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你能否聽到近處的呼喚? 莫學鐃 嶺南師范學院 特殊教育系 有這么一群孩子,一出生就把心靈奔向遙遠的遠方,化作一些夜空中不起眼的孤獨恒星。月亮出現(xiàn)時,遠離月亮的懷抱,感受不了月光的柔和;繁星出現(xiàn)時,遠離繁星的陣營,躲在角落獨自暗淡。我們呀,不止千百次近在耳旁的呼喚,來自遙遠星球的你們,很少聽得見。 3歲之前,一個多么小的年齡段,那些孩子還鼓起粉紅的小嘴,用天真無邪的眼眸仰望著他們幾乎一無所知的世界。就這樣,在正美好發(fā)展的時候,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就與我們貌合神離,與社會隔絕。 自閉癥在他們身上,給我們留下了一個謎團。 二戰(zhàn)時期,兩位出生于維也納的物理治療師力奧·康南和漢斯·阿斯伯格開創(chuàng)了自閉癥領域。自閉癥領域的研究歷史不長,相比于我國五千年源遠流長的歷史而言不及一個零頭。 時至今日,專家們已經(jīng)得知自閉癥社會互動缺陷、溝通缺陷和重復刻板的行為模式的三大缺陷,對于它的病因卻仍不知曉。 自閉癥的孩子,倘若我們不認真觀察時,有多少人能從他們的臉龐看出自閉,有多少人能從他們的身影看出孤獨。就在不經(jīng)意間,這些孩子們活在當下。他們的眼睛空洞地凝望著遠方,可以很長時間都不眨一下,他們的面容總帶些哀愁憂郁,就像一位傷心欲絕的少女要找你哭訴一些哀傷過后的往事的樣子。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湛江市霞山區(qū)培智學校的王煜棟,他是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自閉癥男孩。我一共去了三次霞山區(qū)培智學校見習,兩次和王煜棟相遇。 第一次去時,我坐在教室看到一位遲到的男生背著書包從前門走入,晨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咋一看他還挺帥氣的。誰知,王煜棟剛一放下書包,屁股還沒坐穩(wěn),就起身奔向女生,硬是要把女生摟在懷里。我一看嚇壞了,馬上起身阻擋他。好不容易把他控制在角落,一不留神他又掙脫看管再次向女生伸出了他熱情的雙手,于是我又得把他逮回來。如此循環(huán)往復,周而復始地折騰了十幾個來回,我實在累得夠嗆,女生們也實在嚇得半死。我多次與他說話,他都不理我。“你喜歡什么好吃的?”“在家看什么動漫呀?”“哥哥講個搞笑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早餐呢?”……我一連厚著臉皮搭訕了許多話題。他卻背著我站在窗前,目光呆滯地眺望著窗外,時不時重復一句“小蘋果”,不然就時不時重復另一句“我們都是中國人”,兩句話輪流說,他也不覺得累。我在一旁看著呆若木雞的他,又好氣又好笑。 就這樣,我防止他偷襲擁抱我們班女生的戰(zhàn)斗好比如我們在踢足球或者打籃球。我是防守方的,他是進攻方的。我必須時時刻刻對他貼身盯防,以防他尋了個空擋單刀直入,將球打進。如果被他強行突破到禁區(qū)進攻得手,我們班的女生就要遭殃了,我也尷尬了。 在回去的車上,我們閑聊王煜棟時,得知他進入了青春期,所以他現(xiàn)在對漂亮的女生充滿了興趣。我們也都覺得他好冷,愛理不理的,沒有什么情感。 斗轉星移,光陰似箭,一周過去了,我又一次來到培智學校見習。這一次王煜棟顯得更不安分。大課間時他三番五次地搶奪同學們的玩具積木,老師叫他拿臉盆和毛巾,他聽不去卻一個勁地擺弄別人口盅里的牙刷和牙膏。更過分地是,在課堂上,當老師走進他身旁時,他趁老師不注意三番五次地摸老師的手和大腿。年輕的女老師臉一紅,惱羞成怒地大聲呵斥他并懲罰性地較重地打了他的手幾下。王煜棟還是色心不改,又“犯案”幾次,女老師可能無可奈何地下手重了點,王煜棟的眼淚終于像斷線的大珍珠,溢眶而出,順勢跌落。 他跑向我,嘴里支支吾吾地說:“要…要…要聽老師的話,我錯…錯…了,不要…要…要…告訴…訴媽媽。”我心里一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幫他拭擦去眼角的淚水。 下課后,王煜棟的媽媽來接他放學,老師就及時地向王媽媽反映了情況。老師說王煜棟哭了,這種情況很少見,證明他還是有情感的。聽到這里時,王媽媽眉毛一舒,嘴角劃出了漂亮的弧線。的確,自閉癥兒童終究還是有感情的。 自閉癥的孩子不與我們同在一個世界,他們來自另一個遙遠的星球。茫茫的黑夜中,孤獨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或許他們正努力地找尋光明的出口,或許他們在夜幕中漸行漸遠,去了我們去不了的遠方。 可是,我們未曾放棄對他們不止千百次近在耳旁的呼喚。孤獨的孩子,你們不是上帝的棄兒,你們仍然是我們的恩寵。孩子喲,遠方的你能否聽到近處的呼喚?歸來吧,歸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