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29,我和老婆還有兒子,一家三口,回家過年。給父母帶回一箱啤酒,兩個豬蹄,二斤排骨。
先回村里,到大娘家看看大娘。這是大伯去世的第一個年,一定要看看大娘。
妹夫小亮在院子里安燈籠,4盞大紅燈籠,掛在院墻上。今年兩口子在大連一所大學(xué)里開餐館,沒少掙。小培也回來了,同樣沒少掙。我對他們說,現(xiàn)在家鄉(xiāng)這里錢難掙,找到掙錢門路,就得堅持干,說什么也不能回來。他們說,先這么干著吧,錢是挺好,就是太累了。
第二站到二舅家,給二舅拿了兩盒禮品,一箱核桃奶,一箱雪碧。表弟小福也是剛到家,領(lǐng)著孩子回家過年,小福在鲅魚圈干電焊工,還是那么的瘦,可能活累,也可能天生就是一個瘦人。
二舅媽讓我吃肉,說肉剛烀好,我們?nèi)谌藳]有吃。二舅媽說給遠(yuǎn)航拿四個哺鴿子,吃這東西大補,這孩子念大學(xué),太瘦了,吃點補補。還有一塊豬頭肉,剛烀好的。散發(fā)出非常香的味道。
家里二位老人還等著我們回去吃飯呢,得抓緊回鎮(zhèn)里。
我想,父親這次一定能改好,不會亂說話了。我們回來過年,他一定非常高興。父親一個勁兒念叨,他昨天看對胡贏了多少錢,說贏了六七十呢。而他的樂呵,連一頓飯都堅持不下來,就忽然間發(fā)了脾氣。不過也沒有人跟他一樣的,他愛說什么就說什么,他胡亂說話,他出口傷人,這些年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因為他的胡亂說話,母親實在忍受不了,夏天眼睛手術(shù)后,回家沒呆幾天,就上妹妹家去了。過年了,母親回家了。有母親在的家才真正像個家的樣子,才有了家的溫暖和安樂。
第一天晚上,父親出去看對胡。我和母親說,東屋炕燒熱乎點,我們一家三口在東屋住。母親說,東屋炕不進(jìn)火,這兩天燒木頭呢,燒木頭不冒那些煙。
我說,煙道根堵了吧。老頭在家怎么不掏呢?母親說,你爸說了,不是那兒的事,是炕洞里堵了。
我本想晚上出去和同事玩場麻將,過年了,也放松一次。但我想還是先看看煙道根怎么樣吧。我把那塊磚打開,發(fā)現(xiàn)整個煙道根都堵住了,里面都是黑乎乎的黑灰,整個煙道已經(jīng)被堵死,這樣還能不冒煙嗎?
我用一個小鐵鏟往出鏟灰,燈光不夠用,手電筒又沒有。喊來老婆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亮。一鏟一鏟,鏟出一鐵撮子黑灰。
母親端出去倒掉,然后又一鏟一鏟往出鏟,沒有順手的家什,干活非常不舒服,如果有個半截的飯勺最好不過了,可是沒有。一個長把的飯勺用起來還是別扭,干脆一點兒一點兒對付扣吧。
胳膊蹭上了黑灰,羊毛衫袖子雖然擼到了胳膊肘上,但還是蹭黑了袖口。我一邊鏟一邊埋怨,這個老頭住房子住了這么多年,什么用也沒有,遇事一點兒也不會動腦筋??幻盁熞膊荒芟朕k法整治。我想起了當(dāng)年住大草房時,炕一直不好燒,也那樣挺了十多年,挨了十多年的煙熏火燎。一家人得多遭多少罪呀。
掏滿第二撮子灰時,煙道已經(jīng)舀不出灰了。我又將磚頭堵上,用沙泥抹嚴(yán)實。點著灶火,火苗歡快地鉆進(jìn)灶堂,一絲煙縷都不見了。我感覺心里特別敞亮。從今后,灶堂和火炕再也不會冒煙了,屋里再也不會有黑灰了。
母親說,這真是沒病不死人啊。
我說,其實,就是這么簡單的事,咱家老頭都不干,喝酒可能喝呢,整天喝得醉醺醺的。
他住什么樣的房子也不知道愛惜,哪里壞了也不能修理,都是硬整。就說那門吧,門是有點走動,關(guān)時需要提一下,可是他就是使勁硬關(guān)。什么時候把門咣當(dāng)碎乎,他才會善罷干休。
父親大約9點左右回來的,擺上桌子,又吃,又喝,我問他,為什么煙道不能清理一下?里面的灰都堵滿了。他說,誰知道是那的事啊。我還以為那是插爐筒子的地方呢。真是讓人無語,誰會把爐筒子插煙道根呢?
他嘿嘿地笑著,一個勁兒地說,今天我贏上他了,贏了七八十呢。這兩天我贏上他一百多元,二百來元。明天一點多鐘吃完飯我還去玩。
他這一個晚上,心情似乎挺高興?,F(xiàn)在,我損他幾句,他也不說什么了。但還是時不時會跟母親發(fā)發(fā)火,好像母親做啥都不對,他做什么都正確似的。
晚上睡覺時,我們一家三口和母親睡東屋,母親說我不跟他睡西屋,他太能磨嘰了。昨天晚上,一個人磨嘰了半宿。真是一點兒改變都沒有。
母親睡炕頭,我挨著母親,然后是妻子,然后是兒子。兒子睡得晚,他捧著筆記本電腦玩呢。
炕很熱乎,不過鋪的海綿墊子很喧,讓人很不適應(yīng)。已經(jīng)困得不行了,沒有精力把海綿墊子抽掉。
過年了,外面的鞭炮聲稀稀拉拉,不比往年。今年哈爾濱禁止放鞭炮,鄉(xiāng)村小鎮(zhèn)賣鞭炮的人家也少了?,F(xiàn)在人們意識都提高了,很少放那么多鞭炮了。另外一點也可能是因為鞭炮太貴了,好的鞭炮價錢太高。
吃完早飯,將屋里的東西重新規(guī)整一下,摸哪里哪里是灰。都說我家老頭干凈,現(xiàn)在比誰都窩囊,喝酒可是一頓都不拉呢。喝酒對于他來說,就是比天大比地大的事,要是不讓他喝酒,他簡直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重要。
把東屋的電視柜挪到西屋,放在西南墻角,把西屋的大頭電視機放在電視柜上,當(dāng)不當(dāng)正不正放中間柜上,太難看了。把西南角的電腦桌挪到炕邊去,還能順手往上放一些東西,躺在炕上拿著也方便。
把東屋堵在門口的酸菜缸挪到屋地一角。這樣規(guī)矩些。
把電冰柜挪到后屋廚房,不能放在炕邊,一則有動靜,二則屋里熱,費電。老頭早已經(jīng)把電冰柜的凍貨凍到外面了,里面是空的。可是老頭并沒有收拾凈里面的冰水,找開電冰柜里面一層都是水,這水已經(jīng)在冰柜里捂了幾個月了。
幸虧今天挪動了。我用抹布把冰柜里的水擦出來。將冰柜里里外外擦了個遍,真是太黑了,自從買回來之后,就沒有擦過。洗出了無數(shù)盆黑水。
而母親已經(jīng)差不多一年沒有在家呆了,她在家也呆不消停,老兩口吵了一輩子的架,越到晚年,吵得反而越兇了。真是讓兒女不省心。
而根源都出自父親一個人身上,他喝了一輩子的酒,耍了一輩子的脾氣,因為他,這個家一輩子沒有得過安生。
過年了,老婆在后廚忙活弄菜,她是主力,我原計劃出去玩兩場麻將,后來感覺玩不玩意義不大,輸了犯不上,贏了又能怎么樣,就是贏個三百二百的,也沒有任何意義。整體來看,我還是輸了,輸了時間和生命。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吧,陪家人一起過年。我時不時也用兒子的筆記本電腦看看我頭條平臺的數(shù)據(jù)。
父親還是那樣不讓人省心。吃午飯時,還是計較起沒完沒了。目標(biāo)就是對準(zhǔn)母親。一會兒說,誰讓你回來過年了,我沒讓你回來過年。過完年愿意哪兒去就哪兒去。這個老頭啊,母親在家時,他不知道珍惜,母親不在家時,他又念叨。整個就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父親嘴里一個勁兒念叨,都在外屋地整什么呢?還能不能吃飯了。我一點多兒鐘還得去看對胡呢?
菜上桌了,我和父親到外面去放鞭炮,兒子對放鞭炮絲毫不感興趣。我擔(dān)心,放鞭炮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會在他們這一代人身上消失。放了幾個鞭炮,感覺年味來了,內(nèi)心有一種久違的快樂。
菜終于上桌了,擺了滿滿一桌子。肘子肉,豬蹄,大蝦,涼菜,老頭喝白酒,我嘗了他一口60度白酒,2元錢一斤的酒,簡直就是酒精兌的,喝起來有一種化妝品的味道。而他喝得有滋有味,少喝一頓也不行,一頓要是不喝酒,就跟要他命一樣。
我喝了一聽啤酒,選擇的是小聽啤酒。正好,以后喝酒就喝小聽的。老頭中午真是沒少喝,喝酒的家什變成了喝水的在缸子。喝多少誰也說不清。這正符合他的性格,這他這輩子所做事就誰也說不清。做事無計劃,沒招法,就是稀里糊涂,趕哪兒算哪兒。我無數(shù)次告訴他,喝酒用一個二兩半的小杯,喝多少自己心里有數(shù),歲數(shù)大了,少喝點兒對身體有好處。而他從來就沒把我的話當(dāng)話,說跟沒說是一個樣子。你不說還好點,你越說他越反著做。
父親一頓具體喝多少酒,誰也說不清楚,因為這個杯,不透明。里面原來有多少酒,誰也不知道,他是邊喝,邊往里續(xù)酒。
晚上,父親醒酒了,和母親坐在炕邊,兩個人玩起了撲克,摸起了對胡?;ㄉ?,凍梨,凍柿子,糖果,裝在盤子里。想吃什么,隨時就吃點。
那一刻,我的內(nèi)心感覺無比欣慰,無比滿足,感覺到了家的溫暖,感覺到過年氣氛的溫馨。有父母在,家就永遠(yuǎn)是我們最溫暖的歸宿,父母安好,家就是我們漂泊心靈停泊的港灣。祝愿父母大人少些吵鬧,永遠(yuǎn)安康。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