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 年7月27日,中國作曲家馬可卒于北京 馬可:“我對你們的希望 已經通過我們一生的道路表達出來了。” 歌曲《南泥灣》、《夫妻識字》、《咱們工人有力量》、歌劇《白毛女》、《小二黑結婚》是幾代人記憶中的經典,這些膾炙人口的旋律至今依然在被人們傳唱,而大部分人可能還不太了解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作曲家馬可。 馬可一生致力于民族音樂的研究,在作曲和音樂理論領域都成就斐然。 馬可 (1918年-1976年)作曲家,江蘇徐州人。早年就讀于河南大學化學系,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投筆從戎,后在冼星海的感召下,參加河南抗敵后援會巡回演劇第三隊,從事宣傳抗日工作。解放后歷任中國歌劇舞劇院院長,中國音樂學院副院長。一生寫了二百多首(部)音樂作品,代表作:《南泥灣》、《咱們工人有力量》、《白毛女》(與瞿維、張魯、向隅等合作)、《小二黑結婚》。 時值清明,《文化十分》獨家采訪馬可的女兒馬海星(原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副主任),聽她講述與父親的故事,讓我們一起追憶這位為人民而歌的音樂家。 “我對你們的希望已經通過我們一生的道路表達出來了” 父親是在1976年的夏天,也是唐山大地震的前一天因患肝癌去世的。他去世的時候沒有給我們留下什么財產,也沒有留遺囑,但是他在病重的時候,給我們姐妹五個人寫了一封信,這封信上寫到:“我對你們的希望已經通過我們一生的道路表達出來了。” 我的名字是馬海星,就是大海的海,星星的星。可是我從上學的第一天,老師一點名就是馬星海,說一看見海星就想到星海了。實際上我的名字跟星海真有點淵源,我是1949年10月30號生的,實際上這一天還沒有到預產期。因為這一天是冼星海去世四周年的紀念日。我父親、母親白天去參加他的紀念活動,回來之后太難過了,精神震動導致早產。據說我是提前兩周早產出來的。后來我父親就說,既然是趕上今天生了,那就紀念冼星海,他說,“在國外都是紀念誰就叫誰的名字,但是中國不興這個,就把星海給顛倒過來叫海星,而且是個女孩,名字還挺好聽的?!?/p> △作曲家馬可一家 我們家非常民主,我們和父母的關系都是像朋友一樣,而且我父親沒有那種所謂的父道尊嚴。他喜歡體育,六十年代乒乓球開始興起,中國有了第一批電視,他就買了,然后把大院所有的球迷全都叫到家里,一屋子人在那兒看電視,當看到拿了冠軍時,他就興奮地在床上跳跳,把床都跳塌了。 我父親對我們非常開明,他不像有些家長規(guī)定好讓孩子學什么,或者長大做什么,他讓我們自由發(fā)展。我們家的唱機,整天放的唱片倒不是《二泉映月》什么的,他最喜歡從蘇聯帶回來的唱片,《天鵝湖》,《茶花女》這些,我們也聽得非常過癮。 因為我們家的家風一直是自由民主的狀態(tài),所以當我們這些孩子犯了錯誤,他不會老教訓你,而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告訴你要做正直、善良、為別人考慮的人。我七八歲的時候老愛哭,妹妹小時候特別嬌氣,于是父親就用寫“大字報”的方式教育我們。 △馬可用寫“大字報”的方式教育女兒 視頻時長:2′40″ △父親寫給女兒馬海星的“大字報” △父親寫給女兒馬?,摰摹按笞謭蟆?/p> 他對我們這些孩子的家庭教育很有主見。他特別不喜歡有個便宜就去占。那時我在六十五軍部隊農場,有朋友說能幫忙買到便宜的上海表。后來他寫信就說,“買表的問題,既然你沒有回絕科長,已托人辦的事,就這樣辦了吧。不日內即寄去。不過,我是不主張到處托人買這買那的。如叫你買皮子之類,其實都不是必需,揀那個便宜干什么!在這件事情上花了很多精力,會分散工作、學習方面的注意力,在群眾當中也,這不是什么積極的好影響?!?/p> 引導女兒正確的愛情觀 當我長大交朋友的時候,我父親對我感情觀的引導讓我一生受用。他不干涉婚姻選擇,但當我遇到困難,向他請求幫助的時候,他非常耐心。 在文化大革命時,因為我的身份不好,我的一個同學特別同情我,他給了我很多溫暖,然后就明確了這種戀愛關系。但是時間長了以后,發(fā)現有很多很不合適的地方,可是自己又非常痛苦,覺得人家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夠不忠實,不愿意跟人好呢?后來就跟我父親說了,他給我寫了幾十封很長的信。其中有一段是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而且對我的一生都有很大的作用。 △父親寫給馬海星的信 他在信中說,“從你介紹的情況來看,這個同志出生本質都挺不錯的,業(yè)務上也有一定能力,同時也有你說的這些缺點,我覺得這些優(yōu)點和缺點還只是建立一般友誼的,處于初步考慮的條件,而不是建立愛情關系的條件,雖然這也是愛情關系中不可少的。愛情關系的基礎應該比友情關系深刻很多,應該有較長時間的考驗,應該有較重大問題上的考驗,這樣雙方互相間的了解都不是一時的,而是比較全面的,客觀的。不僅通過自己的感受,也要通過其他同事、朋友、親人的議論,自己才能做出比較客觀地分析判斷。這樣經過一定的過程,不是很短的過程,也不是沒有矛盾斗爭的過程,雙方感情逐漸建立起來鞏固和發(fā)展下去,那樣水到渠成,很自然的發(fā)展成愛情關系,才能為今后終生的共同生活打下良好的基礎。這個問題如果處理不好,會消耗太多的精力,帶來多大的痛苦啊,我們接觸到的熟人當中這種例子是非常多的?!?/p> △馬海星在讀父親寫的信 他當時寫給我這些語重心長的話,讓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之前一直是陷在里面出不來,非常痛苦。后來我在跟我孩子的交流當中,我也談到,感情一定要經過一定時間的考驗,以及在重大問題上的考驗,你才能發(fā)現哪一個是真正可以終生一起生活的伴侶。所以我覺得父親對我們的教育真的是一輩子都受用的。 “課上學100首,遠比不上老鄉(xiāng)炕頭學一首” 他在我人生的一些重大方向上會給予我正確的引導,但更多時候他會讓我們學會吃苦,自己的路自己走。大多數父母都怕孩子走錯了路受苦,但實際上我父親的教育是讓你自己走,你受苦了,他不心疼,因為你從受苦中學到了很多東西,你就會更好的走。老是溫室里的花朵,反而接受不了嚴寒。 △馬可在給魯藝學生上課 他自己就是經歷了很艱苦的創(chuàng)作歷程。在1938年、1939年非常艱苦的宣傳抗戰(zhàn)環(huán)境中,沒有學習時間,全都是實踐。他日記里寫,有時候到了前線,經常能看到撤下來的傷兵。晚上跟老百姓都睡在一起,一個屋里幾個人,夜里經常睡不了覺,需要連夜寫歌,然后印歌片等等。 后來我父親在1939年的時候寫過一篇小文章,他寫道,“我漂來蕩去,離開學校已經兩年了,很多同學為我惋惜,說我放著用功的好學生不做,去演什么戲(演戲指宣傳抗戰(zhàn)),但是我覺得我兩年的收獲,遠遠比我失去的要多,我的收獲是有余的,那就是我認識了國家真正的主人公,但是卻在底層生活的勞苦大眾?!?/p> △工作中的馬可 他宣傳抗戰(zhàn)的幾年,不再是象牙塔里的洋學生。他接觸了這些底層社會的勞苦大眾,而且跟他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為他一生的道路和藝術上的成就,打下了非常深厚的底子。所以當我父親被派到延安民眾劇團時,他很快就和當地的老百姓打成一片。 他是一米八的大個,所以跟劇團巡回演出的時候,打著劇團的大旗在隊伍前頭走。草鞋磨破了就光著腳從這個村走到那個村,冒著雨仍然充滿激情,現在我們都不敢想,覺得不可思議。 △演奏中的馬可 在延安民眾劇團時,我父親負責教樂理和音樂知識,也向民間吸取新的東西。他說最開始也覺得秦腔太難聽了,扯著嗓子喊。但當他們一起巡回演出時,老百姓卻非常喜歡,十里八鄉(xiāng)都趕過來看,一看就看一夜,甚至大半夜看完了還沒夠,還把劇團的人請到家里,拿出炕頭最好的東西給他們吃,他們在炕頭上還唱呢,唱秦腔,唱民歌。很快他就愛上了,因為他感受到了老百姓的情感。 后來他當音樂學院院長的時候,他給我們講課時說,他非常反感學生只翻一本民歌集,找一個旋律當主題就寫。他說,“其實你課上學100首,遠遠比不上你在老鄉(xiāng)炕頭學的一首。因為在那種學習當中,你是把情感全都融進去了?!?/p> △馬可看望《大寨路組歌》演員 他是1976年去世的。1975年時,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他心急火燎的,覺得我們這幾百人的歌劇隊伍沒有戲演,樣板戲已經取得了那么高的藝術成就,他就著急。他知道最重要的是抓創(chuàng)作,然后就抓劇本,躺在床上看,夜以繼日。 那段時間我一直陪著他,因為他一直在看病,后來也是我親眼看著他住院。他一直說,為了歌劇事業(yè),為了這一兩百人,歌劇藝術家們不能再耽誤了。但是很可惜,后來就發(fā)展成了肝癌。 △ 馬可(上世紀50年代攝于北海公園) 我特別遺憾一件事,就是他那時候特別愛玩撲克,打發(fā)時間那種。但我們小孩都嫌,覺得跟大人玩不到一起去。那時候我爸爸要玩一次撲克可求著我們了,但是我們都不愿意陪他玩,所以后來我特別后悔,應該天天陪他玩,但是那時候誰能想到呢。 △馬海星憶父親:最遺憾的事 視頻時長:1′18″ 他在的時候,我們還不是特別懂事,我們懂事了以后,覺得好多東西要向他學,要跟他請教,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 △郭蘭英版《南泥灣》 “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唱呀一唱。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多少年來,這首歌寄托了人們對南泥灣的全部向往。這首歌的作者正是中國現當代著名作曲家馬可。 他一生致力于民族音樂研究,創(chuàng)作了200多首(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其中歌曲《南泥灣》、《咱們工人有力量》、《呂梁山大合唱》,秧歌劇《夫妻識字》,歌劇《白毛女》、《小二黑結婚》,管弦樂《陜北組曲》等流傳最為廣泛,為人民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 △馬可親自油印的《南泥灣》曲譜 時值清明,《文化十分》的記者對話作曲家馬可之女,馬海星。讓她給我們講一講她的父親馬可與《南泥灣》的故事。 記者:“《南泥灣》這首歌,即便到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也非常喜歡。它在你們那時候是經典,在我們這邊還是經典。這種民族音樂的力量一直能傳承下來,您覺得是為什么呢?” 馬海星:“《南泥灣》看上去一首小歌很簡單,但是卻一直經久不衰。如今包括周華健、徐小鳳、孫楠等很多明星都曾在演唱會上唱過。只有徐小鳳那個改詞改成情歌了,但是曲調沒有變?!?/p> “我父親曾經跟我說過,《南泥灣》和他的淵源是在他去延安的時候。他們都是走著去的,路過南泥灣。那個時候南泥灣就是一片黑的山岡、樹林,它叫鞘林?!?/p> “后來在1942年搞大生產運動以后,他們魯藝秧歌隊又去慰問,也是走著去,扛著行李。走到晚上了,還是一片漆黑。然后他們拐個彎,突然一片亮亮的景象,像火龍似的,原來那是迎接他們的。到了那兒,他頓時耳目一新。那些戰(zhàn)士,早上睡在窯洞里還沒醒,就被生產的口號驚醒了,到處都是改天換地。在延安那個時候還是吃什么都很困難,在那兒戰(zhàn)士給他們吃野豬肉什么的。那種豪情,他說讓我們一下變得好像耳聰目明了,被震撼了?!?/p> “這個曲子最早不是一個獨唱歌曲,它是魯藝秧歌隊的一個開場,叫秧歌小調場子。秧歌場子就是八個魯藝的女同志,挑著花籃一邊唱一邊出來跳。它唱出來以后一下子就傳開了,傳開以后歌唱家們都是把它當成獨唱歌曲來唱的?!?/p> “我父親曾經跟我說過,寫《南泥灣》這個歌,他的寫作手法不是按照西洋的作曲來寫的,你在西洋的曲式作品分析里,是找不到的。他是按什么寫的呢?他是用了中國古典詩詞中'起承轉合’的方式。就是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唱呀一唱,起。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呀方,承。接著就是民歌的喚尾。好地方來好風光,好地方來好風光,這是轉。然后,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合?!?/p> “它是根據民族的這種創(chuàng)作規(guī)律寫的,而且它的這個音調是陜北民歌嗎?不是。但好像又有點。你說它是江南的民歌嗎?你也找不著是哪一首。就是說,他非常熱愛民族的東西。他在學習過程中學到文化,文化在學習中變成了自己的。體驗到人民大眾的感性以后,再出來的就是全新的,但又是民族的。所以他的創(chuàng)作,評論家們說他具有強烈的民族性,又有強烈的群眾性,就是大眾性。他很注重這個,所以就被老百姓所喜歡。包括現在有時候,在胡同里走,騎車的路人就哼上了?!?/p> 是啊,革命圣地延安南泥灣永遠讓人們魂牽夢繞,感慨萬千。 這首歌將永遠年輕。 誕生與逝世 1915 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馬里奧·德爾·摩納科(Mario Del Monaco)生于佛羅倫薩, 1950-1958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共參演102場歌劇,巡回演出38次。 1918 美國大提琴家萊奧納德·羅斯(Leonard Reda)誕生于華盛頓, 他曾經是紐約愛樂和克利夫蘭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 1924 意大利作曲家、指揮家、鋼琴家費魯喬·布索尼(Ferruccio Busoni)逝世于柏林。 1976 中國作曲家馬可卒于北京。 圖片從左至右依次為:摩納科、布索尼 首演 1907 福爾《快樂的農夫》首演于曼海姆 圖為曼海姆,圖片僅供參考 古典今天 1782 莫扎特給他的父親寫信,希望父親能夠同意他和康斯坦?jié)傻幕槭?/p> 1824 12歲的李斯特為英國國王喬治四世演奏鋼琴 圖為莫扎特雕像,圖片僅供參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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