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河北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二十一年了，一直想寫一篇文字來紀(jì)念她老人家，可是遲遲沒有動筆，因為我覺得語言和文字完全不能表達(dá)我對母親的深刻詮釋！今天是母親節(jié)，看著朋友圈里各種形式祝福母親、懷念母親的文章比比皆是，我也打開電腦，含著淚敲下一些文字，雖然母親不識字，雖然天堂里沒有微信朋友圈。

母親屬羊，因心腦血管疾病突發(fā)，去世時年僅57歲。大家都說她命不好，十羊九不全，辛辛苦苦勞碌一輩子，到了該享福的年紀(jì)卻撒手人寰。母親去世那天是深秋，天氣很涼快，大清早，連飯都還沒有吃……妹妹就住在東屋，都沒有來得及看到她咽氣前最后一眼。父親說母親醒來后，還從炕上下地解手了，然后再回到炕上被子沒有蓋好，發(fā)出哼的一聲就辭世了。悲劇總是發(fā)生的那么猝不及防，就在頭一天晚上她還在給父親做飯。那幾天母親只是復(fù)發(fā)了腦血管疾病，以為像往常一樣輸幾天液就好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她這么快就把我們?nèi)酉拢肋h(yuǎn)地走了……母親從來都是照顧別人，到死都沒有拖累父親和兒女。哥哥和姐姐一遍遍重復(fù)，如果母親臥床幾天，我們有機會伺候伺候她，哪怕為她做一頓飯，或者洗一次腳，再聽她一句嘮叨，可是沒有，她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們接受不了現(xiàn)實，只有遺憾地痛哭。我更是自責(zé)，如果多在家住一個月，多守候她幾天，陪伴她幾天，也許母親就不會這么早離世。因為嫁的遠(yuǎn)，從懷孕到女兒一周歲我才回去看望父母親，在家住了兩個月，頭中秋節(jié)回到婆婆家，當(dāng)時母親極力挽留，讓我在家過節(jié)，過完節(jié)再走。冥冥之中，這或許是母親感覺自己時日不多了，然而，當(dāng)時我卻沒有領(lǐng)會她的意思。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對母親的突然離世依然無法釋懷，只要一想起來就淚眼婆娑。今天我把對她的思念化為文字呈獻(xiàn)給讀者，不是在煲心靈雞湯，而是警示大家要記?。鹤佑⒍H不在，不要等到親人去世了，才追悔莫及！沒事?；丶铱纯矗?/p>

回憶起母親，她是那么瘦弱，那么手巧，那么平易近人，那么能吃苦耐勞，那么剛強有志氣。母親不僅對待家里長輩真誠，和善，慈愛，孝敬，對孩子更是百分百的付出。對待親戚、鄰居，以及父親的朋友也是沒的說。只要有人像母親提出需求，她二話不說，竭盡全力去幫助，從來不求回報！

從一記事起，我只見過幾近失明的姥姥，和離得不太遠(yuǎn)的老姨。母親從來沒有說起過她的心酸身世，也許不想讓我們?nèi)跣〉男撵`受到感染吧！聽爺爺說，姥爺很早以前就過世了，可能那時候母親和父親剛剛結(jié)婚不久吧。除了母親和老姨，姥姥還有一個兒子，因感染天花沒錢醫(yī)治在很小時候就夭折了。老姨比母親小七八歲，上學(xué)上到初中畢業(yè)，屬于不管事那種性格，于是照顧姥姥、撫養(yǎng)老姨的責(zé)任就自然而然落到母親身上。

直到老姨成家，村里考慮到姥姥孤獨一人，才把她定為五保戶。那個年代，五保戶和現(xiàn)在比起來也沒有多少優(yōu)惠政策。大部分生活來源和體力勞動都是由母親幫助完成的，村里并沒有付出多少。由于是同一個村子，離得又不遠(yuǎn)，種地挑水推碾子一類活計都是父親母親幫著干的。那時候我們還小，只負(fù)責(zé)陪伴姥姥睡覺。無論怎么勞累，母親都要義無反顧地關(guān)心姥姥，也從來沒有和老姨計較過，自己有了病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在她眼里，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能肩負(fù)起照顧姥姥的生活重?fù)?dān)。

讓我永遠(yuǎn)難以忘懷的是姥姥66歲去世時的悲慘場面，在我年少的心靈，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農(nóng)村極度重男輕女的現(xiàn)實。按照習(xí)俗，老人去世，本家侄子，侄女也應(yīng)該給姥姥戴孝，可是幾個堂舅、還有表哥他們非常勢力，認(rèn)為姥姥沒有兒子就是絕戶，平時遇到困難時經(jīng)常找我母親接濟，可是在關(guān)鍵時刻卻不給與任何形式上的幫助，那一刻母親是那么無助，姥姥的葬禮可以說是非常凄涼。母親用她瘦弱的臂膀扛起了姥姥的靈幡，透過淚眼我看到一個堅強女人眼中流露出無奈、極度痛苦而又非常堅毅的光！后來好多年過去了，母親所謂的娘家人遇到困難尤其是借錢時還是會第一時間找到我們家，家里人都提醒母親他們那樣對待姥姥，不要管了，可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伸出援助之手?，F(xiàn)在想起來覺得母親是個心胸寬廣、始終不計前嫌、慈悲為懷，把親情看得很重的了不起的女性！

姥姥去世后，母親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大家庭。爸爸是老二，下面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爸爸的哥哥，因一些特殊原因沒有成家，所以家里一應(yīng)大小事情母親都要協(xié)助父親處理。不但要負(fù)責(zé)伺候年邁的爺爺奶奶，年幼的四個子女， 還要照顧我的大爺、三個叔叔和兩個姑姑，同時去地里辛苦勞作。母親對兄弟姐妹沒有任何不好的牢騷，她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干到前頭，吃到后頭。長嫂如母，奶奶去世后，姑姑們回來，不去叔叔家，先來看望母親，就像看到自己的娘親，說點家長里短，以表達(dá)對長嫂的掛念。

母親干起活來，不分晝夜，忙里忙外，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我很幸運沒有品嘗過饑餓的滋味，母親總是能夠像變戲法一樣給我們做出可口飯菜。姐弟四個也沒有衣不蔽體的時候，相反母親經(jīng)常用她那一雙巧手為我們做了一雙又一雙的新鞋，她不僅會裁衣服，還會做衣服，家里的蝴蝶牌縫紉機在當(dāng)時也幾乎成了大功臣。鄰居家里沒有縫紉機的，亦或是不會裁剪的，都要把布匹拿來，麻煩母親給他們量身裁體做衣服，做好之后，穿在身上和專業(yè)的服裝師做出來的沒什么兩樣，只有這時，母親在他們嘖嘖的贊賞和感謝聲中，才舒展一下疲憊的腰身，會心地笑著。當(dāng)然，媽媽在棉襖上盤的扣子是村里女人無法相比的。每逢過新年，我都會穿著母親做的盤著精致扣子的花棉襖在小伙伴面前走一遭，心里充滿極度自豪感。現(xiàn)在每當(dāng)有人講起以前吃苦受凍的窮日子，我都會泛起一種濃濃的幸福感，也為自己有一個偉大的母親而自豪，同時心中愈加思念我親愛的母親！

父親脾氣不好，而且很矯情，凡事講究完美。即使母親各方面做得非常好了，有時候也要被他發(fā)一頓無名火，尤其是每個年三十的早飯，不知父親為了哪般，莫名其妙就鬧騰一頓，母親含淚忍讓，就是為了一家子能過一個安樂祥和的春節(jié)。那時候就想，等將來我們長大了，一定要改變這種狀況，讓可憐的母親從父親的牢騷、抱怨、甚至怒罵聲中解放出來?？上В@個愿望永遠(yuǎn)沒來得及實現(xiàn)！而且永遠(yuǎn)也不會實現(xiàn)了！這是我們姐弟四人一生的痛！

1990年哥哥考上大學(xué)，1991年我考上中專，喜訊一個接著一個。村里人羨慕的不行，這時候謙卑的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去地里干活，從來沒有寄希望我們做子女的把她從莊稼地里解放出來。她認(rèn)為自己就是生于斯長于斯，把兒女供出來，將來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已經(jīng)是實現(xiàn)了最大愿望。對于左鄰右舍的祝賀和恭維，母親只是笑著說自己盡了應(yīng)該盡的義務(wù)。我當(dāng)時覺得母親到了該揚眉吐氣一下子的時候了，可是她沒有炫耀，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母親低調(diào)，遇事不張揚，也是在給我們做榜樣，人生只要奮斗了，幸福早晚會來到你的身邊。

母親從來沒有告訴我們，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但是她樸實，勤勞，吃虧是福的態(tài)度，以及遇事不抱怨，敢于擔(dān)當(dāng)，孝敬老人的點點滴滴，一生一世都在影響著我們兄妹四人，這也是她老人家留給我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母親的一生是短暫的，她給與我們的愛，像春風(fēng)化雨的溫柔，是潤物無聲的奉獻(xiàn)，可惜我們永遠(yuǎn)也無法報答。         

感謝母親，如果有來世，我們還會做您的兒女！ 

                                      圖片/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