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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ximalaya.com/lvyou/23194637/180285791 朗誦：鮑國安 雷聲 
出密州城(今山東諸城)，南行20里，有山一座，名曰常山。
常山高不過 300米，方圓也只有10余里，山勢平夷，數(shù)峰相連，在北方實屬平常之山。因近海多風(fēng)，溝瀆不留，率?？嗪担癖姷巧狡碛?，常祈常應(yīng)，感其可信而恃，遂成常德之山，并建神祠于山頂溝通與上天的聯(lián)系，故名常山。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斯是常山，惟德常馨。四方民眾用虔誠的祈禱不斷疊加心靈的高度，終于把常山疊成了密州的文化地標(biāo)，也迎來了他們的父母官——大文豪蘇軾。北宋神宗熙寧二年，王安石領(lǐng)導(dǎo)的變法運動轟轟烈烈地展開。可悲的是，當(dāng)時幾乎所有上層士大夫都堅決反對王安石變法。反對派給王安石扣了三頂“政治帽子”：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這在儒學(xué)傳統(tǒng)中是大逆不道的。然而，王安石卻針鋒相對地認(rèn)領(lǐng)了這三頂“政治帽子”，以堅如磐石的“三不足”精神推行對帝國的改革。為父守孝三年期滿，蘇軾返京。面對王安石的變法，他持什么態(tài)度呢？用蘇軾的紅顏知己和侍妾王朝云的話來說，蘇軾是“滿肚子不合時宜”。林語堂先生有句話說的更到位：蘇東坡是政治上永遠(yuǎn)的反對派。熙寧二年二月，王安石全面推行變法，蘇軾同年五月就作《議學(xué)校貢舉狀》反對變法；熙寧四年二月，蘇軾又作洋洋萬言的《上神宗皇帝書》，主張“結(jié)人心、厚風(fēng)俗、存綱紀(jì)”。此時，王安石仍能忍耐蘇軾。直到蘇軾做主考官，出題影射王安石利用宋神宗的信任獨斷朝綱，越過了政治爭論，屬于離間君臣的“政治陰招”之時，王安石才下決心把這面反變法旗幟罷出朝廷。熙寧四年七月，蘇軾自請外放，離開朝廷，通判杭州，以避開汴京的政爭漩渦。三年后，也就是宋神宗熙寧八年（公元1075年），杭州通判任期屆滿，蘇軾本有機會重回京城汴梁，但他找了個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改任密州知州：當(dāng)時，弟弟蘇轍正在濟(jì)南做官，離密州不遠(yuǎn)，他想和弟弟離的近一些。雨久不至，則有旱災(zāi)；久旱不去，則生蝗災(zāi)；蝗災(zāi)不滅，則民無可食，盜賊蜂起，獄訟盈門。對一心想“致君堯舜”的蘇軾而言，剛到密州就被殘酷的現(xiàn)實將了一軍。地上沒有天上求，常山祈雨成了密州百姓的救命稻草。祈雨靈不靈，先看其誠，再看其德?？梢哉f，祈雨考驗著常山的“可信而恃”，考驗著蘇軾的為政之德。燒紙，跪經(jīng)，澆佛，風(fēng)舞，祝文......無一不極盡虔誠。每次祈雨，蘇軾都親率州縣官員，和百姓一起用悲慘千呼萬喚喚醒神靈的悲憫。知密州兩年多，蘇軾率眾六次祈雨，撰寫六篇祭祀祝文，一步步拉近了與常山的心靈距離。熙寧八年（1075年）十月，蘇軾率部屬前往常山祭神，歸程途中轉(zhuǎn)道常山東南的黃茅崗習(xí)射會獵。百姓聞之，傾城觀獵，萬人空巷，只為觀看太守出獵，圍獵場上，氣勢磅礴！  你看那，皂旗獵獵，馬車開道，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你看那，太守蘇軾左手牽黃狗，右手擎獵鷹，頭戴錦繡帽，身穿貂皮衣，好一個威武的裝扮，氣宇軒昂，何等豪邁！你看那，千騎呼嘯，席卷平岡，只見廣袤的圍場內(nèi)，呼鷹策馬，箭鏃紛飛，緊張而熱烈。健馬奔跑，如龍一般，帶著陣陣疾風(fēng)；蒼鷹為了追逐狡兔掠地疾飛,幾乎擦到了草尖。成千的騎士情緒高昂，精神抖擻，浩浩蕩蕩，縱馬奔馳，疾風(fēng)一般，騰空越野，勢如破竹，馬下塵土飛揚的恢弘場面，何等雄壯！ 你看那，百姓助興，太守興起。只見一只猛虎向蘇軾的坐騎撲過來，說時遲，那時快，蘇軾拈弓搭箭，瞄準(zhǔn)那只大蟲的前額，只聽嗖的一聲，猛虎應(yīng)聲倒下。面對這場景，蘇軾痛飲美酒，心胸開闊，膽氣更為豪壯，雖然兩鬢微微發(fā)白，但這又何妨？此時此刻，蘇軾想到了自幼文武雙全的孫權(quán)，感到自己此時的風(fēng)采一點兒也不輸三國的孫仲謀。此時此刻，蘇軾想到，自己應(yīng)當(dāng)用射虎的本事戰(zhàn)場殺敵，報效國家。此時，堂堂大宋正在被西夏這個蕞爾小國欺辱。宋神宗熙寧三年，西夏大舉進(jìn)攻環(huán)、慶二州，熙寧四年占撫寧諸城。誰說文人不能征戰(zhàn)？在“五胡亂華”的南北朝亂世，西涼主簿謝艾就曾“白馬軺車破麻胡”，打破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謬見，謝艾如韓信再生，曾三次大敗胡族大軍。臨陣時，謝艾雖然“乘軺車，戴白窺”，一副儒生打扮，但并不妨礙他戰(zhàn)場殺敵，屢建奇功。此時此刻，蘇軾想到的是“艾本書生也，善能用兵，故以此自比。若用軾為將，亦不減謝艾也?！碧K軾要效仿謝艾奔赴西北戰(zhàn)場殺敵報國。然而，蘇軾此時此刻謫居密州，雖有殺敵心，卻無用武地。“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此時此刻，蘇軾想到了漢文帝派遣馮唐去云中赦免魏尚罪名的故事。他期盼著有朝一日皇帝會派人下來，就像漢文帝派遣馮唐去云中赦免魏尚的罪名一樣信任自己！他希望朝廷委以邊任，到邊疆抗敵?！皶斓窆鐫M月，西北望，射天狼?！蔽覍⑹贡M力氣拉滿雕弓如滿月一樣，朝著西北瞄望，射向西夏軍隊。黃茅崗習(xí)射會獵所獲甚多，蘇軾十分振奮喜悅。興奮之余，他作了一首詩《祭常山回小獵》：意猶未盡，蘇軾又寫下一首詞《江城子·密州出獵》，抒發(fā)興國安邦之志。蘇軾也許沒有想到，這首詞是他給中國文學(xué)史獻(xiàn)上的一份厚重大禮——豪放詞的開山之作： 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在人們的印象里，蘇軾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對詩書禮樂是行家里手，詩詞歌賦是家常便飯，絕不會把他和彎弓射大雕的壯志聯(lián)系在一起。這一次常山習(xí)射會獵，是蘇軾給自己塑造了一個英雄好漢的形象。
《江城子·密州出獵》韻調(diào)鏗鏘，氣勢雄渾，感情奔放，境界開闊。以出獵開始，卻以將利箭射向敵人這種出人意表的結(jié)局收尾；利用巧妙的藝術(shù)構(gòu)思，把記敘出獵的筆鋒一轉(zhuǎn)，自然地表現(xiàn)出了蘇軾志在殺敵衛(wèi)國的政治熱情和英雄氣概，這就把一首生活隨筆式的小詞，寫成了充滿愛國激情的作品。作品融敘事、言志、用典為一體，調(diào)動各種藝術(shù)手段形成豪放風(fēng)格，多角度、多層次地從行動和心理上表現(xiàn)了詞人報效國家、關(guān)心國家命運的愛國精神。 對這首痛快淋漓之作，蘇軾十分惜重。他曾致書好友鮮于侁表達(dá)這種自喜：“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柳永）風(fēng)味，亦自是一家，數(shù)日前獵于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jié)，頗壯觀也。”蘇軾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在“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的詞風(fēng)之外別立格局了。宋詞，在蘇軾之前都是婉約詞，但沒有“婉約”之稱，因為人們覺得詞本來就是在花間月下、倚紅偎翠之間歌詠的。直到蘇軾開創(chuàng)出豪放詞之前的詞才被稱為婉約詞，可以說，詞至蘇軾，其體使尊。詞本來就是和歌而唱的。李清照曾經(jīng)批評蘇軾詞是“句逗不齊之詩”，“往往不協(xié)音律”，意思是不符合詞的本色?！逗笊皆娫挕纷髡哧悗煹酪沧I笑蘇軾“以詩為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當(dāng)然不是，蘇軾詞亦可歌，只是換了一種格調(diào)。《江城子·密州出獵》是蘇軾最早的一首豪放詞。作出之后，蘇軾招來了多名山東大漢，讓他們“抵掌頓足而歌之”，與世俗常見的十七八歲女孩兒手中的紅牙板不同，蘇軾選用的伴奏是“吹笛擊鼓”，其效果是“頗壯觀也”。蘇軾，開豪放一派。他的詞作極具男性風(fēng)格，大氣磅礴，意氣奮發(fā)，一次偶然的圍獵活動，激發(fā)了詞人少年時期就有的立志報國的豪情壯志?！督亲印っ苤莩霁C》通篇縱情放筆，氣概豪邁，一個“狂”字貫穿全篇。雖是“聊發(fā)”，雖是“鬢微霜”，但仍掩不住蘇軾滿卷的狂氣： ——狂見裝備齊全。蘇軾左手牽黃狗，右手擎獵鷹，頭戴錦繡帽，身穿貂皮衣。一牽一擎，好一個出獵的雄姿；一錦一貂，好一個威武的裝扮，氣宇軒昂，何等豪邁！ ——狂見隨從眾多。成千騎士，浩浩蕩蕩，情緒高昂，精神抖擻，縱馬奔馳，疾風(fēng)一般，騰空越野，勢如破竹，令人仿佛看到了戰(zhàn)士們馬上雄姿英發(fā)、馬下塵土飛揚的恢弘場面，何等雄壯！ ——狂見傾城觀獵。蘇軾勤政愛民，每到一處，皆為百姓擁護(hù)愛戴。人們傾城而來，萬人空巷，只為觀看太守出獵，一片盛情，氣勢磅礴，何等豪情！ ——狂見殺虎建功。“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碧K軾首用典故，表達(dá)自己為報全城士民盛意，也要像當(dāng)年孫權(quán)射虎一樣，一顯身手。蘇軾以少年英主孫權(quán)自比，更顯蘇軾“狂”勁和豪興?！ ?/p> ——狂見老當(dāng)益壯。年事雖高，鬢發(fā)雖白，卻仍希望朝廷委以重任，奔赴邊疆抗敵。蘇軾并不在意自己的衰老，而更在意的是希望朝廷能夠重用他，給他機會去建立功業(yè)。詞人滿懷雄心壯志，顯示了寶刀未老、老當(dāng)益壯的英風(fēng)與豪氣?！ ?/p>——狂見沙場報國。宋人遠(yuǎn)沒有唐人的尚武精神，但在蘇軾、岳飛、辛棄疾身上，體現(xiàn)出的是一種雖然柔弱卻又堅忍不拔的韌性。詞人雖屢屢被貶，卻仍把國家命運擺在首位，彎弓射狼竟能如同滿月，足見其豪情壯志！ 
《江城子·密州出獵》全篇囊括了蘇軾的胸襟見識，情感興趣，希望理想，一波三折，姿態(tài)橫生，“狂”態(tài)畢露；雖不乏慷慨激憤之情，但氣象恢弘，一反詞作柔弱的格調(diào)，把詞中歷來香艷的吳儂軟語，變成可報國立功的黃鐘之音，充滿陽剛之美，樹起了詞風(fēng)詞格的別一旗幟，成為歷史彌珍的名篇。
創(chuàng)作《江城子·密州出獵》時，自稱“老夫”的蘇軾剛滿40歲。要知道，中國古代讀書人中進(jìn)士的，平均年齡都在三十五六歲，40歲的官員正值年富力強之時。蘇軾卻自稱“老夫”，或許隱含著宦海沉浮，身心疲憊之意。即使這樣，也難擋蘇軾牽黃擎蒼、意氣風(fēng)發(fā)的萬丈豪情，這狂氣如雄雄烈火吞噬著連綿常山。你看——“親射虎，看孫郎?！睂O郎是誰？蘇軾以孫權(quán)自喻也；“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云中太守是誰？蘇軾以守邊戰(zhàn)績卓著的魏尚自喻也；“圣明若用西涼簿，白羽猶能效一揮?！蔽鳑霾臼钦l？蘇軾以前涼善能用兵的謝艾自喻也。狂！確實如少年狂！但細(xì)細(xì)想想，這個狂不能簡單看作是自我意識的膨脹，畢竟當(dāng)年蘇軾中舉后，仁宗皇帝欣喜地告訴皇后替子孫覓得了宰相之才；畢竟神宗皇帝讀到蘇軾在密州寫的《水調(diào)歌頭·丙辰中秋》，也嘆息蘇軾始終都是忠君愛國的！這與自喻管仲、隱居古隆中的諸葛亮相比，狂得何其相似!但諸葛亮有劉備三顧茅廬，蘇軾何時才能等來“持節(jié)云中”的馮唐呢?一切都是酒精惹得禍，以至胸膽開張，誘使蘇軾吐露了壓抑很久的心聲：“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痹瓉硖K軾其志不在圍獵常山，而是圍獵西北邊陲的豺狼！處江湖之遠(yuǎn)，則思廟堂之高。蘇軾針對王安石變法“不合時宜”的看法，仿佛滾落的一塊塊巨石，一次次堵塞了自己的回京之路。而酒勁過后，一群人的狂歡，等來的卻是一個人的惆悵。面對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蘇軾早已找好了臺階——“用舍由時，行藏在我”。少年狂，終于還原了“老夫”的模樣。出獵對于蘇軾這樣的文人來說，或許是偶然的一時豪興，但他平素報國立功的信念，卻因這次小試身手而得到鼓舞，以至信心十足地要求奔赴西北疆場彎弓殺敵。“親射虎，看孫郎。”“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密州出獵》場面熱烈，音節(jié)嘹亮，情豪志壯，顧盼自雄，精神百倍。同蘇軾其他豪放詞相比，它是一首豪而能壯的壯詞，把詞中歷來軟媚無骨的兒女情，換成有膽有識、孔武剛建的英雄氣，表現(xiàn)出蘇軾志在殺敵衛(wèi)國的政治熱情和英雄氣概，表現(xiàn)了詞人寶刀未老、志在千里的英風(fēng)與豪氣。 （2020年10月17日寫于大都錦湖園） 
江城子·密州出獵蘇軾（宋） 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譯文
姑且讓老夫我表現(xiàn)（展示）一下少年的輕狂（或狂傲），左手牽著黃犬，右手舉起蒼鷹。隨從將士戴上錦蒙帽穿好貂皮裘，率領(lǐng)隨從和千騎席卷平展的山岡。為了報答全城的人跟隨我出獵的盛意，我要像昔日的孫權(quán)一樣親自射殺猛虎。
我雖沉醉但胸懷開闊膽略興張。鬢邊白發(fā)猶如微霜，這又有何妨！什么時候你會派遣人拿著符節(jié)去邊地云中，像漢文帝派遣馮唐。我要緊握強弓，把對敵人的仇恨凝聚在拉得圓如滿月的弓上，看準(zhǔn)西北的敵人，狠狠地射殺敵人。 
朗誦者簡介：
鮑國安，1946年6月4日出生于天津，國家一級演員，中央戲劇學(xué)院教授。1978年考入中央戲劇學(xué)院，因品學(xué)兼優(yōu)而留校任教。1994年因出演電視劇《三國演義》中的曹操而獲得獲"飛天"、"金鷹"男主角雙獎。1997年在電影《鴉片戰(zhàn)爭》飾演林則徐 ，2001年領(lǐng)銜主演《真心》飾吳登云 ，2004年在《如此多嬌》飾演林然 ，2006年在《少林寺傳奇》飾方丈 ，2011年在電視劇《風(fēng)和日麗》中飾演尹澤桂 。 
作者簡介： 雷聲，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葉，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和從事新聞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國獲獎。1989年出版新聞學(xué)專著《新新聞體寫作》一書，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周谷城為該書題寫書名；1990年北京亞運會撰寫的通訊《如煙的夢后，是黎明》，獲得中國新聞獎一等獎，并被收入亞運文獻(xiàn)集《亞運在北京》一書；1994年，撰寫9集電視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頒發(fā)榮譽證書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攝影散文集《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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