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朗讀】  南人：南方人。古代指中原以外的四方少數(shù)民族，南蠻、北狄、西羌、東夷。 恒：恒心，做事持之以恒，堅持到底。 巫醫(yī)：為人通神祈福為“巫”，給人治病叫“醫(yī)”。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此兩句出自《周易·恒卦》。意思是，沒有恒心堅守德行，二三其德就會招致羞辱。 占：占卜，占問。分為兩種方式，用蓍草為占，用龜甲為卜。 不占而已矣：不為之占卜問吉兇，意思是說，連鬼神都不會保佑他。 孔子說：“南方人有句俗語：'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大意是，人如果沒有恒德，連巫醫(yī)都救不了他，巫不愿為之通神，醫(yī)不愿為之治病。這話說得真好呀！” 《周易》的恒卦中有一段話：“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大意是，人如果不能恒守其德，免不了要遭受羞辱。”孔子在解釋這段話時補充說：“沒有恒心的人，沒有人為他占卜吉兇，因為連天地鬼神都無法預(yù)測他們的吉兇，也就不會保佑他們了。”
本章探討的是恒心和恒德的話題，不管是為官從政，還是個人的修身養(yǎng)德，都要有恒常之德，堅持不懈地走下去。 論語的編撰者記載了孔子的兩段話，并把它們放在一章中進行比較。一段是評論南方人的一句俗語，另一段是解讀《周易》第32卦恒卦中的一段爻辭，都是從反面論證人有恒德的重要性。 幾千年來，所有中國人都推崇有恒心能堅守恒德的人，論述恒德的文章和格言數(shù)不勝數(shù)，所以對本章哲理的理解也就比較容易了。 但要完全讀懂本章，我們還需要弄清楚以下幾個問題。其一，“人而無恒，不可作巫醫(yī)”這句話應(yīng)該怎么理解？其二，“不恒其德，或承之羞”這句話出自哪里，有什么寓意？其三，“不占而已矣”的寓意是什么。其四，為什么論語編撰者把這兩段話放在了同一章中。 千百年來，有很多學(xué)者把“巫和醫(yī)”當成是低賤的職業(yè)，把這段話翻譯如下，人如果沒有恒心恒德，連巫和醫(yī)這樣低賤的工作都不能勝任。這種解讀有什么別扭的地方？既然巫和醫(yī)是最低賤的工作，何須人有恒心恒德？這顯然是矛盾的。
由此可見，既然需要具備恒心恒德，那恰恰說明巫和醫(yī)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做的。其實，在遠古時代，巫和醫(yī)是非常神圣的職業(yè)，巫能通鬼神，醫(yī)能給人治病，他們在部落中的地位都非常高。 好了，我們確定了巫醫(yī)是一個要求非常高的職業(yè)，那么可不可以這樣翻譯這段話。人如果沒有恒心恒德，是做不了巫和醫(yī)的。這種翻譯是不是也別扭呀？這有點像今天的人說，人沒有恒心恒德，是做不了院士的，哪有這樣打比方的呀？ 既然以上兩種翻譯都不貼切，我們只能換一種思路了，需要從“巫”和“醫(yī)”的造字本義入手。“巫”能通鬼神，向天地鬼神祈求保佑?！?/span>醫(yī)”能給人治病。這樣我們大概就知道了，“不可以作巫醫(yī)”并不是說做不了巫醫(yī)，而是說“不可作巫和醫(yī)這樣的法事”，換句話，就是說沒有恒心恒德的人，巫不會為你祈禱求福，醫(yī)也不會給你治病。 國學(xué)大師錢穆先生也看到了這種矛盾的解讀，所以他在《論語新解》這本書中，做了模糊折中的翻譯。譯文如下：“人若無恒，不可當巫醫(yī)”。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出自古老的《周易》，周易的第32卦叫“恒卦”，專門闡述“恒”的問題，從天地永恒引申到人的恒心恒德。其中九三爻辭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貞吝。”大意是，人如果不能恒守其德，免不了要遭受羞辱。 “不占而已矣”排在“不恒其德，或承之羞”的后面，并且前面加了個“子曰”，表明是孔子說的原話，是孔子對《周易恒卦》上面那段爻辭的補充解釋。
孔子一生在教書育人的同時，還整理了前人的文化典籍，編撰成了《詩書禮易樂春秋》六經(jīng)，其中的“易”就是指《易經(jīng)》和《易傳》，孔子逐字逐句地詳細注解了《周易》的原文，寫成了十篇文章，合起來稱之為《易傳.十翼》，可以作為我們學(xué)習(xí)《周易》的最完整最權(quán)威的參考書。 可是在整個《易傳》中，我們沒有找到“不占而已矣”這句話，這句話可能是孔子在研究周易撰寫《易傳》的過程中說的話，正好被弟子們記了下來。 為了更好地理解“不占而已矣”這句話，我們參考一下在《易傳》中孔子是如何注解“不恒其德，或承之羞”這段爻辭的。恒卦的九三爻辭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周易64卦的所有爻辭都是周公寫的，孔子在九三爻的《小象傳》中說“不恒其德，無所容也”，孔子說，周公所說的“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是什么意思呀？就是說，如果你三心二意沒有恒德，世上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參考孔子在《周易》中的話，我們再參考剛剛學(xué)過的“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就會很容易理解“不占而已矣”這句話的寓意了。占就是指占卜，用蓍草做道具叫做“占”，用龜甲和牛骨做道具叫做“卜”，占卜和南人所說的“巫醫(yī)”的功用是一樣的，都是祈求神靈保佑，得以趨吉避兇逢兇化吉?？鬃诱f，沒有恒德的人，也沒有人為你占卜的，因為連天地鬼神都無法預(yù)測你的吉兇，也就不愿保佑他了。 本章承接著前幾章，我們梳理一下這幾章的銜接關(guān)系。在第18章中，孔子和葉公探討了楚地和中原民眾對“直”這種品德的不同理解，告訴葉公為政之道要入鄉(xiāng)隨俗因地制宜。在第19章中，孔子對樊遲說，不管是在中原，還是到了夷狄之地，雖然要入鄉(xiāng)隨俗，但是“恭、敬、忠”這幾個原則不能丟棄。在第20章中，孔子告訴子貢，雖然要堅守“恭敬忠”這幾個原則，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在上一章第21章中，孔子說，既然做不到中庸之道，但退而求其次，適當可以“狂狷”。 到了本章，孔子又闡述了“恒德”對人的重要性，同時將華夏文明與四周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進行比較。最后得出結(jié)論，不管是蠻夷的南人，還是中原文化的《周易》，都強調(diào)人要有恒德，這一點全天下的人都是一樣的。 本章的道理非常簡單易懂，就是告訴我們，不管是為政，還是修身養(yǎng)德，都要有恒心，還要恒其德，要做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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