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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趣(外一篇)

 放歌漁者 2022-03-15
  “池塘邊的柳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聽著這首熟悉的歌謠,我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nbsp;  
  小時候在鄉(xiāng)下爺爺家長大,那時候物質(zhì)匱乏,但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留在記憶深處的只有自由自在,快樂純真?!   ?nbsp; 
  那時候最有趣的莫過于捉泥鰍了。小伙伴們打著赤腳,挽起褲腿,拿著兜籃和桶子,來到自家的水田里。田溝的稀泥里有的是泥鰍,有水的地方用兜籃一撈,籃子里就出現(xiàn)了幾條裹著泥水的身影,用食指和拇指往它們頭部一掐,便往桶里丟,有時候沒有掐緊,滑溜溜的身子會從指縫中掙脫開來,又掉進田里,只聽呲溜一聲,便如魚入大海,再無蹤影。
  “圍剿”了稀松的田地之后,我們又去“掃蕩”干稠地。在泥土周身有許多小氣孔之處,我們一看就知道里面藏著許多“大家伙”,用手一挖,翻開的土塊里就會出現(xiàn)幾條肥大的泥鰍,有的露出個小腦袋,有的現(xiàn)出一條小尾巴,都緊張地往泥土里鉆??伤鼈円讶鐚O悟空入了如來佛的手掌,只有束手就擒啦!
  有時,手剛伸進泥土就觸碰到那光滑又帶著些黏液的家伙,然后順手就將其與泥土一起給捧在了手心。幾個小時下來,我們的褲子衣服臉頰甚至頭發(fā)就都粘上了泥土,就像是土地賜予我們的勛章。我們提著一籃泥鰍,在夕陽的余暉中,互相看著,跑著,笑著……那份欣喜,無法用言語形容。待到了家里,在清水里養(yǎng)幾天,買幾塊豆腐一燉,泥鰍便鉆進豆腐里,煮熟后,那鮮味至今令人垂涎三尺。   
  用叉子趕豬同樣有趣。那時候村里的人家家戶戶都養(yǎng)豬,白天,豬是放養(yǎng)的,難免會跑到菜地、莊稼地去撒野,于是孩子們多了一個任務(wù)——趕豬。一看到有豬染指莊稼地,立刻拿起叉子,把豬趕得到處亂跑,落荒而逃,我們便得意洋洋。每次回想,那份快樂便涌上心頭,頗有幾分魯迅筆下閏土“看瓜刺猹”的味道。
  鄉(xiāng)下孩子總是因地制宜,夏天烤知了烤魚,冬天烤紅薯,其樂趣妙不可言。 每到烈日炎炎的假期,伙伴們有的水中抓魚摸蝦,有的捉知了,然后生一堆火烤來吃。知了的味道沒吃過的人無法想象,又香又脆,可以上央視節(jié)目《舌尖上的中國》。而烤紅薯更是冬天的頭號美食。把紅薯淺淺地埋在土里,上面生一堆火,等聞到紅薯香氣便扒出來,又甜又香。偶爾也會有雞蛋,剛從雞窩偷偷拿出來的還溫?zé)嶂?,那是難得的“奢侈品”。   
  二年級時回城讀書,在學(xué)校游戲同樣多姿多彩。我們女生對踢毽子跳皮筋特別癡迷,可與現(xiàn)在的孩子對手機游戲的癡迷相媲美。
  那時候,誰能擁有一副皮筋那可是擁有主動權(quán),能決定參與對象。皮筋最好的是用一整根松緊帶,能擁有的人就是名副其實的“土豪”,其次是用扎頭發(fā)的橡皮筋一根根接起來,真可謂想盡辦法。只要一有空閑,女孩子們就都聚攏來,跳法不斷更新,往往周圍一圈圍觀的,可熱鬧了?;丶伊藳]人就自己把皮筋系在樹上,或者兩條板凳上練習(xí),爭取第二天大出風(fēng)頭。還有跳房子、抓石塊……那時女孩子玩的游戲的花樣眾多。男孩子們要么趴在地上打著珠子,要么滿操場推鐵圈,總是玩得滿頭大汗,全身臟兮兮,卻個個笑容滿面。至于作業(yè),每天不超過半小時,真要感謝那時候?qū)ι龑W(xué)率的追求不那么熱衷。
  時光漸漸流逝,當(dāng)年那個純真的孩子已過不惑之年,但那些快樂的往事,將永遠留在記憶深處,不斷沉淀,升華,成為一道永恒的風(fēng)景。
 
童年曬書的日子
 
        ■ 傅柏林

  
  清晨,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泡一杯清茶,坐在書房看書,茶香與書香沁人心脾。如今,住房條件好,書房通風(fēng)透光,書架上的藏書沒有霉味,更沒有蟲蛀。但兒時三伏曬書的情景記憶猶新……
  兒時,我家住在貴昆鐵路濫壩車站。父親是水城電務(wù)段的通信工長,生活簡樸,煙酒不沾,不善應(yīng)酬,就是喜歡讀書看報,故而書柜里擺放了不少小說、連環(huán)畫等書籍。由于房子低矮陰暗,梅雨時節(jié),書籍很容易受潮發(fā)霉。每到夏天,曬書就成了家里一項隆重的工作。
  夏日曬霉,家家戶戶都將衣服、棉被等易發(fā)霉的物品拿出來暴曬,這是簡單的生活常識。每年的七月初七,我家除了曬衣物外,還要曬書。當(dāng)然,如果這天下雨就會推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么非得在七月初七曬書。父親就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東晉大學(xué)者郝隆飽讀詩書,博學(xué)多才,生性詼諧。七月初七見富裕人家皆拿出錦被裘衣暴曬。而家境貧寒的郝隆仰臥在太陽底下,露出腹部。有人問他干什么呢?郝隆說,腹中詩書太多,曬曬,免得發(fā)霉。
  這就是“袒腹曬書”故事的由來。而七月初七就成了我家的“曬書節(jié)
  曬書是一件很風(fēng)雅的事,我家曬書頗具儀式感。在小院里,搭上一塊木板,將屋中滿架的書,一摞摞抱出來,再一本本漸次鋪開,讓書籍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母親很珍惜書籍,曬書時用一塊半干抹布,小心翼翼地抹去書籍上的灰塵和霉斑,像怕碰疼了那些書似的。發(fā)現(xiàn)書有脫頁、破損,就用自制的糨糊修復(fù)好;發(fā)現(xiàn)書有褶皺、卷角,就放上一塊光潔的石板,將書壓平整;而對于內(nèi)頁中的污損之處,則墊上吸水紙,用干凈的毛筆蘸上肥皂水輕拭,再用清水洗去肥皂殘留,最后用吸水紙兩邊夾上,用熨斗弄干。修補舊書的過程,是一個很安靜恬然的過程,每一個步驟都要專心致志。母親做這些事時有一種宗教般的虔誠。曬書時,會有一些細小的蟲子從書冊里爬出來,父親一邊消滅小蟲,一邊告訴我這些小蟲名叫蠹魚,以蛀食書卷為生,懼怕陽光,在陽光曝曬下無所遁形。
  曬書時,站區(qū)的左鄰右舍常常湊過來看熱鬧的,其中不乏愛書、讀書之人。每當(dāng)這個時候,父親就給圍觀的人講述曬書典故,傳授愛書、護書的知識。殊不知,曬書竟有這么多的學(xué)問,父親的話更是讓我受益頗深。

  
  隨著閱歷增長,通過讀書學(xué)習(xí),我了解到歷史上“袒腹曬書”除了郝隆外,還另有其人。
  相傳,一年夏天,康熙微服私訪,路經(jīng)浙江王店鎮(zhèn),見一老者袒腹露肚在炎炎烈日下曬太陽,深感奇怪,上前問原委,此人嘆道:“我滿肚子書派不上用場,快發(fā)霉了,沒辦法,曬曬太陽,免得霉?fàn)€?!笨滴趸鼐┖蠹凑倨溥M京面試,果然滿腹經(jīng)綸,遂當(dāng)場封作翰林院檢討。此人即朱彝尊。朱彝尊袒腹曬書是有預(yù)謀,為的是邀寵當(dāng)官。郝隆和朱彝尊曬書,多少有些作秀的成分在里面。這也是舊時讀書人推銷自己的一種方法。
  《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也有過袒腹曬書的趣聞,不過其意與朱彝尊迥然不同。一天,蒲松齡從一家財主門前路過,看見谷場上曬萬卷藏書,心生感慨。故而選擇一石板,躺在其上,敞胸閉目曬起太陽來。財主覺得奇怪,說:“你躺在這里干什么?”蒲松齡摸著肚皮說:“曬書,我的書都裝在這里”。財主聽后,滿臉羞愧。蒲松齡之舉,是對那些只知買書藏書,卻從來不好好讀書而故作附庸風(fēng)雅者的極大諷刺。

  
  曬書的日子必須烈日當(dāng)頭,曬書時要經(jīng)常翻動書卷,使其所有的層面都得到陽光的眷顧,偷懶是達不到曬書的效果。曬后的書籍母親要一本本歸位,想想那么多的藏書,也是夠累人的,可見母親珍愛書籍,非同一般。母親生性善良,人緣極好,但對家里的藏書格外珍惜,一次,車站的鄰居從家里借走一本小說,久借不還。母親多次催問,鄰居道,一本破書,又不是什么金銀財寶,三番五次,要個沒完。一天鄰居收拾房屋,在墻角找到書后,摔到我家??吹綍辉闾5脭嗔藭梗赣H心痛不已。之后,這位鄰居再次跑到家里借書,母親婉言拒絕。母親曾對我說,愛書是一種品德,書品即人品。當(dāng)時,我認為母親上綱上線,小題大做。
  36年前,我還在軍營當(dāng)文化教員。一本《唐宋八大家散文選譯》剛買來沒讀幾頁,一位同鄉(xiāng)言稱要借,還沒等我開腔,就從我手中把書奪走,揚長而去。后來,任憑我使出十八般武藝苦苦央求他歸還,他的眼珠子瞪得比我還大:不過是一本書而已,還有臉討要?瞧瞧,借書不還,理比天大。之后,當(dāng)我在人生仕途上走向低谷時,這位仁兄離我漸行漸遠,最終分道揚鑣。是的,母親沒有說錯,書品就是人品。從借書這個細節(jié),可以洞察人的人品修養(yǎng)。一個不珍惜誠信的人,誰又指望他在別人落魄時施以援手?慎借書如同慎交友。
  當(dāng)時,車站好多叔叔阿姨都是文盲,出門在外舉步維艱。母親雖然只上過小學(xué)三年級,卻深知讀書的重要性。家里經(jīng)濟再緊張,只要是讀書學(xué)習(xí)方面的開銷,母親都舍得花錢。母親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在同齡人中,我是濫壩車站為數(shù)不多考上大學(xué)的鐵路子弟,后來成了六盤水鐵路地區(qū)屈指可數(shù)的鐵路作家。

  
  一個暑假的午后,從成都回到家里,我和母親把一本本藏書放在陽光下曝曬。這些書里有我得到第一個三好學(xué)生的獎勵時,父親買給我的、照亮我成長之路的冰心散文集《小橘燈》;有1984年夏天我在八里河?xùn)|山邊境作戰(zhàn)前線時,哥哥寄給我的《高山下的花環(huán)》;有1987年在警校讀書時,我自己購買的《紅星照耀中國》(又名《西行漫記》)……每一本書都有一段來歷,每一本書背后都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多年以后,母親因病與世長辭。那一柜子書我經(jīng)常撫摩、翻閱,心里時時升騰起無盡的思念。因為,每一本書上都留下了母親的氣息,讀著這些書時還能感受到當(dāng)初與母親曬書時的陽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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