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元年,江南府揚州城有個叫柳如是的小木匠,從小因為家境貧寒,常常吃不飽飯,為了生存,柳如是十歲出頭便離家流浪。 當(dāng)年洪武皇帝率領(lǐng)眾將士建立大明王朝后,舉國上下百廢待興,木匠這個行當(dāng)在當(dāng)時頗受歡迎。 十年以后,柳如是突然返鄉(xiāng),帶了一手雙面鏤空雕花的精湛木匠手藝,既給戰(zhàn)功顯赫和將軍打過家具,也給富甲一方的員外做過臥床。 至于離家漂流的那些年他去了哪里,師承何人,又經(jīng)歷了哪些事情,柳如是從來都是閉口不提。 只有當(dāng)他開心至極,酒酣之際,偶爾才會透露一二,但也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具體事情從未提及。 雖然當(dāng)時對木匠的需求很多,但是競爭也不小,很多人都像柳如是一樣,因家里貧窮學(xué)了木匠,所以柳如是雖然出名,但也只得背著行頭四處攬活。 這天,柳如是在蘇州城剛做完活,聽聞有個大將軍要蓋房子,正在挑選手藝精湛的木匠。 柳如是便急匆匆趕了過去,到將軍府門口一看,應(yīng)征者多如牛毛,又下著大雨,眾人你推我搡鬧哄哄地擠在側(cè)門的屋檐下,等著將軍府的管家一一回應(yīng),好不狼狽。 柳如是雖然身強力壯,但怎奈去的太遲,還是硬生生被擠在墻邊的花窗下。 柳如是是個有心之人,并未像其他人一樣吵吵嚷嚷,而是靜靜地隔著花窗往里看,想看看房子蓋的進(jìn)度,一會管家問起也好有個答復(fù)。 就是這一看,柳如是表情慢慢嚴(yán)肅起來,越往后看面色越凝重。 柳如是趕緊轉(zhuǎn)頭,奮力擠到了管家跟前,恭恭敬敬地問道:“敢問管家,大將軍臥房的大梁是不是已經(jīng)架好了?” 管家不緊不慢地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木匠衣服雖破衣爛衫,卻是濃眉大眼,氣質(zhì)忠厚老實,無形之中透露著一股正氣。 管家冷哼一聲,回答道:“正是,喚你們前來,只因?qū)④娤氪蛱椎窕ǖ纳虾眉揖?,有本事的留下,沒本事的趕緊滾蛋!” 柳如是也未多言,而是拱著手又向前湊了湊,小聲對管家說:“管家大人,可否讓我和將軍見一面,事關(guān)重大,這房梁里有問題!” “大膽!”管家怒氣沖沖,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雙目瞪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木匠,喊了兩個家丁把柳如是給架了起來。 柳如也是不慌不忙,任憑對方架著自己,繼續(xù)小聲對管家說:“我?guī)煶袃?nèi)八門的驚門,對奇門異術(shù)略懂一二。上梁師傅是否曾經(jīng)提及,橫粱要用百年杉木中間部位,用山泉水泡七十二天,再陰干三十六天,上梁后貼紅紙釘銅錢,可保富貴!” 聽罷柳如是的話,管家的臉當(dāng)時就變了,忙喊護(hù)衛(wèi)把柳如是架進(jìn)門后松了綁,帶到偏廳等著。 不一會兒,大將軍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劈頭劈頭蓋臉大吼:“有何不妥?” 柳如是給將軍行了跪禮,這才讓管家支走還在給別屋做大梁的師傅。 隨即,他指揮家丁爬上去房頂,從大梁背面起下一個黑色木楔子,又從架梁的縫隙處掏出了一個黑布包。 柳如是拿起木鉗夾著木楔子說道:“稟將軍,這乃專門為棺材打造的木楔。” 又用鉗子抖開布包,只見一縷胎發(fā)和一根發(fā)黑的臍帶,柳如是又說道:“將軍,這是流產(chǎn)而亡小孩的胎發(fā)和臍帶,害你之人陰毒,這分明是要你斷子絕孫,家破人亡啊!” 將軍聽罷臉色鐵青,立刻吩咐手下把剛才上梁的那個師傅給抓了起來。 一番審問下,上梁師傅嚇得臉色蒼白,語無倫次,最終只得招供:原來,當(dāng)初大將軍隨洪武皇帝征戰(zhàn)沙場后,在肅清余黨之時,將元朝遺臣李元浩全家斬首。 李元浩懷恨在心,指使手下之人雇師傅用了這個法子,能讓將軍氣運皆盡,家破人亡。 事成之后給上梁師傅一大筆銀兩,他貪財,就答應(yīng)了。 隨后,將軍派人處決了上梁師傅,并重重獎賞了柳如是。 此后,將軍府的木匠活都?xì)w了柳如是,每天好吃好喝伺候著,還給他招了另外兩木匠打下手。 轉(zhuǎn)眼半年過去,將軍府的活干完后,大將軍想留他在府里做個管事,柳如是沒答應(yīng),背著行頭回到了老家。 此后,柳如是拿著工錢和賞錢,回家娶妻生子,修繕老宅,成了眾人羨慕的匠人。 自從在將軍府做過活后,柳如更是聲名遠(yuǎn)揚,再也不用像從前一樣到處討活。 這天,蘇州城劉員外家的管家親自來到柳如是家里,請他去給劉員外打張床。 原來啊,劉員外又要納小妾,有意要給小妾做一張雕花木床。 柳如是匆匆收拾好行頭,隨著管家來到劉員外家,進(jìn)門一看,柳如是大為驚訝,這劉府堪比皇宮,亭臺樓閣,鱗次櫛比,氣勢恢宏。 進(jìn)到天井時,柳如是看到里面已經(jīng)有個木匠,木匠自報家門李三。 見管家過來,李三是一臉嬉皮笑臉地和管家打了個招呼,還很不屑地看了柳如是一眼。 柳如是看到李三的工具箱,用余光掃視了一下,心里開始略微有些緊張。 李三的箱子柳如是見過,看似不大,打開實則能展成三層,沒點本事的人可不敢拎出來,這才知道李三是個厲害人物。 但是主事的木匠只能有一個,管家這明擺著是讓他和李三比技藝,雖然柳如是心里沒底,來了總不能不戰(zhàn)而退。 還未等管家開口,李三就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的技藝,欲在氣勢上壓柳如是一籌。 只見他掏出一朵木花,葉子經(jīng)絡(luò)相交,花蕊根根直立,栩栩如生,李三拿著木花往花壇上一放,一只彩蝶翩翩而來,落在了木花上。 看熱鬧的家丁連連拍手叫好,都夸贊李三的技藝好,用木頭就能做出如此逼真的花朵。 管家和李三斜眼嘲諷地看向柳如是,柳如是不甘示弱,立即從行頭箱子里摸出一個木頭娃娃。 只見那木頭娃娃濃眉大眼,滿臉笑容仿佛要溢出一般,身穿黃馬褂,雙手叉腰,小辮子發(fā)絲清晰,馬褂上的盤扣清晰明了。 柳如是用手往娃娃背后一按,娃娃就彎腰拱手地行起禮來。 這一手震住了在場所有人,也把劉員外給吸引了出來,劉員外當(dāng)場認(rèn)定,柳如是作為主事木匠。 李三很不情愿地給柳如是打著下手,柳如是做雕花的隔扇床欄,李三給他打下手,負(fù)責(zé)做床頂床面。 木匠活本就不易,外加李三根本不配合,柳如是只能起早貪黑地趕工。 李三做活時常常是一句話不和柳如是講,只管做床體,別的一概不幫忙,還不許別人插手,柳如是看在眼里,也并未和他計較。 直到婚事前兩天,木床總算正式完工,劉員外親自來驗貨,只見木床通體紅漆,四角寶塔飛檐,華麗無比。 兩片隔扇鏤空細(xì)雕,一面是福星送子,一面是金榜題名,人物衣玦飄動,眉眼清晰,栩栩如生。 劉員外是喜歡的不行,不但多賞了柳如是和李三一筆銀子,還留他們隔天參加自己的婚禮。 那天,柳如是一高興,喝了不少酒,酒至半酣,只記得蓋著蓋頭的小妾紅衣似火,酩酊大醉的劉員外被各路朋友起哄抬著出門逛青樓,獨留新婚小妾空守閨房。 第二天柳如是還睡眼朦朧,就被婚房里的尖叫聲驚醒,劉員外此刻憤怒至極,命令家丁把柳如是綁了過來,又命人去官府報了案。 柳如是來到婚房,才知道出了大事--新婚的小妾暴斃在床,匪夷所思的是小妾身上無傷,但表情驚恐萬分。 一同被押來的還有李三,幾乎同時,縣太爺帶著衙役也趕了過來,指著兩人要他們從實招來。 沒等柳如是說話,李三一邊磕頭一邊指著柳如是大聲說道:“稟縣太爺,草民知道怎么回事,都是這柳如是干得好事!” 說完指著床上的隔扇:“依草民之見,這隔扇上的漆看似透亮實則暗啞,定是摻了人血。福星送子頭戴冕冠,這哪是福星,分明是閻羅王。我記得當(dāng)時做活時他一直不讓我碰這扇面,定是怕我看出破綻,劉員外,這其實是害人的咒法,萬幸您昨晚未在這就寢?!?/p> 縣太爺和劉員外聽罷,正要吩咐衙役將柳如是帶走。 柳如是卻望著木床表情凝重,跪在地上拱手道:“縣令大人,小人有一事相求,您容我到木床那里看看,再定罪也不遲。” 縣令一想,看看也無妨,真要是柳如是干的,量他也耍不出來什么花招,還不如讓他死個明白。 于是,縣令命令衙役解開柳如是身上的繩子,柳如是跪在地上朝小妾磕了個頭,接著走到床邊。 這是柳如是第一次看清楚小妾的臉,年輕嬌美的臉上雙目圓睜,難已瞑目。 柳如是嘆了口氣,抹平小妾的眼簾,求衙役搬走小妾尸身,此后掀開被褥,對著床板仔細(xì)端詳以后,彎起食指又敲了敲。 李三見狀,心里開始發(fā)慌,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管家此刻也是目光游移,似乎心事重重。 少頃,柳如是嘆了口氣,朝著李三拱了拱手:“李三兄弟,你我同門一場,為何要加害于我?” 接著又向縣太爺和劉員外拱手道:“回縣太爺和劉員外,請容小人變個戲法給您們看,真相定能水落石出?!?/p> 柳如是說罷,順手拎起一個小木凳壓在床頭放枕頭的位置,自己往床中一坐,微閉雙眼,靜靜等待。 自打柳如是做了這些動作,李三更加神情慌張,竟有些站不穩(wěn),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他不斷向縣太爺指責(zé)柳如是拖延時間,被衙役掌了嘴壓在地上,此刻,大家都隱約看出了有問題。 果然,等了一段時間之后,床板突然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兩根細(xì)長的尖針從床板中刺了出來,就在靠近放枕頭的位置,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 柳如是指著尖針說道:“縣令大人,劉員外,這叫隱針奪命床,床頭床中壓住,機(jī)括此后會上弦,慢慢蓄力后在人最放松的時候力滿刺出,直擊風(fēng)府穴,一招斃命,血少無痕,形似暴斃而亡。” 柳如是剛一站起身,細(xì)針便立刻收了回去,縣令大人恍然大悟,忙命令衙役翻開小妾后腦的頭發(fā),果然找到一個細(xì)小的針眼。 此時,早已攤倒在地的李三突然指著管家,向縣令大聲求饒:“大人饒命啊,這都是管家的主意,是他指使我這么做的。 他說劉員外雖腰纏萬貫,卻格外小氣,不僅工錢給的少,還克扣伙食。 只要劉員外死了,這諾大家產(chǎn)就全歸了他,事成后分我一大筆銀子,再讓我在府內(nèi)當(dāng)個管家,不必整日奔波討活,我一時被利益蒙蔽雙眼,才做了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管家見狀,轉(zhuǎn)身拔腿就跑,還沒跑出天井,被守在門外的衙役當(dāng)場拿下,李三也被衙役拖走。 此后,兩人被擇日處決,劉員外府上也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小妾下葬后,劉員外將木床在墳前一把火燒得干凈徹底,柳如是望著飄著火星的余燼微閉雙眼,長嘆一聲。 因間接救了劉員外一命,柳如是又得到一大筆銀兩的獎賞,他背上行頭,再次走上了歸鄉(xiāng)的路途。 此后,柳如是收起行頭,從此不再接活,靠著得到的賞錢,做了點小生意,過起了與世無爭的日子! 結(jié)語: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同為木匠出身,上梁師傅和李三為了幾兩碎銀,昧著良心,做那傷天害理之事,終是害人害己,丟了性命,人財兩空。 柳如是心地善良,雖九死一生,卻因禍得福,兩次得到將軍和劉員外的額外賞賜,娶媳生子修繕老宅,豐衣足食。 人而好善,福雖未至,禍其遠(yuǎn)矣。與善人行善會使其更善,同惡人做惡會使其更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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