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靜澄 張德榮 阮笛（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

公司歸入權是指公司將董事、高管違反忠實義務所得收入收歸已有的權利。公司行使歸入權時，一個重大難題便是如何證明歸入數額。在難以直接證明董事、高管的個人所得的情況下，法院如何認定歸入數額？

一、鑫波公司于2011年4月2日設立，其經營范圍為：生產、加工肉制品并銷售自產產品。公司章程規(guī)定，公司高級職員不得參與其他經濟組織對本公司的商業(yè)競爭行為。公司設立后至2013年10月23日，宋海濤擔任公司的總經理。

二、申根公司于2012年6月7日設立，宋海濤與其父親宋某某合計持有申根公司80％的股權。申根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了食品行業(yè)（香腸、火腿等肉產品），與鑫波公司經營范圍相同，且在1號店網店中銷售生產商為鑫波公司的香腸制品，銷售額約為264813元。

三、鑫波公司以宋海濤違背忠實和勤勉義務，嚴重侵害鑫波公司的利益為由，將其訴至上海市嘉定區(qū)人民法院，請求判令確認宋海濤在職期間從申根公司取得的收入為20萬元人民幣，并將上述收入歸鑫波公司所有。

四、審理中，宋海濤拒絕提供申根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及其銷售香腸類制品的統(tǒng)計數據，導致法院無從核實申根公司的具體經營項目、銷售盈虧狀況以及職員工資收入等情況。

五、二審上海市二中院認為，在宋海濤本人拒絕提供其在申根公司的收入證明的情況下，鑫波公司確無法通過合理途徑進行取證，應由宋海濤承擔不利后果。法院參考香腸類制品的一般盈利情況以及宋海濤在申根公司30％的持股比例，酌情判決宋海濤賠償鑫波公司8萬元。

宋海濤受聘擔任鑫波公司總經理期間，違反了高管的忠實、勤勉義務，損害了鑫波公司的利益，并使自身獲利，故而應當承擔相應法律責任。雖然鑫波公司對其主張的宋海濤在申根公司取得20萬元收入一節(jié)缺乏明確的證據印證，但并不意味著宋海濤即可免除賠償責任。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結合查明的事實及現有證據，并參考香腸類制品的一般盈利情況以及宋海濤在申根公司30％的持股比例，認為應當酌情改判宋海濤賠償鑫波公司8萬元。

一、當公司因董事、高管違反忠實、勤勉義務的行為遭受損失時，可對案涉董事、高管的收入主張行使歸入權，但需就公司高管等的具體收入金額承擔舉證責任。

二、公司在難以直接證明董事、高管的個人所得的情況下，案涉董事、高管的賠償責任并不因公司對具體數額的舉證不能而免除。此時，公司可根據行業(yè)一般盈利情況等數據提出一個初步的賠償數額，此時案涉董事高管即負有對這一數額的反證責任。

三、法院在對此類案件進行判決時，也會結合其他因素酌情推定董事高管所得的收入。如：

1.根據當地相近行業(yè)通常利潤情況確定歸入數額；

2.以案涉董事高管在原公司所得收入為標準計算其違反競業(yè)禁止期間的薪酬所得；

3.通過案涉公司的可分配利潤以及持股比例等確認個人所得等。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

第一百四十八條  董事、高級管理人員不得有下列行為：

（一）挪用公司資金；

（二）將公司資金以其個人名義或者以其他個人名義開立賬戶存儲；

（三）違反公司章程的規(guī)定，未經股東會、股東大會或者董事會同意，將公司資金借貸給他人或者以公司財產為他人提供擔保；

（四）違反公司章程的規(guī)定或者未經股東會、股東大會同意，與本公司訂立合同或者進行交易；

（五）未經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同意，利用職務便利為自己或者他人謀取屬于公司的商業(yè)機會，自營或者為他人經營與所任職公司同類的業(yè)務；

（六）接受他人與公司交易的傭金歸為己有；

（七）擅自披露公司秘密；

（八）違反對公司忠實義務的其他行為。

董事、高級管理人員違反前款規(guī)定所得的收入應當歸公司所有。

以下為該案在法院審理階段，判決書中“本院認為”就該問題的論述：

宋海濤受聘擔任鑫波公司總經理，全權負責加工、銷售香腸肉制品等公司業(yè)務。然而其在任職期間，另行與其父親宋某某及案外人樊某某共同設立了申根公司。申根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銷售香腸、火腿等肉制品，且實際在1號店網店中大量銷售了鑫波公司生產的香腸類制品，存在獲利。宋海濤與其父親宋某某合計持有申根公司80％的股權，故宋海濤稱其并不參與申根公司的經營決策，亦從未獲利，有悖常理。申根公司另一股東樊某某同時是漫趣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漫趣公司曾經在宋海濤擔任鑫波公司總經理期間受托為鑫波公司代為申請香腸品牌的商標注冊申請，但漫趣公司最終將該品牌據為己有，宋海濤亦未對此提出異議或采取相應措施?；诖耍Y合一般商事規(guī)律、普通大眾認知及公序良俗，可以推定宋海濤利用職務便利為自己及申根公司謀取了本屬于鑫波公司的商業(yè)機會，并為申根公司經營了與鑫波公司同類的業(yè)務，違反了我國《公司法》中高管的忠實、勤勉義務，損害了鑫波公司的利益，并使自身獲利，故而應當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雖然鑫波公司對其主張的宋海濤在申根公司取得20萬元收入一節(jié)缺乏明確的證據印證，但并不意味著宋海濤即可免除賠償責任。首先，在宋海濤本人拒絕提供其在申根公司的收入證明的情況下，鑫波公司確無法通過合理途徑進行取證。其次，二審中，經法院要求，宋海濤仍拒絕提供申根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及其銷售香腸類制品的統(tǒng)計數據，導致法院無從核實申根公司的具體經營項目、銷售盈虧狀況以及職員工資收入等情況。再次，宋海濤亦未提供證據證實申根公司于網店中銷售的香腸類制品系通過正常的商業(yè)途徑從鑫波公司處取得，并有權進行轉售。最后，宋海濤對于鑫波公司提供的有關申根公司20余萬元的網店銷售記錄，僅以截圖未經公證、真實性無法確認、時間不明等為由粗略質證，而未提供其自行統(tǒng)計的銷售記錄、銷售成本、盈利數據等加以反證，應承擔不利后果?；谏鲜龇治觯虾Ｊ械诙屑壢嗣穹ㄔ航Y合查明的事實及現有證據，并參考香腸類制品的一般盈利情況以及宋海濤在申根公司30％的持股比例，認為應當酌情改判宋海濤賠償鑫波公司8萬元。

案件來源：鑫波食品（上海）有限公司訴宋海濤損害公司利益責任糾紛案，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5）滬二中民四（商）終字第793號

案例1：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王光村訴煙臺眾聯實業(yè)有限責任公司等損害公司利益責任糾紛申請再審民事裁定書【(2017)魯民申48號】認為：關于王光村所得收入的確定問題。瑞和豐公司系一人公司，法定代表人及股東為王光東的配偶張玲瑜，可歸于王光村的瑞和豐公司經營的效益通過王光村的配偶張玲瑜獲取公司可分配利潤的方式實現。瑞和豐公司2009年設立至王光村2012年離開眾聯公司處于王光村與張玲瑜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瑞和豐公司的可分配利潤為其夫妻共同財產，因此，在王光村因參與瑞和豐公司經營取得的個人收入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原審認定王光村從事競業(yè)行為期間瑞和豐公司凈利潤總額為在彌補虧損、提取法定公積金后的一半，符合本案實際，并無不當。

案例2：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何勝、成都森賽爾電子科技有限公司與成都拓來微波技術有限公司損害公司利益責任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15)成民終字第5244號】認為：何勝作為森賽爾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規(guī)定，何勝對森賽爾公司負有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根據森賽爾公司提供的證據以及本院生效判決的認定，能夠認定何勝在擔任森賽爾公司總經理的同時，在拓來公司任職，并以拓來公司總經理的名義對外經營，原審法院據此認定何用違反了作為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所應承擔的忠實義務正確，本院予以確認。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原審法院綜合何勝在拓來公司的任職時間、參照該期間四川省相近行業(yè)人均收入情況，酌情認定何勝在為拓來公司經營期間所獲得收入為15萬元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