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積山第44窟主佛像

天水麥積山石窟，位于甘肅省天水市麥積區(qū)，是中國四大石窟之一，被譽為“東方雕塑館”，現(xiàn)存窟龕194個，泥塑、石雕造像7800余尊，壁畫1000余平方米。石窟始建于后秦（384年-417年），大興于北魏明元帝、太武帝時期，孝文帝太和元年（477年）后又有所發(fā)展。麥積山石窟歷經(jīng)十二個朝代，1600多年的風(fēng)雨，以精美的泥塑名揚天下。

其中開鑿于西魏的44號石窟，尤為惹人注目。洞中的佛像安詳靜美，微露笑意，以慈之態(tài)俯瞰眾生，令觀者為之動容。她是誰？石窟內(nèi)并沒有留下明確的記載，不過距她咫尺之遙的43號石窟曾經(jīng)葬有西魏文皇后乙弗氏，因此民間一直流傳，44窟的佛像就是照著乙弗氏的容貌而塑的。那么乙弗氏是怎樣一個人，緣何留下了這千年不敗的笑容？

西魏皇后：死后成為麥積山最美的佛

麥積山石窟洞窟所處位置極其險峻，大都開鑿在懸崖峭壁之上。麥積山石窟第44窟就是峭壁間的石窟之一，開鑿于西魏時期，平面方形窟，前部在地震中坍塌，僅余洞窟后壁。

第44窟正壁主佛像是麥積山西魏造像中最為杰出的一尊塑像，至尊之作。窟內(nèi)現(xiàn)存一佛二菩薩一弟子。正壁主佛高1.60米，頭上做右水渦紋高肉髻，內(nèi)穿僧祗支，胸前系結(jié)，外披通肩袈裟，半結(jié)跏趺坐。肉髻、胸前、衣裙上均殘存彩繪痕跡，覆于佛座前的懸裳衣褶俱呈圓轉(zhuǎn)的線條，質(zhì)感的厚重與線條的飄逸融為一體，既富于變化又舒暢自然，層次分明，且富有裝飾趣味。施無畏和與愿印的雙手，雖然纖細柔美，但給人無限的慰藉與和順的力量?；ò臧愕囊埋臻g露出一足，圓潤而圣潔，昭示佛之內(nèi)心的純凈無染。佛面形方圓適中，眉宇間透露出睿智而深沉的靈氣。鼻梁高而修直，與額頭相連，秀骨清相中又透出些許豐腴。

主佛兩側(cè)菩薩上身袒露，下著長裙，衣飾線條感流暢，層次感強,二菩薩表情變化惟妙惟肖，美麗善良，和正中主佛相互映襯，清新之中，增添了一些雍容華貴之氣。

主佛佛像薄唇小口，笑靨微綻，端莊典雅，微微俯視，和藹可親。神秘的微笑中，是一種無念無掛的大自由狀態(tài)，微閉的眼睛帶有一絲含蓄，內(nèi)斂的神情隱藏著一份自信，面部慈悲而莊嚴(yán)，嫻靜而寬容、矜持且淡然。

這尊美到極致的佛像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來歷嗎？

有專家認為此尊主佛像是為了紀(jì)念西魏文皇后乙弗氏，而以她為藍本來塑造的。乙弗氏是西魏文帝即位后冊封的第一位皇后。據(jù)說她容貌美麗，端莊文靜，才能出眾，16歲時被納為文帝之妃，乙弗氏皇后生性節(jié)儉，為人仁慈寬厚。可惜她的命運卻很悲慘。一代皇后先是被廢，后又遭敕令自盡。

亂世帝王：含淚下旨賜死心中摯愛

說到西魏皇后乙弗氏被廢，就得說一說北朝時期的一些歷史往事。

公元534年，北魏政權(quán)分裂為東魏和西魏。元寶炬在丞相宇文泰的支持下，成為西魏第一位皇帝，史稱“西魏文帝”，建都長安。他的爺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元寶炬有一位賢德秀美的妃子，同時也是他的表妹——乙弗氏。在元寶炬沒有當(dāng)皇帝之前，這是一對惹人艷羨的神仙眷侶。乙弗氏出身名門，她是青海王最寵愛的女兒，母親是魏孝文帝的四女兒淮陽公主，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主，生得國色天香，氣質(zhì)高貴。

乙弗氏比元寶炬小3歲，二人十分恩愛。因此元寶炬登基之后，便立即冊立乙弗氏為后，時年26歲。伉儷情深，本該白頭偕老。豈料天意難料，這個“皇后”的位子，倒成了她噩夢的開始……

北魏末年，丞相宇文泰殺孝武帝，擁立元寶炬為帝，即魏文帝，確立西魏。北魏另一個權(quán)臣高歡立元善見為帝，即魏孝靜帝，東魏開始。東魏和西魏之間相互攻伐，打得你死我活，卻沒能分出勝負。這時候，北方的柔然十分強盛，對于勢均力敵的東西魏來說，柔然的態(tài)度至關(guān)重要。柔然支持誰，誰就能存活，否則，就得滅國。東魏率先出手，與柔然聯(lián)姻。西魏一看不妙，也趕緊和親。

宇文泰把持西魏的大權(quán)，魏文帝元寶炬就是一個傀儡而已。宇文泰勸元寶炬與柔然首領(lǐng)阿那瓌聯(lián)姻，娶阿那瓌的女兒郁久閭氏，并立其為后。

然而皇后乙弗氏賢良淑德，與文帝相濡以沫數(shù)年，夫妻感情篤深，文帝非常為難?？善扔谏娴膲毫?，他沒得選擇。更何況西魏的掌舵人不是他，而是丞相宇文泰。

最終，元寶炬廢黜了皇后乙弗氏，命其削發(fā)為尼，改立只有14歲的郁久閭氏為后。乙弗氏深明大義，坦然以待，為了大局，毅然決然委曲求全，可命運對乙弗氏卻格外無情，最后，她接到元寶炬讓她自盡的敕令。大統(tǒng)六年乙弗氏自盡而亡，時年31歲。

乙弗氏死后，文帝在麥積山開鑿了一個石龕來安葬她。傳說當(dāng)年存放靈柩之時，有兩朵祥云飄入石龕之內(nèi)，一團消失不見，另一團又飄了出來，后來這個石龕被稱為寂陵。就是現(xiàn)在的43號窟，里面存放乙弗氏靈柩的洞穴至今還在。而44號窟主佛，據(jù)說就是按照乙弗氏的樣子所塑。后來太子元欽即位，他將母親的靈柩遷出與文帝合葬于陜西永陵。

柔然公主：逼死皇后沒多久難產(chǎn)而死

逼迫魏文帝賜死乙弗氏的人，正是柔然公主郁久閭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新皇后郁久閭氏是柔然首領(lǐng)阿那瓌的長女，她生性嫉妒，猜忌心重。因為魏文帝和乙弗氏感情甚篤，雖然改立郁久閭氏為皇后，但魏文帝并不愛她。所以已經(jīng)削發(fā)為尼而別居于長安的乙弗氏自然就成了郁久閭氏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她仗著娘家的勢力，向文帝施壓，企圖置乙弗氏于死地。文帝為了保護乙弗氏，任命武都王元戊為秦州刺史，讓乙弗氏跟他一同遠赴他鄉(xiāng)。元戊是乙弗氏的次子，她還有長子——太子元欽。

來到秦州之后的乙弗氏，決心在麥積山專心事佛，青燈相伴，了此殘生。這本不失為一種幸福，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自乙弗氏走后，元寶炬一直掛念著她。他悄悄派人傳信，讓乙弗氏蓄發(fā)，待機接她回來。結(jié)果這事被皇后郁久閭氏知道了，大怒，她越想越生氣，認為只有讓乙弗氏死，才能得到皇帝的愛。于是修書柔然國，讓父親派兵施壓來為她撐腰。

柔然首領(lǐng)實力寵女，公元540年春天，阿那瓌率大軍南下，要求女婿給個說法。這其實只是個借口而已，柔然一直想侵吞西魏。大軍壓境，東魏虎視眈眈，柔然又來威逼。文帝無奈只能忍痛派人趕赴秦州，敕令乙弗氏自盡。

而費盡手段的柔然公主并未得到皇帝的愛，在皇后位置也沒待多久。

乙弗氏死后不久，懷孕待產(chǎn)的郁久閭氏因心中有愧，常做噩夢，一天突然看到了一位身著盛裝的婦人來到她的居所，向她討命。她詢問左右此人是誰，可太醫(yī)和侍女們什么也沒有看到，當(dāng)時大家都認為她看見的是乙弗氏的冤魂。郁久閭氏最終因緊張害怕，難產(chǎn)而死，年僅16歲。

故事里的人和事早已成為煙云。悠悠歲月，抹平了一切。唯獨乙弗氏的笑容，在石龕里依舊那么恬靜、安詳，為殘酷的亂世增添了一抹柔情。

掌上蘭州·蘭州晨報記者 黃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