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散木先生的《篆刻學》一書中,對于吳昌碩為代表的吳派描述非常簡單,我們有必要將相關的知識點補充進來。因此,本文除了記述鄧氏《篆刻學》所載內(nèi)容外,另外補充了與吳昌碩及吳派相關的內(nèi)容。談到吳昌碩,原書有一段背景知識介紹:“當文、何既敝,浙、歙就衰,鄧派諸家骎骎不為世重之際。”骎字讀qīn,指馬跑得很快的樣子,多用以比喻事業(yè)進行迅速,所以這一個背景交待的并不完全正確,吳昌碩在印壇活躍之時,正是中國印壇最為鼎盛的時期,此時鄧派印風遠沒有“不為世重”。這一點,實際上,只要我們把篆刻界重要的概念“晚清六大家”的生卒年份列出來就可以知道(“晚清四大家”的擴展,我認為晚清只提四家,不足夠代表印壇面貌。):所以這是篆刻史上最繁榮的一段時期,中間幾乎沒有空白,但說吳昌碩“乃有蒼頭異軍崛起其間,為近代印壇放一異彩者”卻基本正確。因為吳昌碩的成就太大了。吳昌碩(1844-1927),初名俊,又名俊卿,字蒼石、昌碩等,亦署倉石、昌石、倉碩,大約69歲定居上海后以“昌碩”字行,他的別號很多,常見的有苦鐵、老缶、缶道人、大聾等。鄧先生對吳昌碩大師的印風形成這樣總結(jié):“初參丁、鄧,繼法吳、趙,后獲見齊魯封泥及漢魏六朝磚甓文字,遂一變而為逋峭古拙,于是皖、浙諸派為之掃蕩無遺。”這個說法基本正確,吳昌碩最初學篆刻也是浙派入手,后轉(zhuǎn)師法鄧石如,主要是在吳讓之印風上下功夫,進而受趙之謙影響轉(zhuǎn)向“印外求印”,后涉及印文金石文字較趙之謙更多,在泉幣、碑版、權詔、鏡銘之外又廣及封泥、磚瓦,并由此開拓出自己特有的渾樸蒼莽的風格。這實際上是跟黃牧甫走了兩個方向的“印外求印”的方向。即,趙之謙開創(chuàng)了“印外求印”,黃牧甫將求印方向向廟堂文字發(fā)展,從吉金文字取法;吳昌碩向民間文字發(fā)展,從磚瓦文字取法。至于他們最終選擇了不同的工具:黃牧甫選擇了薄刃銳刀,吳昌碩選擇了厚刃鈍刀,是他們在契合自己印風的基礎之上選擇了更利于表現(xiàn)的工具。吉金文字要求邊角清爽,所以刀要鋒利;磚瓦文字要求字痕蒼莽,所以刀可以厚鈍。用吳昌碩的刻刀刻工穩(wěn)的元朱文是不可想象的,反之,用黃牧甫的薄刃刀也刻不出氣息渾厚蒼莽的寫意印。所以,學印要先確定自己的審美,再想著選定工具。吳昌碩“其身享盛名,播聲域外,蓋有由來矣”,吳昌碩是西泠印社的首任社長,現(xiàn)在我們提及篆刻必然提及西泠,可見吳昌碩的地位。所謂的域外,主要是指日本篆刻,吳昌碩對日本篆刻的影響巨大,這個是另一個專題,暫且不說。關于吳昌碩的篆刻技法,鄧先生這樣說:“浙、歙二派始用澀刀切刀大書深刻,洎夫吳氏,易以圓桿鈍刃,馳驅(qū)石骨,信手進退,罔不如意,論者或病其入石過淺,不知大書深刻亦嫌過猶不及,吳氏蓋用佛門旁參法以救其失也?!边@段話,也有問題。歙派基本不是切刀,切成深刻的,大多是浙派。吳昌碩的印多淺刻原因,是因為這樣更符合他所要表達的印章風格,他的確是運刀如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只知道用勁刻”。如果追其根源,吳昌碩的刀法純熟,多得益于吳讓之,其實這不重要,表達自己的風格最重要。好吧,看點作品:印學理念,他繼承了趙之謙“印外求印”的創(chuàng)作理念;書法風格對于篆刻的影響方面,他以老辣的石鼓文書風入??;刀法,他深習吳讓之,練就了精純的篆刻刀法;眼界,他曾在大收藏家吳云家任家庭教師,見識過足夠多的金石器物與文字素材;舊學功夫,他出身書香之家,舊學功夫非常扎實;人生經(jīng)歷,他是遍嘗人生苦難的閱歷豐富者。關于吳派的隊伍,鄧先生只說了兩位,一位是王個簃,一位是費龍丁,并說他們“各能略得一二”,陳半丁、陳師曾、壽石工等只在下一章略一提及,其他人略過不提,并說“余子碌碌”,這實在不夠說明“吳派”陣容的龐大以及吳昌碩對中國篆刻影響之深遠,因此我們又匯總了一下,吳派的陣容,至少應當如下圖所列:實際上,除鄧先生所提及人物,吳昌碩門下有太多響當當?shù)娜宋?,或許只是因為鄧先生所處時期,這些人的影響還沒有達到頂峰罷,又或者“文人相輕”也是可能的。但是我們一定要注意,這里所列的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有太多需要我們學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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