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的12月19日,一個寒冷的冬天早晨,一代文壇大師錢鐘書先生在京逝世,享年88歲。
妻子楊絳遵從他的遺囑,不辦葬禮,不留骨灰。
淡泊名利,簡單低調(diào),似乎貫穿著錢老的一生。
以至于很多人一談到錢鐘書,第一反應(yīng)就是《圍城》,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可有些印記,時間不會抹去。
錢鐘書最令人折服的,是他的才氣。
一提起錢鐘書,大多數(shù)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圍城》。
自1980年重版起,《圍城》的總印數(shù)已超過1000萬冊,它還先后被譯成英、德、法、日、捷克等多國文字,在海外享有極高的聲譽。
但,錢鐘書的才氣遠不止于此。
除了散文小說,錢鐘書還做過社科院學(xué)者、清華大學(xué)教授,寫《管錐篇》、《宋詩選注》,還是《毛澤東詩詞》英譯本的定稿小組成員,可謂在治學(xué)與創(chuàng)作之間游刃有余……
錢鐘書出名后,曾有外國記者說:“來到中國,有兩個愿望:一是看看萬里長城,二是見見錢鐘書?!?/strong>
錢鐘書在電話中對一位求見的英國女士說:“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認(rèn)識那下蛋的母雞呢?”
但是,下過《管錐編》、《談藝錄》、《圍城》這樣“金蛋”的、狂傲不羈又風(fēng)趣幽默的錢鐘書,誰又能不想見見呢?
錢鐘書之狂,一在于才學(xué)上的眼高于頂,少有人入得了他的法眼。
錢鐘書是19歲那年考進清華的,一進去就鬧得全校聞名,起因是他與導(dǎo)師吳宓的一段對話。
有一次吳宓問他:鐘書,你覺得我這節(jié)課講得怎么樣?
錢鐘書想都沒想直接說:不怎么樣。
他形容老師吳宓的長相:“腦袋如一顆炸彈”、“眼睛像兩只火紅的煤球”,憨厚的吳宓被他描寫得像怪獸。
他筆下的《圍城》就是一本毒舌段子大全:
“有雞鴨的地方:糞多;有年輕女人的地方:話多?!?br style="max-width: 100%;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overflow-wrap: break-word !important;">
“對于丑人,細看是一種殘忍?!?br style="max-width: 100%;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overflow-wrap: break-word !important;">
“老年人戀愛,就像老房子著火,沒得救?!?/span>
幽默到刻薄,讓人又氣又笑。
他從清華畢業(yè)后,外文系教授都希望他進研究院繼續(xù)研究英國文學(xué),他一口拒絕,理由是:“整個清華沒有一個教授夠資格當(dāng)錢某人的導(dǎo)師?!?/span>
除了傲氣,錢鐘書還有抹不掉的書生意氣。
寫《談藝錄》,就說王國維“筆弱詞糜”;對陳寅恪,說他懂那么多種外語,卻不看一本文藝書;談魯迅,說他文章寫得不錯,但他寫不了長篇……
關(guān)于自己的狂,錢鐘書是心中有數(shù)的,他有句名言是:“一個人到了20歲還不狂,這個人是沒志氣的,到了30歲還狂則是沒頭腦的。”
三四十歲以后,他逐漸由狂變成了狷,鋒芒還在,只是變成了內(nèi)斂。
大師亦凡人,很多人揪著他的“毒舌”黑他人品,其實只不過是他太敏銳,他擅長發(fā)現(xiàn)人性中隱藏的東西,毫不修飾地表達出來而已。
正如他自己所說:“人謂我狂,不知我之實狷?!?/span>
真性情,不虛偽,不遮掩,這就是錢鐘書先生。
錢鐘書最打動人的,卻是他的癡氣。
在很多不了解錢鐘書的人看來,這樣的他,“狂”的不近人情,可只有楊絳知道,錢鐘書實在是個很有溫度的人。
他倆的愛情,是“車馬郵件很慢,一生只愛一個人”的真實寫照。
1932年,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錢鐘書約楊絳在清華大學(xué)古月堂門口見面。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兩人自此相愛相知。在那個戰(zhàn)亂的年代,錢鐘書給楊絳寫下了民國最美的情話:從此以后,咱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
一句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美的承諾。
留學(xué)英國時,“拙手笨腳”的錢鐘書,為妻子做早餐,一做就是幾十年;錢鐘書吃不慣英國食物,楊絳自己省下他愿吃的部分,卻仍擔(dān)心他吃不飽。
為了保護楊絳,錢鐘書握筆的手,甘愿拿起木板,和別人打架;當(dāng)錢鐘書被燈泡壞了等瑣事困擾時,楊絳總是溫柔地說:“不要緊,有我呢”......
要知道,錢鐘書可是一個在生活中,不會打蝴蝶結(jié),連筷子都像小孩子一樣用抓的“笨拙之人”。
誰能想象,為了所愛之人花費了他多少心思。這對錢鐘書來說,比研究學(xué)術(shù)要難多了。
一個男人愛不愛你,就看他舍不舍得為你花心思,這句話用在這里,一點都沒錯。
在錢鐘書眼里,楊絳是最賢的妻,最才的女。
在楊絳眼里,錢鐘書又何嘗不是如此。楊絳欣賞他的才華橫溢,溫文爾雅,更欣賞他的有情有義。
錢鐘書曾說“愛情多半是不成功的”,但是他與楊絳的一生卻詮釋了完美的愛情的模樣。
錢鐘書最可愛的,是他少向世人展露的天真調(diào)皮。
錢鐘書先生雖然著書立說,工作忙碌,但是在女兒錢瑗心里,他卻是個長不大的“老頑童”。
那時候的夫妻往往生育數(shù)個孩子,尤其是他們這樣生活優(yōu)渥、社會地位高的家庭,但錢瑗是家里的獨生女,這是為什么呢?
原來,錢鐘書很早就跟妻子提起:“假如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說不定比阿圓好,我們就要喜歡那個孩子了,那我們怎么對得起阿圓呢?”
楊絳哭笑不得:提倡一對父母生一個孩子的理論,還從未講到父母為了用情專一而只生一個。
其實,是他不忍心讓她再受生育之苦,每次女兒生日的時候,他總要說:“這是母難日?!?/span>
錢瑗小時候經(jīng)常說:“我和爸爸最哥們,我們是媽媽的兩個頑童,爸爸還不配做我的哥哥,只配做弟弟。”
有別于很多父母生育后就踏入“喪偶式育兒”,錢鐘書對女兒的愛直接體現(xiàn)在跟女兒的互動上。
不僅教導(dǎo)女兒讀書,還經(jīng)常童心大發(fā),偷偷告訴女兒某篇書稿里的“丑孩子”就是指她,然后把書稿藏起來任女兒翻找,藏了太多次連自己都忘記書稿最終放在哪里了。
這樣的生活態(tài)度也影響了錢瑗的性格。
錢瑗晚年患癌癥,在病床上生褥瘡,每日輸液,承受著生理的痛苦,卻樂觀地笑著對來訪的朋友說:“在身上隨便打洞,真殘酷呀!”
錢鐘書是女兒圓圓兒時的玩伴,是女兒的學(xué)習(xí)榜樣,也是女兒的精神支柱。
錢鐘書,他狂傲不羈,卻得恩師吳宓賞識;
他恃才傲物,卻俘獲楊絳一生相守;
他普通人出身,卻學(xué)貫東西聞名中外;
他的《圍城》,被譽為“新儒林外史”;
他所著的《談藝錄》、《管錐編》等書,都為世界文化貢獻著自己的智慧。
有人評價他說:“中國古典文化里最后一個風(fēng)雅之士?!?/span>
他知世故而不世故,深諳世事卻不問世事,生性頑皮而又看穿一切,遠離熱鬧且深耕文藝,他姿態(tài)瀟灑,以另一種方式鑄就了自己心中理想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