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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與三毛:有的友情比愛情天荒地老

 新華書店好書榜 2021-01-12

引言:有的友情比愛情天荒地老

1991年1月4日日凌晨,三毛在榮民宗醫(yī)院以肉色絲襪繞頸窒息身亡,終年48歲。離世前,床頭還放著一本賈平凹的《賈平凹散文自選集》。

當(dāng)讀到《撒哈拉的故事》時,我剛步入湖北一座青山里上中學(xué),當(dāng)時不知道三毛已經(jīng)去世了兩年,只是被世間一個奇女子猛烈地震撼沖擊,我第一次知道人還可以如此癡狂地愛還可以這樣無羈地活著。

很快,也就讀到了《賈平凹散文自選集》,記憶最深的是《丑石》。那篇文章教會我把生活的平淡無奇擁抱得浪漫奇異。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

在三毛去世后的第11天,賈平凹收到了從未相見的三毛生前寫的最后一封信。那也是三毛生前留給這個世界最后一篇文字。

賈平凹很快寫了《哭三毛》,后來又寫了《再哭三毛》。

2000年底,無緣見到三毛的賈平凹,來到鳴沙山的衣冠冢,點上三支香煙,以煙代香,祭奠三毛。

命運讓我無緣見到活著的三毛,但她《撒哈拉的故事》在我的書柜里趟了二十多年。時常看見那本書,就覺得三毛依然穿著長裙光著腳行走在人間。

非常慶幸的是,2020年的12月6日,我飛赴西安,生平首次走進(jìn)賈平凹先生的書房,品茗說文洞幽奇觀,獲他墨寶聽他參禪,在他給我簽名的書里,還看見了少年時的初見《丑石》。

出于友情與禮貌,我沒提及三毛,但是我知道,終有一天,即便不會抽煙,我也會飛到臺灣,坐在鳴沙山,點三只煙。

三毛離開人世整三十年后的今天,再看到她和平凹先生穿越生死與歲月的三封信箋,忍不住集中分享給朋友們,因為那些文字告訴我們:有的友情可能比愛情天荒地老。

                   三槐堂上海書簡主編:王成偉

                           2021年1月12日


寫給賈平凹先生的信

◆三毛


平凹先生:

現(xiàn)在時刻是西元一九九一年一月一日清晨兩點。下雨了。

今年開筆的頭一封信,寫給您:我心極喜愛的大師。恭恭敬敬的。

感謝您的這枝筆,帶給讀者如我,許多個不睡的夜。雖然只看過兩本您的大作,《天狗》與《浮躁》,可是反反復(fù)復(fù),也看了快二十遍以上,等于四十本書了。

在當(dāng)代中國作家中,與您的文筆最有感應(yīng),看到后來,看成了某種孤寂。一生酷愛讀書,是個讀書的人,只可惜很少有朋友能夠講講這方面的心得。讀您的書,內(nèi)心寂寞尤甚,沒有功力的人看您的書,要看走樣的。

在臺灣,有一個女朋友,她拿了您的書去看,而且肯跟我討論,但她看書不深入,能夠抓捉一些味道,我也沒有選擇的只有跟這位朋友講講“天狗”。這一年來,內(nèi)心積壓著一種苦悶,它不來自我個人生活,而是因為認(rèn)識了您的書本。

在大陸,會有人搭我的話,說“賈平凹是好呀!”我盯住人看,追問“怎么好法?”人說不上來,我就再一次把自己悶死??茨鷷娜说乳e看看,我不開心。

平凹先生,您是大師級的作家,看了您的小說之后,我胸口悶住已有很久,這種情形,在看“紅樓夢”,看張愛玲時也出現(xiàn)過,但他們?nèi)圆荒敲础皩ξ弧?,直到有一次在香港有人講起大陸作家群,其中提到您的名字。一口氣買了十?dāng)?shù)位的,一位一位拜讀,到您的書出現(xiàn),方才松了口氣,想長嘯起來。對了,是一位大師。一顆巨星的誕生,就是如此。我沒有看走眼。以后就憑那兩本手邊的書,一天四五小時的讀您。

要不是您的贈書來了,可能一輩子沒有動機(jī)寫出這樣的信。就算現(xiàn)在寫出來,想這份感覺——由您書中獲得的,也是經(jīng)過了我個人讀書歷程的“再創(chuàng)造”,即使面對的是作者您本人,我的被封閉感仍然如舊,但有一點也許我們是可以溝通的,那就是:您的作品實在太深刻。不是背景取材問題:是您本身的靈魂。

今天閱讀三個人的作品,在二十次以上,一位是曹霑,一位是張愛玲,一位是您。深深感謝。

沒有說一句客套的話,您所贈給我的重禮,今生今世當(dāng)好好保存,珍愛,是我極為看重的書籍。不寄我的書給您,原因很簡單,相比之下,三毛的作品是寫給一般人看的,賈平凹的著作,是寫給三毛這種真正以一生的時光來閱讀的人看的。我的書,不上您的書架,除非是友誼而不是文字。

臺灣有位作家,叫做“七等生”,他的書不銷,但極為獨特,如果您想看他,我很樂于介紹您這些書。

想我們都是書癡,昨日翻看您的“自選集”,看到您的散文部分,一時里有些驚嚇。原先看您的小說,作者是躲在幕后的,散文是生活的部分,作者沒有窗簾可擋,我輕輕地翻了數(shù)頁。合上了書,有些想退的感覺。散文是那么直接,更明顯的真誠,令人不舍一下子進(jìn)入作者的家園,那不是“黑氏”的生活告白,那是您的。今晨我再去讀。以后會再讀,再念,將來再將感想告訴您。先念了三遍“觀察”(人道與文道雜說之二)。

四月(一九九〇年)底在西安下了飛機(jī),站在外面那大廣場上發(fā)呆,想,賈平凹就住在這個城市里,心里有著一份巨大的茫然,抽了幾支煙,在冷空氣中看煙慢慢散去,爾后我走了,若有所失的一種舉步。

吃了止痛藥才寫這封信的,后天將住院開刀去了,一時里沒法出遠(yuǎn)門,沒法工作起碼一年,有不大好的病。

如果身子不那么累了,也許四五個月可以來西安,看看您嗎?倒不必陪了游玩,只想跟您講講我心目中所知所感的當(dāng)代大師——賈平凹。

用了最寶愛的毛邊紙給您寫信,此地信紙?zhí)住_@種紙臺北不好買了,我存放著的。我地址在信封上。

您的故鄉(xiāng),成了我的“夢魅”。商州不存在的。

哭三毛

文/賈平凹

三毛死了。我與三毛并不相識但在將要相識的時候三毛死了。三毛托人帶來口信囑我寄幾本我的新書給她。我剛剛將書寄去的時候,三毛死了。我邀請她來西安,陪她隨心所欲地在黃土地上逛逛,信函她還未收到,三毛死了。三毛的死,對我是太突然了,我想三毛對于她的死也一定是突然,但是,就這么突然地將三毛死了,死了。

人活著是多么的不容易,人死燈滅卻這樣快捷嗎?

三毛不是美女,一個高挑著身子,披著長發(fā),攜了書和筆漫游世界的形象,年輕的堅強(qiáng)而又孤獨的三毛對于大陸年輕人的魅力,任何局外人作任何想像來估價都是不過分的。許多年里,到處逢人說三毛,我就是那其中的讀者,藝術(shù)靠征服而存在,我企羨著三毛這位真正的作家。夜半的孤燈下,我常常翻開她的書,瞧著那一張似乎很苦的臉,作想她畢竟是海峽那邊的女子,遠(yuǎn)在天邊,我是無緣等待得到相識面談的。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一九九O年十二月十五日,我從鄉(xiāng)下返回西安的當(dāng)天,驀然發(fā)現(xiàn)了《陜西日報》上署名孫聰先生的一篇《三毛談陜西》的文章。三毛竟然來過陜西?我卻一點不知道!將那文章讀下去,文章的后半部分幾乎全寫到了我:三毛說,“我特別喜歡讀陜西作家賈平凹的書。”她還專門告我普通話念凹為(āo),但我聽北方人都念凹(w?。?,這樣親切所以我一直也念平凹(wā)。她告訴我,“在臺灣只看到了平凹的兩本書,一本是《天狗》,一本是《浮躁》,我看第一篇時就非常喜歡,連看了三遍,每個標(biāo)點我都研究,太有意思了,他用詞很怪可很有味,每次看完我都要流淚。眼睛都要看瞎了。他寫的商州人很好。這兩本書我都快看爛了。你轉(zhuǎn)告他,他的作品很深沉,我非常喜歡,今后有新書就寄我一本。我很崇拜他,他是當(dāng)代最好的作家,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他的書寫得很好,看許多書都沒像看他的書這樣連看幾遍,有空就看,有時我就看平凹的照片,研究他,他腦子里的東西太多了……大陸除了平凹的作品外,還愛讀張賢亮和鐘阿城的作品……”

、

讀罷這篇文章,我并不敢以三毛的評價而洋洋得意,但對于她一個臺灣人,對于她一個聲名遠(yuǎn)震的作家,我感動著她的真誠直率和坦蕩,為能得到她的理解而高興。也就在第二天,孫聰先生打問到了我的住址趕來,我才知道他是省電臺的記者,于一九九O年的十月在杭州花家山賓館開會,偶爾在那里見到了三毛,這篇文章就是那次見面的談話記錄。孫聰先生詳細(xì)地給我說了三毛讓他帶給我的話,說三毛到西安時很想找我,但又沒有找,認(rèn)為“從他的作品來看他很有意思,隔著山去看,他更有神秘感,如果見了面就沒意思了,但我一定要拜訪他。”說是明年或者后年,她要以私人的名義來西安,問我愿不愿給她借一輛舊自行車,陪她到商州走動。又說她在大陸幾個城市尋我的別的作品,但沒尋到,希望我寄她幾本,她一定將書錢郵來。并開玩笑地對孫聰說:“我去找平凹,他的太太不會吃醋吧?會燒菜嗎?”還送我一張名片,上邊用鋼筆寫了:“平凹先生,您的忠實讀者三毛?!庇谑牵妥吡藢O聰,我便包扎了四本書去郵局,且復(fù)了信,說盼望她明年來西安,只要她肯冒險,不怕苦,不怕狼,能吃下粗飯,敢不衛(wèi)生,我們就一塊騎舊車子去一般人不去的地方逛逛,吃地方小吃,看地方戲曲,參加婚喪嫁娶的活動,了解社會最基層的人事。這書和信是十二月十六日寄走的。我等待著三毛的回音,等了二十天,我看到了報紙上的消息:三毛在兩天前自殺身亡了。

三毛死了,死于自殺。她為什么自殺?是她完全理解了人生,是她完成了她活著要貢獻(xiàn)的那一份藝術(shù),是太孤獨,還是別的原因,我無法了解。作為一個熱愛著她的讀者,我無限悲痛。我遺憾的是我們剛剛要結(jié)識,她竟死了,我們之間相識的緣分只能是在這一種神秘的境界中嗎?!

三毛死了,消息見報的當(dāng)天下午,我收到了許多人給我的電話,第一句都是“你知道嗎,三毛死了!”接著就沉默不語,然后差不多要說:“她是你的一位知音,她死了……”這些人都是看到了《陜西日報》上的那篇文章而向我打電話的。以后的這些天,但凡見到熟人,都這么給我說三毛,似乎三毛真是我的什么親戚關(guān)系而來安慰我。我真誠地感謝著這些熱愛三毛的讀者,我為他們來向我表達(dá)對三毛死的痛惜感到榮幸,但我,一個人靜靜地坐下來的時候就發(fā)呆,內(nèi)心一片悲哀。我并沒有見過三毛,幾個晚上都似乎夢見到一個高高的披著長發(fā)的女人,醒來思憶著夢的境界,不禁就想到了那一幅《洛神圖》古畫。但有時硬是不相信三毛會死,或許一切都是訛傳,說不定某一日三毛真的就再來到了西安??墒牵墒?,所有的報紙、廣播都在報道三毛死了,在街上走,隨時可聽見有人在議論三毛的死,是的,她是真死了。我只好對著報紙上的消息思念這位天才的作家,默默地祝愿她的靈魂上天列入仙班。

三毛是死了,不死的是她的書,是她的魅力。她以她的作品和她的人生創(chuàng)造著一個強(qiáng)刺激的三毛,強(qiáng)刺激的三毛的自殺更豐富著一個使人永遠(yuǎn)不能忘記的作家。

再哭三毛


文/賈平凹

我只說您永遠(yuǎn)也收不到我的那封信了,可怎么也沒有想到您的信竟能郵來,就在您死后的第十一天里。

今天的早晨,天格外冷,但太陽很紅,我從醫(yī)院看了病返回機(jī)關(guān),同事們就沖著我叫喊:“三毛來信啦!三毛給你來信啦!”這是一批您的崇拜者,自您死后,他們一直浸沉于痛惜之中,這樣的話我全然以為是一種幻想。但禁不住還在問:“是真的嗎,你們怎么知道?”他們就告訴說俊芳十點鐘收到的(俊芳是我的妻子,我們同在市文聯(lián)工作),她一看到信來自臺灣,地址最后署一個“陳”字,立即知道這是您的信就拆開了,她想看又不敢看,啊地叫了一下,眼淚先流下來了,大家全都雙手抖動著讀完了信,就讓俊芳趕快去街上復(fù)印,以免將原件弄臟弄壞了。聽了這話我就往俊芳的辦公室跑,俊芳從街上還沒有回來,我只急得在門口打轉(zhuǎn)。十多分鐘后她回來了,眼睛紅紅的,臉色鐵青,一見我便哽咽起來:“她是收到您的信了……”

收到了,是收到了,三毛,您總算在臨死之前接收了一個熱愛著您的忠實讀者的問候!可是,當(dāng)我親手捧著了您的信,我腦子里剎那間一片空白呀!清醒了過來,我感覺到是您來了,您就站在我的面前,您就充滿在所有的空氣里。

這信是您一月一日夜里二點寫的,您說您“后天將住院開刀去了”,據(jù)報上登載,您是三日入院的,那么您是以一九九O年最后的晚上算起的,四日的凌晨二點您就去世了。這封信您是什么時候發(fā)出的呢,是一九九一年的一月一日白天休息起來后,還是在三日的去醫(yī)院的路上?這是您給我的第一封信,也是給我的最后一封信,更是您四十八年里最后的一次筆墨,您竟在臨死的時候沒有忘記給我回信,您一定是要惦念著這封信的,那亡魂會護(hù)送著這封信到西安來了吧!

前幾天,我流著淚水寫了《哭三毛》一文,后悔著我給您的信太遲,沒能收到,我們只能是有一份在朦朧中結(jié)識的緣分。寫好后停也沒停就跑郵局,我把它寄給了上海的《文匯報》,因為我認(rèn)識《文匯報》的肖宜先生,害怕投遞別的報紙因不認(rèn)識編輯而誤了見報時間,不能及時將我對您的痛惜、思念和一份深深的摯愛獻(xiàn)給您??墒亲蛉帐盏健段膮R報》另一位朋友的談及別的內(nèi)容的信件,竟發(fā)現(xiàn)我寄肖宜先生的信址寫錯了,《文匯報》的新址是虎丘路,我寫的是原址圓明園路。我好恨我自己呀,以為那悼文肖先生是收不到了,就是收到,也不知要轉(zhuǎn)多少地方費多少天日,今日正考慮怎么個補(bǔ)救法,您的信竟來了,您并不是沒有收到我的信,您是在收到了我的信后當(dāng)晚就寫回信來了!

讀著您的信,我的心在痙攣著,一月一日那是怎樣的長夜啊,萬家燈火的臺北,下著雨,您孤獨地在您的房間,吃著止痛片給我寫信,寫那么長的信,我禁不住就又哭了。您是世界上最具真情的人,在您這封絕筆信里,一如您的那些要長存于世的作品一樣至情至誠,令我揪心裂腸的感動。您雖然在談著文學(xué),談著對我的作品的感覺,可我哪里敢受用了您的贊譽(yù)呢,我只能感激著您的理解,只能更以您的理解而來激勵我今后的創(chuàng)作。一遍又一遍讀著您的來信,在那字里行間,在那字面背后,我是讀懂了您的心態(tài),您的人格,您的文學(xué)的追求和您的精神的大境界,是的,您是孤獨的,一個真正天才的孤獨啊!

現(xiàn)在,人們到處都在說著您,書店里您的書被搶購著,熱愛著你的讀者在以各種方式悼念您,哀思您,為您的死作著種種推測??晌以谀男爬?,看不到您在入院時有什么自殺的跡象,您說您“這一年來,內(nèi)心積壓著一種苦悶,它不來自我個人生活,而是因為認(rèn)識了您的書本”,又說您住院是害了“不大好的病”。但是,您知道自己害了“不大好的病”,又能去醫(yī)院動手術(shù),可見您并沒有對病產(chǎn)生絕望,倒自信四五個月就能恢復(fù)過來,詳細(xì)地給了我的通訊地址和電話號碼,且說明五個月后來西安,一切都作了具體的安排,為什么偏偏在入院的當(dāng)天夜里,敢就是四日的三點就死了呢?!三毛,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明白啊!您的死,您是不情愿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而死的呀,是如同寫信時一樣的疼痛在折磨您嗎?是一時的感情所致嗎?如果說這一切僅是一種孤獨苦悶的精神基礎(chǔ)上的刺激點,如果您的孤獨苦悶在某種方面像您說的是“因為認(rèn)識了您的書本”,三毛,我完全理解作為一個天才的無法擺脫的孤獨,可牽涉到我,我又該怎么對您說呢,我的那些書本能使您感動是您對我的偏愛而令我終生難忘,卻更使我今生今世要懷上一份對您深深的內(nèi)疚之痛??!

這些天來,我一直處于恍惚之中,總覺得常常看到了您,又都形象模糊不清,走到什么地方凡是見到有女性的畫片,不管是什么臉型的,似乎總覺得某一處像您,呆呆看一會兒,眼前就全是您的影子。昨日晚上,卻偏偏沒有做到什么離奇的夢,對您的來信沒有絲毫預(yù)感,但您卻來信了,信來了,您來了,您到西安來了!現(xiàn)在,我的筆無法把我的心情寫出,我把筆放下了,又關(guān)了門,不讓任何人進(jìn)來,讓我靜靜地坐一坐。不,屋里不是我獨坐,對著的是您和我了,雖然您在冥中,雖然一切無聲,但我們在談著話,我們在交流著文學(xué),交流著靈魂。這一切多好,那么,三毛,就讓我們在往后的長長久久的歲月里一直這么交流吧。三毛!

三槐堂上海書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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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   潔      野   莽     王家新    王祥夫     

聶鑫森     王劍冰     阿   成         

法律顧問: 鄧學(xué)平

特邀指導(dǎo):

蘭善清     王國榮     馬富國

主       編:  王成偉

責(zé)任編輯:  霧   月

特邀編輯:

袁冰潔     賈斯煒     肖  江

美術(shù)編輯:王  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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