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敏 提起山西,人們總是對大院文化獨具情懷。也難怪,當(dāng)年的一部《喬家大院》實在太火,一下子使得這座老宅院名聲鵲起,慕名前來旅游的人與日俱增,引得周邊地區(qū)的一些名家大院重又進(jìn)入了人們的視線。人們驚嘆于當(dāng)年的晉商曾如此闊綽,這城堡似的建筑,曾用盡了前人多少的心血和汗水?高墻深宅,這大院里的故事是否真如電影里那般扣人心窩?不可否認(rèn),每一個去過晉商大院的人都會對過去的山西肅然起敬,連余秋雨都有《抱愧山西》一文。這樣的院落,今后都不會再有了。每一座庭院,都有主人飽含深意的寄托;每一塊青石板,都沉淀著一段繁華的過往。 且不說是喬家,王家,或是曹家,擁有那樣一座豪宅自然是風(fēng)光無限,就算是普通人家,擁有一個美好精致的院子,也值得讓現(xiàn)在很多人艷羨了。 春暖花開的時候,我時常在農(nóng)大的校園里走走,有時候帶著孩子,看她在花間快意地奔跑,像極了一只撲棱著翅膀的花蝴蝶。有時候獨自一人,聞聞花香,聽聽鳥鳴。 在太谷,農(nóng)大就像是一座大花園,有上百年的蒼天古樹,有不計其數(shù)的琳瑯花木。四月,丁香一開,整個校園都縈繞在盈盈花香中。五月,櫻花盛放,微風(fēng)一吹,滿目零落成泥碾作塵,一片詩意浪漫。但我最愛的,還是校園里那一處別致的小院,現(xiàn)在似乎做了辦公室使用了。院墻不高,紅磚壘成玲瓏的圖案,仿佛墻內(nèi)外的一切詩意美好都可以穿透其中,相映成趣。圓形的歐式鐵欄桿大門漆成黑色,古樸雅致。紫藤花從上面垂下來。透過紅色的院墻,能夠看到院中青磚鋪就的小路,許是承擔(dān)了太多的腳步,歲月已將它磨得光滑,磚縫里的青苔隱約可見。房子的木窗是白色的,看起來清麗明凈。庭前兩株桃樹,花兒正開的嬌艷。我想這房子曾經(jīng)的主人也一定是極講究生活品味的人,每天,孩子們伴著暮色放學(xué)回家,男主人推開院門,女主人從屋里端出盛水的銅盆,招呼孩子們洗手吃飯。夜色降臨,家人在院中乘涼,父親給孩子們講講往事,母親在一邊驅(qū)蚊打扇。這樣靜謐安詳?shù)臅r光,難道不是這世上最大的幸福? 我小的時候,家里是并不闊的,老家的土院簡單粗糙。一孔簡陋的土窯洞,想來和電影里革命年代挖的地道并無二致。白紙糊的窗戶,室內(nèi)光線極暗。出得院來,左手邊是上中下三排雞窩,鋪著軟乎乎的干草,母雞要下蛋的時候,就趴進(jìn)窩里。我一聽到院里母雞“咯咯咯咯”歡快的叫聲,就知道又有雞蛋了,忙噠噠地跑出來,一看,果然熱乎乎還帶著雞媽媽體溫的蛋就躺在那里,我用一雙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欣喜地拿回窯里。那時候奶奶家養(yǎng)了好多動物,在我看來,那一方土院就像一個飼養(yǎng)院,一個動物園,倒也是極熱鬧的。每天早上奶奶很早就起床了,用一把大掃帚掃院子,因為是土院,為了避免塵土飛揚,通常要灑點水。然后給羊們添草,給豬們喂食,最后在東南角撒一把谷,掀開雞窩門前的擋板,雞們早就等不及了,一個個咯咯叫著跳出來,在院子里這個伸伸脖頸,那個拍拍翅膀,踱著方步開始啄食。我的童年,就在這些雞鴨豬羊的相伴下飛快地流逝了。 再后來,我們終于在縣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那一處小院,爸媽花了很大的精力去打理。大到家里的水磨石地板,是自己推著工具一點一點磨出來的,南邊的一排書房,是父親親手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小到家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處裝飾,無不是精挑細(xì)選,用盡心思。院中的外墻貼了瓷磚,房頂鋪了大理石,甚至連廁所放手紙的地方,都被老爸砌得光滑。院子窄小,只需三五步就可以從家門跨出院門。院中用水泥鋪了,只在正當(dāng)中空出一塊地來,撒幾粒菜籽,一個夏天都有的吃了。有的時候是韭菜,芹菜,豆角,有的時候也會有幾株香菜,西紅柿。父親的樂趣在于種植,而我的樂趣在于最后的結(jié)果。每當(dāng)看到西紅柿一步步開了花,結(jié)了果,慢慢地由綠變紅,想著終于可以摘了,真是滿心歡喜。有一段時間父親開辟了一個“空中花園”,在西屋頂上種上了草莓。于是我每天必然要爬上去看看,心里盼著果實熟透的那一刻。母親愛花,在院子里培育了很多花草,嬌艷的杜鵑,秀雅的米蘭,挺拔的龍骨,高貴的君子蘭,清秀的文竹……閑時,總見母親擺弄她的花草,為它們澆水施肥,修剪枝丫。那時候院子雖然不大,但也算精致,生活雖然清苦,但也樂在其中。 我家屋后是一條水渠,再往后就是農(nóng)田了。那時候是孩子們的樂園。夏天的時候,上游的水庫放水,大大小小的孩子們聚在水渠邊上,撈蝌蚪,捉小蝦?;蛘叻^水渠,跑到田野里逮螞蚱,拿罐頭瓶裝著,看著那些小東西在里面最初還活奔亂跳的,最后空間越來越狹窄,變得奄奄一息,我們只好拿它喂了雞。女孩們愛花,各色的野花采一大捧,回家找個瓶子灌上水,自成一處風(fēng)景。秋天,田野里碩果累累。隨手捋一把野麻子,揣在兜里可以嗑半天。我和伙伴們曾挖過“得樂兒”,南方叫做“寶塔菜”的,也不認(rèn)識是什么,只覺得土里怎么會藏有這么有趣的果實,一圈圈,一層層,欣喜地捧回家去。 小時候讀《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只對美女蛇和雪天捕鳥的部分感興趣,后來再讀,“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忽然從草間直竄向云霄里去了?!毕雭硗陼r,我也是有過一個屬于自己的百草園的。雖然也學(xué)過迅哥兒用籮撐著捕鳥,但沒有一次成功的。 長大之后聊起小時候的事,說到玩過的玩具,看過的動畫片,我是幾乎不知,盛先生總是嘲笑我沒有童年。鄉(xiāng)野孩子的樂趣豈是你們這些城里的少年能夠懂的?我反譏他。是的,再也沒有一個小院可以在夏夜納涼了,再也沒有“夜雨剪春韭,新煙間黃粱”的閑情雅致了。有的只是下班路上堵車良久好不容易到家卻找不到一個停車位的尷尬,有的只是周末的公園里人山人海禁止踩草禁止垂釣禁止戲水的文明標(biāo)識。如今再想擁有一個小小的院落,哪怕只是庭前種兩株青菜,擺兩把藤椅,閑時可以喝茶聊天,或讀書賞月,卻幾乎也是奢望了。 王慧敏,筆名玥楠,山西五臺人,80后,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碩士,詩歌愛好者,有作品刊登于《散文詩》《五臺山》《忻州日報》等,2009年作品入選《山西青年詩人詩選》?,F(xiàn)居山西晉中,為山西農(nóng)業(yè)大學(xué)信息學(xué)院創(chuàng)意寫作中心教師。散文作品散見于《原鄉(xiāng)書院》《青年作家》《信院創(chuàng)意寫作中心》等微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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