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精講選讀（42）《諫太宗十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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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觀止》精講選讀（42）《諫太宗十思疏》

徐子曰徐子曰 2021-02-23 08:23

諫太宗十思疏

魏征

魏征：唐代著名大臣、文學家。魏征先是參加瓦崗軍，后來歸順唐軍，成為太子李建成的手下。玄武門之變后，魏征歸順唐太宗李世民，以直言進諫著稱。曾被列入凌煙閣，為二十四功臣之一。

疏：一種文體。大臣給皇帝的奏章。著名的疏有：《論積貯疏》。

臣聞：求木之長zhǎng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jùn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

長：生長。

固其根本：使它的根本牢固。本，樹根。

浚：疏通，深挖。

下愚：處于地位低見識淺的人。

明哲：聰明睿智（的人）。

神器，指帝位。古時認為“君權(quán)神授”，所以稱帝位為“神器”。

域中：指天地之間。

斯：這。

伐：砍伐。

塞：堵塞。

【譯文】

臣魏征聽說想要樹木生長得茂盛，必須要鞏固它的根；想要泉水流得長遠，必須要疏通它的源頭；想要謀求國家的安定，一定要厚積恩德和仁義。水源不深卻希望泉水流得長遠，根系不牢卻想要樹木茂盛，恩德不深厚卻想要國家安定，臣雖然卑下愚笨，尚且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何況英明圣哲的人呢！國君擔當著帝王的重任，擁有天下最崇高的地位，如果不考慮在安樂的時候出現(xiàn)危難，戒奢侈，行節(jié)儉，這就如同砍伐樹根卻希望樹木茂盛，堵塞源頭而想要泉水流得長遠啊。

凡昔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守之難乎？蓋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吳、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元首：帝王。

景命：大命，指授予帝王之位的天命。古人認為君權(quán)神授，所以帝王也叫天子。景，大。

實：的確。

克：能。

蓋，表推測語氣。

寡：少。

殷憂：深憂。

竭誠：竭盡忠誠；全心全意。

傲物：傲視別人。物，這里指人。

吳越為一體：吳越，指春秋時的吳國與越國，當時兩國之間長期為仇，戰(zhàn)伐不斷。誠相見則可使有仇的人也團結(jié)成一體。

骨肉為行路：親骨肉之間也會變得像陌生人一樣。骨肉，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行路，路人，比喻毫無關(guān)系的人。

董：監(jiān)督。

振：通“震”，震懾。

茍：茍且。

可畏惟人：可怕的只是百姓。人，即“民”，因避李世民之名諱而寫作“人”。

載舟覆舟：用舟和水的關(guān)系比喻君主和民眾的關(guān)系，告誡君主要注意民心的向背。出自《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span>

【譯文】

凡是自古以來的國君，承受了上天賦予的重大使命，具有良好開端的確實很多，能夠堅持到底的大概很少。難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困難嗎？原來是創(chuàng)業(yè)憂患深重的時候，國君一定能竭盡誠心來對待臣民；等到已經(jīng)成功，就放縱自己的性情來傲視別人。竭盡誠意待人就會使吳國越國這樣的世仇成為一體，傲慢待人就會使親人疏遠得像陌路人。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用嚴酷的刑罰來督責（人們），用威嚴的勢力來震懾（人們），最終只不過使人茍且地免受刑罰，卻并不感懷帝王的恩德，表面上恭敬而在內(nèi)心里卻不悅服。（臣民）對國君的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只是百姓；國君像船，百姓像水，水可以承載船，也可以使船傾覆，這是應(yīng)當特別慎重對待的。

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盈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游則思三驅(qū)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懼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茲九得，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勞神苦思，代百司之職役哉？

誠：果真，如果。

見可欲：見到能引起（自己）喜好的東西。

將有作：將要興建某建筑物。作，興作，建筑。

安人：安民，使百姓安寧。

危：高。

謙沖：謙虛。

牧：約束。

盈：滿。

盤游：打獵取樂。

三驅(qū)：一年打獵三次。驅(qū)，打獵時驅(qū)趕野獸，借指打獵。

敬終：謹慎地把事情做完。

壅：堵塞。

讒：說人壞話，造謠中傷。

邪：不正派。

黜：排斥，罷免。

宏茲九得：弘揚這九種美德。指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這九種道德標準。得，原作“德”。

簡：選拔。

垂拱：垂衣拱手。垂拱而治，即無為而治，比喻很輕易的天下就實現(xiàn)大治了。

【譯文】

如果真的能夠看到自己喜好的東西，就要想到要知足而警戒自己；將要興建什么，就想到適可而止來使百姓安定；考慮到身處高位常有危險，就想到要謙虛并加強自我約束；害怕驕傲自滿，就想到要像江海那樣處于眾多河流的下游來容納百川；喜愛打獵游樂，就想到打獵要一年三次的法度；擔心松懈懶惰，就想到凡事開始時要謹慎結(jié)束時要嚴肅；擔心（言路）不通受蒙蔽，就想到虛心采納臣下的意見；考慮到讒佞奸邪之人，就想到使自身端正（才能）罷黜奸邪；施加恩澤給別人，就要想到不要因為一時高興而獎賞不當；動用刑罰，就要想到不要因為一時發(fā)怒而濫用刑罰。綜合上面十個方面的考慮，弘揚賢哲九種美德，選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選擇好的意見而聽從它，那么有智慧的人就會貢獻他全部的智謀，勇敢的人就會拿出他所有的力量，仁愛的人就能散播他的恩惠，誠信的人就會竭盡他的忠心。只要文臣武將各得其所同時得到任用，國君就可以垂衣拱手無為而治了。何必親自耗費精力苦苦思索，代替百官去做他們應(yīng)該干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