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湖南鄉(xiāng)村正以每年減少5000個村落的速度走向衰敗。10年間,湖南村落從16萬個,下降到了11萬個。湖南傳統(tǒng)村落數(shù)量全國第3,多達658個,每個村落都可以獲得300萬元用于保護。 如果一件東西到了被保護的程度,說明已經(jīng)病危,住進ICU了,就像國家一級野生保護動物似的??梢姡相l(xiāng)村正在義無反顧地掉進坑里,咋辦? 這幾年,大伙似乎找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民宿。 從2015年起,湖南民宿狂飆突進了一把,到2020年,全省已有約5000家民宿、11萬個床位。僅用5年,就把一片藍海干成了紅海。 其實,這玩意兒就是一種社會潮流。有點像前些年,大伙都認為鄉(xiāng)村旅游是個好東西,瘋狂上產能。人造景區(qū)、特色小鎮(zhèn)、農家樂遍地開花,現(xiàn)在基本都掉坑里了。為啥? 主要是收益壓不住成本,誰成本低誰活得久,非常樸實無華的道理。這也是為啥農家樂還能勉力維持,因為農家樂搞得是家庭聯(lián)產,成本通過家庭給內化了。 我們今天主要聊鄉(xiāng)村民宿,看這玩意能不能把湖南鄉(xiāng)村從坑里撈出來。 首先解釋下啥是民宿?這玩意是歐美舶來品。主要是工業(yè)化把城市折騰得擁擠又埋汰。然后城市化又把鄉(xiāng)村折騰成了空心村。然后市民一溜煙跑到村里,住農家屋、吃農家飯、看農家景,形成了一個完美的人口遷徙閉環(huán)。 其實,這玩意在唐朝就有了。那會,唐朝城市化率高達21%,長安環(huán)境污染嚴重,武則天日常往洛陽跑。這也是為啥唐代“田園詩派”火得不得了,其實這個詩派也可以稱為“民宿詩派”。 孟浩然在菊花主題村,寫下《過故人莊》,“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李白在汪倫家里住了兩個月,臨走時,汪倫還組織全村人搞歡送會。 這就是民宿,享受的是生活,玩的是情懷。 很多人想做民宿,就是因為喜歡民宿主那種曬著太陽,喝著咖啡,擼貓擼狗的生活狀態(tài)。沙溢和胡可主演的《奇幻民宿》,披著民宿的外套,講了個美女與怪物的愛情故事…… 湖南衛(wèi)視《親愛的·客棧》,前兩季更是溫馨滿屏,隔著屏幕都能體驗到別人的慢生活。但第3季拍出了《創(chuàng)造101》的感覺,玩起了勾心斗角。 事實是,雷雨天,民宿主得爬到屋頂補漏;下水道堵了,還得擼起袖子加油捅……但朋友圈沒這些糟心事,只有高逼格的生活之美,搞得大伙只看到前途無限光明,卻沒料到道路竟如此曲折。 我有個朋友在湖南某著名景區(qū)邊上開民宿,十幾間房,不到兩年就轉手了。 他說兩年內就開心了兩天:第一天是開門營業(yè)那天,再就是把民宿轉出去那天。在景區(qū)周邊的村里搞民宿很難,租賃村民房屋搞民宿更是難上加難,為啥? 首先房子是村民的,地是集體的,你得簽兩份合同。但村民是分散的,你得一家一戶和他們簽,跟城市拆遷似的,難免碰釘子。 這幾年為啥一直喊壯大集體經(jīng)濟?因為村民是分散的,開發(fā)商很難搞定。因為農村是個以熟人、家族、宗族為基礎的人情社會,和法律具有一定的天然對立性。 電視劇《破冰行動》講的就是家族、宗族式犯罪,誰都不鳥。所以把村民組織起來,絕不能宗族化,而應該公司化;絕不能以宗族血緣為紐帶,而應該以經(jīng)濟利益為紐帶。 只有村民集體化,集體再公司化,勞動、稅務、工商等相關法律才有可能通過公司這個載體進入鄉(xiāng)村,最終實現(xiàn)依法治村。 當然,很多法律是以城市為基礎搞出來的,不太適合鄉(xiāng)村,為啥?我們后面再聊。 市民租賃村民房屋搞民宿,但法律規(guī)定房屋租賃期限不得超過20年。其實,如果能一次性租20年也還不錯,但現(xiàn)實更復雜。 我們在長沙周邊就親身經(jīng)歷過這種事。起初,村民只愿意簽5年,一直說到咬舌自盡,才同意簽10年。因為裝修就得1年,可能還沒收回成本,5年期限就到了。 但過段時間,有的村民又說只能簽5年,有的甚至只愿意簽3年,還要漲房租……扯皮半年,最后只能放棄。 不穩(wěn)定因素太多,打水漂概率極大,所以不敢投嘛!這也是為啥湖南大多數(shù)民宿投資都在100萬以下,經(jīng)濟民宿占75%。 有的小伙伴可能會覺得村民不講誠信,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他們。為啥? 因為他們從來都是通過勞動獲取財富,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錢。在他們看來,那些依靠別人勞動所獲取的財富就是不勞而獲,是可以侵犯的。 另外,家庭聯(lián)產搞了幾十年來,啥都是以“家庭”為核心,他們對私財產神圣沒啥概念。他們只信仰土地,只有土地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們一再縮短房屋租賃期限,是為了避免你獲取更多財富;反復漲房租,是為了占有更多財富。所以,這玩意跟誠信無關,和信仰有關。 租賃扯皮多,所以湖南民宿80%是原住民返鄉(xiāng)搞的,自己做民宿主人,搞家庭聯(lián)產,畢竟村里還有近1000萬戶,2700多萬人口。 問題是你們一家子真的能搞定民宿嗎?雖說房子是你的,但并不是“我的地盤我做主”,一旦你做民宿搞經(jīng)營,就由不得你了。 公共場合,你得辦消防安全許可證吧!但你們家房子是磚木結構的,壓根就不合格。 你要搞餐飲,得辦衛(wèi)生許可證吧!那你們家廚房就得貼瓷磚,25米內不能圈養(yǎng)和宰殺家禽。 這些玩意如果不合格,就沒法辦經(jīng)營許可證、稅務登記證等。沒有經(jīng)營許可證,就不能在線上銷售;沒有稅務登記證,你就不能給游客提供稅票,游客就沒法報賬。 反正麻煩事一大堆,老農民遇上新問題,分分鐘教你怎么做人。更要命的是,湖南很多地方的執(zhí)法人員還沒包容心,隔三差五來找茬、敲竹杠。 不夸張地說,絕大多數(shù)民宿都是不合法的,也沒辦法做到完全合法。就拿衛(wèi)生許可證來說,鄉(xiāng)村怎么可能不圈養(yǎng)和宰殺家禽嘛!誰的鄉(xiāng)愁里會沒有雞鴨鵝呢? 這也是為啥武漢鼓勵市民下鄉(xiāng),專門出臺了“黃金二十條”。核心就是靈活執(zhí)法,切忌通過懲罰來刷存在感,有時候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候不管才是真的管,可以等一等,等著以后修法出新政。 再簡單說下民宿設計和運營。所謂設計,就是設一個計謀,讓大伙上當,尤其是女性,所以一定要有逼格,否則女性朋友沒法拍照發(fā)朋友圈。 至于運營,對于很多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民宿主來說,你得耐得住寂寞,守得住鄉(xiāng)愁,刷得了馬桶,猜得中人心,否則一準掉坑里。 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湖南民宿都掉坑里了。據(jù)統(tǒng)計,湖南鄉(xiāng)村民宿年入住率僅為43%,這數(shù)據(jù)肯定還有水分,我們就不較真了。問題是這玩意要達到50%左右才能盈利。 目前,湖南民宿戰(zhàn)斗力比較強悍的是武陵源、鳳凰縣和資興市。為啥?因為他們非常清楚把床買給誰。 鳳凰縣依托鳳凰古城,收割的是小確幸和偽文青;武陵源依托世界品牌張家界,忽悠的是國際游客;資興依托東江湖,對接的是粵港澳灣區(qū)。 民宿神山莫干山為啥那么神奇?核心競爭力不在于民宿本身,關鍵在市場,在于上海那地方,人多錢多。這個市場邏輯既現(xiàn)實又冰冷。 所以民宿的商業(yè)模式不是“平民模式”,別想著把床賣給大眾,而是要賣給有錢人,賣給那些愿意為情懷買單的人。 千萬別相信,民宿都賣給抖音小姐姐和B站小青年了,他們只是聲音大,網(wǎng)上到處是他們的聲音,所以顯得人多,其實只是極少數(shù)。 所以“市場需求”這事不是“你覺得”,你覺得什么樣一文不值,你需要去捕捉有錢人到底需要啥,要抓住他們幸福生活的痛點。 就像裸心谷、天真樂元靜心這些名字,腦子不被錢燒上幾年,誰能想得出這名字,誰又敢這么干??! 相比于莫干山幾千、上萬元一晚的民宿,湖南民宿就是大白菜,絕大部分是300元以下的經(jīng)濟民宿。 價格最高的是郴州,把均價干到了330元;最低的是婁底,均價170元。差不多就是把商務酒店搬到村里,讓大伙換個地方睡覺。既然如此,那又何苦來哉! 文末總結幾句: 目前,很多小伙伴已經(jīng)掉進了民宿坑,也別灰心。創(chuàng)業(yè)這事本身就是九死一生,屌絲創(chuàng)業(yè)更是地獄級難度。正常情況下,有錢人都是踩著坑過來的。 就像電影《奇跡·笨小孩》,易烊千璽扮演的景浩一出門就掉坑里了,后來倒騰翻新機,又掉坑里了,反正一路都是坑。 所以,如果總是一帆風順,就會對各種坑缺乏認識,缺乏刻骨銘心的風險自覺,以后也會慢慢掉入其他坑。 這也是為啥很多人一夜暴富后,又會通過理財、賭博等各種途徑把錢還回去。因為憑運氣掙的錢,都會憑實力還回去。 總之,該走的路,一步都不能少,該掉的坑,一個都不會少,跟進化似的。 所以湖南民宿發(fā)展肯定快不了,只能是慢慢來。大部分村莊會一直在坑里蹲著,很難撈出來。 如果覺得寫得不錯,就請點個贊吧,感謝閱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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