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傳統(tǒng)詩歌有著幾千年的發(fā)展史,這期間有許多文人潑墨揮毫,留下的優(yōu)秀詩作定然是恒河沙數(shù),其中能夠流傳千古的名句同樣不計其數(shù)。 先秦時期的《詩經(jīng)》便有很多耳熟能詳?shù)拿洌纭八^伊人,在水一方”、“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漢朝的樂府詩也有許多名句,如“愿得一人心,白頭不分離”。 魏晉南北朝之后,詩歌發(fā)展鼎盛,佳句更是越來越多。不過,很多詩歌名句,并非是原創(chuàng),而是經(jīng)過借鑒,化用前人語句而來,甚至還有詩人一字不改,照搬原句。 比如納蘭容若的“一生一代一雙人”,便是照搬了駱賓王的句子。 唐末五代時期,也有一位詩人十分悲劇。他寫了一首詩,其中有一聯(lián)非常精妙,可這一聯(lián)在他手中并沒有出名。反倒是北宋一位詞人原封不動一字不改的照搬過去,使得這一句成為千古名句。 這位詩人叫做翁宏,這首詩則是《春殘》: 又是春殘也,如何出翠幃?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寓目魂將斷,經(jīng)年夢亦非。 那堪向愁夕,蕭颯暮蟬輝。 這首詩是以一個女子的口吻來寫的。一個暮春時節(jié),詩中的女子想起了離別的戀人,對景自傷,心中感慨萬千。 首聯(lián)上半句,寫出是暮春時節(jié)。春天將要結(jié)束,詩人用了一個“殘”字,傷春的情感基調(diào)就出來了。這句以“又”字開頭,別有深意,為下文情感的深化做鋪墊。結(jié)尾則是一個虛詞“也”,非常像寫散文的寫法,隨意自然。 當代一位文學(xué)教授李定廣曾說,詩詞一般不用“知乎者也”這類虛詞。翁宏這一句明顯是一個反駁他的佐證。 暮春時節(jié),如何能夠走出這翠幃。翠幃是指綠色的幃帳,這里不一定是實指,可以看作是女子居住的房間。首聯(lián)的下半句是一個設(shè)問,為什么不能出房間?問題在頷聯(lián)給出了回答。 因為春殘,女子料想屋外定然是落花紛紛,泥絮點點,一片蕭索景象。若出門,獨自站立在落花之中,女子不免感覺孤寂凄涼。 何況,在迷蒙的微雨之中,還會燕子成雙成對的飛落。對于心中有難以排遣的思念之情的女子,燕子比翼雙飛更讓她難受。 落花、雙飛燕本是極為平常的寫法,不過詩人加上“獨立”、“微雨”,便讓這幅春殘的畫面更加立體,仿佛時空不斷延伸今年,意境深遠。 詩人仿佛只是客觀的描寫兩幅景象,不摻雜任何情感??梢徽环吹木拔镆r托之下,讀者自可領(lǐng)會到女子心中的愁苦之情,這便是情景交融的至高境界。 頸聯(lián)寫的是女子心中的感受。上句的“寓目”是指觀看,出自《左傳》。風雨中飄飛的落花,與雙飛的燕子,看得女子魂魄欲斷、傷心欲絕。 “經(jīng)年”就是經(jīng)過了很多年,一別多年,物是人非,連夢境也和以往不相同了,曾經(jīng)無比清晰的記憶和容顏,或許在夢中慢慢褪色。 下半句的“經(jīng)年”是與上文的“又”字對應(yīng)的。從這兩處可以看出,女子不只是在這個暮春中思念戀人,而是很多年來,一直魂牽夢繞。夢非,人非,是時光流逝。春殘花落,又何嘗不是在暗示時光流逝中女子的芳華逝去呢? 苦悶之中,不覺到了黃昏,此時更是愁上加愁,之后則是漫漫的長夜,教人如何忍受得住?唯有蟬在蕭條冷落的暮色之中。 看完這首詩,想必大家已經(jīng)知曉,所謂的千古名句,就是此詩的頷聯(lián)。北宋詞人晏幾道將其一字不落的放在了自己《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之中。 (附: 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 翁宏是原創(chuàng),晏幾道是沿襲化用,為何反而是后者讓此句成為千古名句呢? 其實從上面《春殘》可以看出,翁宏之詩前面兩聯(lián)還起承的比較好,但轉(zhuǎn)結(jié)太平。 其實頸聯(lián)的“魂斷”、“夢非”,已經(jīng)可以在前面兩句感受到了,也就是說,已經(jīng)被蘊藏在了景物中,再寫則情感重復(fù)。翁宏寫這首詩,很像是靈感迸發(fā),先得出了“落花”這一聯(lián),然后“湊”齊了一首詩。 這種情況下,整首詩有句無篇。而晏幾道的《臨江仙》則是渾然一體,意境情感非常契合,原詞就不摘錄了,大家有興趣可以品析一番。 盡管晏幾道是化用,但因為全詞出彩,“花落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尤為應(yīng)景,后世讀到此詞,便記住了此句,所以譚獻稱之為“千古不能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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