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夜晚，白嘉軒家的長工鹿三，也就是黑娃的父親，田小娥的公公，來到他此前從未登過門的小娥所住的窯洞，用他新磨得銳利無比的祖?zhèn)鞯乃箸S鋼刃，殺死了田小娥。書中用這樣一句話寫了小娥的死：

白鹿村乃至整個白鹿原上最淫蕩的一個女人以這樣的結(jié)局終結(jié)了一生。

田小娥是不是“最淫蕩”的女人？這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不過，今天我們先討論誰應該為她的慘死負責。

鹿三當然無可逃避的，他是直接殺死田小娥的人。那么他為什么要殺小娥呢？

因為“造成黑娃和孝文墮落的直接誘因是女色，而且是同一個女人，她給他和他尊敬的白嘉軒兩個家庭帶來的災難不堪回味”。當年黑娃把田小娥從外鄉(xiāng)帶回白鹿村，鹿三因其傷風敗俗而把兩人趕出家門，不承認這個兒媳婦；后來這個“兒媳婦”竟然又勾引了白孝文。如果前者只是使他在村里抬不起頭，后者則使他感到對不起拿他當自己親人看待的白家。

對白孝文，“他慶賀他出生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穩(wěn)步走上白鹿村至尊的位置，成為一個既有學識又懂禮儀而且儀表堂堂的族長；又看著他一步步滑溜下來，先是踢地接著賣房隨后拉上棗棍子沿門乞討，以至今天淪落到土壕里坐待野狗分尸”，這強烈的刺激使他再也無法忍受有田小娥這樣的禍害存在。

于是他殺了她。

但是殺了她后，鹿三也并沒有享受快意，反而“陷入憂郁”，因為田小娥在瀕死之際那一雙驚詫凄愴的眼睛和那一聲“大啊”。直到黑娃回白鹿村尋仇，找白嘉軒抵命，鹿三把那窩藏在炕洞里的淤血干涸的梭鏢鋼刃擲到兒子腳下，承認是自己所殺，“心中的憂郁才得以爽脫”。

他并不是后悔，但他其實也感到痛苦，因為田小娥終究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

正如白嘉軒后來所說：“她害誰不害誰，得看誰本人咋樣，打鐵需得自身硬；凡是被她害了的都是自身不硬氣的人?！?/p>

黑娃也難辭其咎。不妨回顧一下。

黑娃把前財東的小老婆田小娥帶回白鹿村；因為不為族規(guī)所容而無法正式結(jié)婚，兩人單獨居住在村外窯洞里；黑娃鬧農(nóng)協(xié)運動失敗出逃，先在部隊里做警衛(wèi)，后到山上當土匪，從此在田小娥身邊消失，期間偷偷回來看望過小娥，但已經(jīng)無法照顧她、保護她。

不能說黑娃對田小娥不好，也不能說他前前后后的做法都是錯的；他愛小娥，也常常在想著小娥，但是畢竟他是把小娥孤身一人扔在了白鹿村，要知道，白鹿村是拒絕他們作為夫妻進入的，小娥是人們不呼其名而用“那貨”來代替的。

就是說，在白鹿村，田小娥根本就不算個人。就算是她死了，也是“除了詛罵就是唾罵，整個村子的男人女人老人娃娃沒有一個人說一句這個女人好話”。

她這樣一個外鄉(xiāng)來的小腳的女人，當然無法自己離開白鹿村，也沒有娘家可回，更無法完全依靠自己生存，在黑娃不能與她一起生活，為她提供保護的情況下，她必須自己找到生存下去的辦法；而作為一個美麗的女人，她也知道自己唯一可以倚仗的是什么。

白嘉軒是白鹿村的族長，他的腰是挺得最直的，嚴守族規(guī)，沒有一絲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黑娃帶著小娥來到白鹿村，他拒絕他們進入祠堂，也就是使小娥無法進入鹿三家；小娥與鹿子霖私通，白嘉軒借著狗蛋與小娥“私通事件”嚴懲小娥以打擊鹿子霖，使她在白鹿村乃至整個白鹿原都“沒了臉”；小娥為報復而引誘白孝文，白嘉軒又嚴懲孝文并分家，直接把孝文也推入了千夫所指的“沒臉”境地；而到小娥為鹿三所殺，白嘉軒對她的看法仍然沒有改變過。

如前所說，黑娃和孝文的遭遇，讓鹿三越來越深地感受到痛苦：田小娥這個女人，盡管已經(jīng)劃清界限，但畢竟仍是自己的“兒媳婦”，她一個女人，害了兩家人！

這是作為族長的白嘉軒，對田小娥的死無可推諉的責任。

鹿子霖是個復雜的人，而在與田小娥的糾葛上，他完全是個小人。

當初田小娥找他，希望能夠讓黑娃平安回來，鹿子霖的建議是讓黑娃不要回來。這本來是一個正確的建議，但是他要求的代價是，讓小娥陪他睡覺?？陀^地說，田小娥本身也可能有意無意地引誘了鹿子霖，但田小娥是因為面臨生存困境而別無選擇；鹿子霖利用田小娥面臨的生存困境，沖破了族叔與侄媳之間的禁忌而私通（實則交易），就已經(jīng)嚴重違背了族規(guī)和道義倫理，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后鹿子霖又授意田小娥色誘白孝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使田小娥也背負了害人的罪責，促使鹿三下定決心要殺掉田小娥。

一切都結(jié)束以后，鹿子霖又完全撇清了自己與田小娥的關(guān)系，使自己成為了一個完全“清白”的人。事實上卻正是他把田小娥一步一步推向絕境。

前文已經(jīng)提到，田小娥死后，沒有一個人對她抱有同情之心，這其實不是人心的冷漠，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一個女人，她必須服從命運，從一而終，否則就是傷風敗俗，必須唾棄。小娥在白鹿村始終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尊重和同情，也讓她從有臉變成了沒臉。

沒臉的人能怎樣呢？只會使她自輕自賤，自暴自棄，成了人們口中心中“最淫蕩”的女人，最終在人們的詛咒里死去，并且死了還讓他們覺得死有余辜。

現(xiàn)在的我們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當時卻是天經(jīng)地義的現(xiàn)實。

不管怎樣，田小娥就這樣死了。

這個引起無數(shù)爭議的女人，朋友們是怎樣看的呢？歡迎一起討論！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