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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點此可見)我們說到,剛滿14歲沒幾天的賈寶玉挨了打,牽動家人們都為他擔心,賈母更是安排他,當年“過了八月才許出二門”。可寶玉自己,對挨打并沒什么后悔,也未見痛下什么改過的決心;還在不必出門應酬男子的同時,更堅定認為“仕途經(jīng)濟”不值得追求了。大約在他心里,自己所做的事情,都只是誠心地平等對待與自己談得來的人罷了;而要走仕途之路,就要受等級制度的折磨,在他看來,就不可能與人平等相處了。不過此次挨打后,還是出現(xiàn)了一些改變。這些改變,讓寶玉在宅家養(yǎng)傷期間,經(jīng)歷了新的成長。
首先一個改變,是他身邊人的人事變動。 在五月初六,寶玉挨打后剛送回房的時候,經(jīng)過了眾人的輪番探望,也敷上了寶釵送來的治傷藥。晚上寶玉睡著后,王夫人叫寶玉房里的人去問養(yǎng)傷的情況。襲人特地做好安排,自己去回話,趁便跟王夫人表達了自己的擔心,希望寶玉盡快搬出大觀園來住。借此,王夫人與襲人深入交流了對于寶玉成長狀況的想法,并深深認可了襲人的踏實可靠。她們沒留意的是,寶玉雖與黛玉更談得來些,終究還處在對大多數(shù)女孩都“一視同仁”的階段,所以他會低聲下氣安撫金釧兒的妹妹玉釧兒,也會特別禮遇傅秋芳府上派來探望的人,還會在鶯兒來打絡子時與她認真聊天。之后一日午間,大家都在王夫人屋里吃西瓜時,鳳姐與王夫人說家務,提及補金釧兒去后這個空缺的事,王夫人決定,不再補人,而是將原來金釧的銀子添給玉釧兒,又從自己的月例銀子里分出二兩銀子一吊錢(妾室待遇標準)來給襲人。恰逢史湘云等人在場,深為襲人高興,于是約了黛玉去向襲人道賀。她們走到怡紅院時,在窗邊見寶玉睡著未醒,寶釵坐在他床邊繡花,身邊放著趕蚊蟲的白犀拂塵。湘云不希望黛玉取笑寶釵,趕快不等她張口就拉她去別處找襲人了。她們在路上遇到襲人,向她道賀,對方卻以為是玩話還不相信。原來,寶釵此前是閑逛到此,碰上正繡花的襲人坐乏了要去走一走,也沒來得及跟她道賀,就替襲人坐下來繡了幾針。正是在湘云黛玉悄悄地來了又離開后,繡著花的寶釵,突然聽到寶玉夢中喊罵說:
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 什么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 寶玉沒有見到,寶釵聽了此句就不禁發(fā)怔。不等寶釵有所反應,襲人回來了,她與寶釵交談兩句,又被鳳姐兒使人叫了去宣布她的新待遇標準。襲人再回來后,寶玉才知道詳情。他先為襲人能長久留在自己身邊而高興,后聽到襲人順口說及人與人終究會分離時,馬上不開心起來。襲人為哄寶玉心情好轉,就陪寶玉聊了些他喜歡聽的話題,引出了寶玉獨特的死亡認知:
……可見那些(指“文死諫,武死戰(zhàn)”的儒家說法)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義。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該死于此時的,趁你們在,我就死了,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為人,就是我死的得時了。 這話剛說完的第二天,寶玉就在家中養(yǎng)小戲子的梨香園中,巧遇了齡官與賈薔的故事。他見到齡官冷遇自己,并不惱怒,聽別的女孩說起齡官肯聽賈薔的話時,還增加了極大的好奇。很快賈薔回來,他見到賈薔待齡官的情形,與自己和黛玉的情形十分相似,這才想起五月初三那天下午,在園中花障旁地上劃“薔”字的女孩兒,正是齡官。這讓寶玉十分有感觸,進而產(chǎn)生了他心理上的一個顯著變動,被作者總結為“識分定情悟梨香院”。寶玉回怡紅院后,向來訪的黛玉和陪坐的襲人說了自己的感悟,“深悟人生情緣各有分定”:
我昨兒晚上的話竟說錯了,怪道老爺說我是'管窺蠡測’。昨夜說你們的眼淚單葬我,這就錯了。我竟不能全得了。從此后只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淚罷。 (《石頭記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周汝昌,漓江出版社,2010年1月版,第450頁) 黛玉估計他是“又從哪里著了魔來”,就轉移話題說,王夫人讓自己順路來問寶玉次日去不去薛姨媽生日。寶玉就此與襲人黛玉聊幾句,得知寶釵曾在自己睡著時替襲人坐崗,自愧不該,決定必去。他們正說著,見湘云因被接回史家而來道別,寶玉等人雖然不舍,也只好相送出門。(截至第三十六回,《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聯(lián)系后文(第七十八回)可知,喜聚不喜散的寶玉,心中原本認定,人散難過之時,自己能做的就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span>可從結局來看,卻也不盡然。心理有所成長的寶玉,雖對情緣有所感悟,突破了一些全能自戀式的心理局限,明白了感情天然地有排他性; 但他還沒有想過,如何靠自己的力量,腳踏實地、有舍有得地真正去經(jīng)營自己想要的感情。
寶玉14歲這年這年夏末,賈政被點了學差出門去公干,八月二十日離京,早已傷愈的寶玉與兄弟們一同相送。 到了秋天,因探春的倡議,寶玉積極支持,大觀園中的眾女兒們組織起了詩社,名為海棠社。自此開始了大觀園故事最為光彩奪目的篇章。在探春堅持做東的第一次詩會上,寶玉所作的海棠詩如下: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jié)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散后回屋與襲人聊到湘云,寶玉便要接湘云來,也入詩社。次日一早,他就央賈母派人去接了湘云來。湘云當日住在蘅蕪苑,寶釵便助湘云邀大家吃螃蟹、擬菊花詩題。次日螃蟹宴席后,寶玉與大家起詩社作菊花詩,他的詩如下:訪菊 怡紅公子 閑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藥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秋。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 種菊 怡紅公子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經(jīng)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 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 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 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寶玉的詩給大家看完,黛玉提筆和了一首,卻不等寶玉喝完彩就燒掉了;寶釵也和了一首,獲得了大家的一致稱贊。當天下午,劉姥姥二訪賈府,來送新收獲的農(nóng)產(chǎn)給大家嘗鮮。因賈母厚待相留,她陪坐時便給大家講講村野見聞。賈寶玉聽過后,偏遣了茗煙去探尋劉姥姥故事里若玉小姐(林黛玉的影射故事,17歲去世)的祠堂,卻并未找到。寶玉14歲這年初秋,他也陪了賈母帶劉姥姥逛大觀園。寶釵與黛玉在攏翠庵時,應妙玉邀請私下去品茶,寶玉尋去也討了一杯茶吃。臨走時他見妙玉要扔掉劉姥姥用了一下的成窯五彩小蓋鐘,就提議將之送給劉姥姥,還主動提出派人抬水到門口供攏翠庵沖洗地面,妙玉都同意了。后來到了九月初二,本是詩社約定好起社的日子??晌顼埱按蠹覍氂癫灰?,暫時作罷。原來,寶玉因這天也是金釧兒的生日,清早就穿著素服私下出門去尋地方祭奠金釧兒去了。將近中午時,榮國府女眷們都去了給王熙鳳過生日。開席后寶玉才回到府中,他自行回園換了吉服去參加酒席。他故意讓大家都以為他是去了北靜王府中安慰痛失愛妾的北靜王,側寫寶玉此時與北靜王走得很近。誰知這日下午,因賈璉出軌而引發(fā)王熙鳳大鬧,王熙鳳的大丫鬟平兒無辜被打,襲人邀了她來怡紅院休息。寶玉替哥哥嫂子向平兒道歉,還在大家都出門后想到平兒命苦,為之流淚。此后,奉賈母命而畫園子圖的惜春,在大家?guī)椭聜潺R了所需要的畫具。寶玉按寶釵的建議,每日為她畫畫幫忙,有不明白如何安插的就拿出去問一些善畫的相公。不久黛玉咳疾復發(fā),一個秋雨連連的傍晚,寶玉去瀟湘館探望她,穿了一套北靜王送的蓑衣斗笠配棠木屐。他覺得黛玉氣色好多了,也沒有留意黛玉不小心說出的“漁翁”“漁婆”,而是眼尖瞧見了她做的詩《秋窗風雨夕》。不禁大為稱贊,還過目不忘。在寶玉要從瀟湘館回怡紅院時,黛玉為方便寶玉在雨中照亮道路,就拿了自己的玻璃繡球燈給他去用。這年九月十四,寶玉隨叔伯兄弟等人到賴尚榮府上赴宴,與柳湘蓮私下見面交談,聽柳湘蓮說準備出游。寶玉當時并不知道湘蓮的打算,事后才知道他看不過薛蟠濫情沾惹,打了薛蟠一頓,自己出游避禍去了。這次事件給寶玉掛心的詩社送來了一個新成員,就是香菱。寶玉看香菱跟黛玉學詩入迷,十分贊嘆;在她講讀詩的體會時,寶玉就覺得她“已得了”,還鼓勵她“你就做起來,必是好的” 。在香菱按黛玉給的題目作詩時,寶玉又發(fā)“地靈人杰”的感嘆,卻被寶釵借以勸他“你能夠像他這苦心就好了,學什么有個不成的。” 你猜,寶玉會有何反應?他沒有任何反應,權當沒有聽到寶釵這話。呵呵,我理解,大約是樂園中的詩社時光實在太美,讓寶玉安心于此,干脆拒絕繼續(xù)長大了吧。很快榮國府迎來邢家、王家、李家及薛家的親戚進京拜訪,大觀園中又添了邢岫煙、李紋、李綺、寶琴。寶玉更加開心了,與探春商議邀她們同入詩社。沒幾天,賈母又接了湘云(家人到外地赴任)回大觀園住。此前秋初時,釵黛(當時黛玉應為13歲,黛玉發(fā)言中自稱15歲,是改小兩歲之前的設定,此處漏改)經(jīng)過談心,關系已經(jīng)緩和。在寶琴入住大觀園后,寶玉看到黛玉與寶釵寶琴格外親近,終于忍不住問黛玉:“……'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是幾時接了?你說說我聽聽?!?nbsp; 待他聽了黛玉講述與寶釵關系改善的過程,不禁為之高興;可再聽黛玉說自己眼淚“比舊年少了些”時,就安慰她:“這是你哭慣了心里疑的,豈有眼淚會少的!” 此后,寶玉14歲這年十月,第一場雪那天,就迎來了大觀園詩社人氣最高的一次詩會。雖然寶玉與湘云等人都在詩會前吃了烤鹿肉,可在蘆雪庵聯(lián)句時,寶玉卻沒有湘云那般機靈善戰(zhàn),最終落第墊底。他為別人的妙句頻出而高興,也甘心自己受罰,去向妙玉討攏翠庵的紅梅花,歸來又應大家要求做了一首詩,《訪妙玉乞紅梅》:酒未開樽句未裁,尋春問蠟到蓬萊。 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 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割紫云來。 槎枒誰惜詩肩瘦,衣上猶沾佛院苔。 寶玉的詩尚未收到評論,就迎來了賈母的到來,大家轉而陪賈母說話,又隨著她一同到暖香塢去看惜春的畫。在暖香塢的眾人未散時,寶玉帶著寶琴又去了攏翠庵討梅花,下山時在山坡上自成一道風景。他還帶回了妙玉送大家每人一枝梅花、寶玉已使人分頭去送的消息。這讓大家更高興了。次日雪晴,大家應賈母要求為春節(jié)做燈謎,寶玉猜出了湘云所編的謎,自己也做了一個:值得留意的是,這個謎語在文中,并未給出謎底。可不難看到的是,第一句就隱含了寶玉與黛玉生死相隔的結局了。不過,除卻榮府為大觀園添了小廚房單獨做飯外,這年冬天接著發(fā)生的,是襲人母親病重(不久后去世),她因回家盡孝而離開了一段時間。晴雯和麝月暫替襲人上夜的工作,晴雯第二天就因夜里貪玩著涼而生病了。寶玉為她私下請大夫,第一次請的胡大夫用藥過重寶玉不滿意,第二次請的王大夫才合用了。晴雯養(yǎng)病期間,寶玉穿賈母新給的雀金裘去赴舅舅的生日宴,卻意外燙損一眼,最后多虧晴雯病補雀金裘,才讓寶玉第二天能正常穿著去出席后續(xù)宴席。雖然晴雯后來還是養(yǎng)病得愈,卻頗費了些日子。這期間,又趕上園中其他人生病的生病,有事的有事,于是這年十一月十二月就都沒有詩社活動了。到了春節(jié),寶玉隨眾參加了寧府祭祖,也在榮國府的元宵家宴上給長輩和姐妹們敬酒。在這年元宵席上,寶玉在自己敬酒之前,曾趁著去方便,回怡紅院探襲人,因聽到同樣為母戴孝的鴛鴦與襲人聊天,就決定不驚動她們,轉身自去方便,然后回席。作者借寶玉走這一趟,描繪出榮府大擺宴席之時,大觀園各處或無人照管、或吃酒斗牌的情景。玉回席后敬酒,敬到黛玉時,黛玉習慣性地讓他代飲,卻聽到王熙鳳囑咐他“別喝冷酒”。(截至第五十四回)這年元宵后宮中一位太妃生病,各宮為之儉省以表孝心,自然榮府的省親與燈謎雅集都不再有了。年事剛忙完,王熙鳳不幸小產(chǎn),王夫人安排李紈、探春與寶釵協(xié)同管家,詩社活動便又耽擱了。這年春天黛玉病后沒幾日,金陵甄家進京,寶玉才知道同輩中還有一個甄寶玉,與自己相貌性格都很相近。黛玉養(yǎng)病時,紫鵑為黛玉去留而試探寶玉,卻只換得寶玉大病一場。這年春末,寶玉病愈后不久,賈母等人因宮中老太妃的喪事而到皇陵公干,又托了薛姨媽照看家中,薛姨媽便搬進來與黛玉同住,悉心照顧她養(yǎng)病。在此期間,寶玉除了經(jīng)見丫鬟婆子們鬧矛盾,感嘆季節(jié)物候變換之快,還偶遇了藕官私下燒紙祭奠故人,這引出了他所贊同的感情觀:
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xù)弦者,也必要續(xù)弦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續(xù),孤守一世,妨了大節(jié),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寶玉聽到的藕官之言,《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701頁。)
……逢時按節(jié),只備一個爐,到日隨便焚香,一心誠虔,就可感格了。……即值倉皇流離之日,雖連香亦無,隨便有土有草,只以潔凈,便可為祭……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設一爐,不論日期,時常焚香。他們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卻各有所因。隨便有清茶便供一鐘茶,有新水就供一盞水,或有鮮花,或有鮮果,甚至葷羹腥菜,只要心誠意潔,便是佛也都可來享,所以說,只在敬不在虛名。…… 寶玉這年的生日,是除薛姨媽外的家長們都不在家的一回,也是書中唯一一次正面描寫他過生日場面的一回。到了生日那天,寶玉除了到前廳院中、祠堂和各位長輩們處去行禮,還在怡紅院接待了來給他賀生日的姐妹們。一聊之下,寶玉才知道,寶琴、邢岫煙和平兒也是這天生日。于是,大家商議在大觀園紅香圃里開席,為勞苦功高的平兒做壽,也讓四位壽星同樂。席上大家都十分高興,行酒令時,寶玉劃拳輸給了湘云,被要求說特定格式的酒面酒底,寶玉一時沒想出來,就聽黛玉的話多喝了一鐘,由黛玉替說了這樣一段:落霞與孤鶩齊飛, 風急江天過雁哀, 卻是一只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腸, 這是鴻雁來賓。 誰知湘云后面卻劃拳輸給了寶琴,也該說酒面酒底,她便說了這樣一段:奔騰而砰湃, 江間波浪兼天涌, 須要鐵索纜孤舟,既遇著一江風, 不宜出行。 這將大家都逗笑了,又催她說酒底。喝完酒后吃著鴨頭的湘云說:哈哈,細看這段酒令,我深感寶玉跟誰都有點搭不上,倒是黛玉和湘云十分登對,怪不得她倆在兩年后的中秋夜聯(lián)句作詩能得佳句呢。不過,在席后大家閑玩時,寶黛的一段對話讓我們看到,賈府入不敷出,連黛玉都有清醒的認識,寶玉卻無動于衷,只說:黛玉聽了,便不再與寶玉多言,轉身就往廳上尋寶釵說笑去了。寶玉在這天晚飯后,意外遇到香菱在與眾人斗草玩鬧間弄臟了裙子,于是他細心找襲人帶東西來為香菱替換收拾。不過,這晚大家玩占花名兒,襲人抽到的是“桃紅又是一年春”,暗含著她最終別嫁;麝月抽到的是“開到荼蘼花事了”,暗含著她雖陪伴寶玉至終,卻也奏響了歡樂終將散場的前奏。誰知席間卻傳來了賈敬去世的消息。尤氏等人離席而去,榮寧二府因賈敬的喪事而忙上加忙。賈敬出殯時,從皇陵歸來不久的賈母身體不適,寶玉在家陪伴祖母。從賈敬喪事開始,作者夾寫出尤二姐、尤三姐的故事來。寶玉15歲這年遲些時候,薛蟠歸來后,八月間,此前在途中答應了賈璉定親的柳湘蓮歸來,與寶玉相見。誰知當天湘蓮便找賈璉去談退親,這讓被退親的尤三姐恥情自刎;湘蓮悔愧之下,隨一道士遠走,寶玉與這位好友就此失去了聯(lián)系,大受打擊。同年臘月,此前嫁與賈璉做二房的尤二姐,經(jīng)王熙鳳算計折磨而去世,寶玉也為之傷心,還陪哭了一場。寶玉16歲這年三月初一,在他還為湘蓮、尤氏姐妹及因病未能到任的丫鬟五兒傷心時,聽湘云的丫鬟翠縷說快來沁芳亭上看好詩。待他去到一讀,便知那首《桃花行》是黛玉所做。大家商議次日起社作詩,卻接連遇到其他事情,又推后了。直到暮春之際,才終于由黛玉牽頭,起社填詞,大家盡興一聚。這回寶玉抓鬮抓到的詞牌名是《蝶戀花》,可惜他做來做去總不滿意,又不想湊合,就交了白卷。倒是讀探春的半首《南柯子》時,寶玉有了靈感,替她續(xù)了半首。這天大家還一起放風箏,雖然寶玉的大魚風箏與螃蟹風箏沒找來、找來的美人風箏又放不起來,但寶玉還是與大家玩得很高興,盡興而散。次年,寶玉17歲了,當年七月二十八至八月初五,榮寧兩府為賈母80大壽(八月初三)連擺幾日宴席,其中南安太妃來那天正是七月二十八,寶玉曾為祖母到廟里跪經(jīng)。在賈母壽宴期間曾說女兒們就該“安富尊榮”的寶玉,不免也曾聽聞珍大嫂子尤氏幫忙照看大觀園時與管事婆子發(fā)生不愉快、王熙鳳以此被邢夫人當眾擠兌等事。但他全不曾往心里去,似乎真打定主意認為:
人事莫定,知道誰死誰活。 倘或我在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死了, 也算是遂心一輩子了。 但這樣完全不考慮立業(yè)謀生、不愿長大的寶玉,真的就能如愿嗎?他大約更不愿留意的是,王熙鳳與賈璉在管家過程中遭遇入不敷出久矣,家中仆人間矛盾積累多矣,不知何時就會釀成災禍了。(截至第七十二回)限于篇幅,本文就先到這里,預知后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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