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綠皮車

文：何劍嘯

前幾天與在故鄉(xiāng)的父母通電話，他們提及十月初要坐火車到上海，跑了幾次也沒買上票。最后好不容易買了張臨客，要七個小時才到上?！，F(xiàn)在是高鐵時代，這種普通客車越來越少。對老年人來說，普客雖然慢，但可以直達，不用中途轉乘，還是便利。

回想起二十年前上大學時，乘火車去北京，也是一樣的綠皮列車，1000公里耗時14個小時。那時真是摩肩接踵，擠的時候，憋尿都憋哭過許多人，所以高鐵真?zhèn)ゴ蟆?/span>

最怕的是寒假結束回學校，因為是中途上車沒座位，而且有時從車門口都上不去，只好敲窗戶翻上去。不是所有的人都好商量，還得找到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把校徽拿出來，才能如愿，在車下心急如焚，到車上也狼狽不堪。嚴冬臘月的火車，沒有空調(diào)，窗可隨意上下開關，三人坐椅上擠著四個人。雖然地上垃圾遍布，但座位底下也有人躺著，還見過有人爬到行李架上，幾根細細的鐵架，不知如何坐的安生。

那是從南通市到北京的普快，大站長停，小站短歇，在山東還會時不時趕上待避，等候后面的特快。滿車幾乎都是去北京的旅客，所帶行李沉重，擠得車廂滿滿的。車里各種氣味飄揚，瓜子花生，火腿香腸，還有國人最愛的方便面，總有一款適合你。酒足飯飽之際，或侃大山，或打撲克，聲音嘹亮，鄉(xiāng)音土語，不絕于耳。

這是有座的人舒舒服服的旅程。我因是半路上車，只好擠在走道上或是車廂連接處，不過連接處是抽煙的場所，氣味辛辣刺鼻。節(jié)后的車廂走道上是人挨人腿擠腿，真得是只有立錐之地。人們都呆在原地，在列車的晃動中昏昏欲睡。雖說是冬天，不多時就汗流浹背。人多的時候要上個廁所，會是個推來擠去、叫聲連連的浩大工程。更神奇的是飯點，列車員推著餐車，能在人山人海中一路叫賣，揚長而去。

在車上，最讓人著急的是上廁所。一般上車前拉撒干凈，可是行程長，總有內(nèi)急的時候。一路跋山涉水，鉆過層層人墻，到廁所門口等候。在門口，不論大家閨秀、黃發(fā)稚童、白發(fā)老者，都得先來后到。排在門口，眾人面面相覷，尷尬萬分。外面的人還不時敲敲，唯恐里面的人耽誤時間過長。有火燒眉毛者，會和前面的人央求商量，要先入為快。有幸得入，廁所臭不可聞，腳下可見鐵軌，還有冷風卷入。出恭時，感到祖國的錦繡河山有大家添磚加瓦，欣欣向榮。

一路奔波，背靠椅脊，站也不是，蹲也不是，進退失措，只好輪流金雞獨立，歇息著左右腳。深夜睡意朦朧中，只見男女混雜，勾肩搭臂，東躺西歪，都卸下白天的矜持，伴著列車晃動的單調(diào)節(jié)奏，進入夢鄉(xiāng)。車廂也陷入低潮，平靜下來。

不過我的苦難也就14小時，想想同學或去武漢或到廣州，轉個2次車，更是慶幸。不過也有美好的回憶，從北京回家時，與同學結伴同行，一路嘻嘻哈哈，不知不覺，時光飛逝。有次還給臨縣的同學打掩護，讓他逃過檢查。

現(xiàn)在不坐火車久矣，幾年前回老家坐高鐵，迅捷不少。從高鐵轉普客，還重溫了一下綠皮火車。我不喜坐綠皮長途火車的感覺，因為常常會想起一路站到北京的經(jīng)歷。不過現(xiàn)在想想，也是人生體驗中的一部分，恒久難忘。

人生是場漫長的單程旅行，有一路同行，有中途下車，有等待，有追趕。不論如何，旅程還要繼續(xù)，不管目的地在哪，都要把握好每一個瞬間，迎接下一個轉角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