒媳是塊不長莊稼的鹽堿地,農(nóng)夫再勤快也是顆粒無收。 冷先生拿出專業(yè)知識,通俗易懂地跟白嘉軒解釋:
白嘉軒唏噓不已,忙問冷先生怎么辦?冷先生提出去棒槌會借種生子。 棒槌會,是白鹿原供奉男女合一棒槌神的廟,不懷身孕的小媳婦紗巾遮頭,廟里焚香禮拜,然后被婆婆送到一個僻靜的旮旯里,樹或者石頭后,會躥出附近村里愛占便宜的好色之徒,把小媳婦拉走,兩人一言不發(fā)直奔主題,交歡后小媳婦就被婆婆領(lǐng)回家。 冷先生說,去一回棒槌會,如果三兒媳懷上了,說明就是孝義的毛病,懷上了白家有后,總比抱養(yǎng)得好;如果沒懷上,說明三兒媳有問題,到時候再休不遲。 這對白嘉軒來說,簡直是白家的奇恥大辱,他嘴里敷衍著,讓冷先生權(quán)當缺陷出在孝義身上,先給他治病,至于這條路萬不得己再選。 而背后,白嘉軒又醞釀了兩全其美,萬無一失的計劃。 他交代母親白趙氏,找到鹿三的小兒子兔娃,讓三兒媳跟他借種生子。 白嘉軒把孝義支開,自己也躲了出去,在父親鹿三嚴厲的管教下,不諳男女之事的兔娃,被白趙氏騙去三兒媳房里,告訴他三嫂病了,需要童男陪睡做伴驅(qū)邪,兔娃在懵懂無知的狀態(tài)下,成為工具,失了處子之身。 三個月后,三兒媳出現(xiàn)了妊娠反應(yīng),白嘉軒送給冷先生一件上好的皮襖酬謝,贊他醫(yī)術(shù)高明,然后,他為絕后患,幫淺嘗男歡女愛的兔娃張羅婚姻大事,不讓他再給自家做長工,出錢給地,讓他們夫妻在自家廈屋過日月,這件事在原上傳為義舉,白嘉軒可謂名利雙收,做的天衣無縫。 然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母親白趙氏,隨著三孫媳婦肚皮日漸隆起,越看她越惡心,她肚子里的孽種,不是白家真正的血脈,那種恥辱感與日俱增,最后發(fā)展到不瞅?qū)O媳婦的肚子和臉,甚至看到她端來飯菜都惡心,卻又有苦說不出,竟然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一次,白嘉軒和鹿三閑諞,他不無自豪地說,自己半輩子行的正做得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都沒做過,可能連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如何用卑劣的手段,把鹿子霖的好地據(jù)為己有,暮年的白嘉軒因為黑娃的死,急火攻心瞎了只眼睛,而劣跡斑斑,馨竹難書的鹿子霖因為黑娃,田福賢,岳維山被槍決嚇瘋了,他看著混沌癡傻的鹿子霖,想起了他以賣地為借口,巧取鹿子霖慢坡地做墳園的事來,兒子白孝文穩(wěn)坐縣長寶座,也許正是這塊風水寶地蔭育的結(jié)果,他俯身對鹿子霖說:“子霖,我對不住你,我一輩子就做下這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我來生再世給你還債補心。” 也不知道白嘉軒是年事已高,記憶衰退,還是故意回避,他這輩子還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那就是他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綿延子嗣,竟然用欺騙的手段,瞞著兒子孝義,把兔娃拉下水,讓三兒媳借種生子。這件事,三兒媳含羞受辱,孝義不知情,還以為是自己的血脈,可名義上,終會沒有斷子絕孫,被人詬病,算是圓滿。 而兔娃呢,他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被連哄帶騙,那一夜后,他懂得了男女之事,以后和哥嫂低頭不見抬頭見,尷尬至極,如何相處?可白嘉軒只為自己達成所愿,絕不去考慮兔娃的感受。 白嘉軒在白鹿原是個正直仁義,德高望重的人物,可是人有千面,白嘉軒也不例外,他不為人知的一面,自私陰暗,迂腐守舊,我只能說,他是好人里的壞人,壞人里的好人。
善與惡是一個銅板的正反面,人性中總有惡的存在,而人之所以為人,更因其善的一面是正面。 白嘉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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